可守玉心里已经画下道道来,婆婆既瞧不上自己,就算自己再百般委屈,也求不得一个全,倒不如只做面子情,她挑不出错就成,依旧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顾太太嘴都快说干,守玉依旧不开口。顾太太心里更恼,又不好开口主动挑明,既然如此就别怪做婆婆的不客气,沉着脸道:“大奶奶,传早饭吧。”
早饭早已备好,说声传即刻就摆好。顾太太心情不好,胃口自然也不开,打了稀饭喝了一口就说不香,送上点心咬了一块就称油腻,小菜端到面前又说酸的很。三个媳妇带着丫鬟,服侍了足足半个时辰顾太太都没吃进去多少。
用完早饭顾太太虎着脸去瞧守玉:“三奶奶,你知道我为何吃不下饭?”守玉还是低眉顺眼地:“婆婆,媳妇并不知道婆婆为何吃不下早饭,只是婆婆的身子是自己的,自己的身子婆婆要愿意糟蹋的话,媳妇们再劝着婆婆想来也不肯听,毕竟媳妇们再殷勤服侍,也不能代婆婆吃饭睡觉。”
这话又戳了顾太太的心,她手一拍桌子:“好大胆,你这个忤逆种,给我滚出去。”守玉等的就是这句,横竖顾太太不喜自己全家人都知道了,又何必贴上脸去给她打?行礼后守玉就麻溜出去,连顾二奶奶想替顾太太喊住都没机会。
出了门守玉就呼出一口气,外面阳光正好,还是回屋去睡个回笼觉。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丫鬟们喊:“三奶奶,太太叫。”守玉没想到顾太太这么快就醒悟过来,只得转身回屋,顾太太见她进来,拿起手上的东西就扔过去:“谁让你出去的?”
守玉见扔过来的东西轻巧就没回避,那不过是个小靠枕,擦着守玉的胳膊掉在地上。守玉已经跪下道:“婆婆,您不是让媳妇滚出去吗?您之前总说媳妇忤逆您,媳妇今儿听了您的话不敢忤逆了,婆婆怎么又大发其火呢?还请婆婆给媳妇一个示下,到底媳妇听了您的话是该忤逆呢还是不该忤逆?”
顾太太又被将住,顾大奶奶忍住笑吩咐丫鬟们把东西收拾下去,顾二奶奶忙给顾太太捶背,顾太太的气这才顺下来,瞧着守玉道:“好,你倒伶牙俐齿起来,就给我在那跪着,我不叫你起来不许起来。”
不等顾大奶奶开口为守玉求情,守玉已经又道:“婆婆要罚媳妇,媳妇自然认罚,只是媳妇在娘家时候就听说过婆婆治家有方,从不胡乱罚人。媳妇就想问问媳妇怎么冲撞了婆婆,要被罚多长时候,到时也好让众人清楚。”
顾太太听的更加恼火,偏偏守玉的话十分有道理,答应就要让她起来,不答应就是自己蛮横不讲理,竟被生生将在那里,顾大奶奶见状忙道:“婆婆,虽说管教媳妇本是您的职责,可三婶婶说的也有理,您要罚人总要说个清楚明白。”
顾太太一口吐沫就吐到顾大奶奶脸上:“好啊,你倒是妯娌情深,我问你,哪有个媳妇在那嘴里梆梆的?”这更好办,守玉瞧一眼顾二奶奶,顾二奶奶此时脸上正有得意笑容,看见守玉瞧自己心说不好正待开口时守玉已经说话了:“婆婆,媳妇刚进顾家门的时候,婆婆对二嫂百般夸赞,说二嫂不像媳妇一样笨嘴拙舌,成日都说不出话来,今儿媳妇在婆婆面前说话,又被婆婆说不许说话,媳妇就不明白了,到底在您面前,是说话好还是不说话好?”
