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账,见不到来往客商的面,不过是多了个打杂的伙计罢了。顾二爷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照了顾澄的脾气,定是过不了几日就待不下去了。
就算每日只能打杂,顾澄还是勤勤恳恳地在铺子里,每日进了铺子就再不出门。他这些举动后院里渐渐就都知道了,小月听了她们议论称赞就欢欢喜喜地去告诉守玉:“奶奶,爷真的变了,您还说爷待不了几日呢,瞧瞧,十一月底去的,到现在都半个月了,爷都规规矩矩的,奶奶,您也该和太太一样,每日送些补品过去,再说三爷回来和您说话,您也不用这么冷淡。”
守玉今日没做针线,在院子里晒着暖阳呢,听了小月这话睁眼瞧她一眼:“你这丫头,罗里吧嗦说些什么?婆婆每日都送些补品已经够了,我再送去,你不怕他变的更胖?”小月叹了声,从屋里搬出几件衣衫趁着太阳好晒一晒,等把衣衫晒完,见守玉还是闭眼养神。
顾澄不在,怡人又被逐出,这院里的人更少了,小香这些日子也很安分,守玉不使唤她她就在自己屋里做针线,绝不敢像原先一样没事就到处逛去。但小月还是四处瞧一瞧才走到守玉身边小声道:“奶奶,我听小五说啊,说自从怡人被赶出去,爷伤好之后,小香虽然在爷房里服侍,但从没侍寝过。”
守玉猛地睁眼往小月脸上啐了一口:“你作死啊,这样的话是姑娘家说的吗?还有小五,这样的话那能胡乱议论?”小月跺一下脚才道:“哎呀奶奶,奴婢也是担心您吗?再说小五自然不会说小香没侍寝的话,只说爷这几个月来,从来都没要过水。”
守玉面上还是红的,用手指头往小月额头上狠狠地戳一指头:“晓得你担心什么,可是你总是没出嫁的人,这样混话那能乱说,下次可不许说了,再说了,他要不要水,关我什么相干?”
说着守玉就又用帕子遮着脸想再睡会儿,小月伸手去推她:“奶奶您起来和我说说话吧,不然这么大个院子,怪吓人的。”守玉翻了个身,小月唇一咬就想去掀她脸上的帕子。守玉怎么肯让她掀,伸手就拉住小月的手:“你再这样,就唤人来了。”小月才不怕呢,手拿着守玉脸上帕子的边:“奶奶,尽管唤人来吧。”
守玉坐起身用手拢下鬓边的发,啐她一口:“最近越来越没正形了。”小月掩口一笑:“我哄奶奶开心,奶奶怎么还不赏我反要罚我?”两人正在笑闹,身后已经响起顾澄的声音:“你们俩做什么呢?笑的这样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钱钱啊
32、保证
小月忙放下手,守玉面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起来,阳光之下,她连眼睛里都是笑,顾澄瞧着她,这样欢快喜悦的笑容竟从没在她脸上见过。初成亲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总是带有羞涩,当羞涩消失之后,常常能看到她强压住委屈带有讨好的笑,那时候这种笑不但不让自己欢喜,反而更加恼怒,这种脸色是做给谁瞧的?
后来,她脸上的笑就常常是冷笑或者面无表情,从没想过她也会笑的这样欢快喜悦,笑容能一直到了眼底,顾澄有些许的失神,虽则觉得自己对不住她,但从没想过原来这种对不住让自己失去的太多了,也让她失去脸上笑容。
顾澄还在沉吟时候,守玉已经站起身对顾澄点个头道:“三爷回来了?”说着就对一边侯着的小月:“我先进去,你去后面叫人来服侍三爷。”小月答应着往后面走,看见守玉要往书房里面去,顾澄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竟不问今日我为何回来的这么早?”
虽然顾澄手上微用了些力道,但声音并不像原先那样,守玉一时忘了怎么开口,心开始乱了起来,这些日子他的变化都瞧在眼里,还有小月方才说的话也在耳边,可是他是可以相信的吗?守玉只觉得心又开始乱如麻,竟忘了自己可以挣脱他的手往屋里走去。
顾澄离守玉很近,能够闻到她发上的香味,自从两人吵架以来,守玉的妆饰都以素淡为主,月白色的外衫上只在领口袖口上绣了几朵寒梅。顾澄一低头就能看到这几朵寒梅,不由笑了笑:“还以为你会绣蔷薇呢?”
此时守玉总算记得把胳膊从他手里挣开,垂手道:“三爷有话就请说,没有的话我就进去了。”顾澄又笑一笑:“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不知不觉间,顾澄这句话拖的有些长,最后一个字落在守玉耳里的时候,守玉只觉得有些许的气喘,她强自镇定住心神,让自己不去抬头看顾澄,因为现在顾澄脸上的笑定是她曾经最想在他脸上瞧见的,那种带有纵容和宠溺的,如同对面的人是世间珍宝一样。
这样的笑,守玉曾在顾澄脸上瞧见过一次,当然顾澄的笑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万香楼的头牌姑娘的,那次守玉是那么地恨自己,怎会路过酒楼?如果没有路过酒楼,或者就不能瞧见顾澄脸上的笑,也不会让自己心里竟期盼顾澄会对自己那样笑,只要一次就好。
不要看,不能看,守玉在心里告诫自己,因为守玉知道只要一看,就会陷进去,如同当日在屏风后面看到他的那一眼,一颗心就整个陷进去一样。
小香小月两人站在拐角口已经很久,看着守玉和顾澄,小香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酸味,再瞧见小月面上明显的喜色,小香不由小声嘀咕一句:“奶奶要真对你好,就该…”不等小香把话说完,小月已经伸手捂住她的嘴,眼里有怒色地瞪着她。
小香嘴被捂住,自然发不出声音