句句都有理由,顾太太就算想无中生有也生不出来,只得拍桌子道:“好,好,你就给我滚出去,以后我不叫你,不许上来。”求的就是这句,守玉应是后就站起身,瞧一眼顾二奶奶面上不由掠过一丝冷笑,已然得罪了,就不在乎得罪的更深一些。
守玉直到走出上房都没听到再有人叫,这下气才真的平了。一路回到自己院里,小月早等在那里,瞧见守玉回来急忙迎上去:“奶奶,太太没为难您吧?奴婢还怕太太又给您脸子瞧。”
守玉拍拍她的手:“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再说婆婆,不就那么几下,于是她就把我赶回来了。”赶回来了?小月顿时惊慌起来:“奶奶,得罪了太太,这可怎么好?”什么怎么好?守玉自己倒杯茶喝着:“以前没得罪她,她不也一样看我不顺眼,倒不如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只要她把我叫去,我还她做媳妇的规矩,她还能怎么样?”
好像也对,小月历来对守玉都是言听计从,此时也不例外,见守玉面上有些疲惫,忙把她塞到床上:“奶奶您先再歇一会儿,午饭还有一段时候呢。”守玉也有些困倦躺到床上。
见她闭着眼,小月瞧了一会儿才悄悄坐下开始做针线,院里很安静,小月有一会儿的晃神,觉得又回到了当年褚家的那个小院,那时候姑娘是多么地自在高兴,哪像现在?小月想叹气又怕惊到了守玉,只得用手掩住口。
守玉朦胧之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也没睁开眼,直到听到有人说什么太太,守玉才猛地睁开眼,觉得身上有汗出来,原来自己对婆婆已经这样了,听到提到她都会惊出汗?守玉定定心才坐起身见小月不在屋内,门外依旧有说话的声音,下床后守玉这才喊小月。
小月听到喊自己推门进来,见守玉已坐在梳妆桌前梳头,忙上前道:“奶奶,方才小五她们去拿我们这的饭,等了许久才拿到不说,还受了厨房的排揎,那饭食瞧着也入不了口,小五她们问了,厨房的人说这都是太太吩咐的,既然不去服侍太太,也只有这样的饭菜。”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鄙视狗血的我吧,掩面。
38 厨房
自从守玉那次爆发过后,厨房的人一直都规规矩矩的,每日都是按例把饭菜送上来,怎么现在又冒出太太的命令了?小五已经走了进来,眼里还有泪,把手里拎着的食盒放下:“奶奶您瞧,这些饭菜哪是您能吃的?”
小月已经打开食盒,按例是四菜一汤两点心,那菜一瞧就是昨日的剩菜,那些点心更不用说,也是粗劣之物。小月指着这些饭菜:“奶奶,就算有太太下令,可厨房的人也大可阴奉阳违,那能当真就送这些东西上来。奶奶,不如去和大奶奶说说。”
守玉眉头皱了皱,婆婆她真能做的出来,见小月面上有不平之色,守玉从抽屉里拿出样东西来,招手让小月过来,小月见是一锭五两重的小元宝,那眉立即皱起来:“奶奶,这天下哪有…”
守玉在小月耳边说了几句话,小月迟疑一下:“这样也可以?”守玉挥下手:“自然可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在家时候你仗着得了我的疼也做过些别的?”小月的脸顿时红起来:“奶奶,那时人家年少不知事。”
守玉点一下她的额头:“快去快去,我还等着吃饭呢。”小月点头,回头就对小五道:“把这食盒收拾起来,我们去厨房。”小五在厨房里受了排揎也是一肚子气,听了小月这话胡乱把食盒的盖子一盖就跟她出门。
两人一路来到厨房,这时厨房的事已做的差不多,正在那里吃饭,见小月来了也没人上前招呼,谁不晓得三奶奶现在被太太各种嫌弃,连这种话都说出来,谁和她房里的人沾一起那就是自找没趣。
小月眼一扫头一抬,接过小五手里的食盒就上前把食盒往吃饭的桌上上重重一放,这一放桌上原本摆着的盘碗就掉了下来,见她势头不好,有人急忙站起来想说几句。小月已经把食盒打开,指着里面的东西对她们道:“好啊,你们个个都胆子肥了,给奶奶送去的就是这样吃食,奶奶要有个什么,你们谁担待的起?”
对小月道:“小月姑娘啊,这也是上头的意思。”上头的意思?小月把袖子一挽,瞧着她似笑非笑:“哪个上头?刘婶子,原来我们奶奶是底下人,要听上头的吩咐?”刘婆子没想到这样平常的一句话惹来小月的这么一句回话,还在想法子的时候小月已经把食盒里的东西丢出来:“瞧,这扔出去狗都不吃的炒韭黄,一点都不嫩还有馊味,你们的良心也太坏了。还有这片儿鸭,上面竟然有牙印,刘婶子,奶奶再怎么说也是主人,你们就这样作践,这说到天边去也没这个理。”
刘婆子忙给同伴使眼色,让她去给王妈妈报信,这里就对小月赔笑道:“小月,我知道这不对,可是上头那位可是婆婆,你们奶奶怎么说也是媳妇,做婆婆的要我们这样对媳妇,我们怎么敢说个不字,毕竟我们全家都赖顾家养活。”
小月一拍桌子:“放你的狗屁,你真当我是别人那样好哄,谁不知道你们做厨房的都是些什么人?太太不喜欢我们奶奶这是人都知道的,可太太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当太太是没见识的市井泼妇?明明是你们想贪钱,才把太太搬出来,刘婶子,你的胆子竟然比天还大,做出这种事还拿太太做挡箭牌,传出去,让人说太太为人不好作践媳妇,谁知道背后是你们这些人搞鬼。刘婶子,你说出这样话,亏心不亏心?”
刘婆子没想到平日看起来和守玉一样温和的小月嘴巴竟这样厉害,再说什么太太做主,只怕这厨房就要被她掀了,急的没法的时候瞧见王妈妈来了,如见救星一样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王嫂子你可来了,我们照你的吩咐做了,谁知道小月姑娘就在这动气,说我们不是,您啊,可要给我们开解开解。”
王妈妈比起姚妈妈来要精明一些,刚要开口小月已经走上前先行一礼就道:“王婶子你来的正好,我还正想去找你,这厨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儿给我们奶奶送去的饭菜全都是不能吃的,我拿着饭菜来厨房寻她们问个清楚,没说两句她们就在那说,这是太太吩咐的,还说以后都这样。王婶子,我琢磨着,这太太虽不喜欢我们奶奶,可是太太历来都是嘴硬心软的,哪会说这些话,只怕是这些厨房里的想落些银子,瞧我们奶奶是软弱可欺的人,就把奶奶的份例给扣了。还把太太抬出来,到时太太落了个不好的名声,她们却得了实惠,这种风气怎能再长?”
说话时候小月已经拉着王妈妈去瞧那些饭菜,饭菜虽被扔了出来,但也能瞧出韭黄是馊的,骨头有牙印。这也未免做的有些过了,这些不懂收敛的,王妈妈狠狠地瞪了刘婆子一眼,守玉已经又把里面点心拿出来:“王婶子,您瞧瞧,这样点心,扔出去都能打死狗,顾家厨房的点心历来都做的好,这样的点心端上去,眼瞅着要过年,万一要是舅奶奶她们过来瞧见,到时不知怎么心疼我们奶奶,这传出去的话就有些不好听。”
王妈妈到了这个时候才算逮住空说话:“小月,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说起来,太太不喜欢你们奶奶是有的,可太太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刘婆子在旁听见,急得嚷了出来:“王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明明是太太身边的人过来传话,说太太吩咐了,三奶奶既不上前去服侍太太,就无需再给她好饭菜,怎么此时又…”
她说一句,王妈妈脸色黑一下到现在都不晓得进退,难怪只能管厨房。王妈妈打断刘婆子的话:“好啊,明明是你们自己想落银子,还说是太太如何,太太的好名声就全是你们给败的。”
说着王妈妈就对小月笑道:“小月侄女,你也是知道的,难免有些下人会踩高捧低,只是呢再怎么踩也要记得主人就是主人,该做的一定要做到,像她们这样着实不应该。”刘婆子被打断了话,听的一愣一愣的,王妈妈已经对刘婆子转脸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给三奶奶重新做份饭菜去,难道还要三奶奶饿着吗?还有点心,三奶奶平日喜欢吃桃花糕,快多拿些去。”
刘婆子再笨也知道自己是被王妈妈给卖了,只得连声答应着吩咐同伴们赶紧去通火做饭,接着回神过来端过茶和点心招呼王妈妈她们坐下,连小五手里都塞了把点心这才开口道:“王婶子,您先坐下歇歇脚,小月姑娘,我们是什么样人,三奶奶是什么样人,哪敢欺负呢?还望你到三奶奶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就说我今日忙昏了头,把本该扔出去的东西误装到食盒里去了,都是我的错,该打该打。”
说着话,刘婆子还用手在自己脸上刮了两下,小月喝着香茶吃着点心,见刘婆子那装腔作势不由心里好笑,但也不能得罪狠了,只是顺势道:“我就知道刘婶子既能管厨房,怎会是那种糊涂人,这忙昏了头一时出错也属平常事。”
见小月顺着自己的话说了,刘婆子这才松一口气,王妈妈已经笑了:“小月侄女,既是她们厨房忙昏了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需劳师动众,我前面还有事先走了。”小月起身送她出去:“王婶子,您是知道我们奶奶的,历来都只有人欺她没有她欺人的,这要不是她们太过分也不会如此。”王妈妈连应几声知道才离开。
小月见她走了重又坐下从袖子里拿出那锭小元宝来:“刘婶子,我们奶奶见了这样饭菜送上去还落了几滴泪,哭哀哀地拿出这锭元宝来,说是不是厨房里的人见她没银子欺上来,让我拿这锭银子来和厨房买些饭菜呢。”
这话说的如打了刘婆子一个耳光一样,她的脸顿时红了,小月做足了戏才把银子往刘婆子那里推一下:“刘婶子,我们奶奶并不是那样难服侍的,服侍好了也从不亏待身边人,刘婶子,这锭银子既不买饭菜那就是奶奶赏厨房的。”
刘婆子忙谢赏,此时饭菜已经重新做好,新鲜可口的四菜一汤放在食盒里,炒三菇、蒸鸡蛋、粉蒸肉和八宝鸭,汤是萝卜排骨汤,两样点心一样是桃花糕,另一样是芝麻酥,香气扑鼻惹人掉口水。
刘婆子又递过一个纸包:“小月姑娘,这是卤鸭,平日我们闲着吃的,你带回去尝尝。”目的达到小月也就起身接过东西:“刘婶子,这次忙昏了头,想来我们奶奶也不会计较,要是再有下回就难免了。”
刘婆子急忙应是,目送着她出去,等人走了才叹:“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瞧着乱七八糟的厨房,重新收拾不说在太太面前还落不到好,做下人,特别是做打杂的下人,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狗血,掩面
39 恼怒
咔嚓一声,茶杯又被扔了出去,顾太太面上已经是盛怒,王妈妈忙捡起茶杯交给瑞儿带下去,轻声道:“太太,晓得您心里着恼,可是这事也做的有些…”顾太太转头瞧她,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做的过分?你是糊涂了吗?对这种媳妇,就该休出去,现在肯容她在这家里已是开恩了。”
王妈妈心道真要休还有老爷呢,难道还能绕过老爷去?只是这样的话哪敢说出,只是劝着她道:“太太,晓得您心里不舒坦,可三奶奶现在做的事,让人也挑不出错来,不上来是您亲口说的,若再做些别的,那岂不是给别人落些口实?”
顾太太觉得头疼,用手按着额角,王妈妈忙上前给她按着头:“太太,说起来,三奶奶是您媳妇,您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何必为了她的事伤了自己的身?高兴了,就把她叫来数落几声,不高兴了,就把她扔在角落里,不得婆婆欢心的媳妇,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不得丈夫欢心。”
这句提醒了顾太太,她顿时觉得头也不疼了,心里也有主意了,把身子坐正:“你这话说的对,她仗的是什么?不就是老三心疼她吗?老三是我儿子,我自己儿子我还不明白他要什么?你闺女今年十四了吧?”
王妈妈顿时愣住,怎么会扯到自己女儿身上,但还是答道:“是,太太记性好,小的大女儿今年十四了。”十四了,顾太太想一想到:“十四了也该上来服侍了,原先是家里都没什么地方空着,现在这空着的人多呢,先到我身边服侍个把月,教好了,老三房里怡人去了也一直没补人,到时就给老三送去。”
顾太太说的轻描淡写,王妈妈听的心如刀割,顾太太得不到王妈妈的回答,眉头就皱紧:“难道你还不高兴?这是我做主人的抬举她,况且若是她真的得了老三的喜欢,到时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我做主给她抬了姨娘,到时你也不用再上我跟前服侍,一家子都体体面面的,岂不比嫁到外头好。你是我的贴心人,这样的事我怎会给别人做。”
王妈妈把泪生生咽回肚子里,强笑道:“是,小的谢过太太抬举。”顾太太性子执拗,王妈妈久已知道,到了这时也只有想着好的,守玉性情温和不是个难相处的,若真有个什么,这样主母也好过别样。
顾澄晚间回来先去给顾太太问安,顾太太虽恼儿子为媳妇说话,可这个儿子历来都是心疼的,见到他的面心里气已经消了大半,更想到自己要把儿子拉过来,到时由守玉去哭去闹去,顾太太这么一想,心里的气就一点也没了,儿子一行完礼就忙把他拉起来:“我的儿,你在铺子里辛苦,快别这么多礼。”
说着顾太太就叫人道:“把燕窝盛一碗给三爷来。”顾澄只听见有个很娇嫩的声音答应了声是,接着一个眼生的丫鬟端着燕窝过来,顾澄见眼生,不由多瞧了两眼,这丫鬟着了水红比甲,系了石青汗巾,月白色裙儿,瞧着伶伶俐俐的。见顾澄多瞧自己两眼,丫鬟不由脸一红。
顾太太还当自己儿子看上这丫鬟,心里不由有些得意,示意丫鬟把燕窝端到顾澄面前,笑着道:“这是老王家的女儿,名儿叫个喜梅。我记得她在家也是没事可做的,况且身边又少了个人就让她过来服侍,你要喜欢就带回去。”
顾澄把燕窝拿起,两口三口就把燕窝吃完,听到娘这番话眉一耸就道:“儿子房里人尽够使,不用再添人了。再说这丫头既是娘看中的,定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好处,儿子怎能抢了娘服侍的人呢?这也不是孝敬之道。”
顾澄虽是拒绝的话,却听的顾太太心花都开了,果然是小儿子最懂的心疼自己,欢欢喜喜地道:“果然是你心疼娘,这样好了,先让她服侍我几日,等到服侍的好了,再让她去服侍你。”
顾澄只是一笑又说些旁的,喜梅在旁听着他们议论自己的去处,面上没有半点异色,今儿中午王妈妈去和她说的时候已经抱着她哭了一场,既被主人家点名看中,做下人的哪有拒绝的道理,也只有安慰做娘的,既做了底下人,只有顺了命。
顾澄陪着顾太太说笑一会儿,见当娘的还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眉微微一皱就掩口打个哈欠,还悄悄伸了个懒腰,虽是悄悄的,但那个方向正对着顾太太,顾太太立即就开始心疼:“我都忘了,你在铺子里累了一日了,快去歇着吧,老王家的,你遣人回三爷院里说过没有?”
王妈妈急忙在外面答应:“太太,三爷刚一回来小的就让人去说了,院里早备好了热水热茶。”顾太太这才拍拍自己儿子的手:“儿,也只有我这个做娘的心疼你,为你着想,你啊,多久才会知道娘的苦心?”
顾澄忙又安慰她几句就急急走出屋子,喜梅在旁打起帘子,顾澄瞧她一眼,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新奇,而带有些许的厌恶。喜梅瞧出他脸上的厌恶,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若是三爷不喜欢自己,那太太再怎么想都是白搭,或者自己服侍个三四年后还可以离开这里出外嫁人。
离开顾太太的屋子,顾澄才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从什么时候起,在娘身边再不是年少时的轻松自得,而是一种烦躁?或者是终于发现,娘只是因为自己的乖巧聪明喜欢自己,疼爱自己,而不是因了自己是自己而喜欢。
“三爷,您在这站着做什么?”小香的声音突然出现,顾澄擦掉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皱眉瞧着她:“你怎么来了?”小香啊了一声眨眨眼:“三爷,您进到院里不进屋,奴婢瞧见这才出来接您的。”
顾澄哦了一声甩开她的手就走进屋,小香急忙跟上:“三爷,奴婢问过了,奶奶平日喜欢吃八宝鸭子糯米饭,茶爱喝龙井,点心爱吃桃花糕,除了做针线,奶奶平日也没什么消遣。”小香叽叽咕咕说完,抬头去瞧顾澄,等待着顾澄的赞扬。
顾澄已经在脱靴,听她说完就笑一笑:“很好。”这两个字听在小香耳里如同天籁,她欢欢喜喜地上前给顾澄脱靴,嘴里就道:“听说今儿奶奶去服侍太太,又得了不是,还有,今儿中午厨房还给了奶奶些不中吃的饭菜,恨的小月跑去厨房闹了一场,厨房才乖乖地重新做了饭菜送过来。”
小香的手突然被顾澄捏住,手上劲头有些大,小香吃疼地叫了一声,顾澄这才松开:“你说厨房送来些不中吃的饭菜,那晚上呢?”原来是为的这个,小香定定心才道:“晚上的饭菜就是和平日一样的了。三爷…”
看见顾澄像一阵风样地走出去,小香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泪水不由流出来,瞧着门帘上挂着的穗子在那摇摆,小香擦一把泪水,这以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啊?
顾澄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守玉和小月都没吓了一跳,看见她们俩围着火炉在说话,顾澄觉得自己过来的太鲁莽了,咳嗽一声才说:“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
小月不由噗嗤一笑,刚笑出半声又用手把嘴巴蒙住,起身去给顾澄倒茶,守玉没料到顾澄会说出这样一句来,心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颗心又开始有一些些松动。
顾澄已经走到她面前,见她面色平静,那双眼却似有无尽话要说,不由伸手去拉住她的手:“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可我还是没有做到。”听的出他话里的惭愧,守玉觉得十分稀奇,什么时候起,从来理所当然的顾家三爷,也会有惭愧的一日?
小月已经倒好一杯茶,见他们执手相望,忙悄悄地退出去,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关门的声音惊动了守玉,守玉把手从顾澄手里抽出来,手紧紧地扯着帕子:“也算不上什么委屈,以前比这还大的委屈又不是没受过,三爷何需道歉?”
守玉的话很平淡,却又戳了顾澄的心窝。他瞧着守玉那低垂的眼,想起以前自己每次回来,守玉都一脸笑容,那时她的笑容看在自己心里竟是无比厌恶。怡人她们背地里做的事,顾澄虽不完全知道,可并不是全然不知,从没为守玉说过一句,反而嫌弃守玉辖制不住人。
前尘往事全涌上心头,到了此时,哪是对不住三个字就能让守玉曾受过的那些委屈烟消云散?蜡烛在旁爆了一声,守玉转头去瞧蜡烛,这支蜡烛也快烧到尽头了,过去的事既已发生,怎能似这蜡烛一样化作一股青烟消散?
可身边的顾澄依旧一脸诚挚地在旁边,他已和过去不一样了。守玉叹了一声,并没去看顾澄,而是轻声道:“三爷您的歉意,能维持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顾太太其实很没什么手段的。
40 约定
说完守玉依旧低着头,等待着顾澄的回答,直到他带些冷冽的声音响起:“你还是不信我。”守玉看着桌子,手不自觉地开始摩挲起桌子边缘,这样才能让心平静下来。顾澄等了许久,等不到守玉的回答,上前伸手去扳她的肩头,守玉一挡,顾澄碰到她的脸,触手冰凉,不知什么时候守玉又是满脸泪。
顾澄收回手守玉头依旧低低的,顾澄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守玉尽量平静地道:“我,不是不愿信,而是不敢信,三爷,你是我的丈夫,我本该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可现在我真的不敢信。”
守玉的手还是在摩挲着桌子:“不瞒三爷说,这些日子,我的念头转过无数次,有数次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可有时想想,我不过十七岁,真要死了苦的就是自己。那日三爷来说了那些话,我心里既欢喜又难过,念头转来转去,竟不知道该转向何方?三爷,你不要怪我念头转来转去从不信你,我,真的已经怕了。”
说话时候守玉终于忍不住,身子慢慢抖起来。顾澄走到她身边,伸开胳膊把她揽在怀里,当时的她有多心碎,那时的顾澄不明白,现在的顾澄明白了。顾澄摸一下她的发:“那你为何还不肯信我,我和原先已经不一样了。”守玉在他怀里还是没抬头,看着顾澄的胳膊,突然张口狠狠咬上,这动作吓到了顾澄,顾澄把守玉猛地推开,不可置信的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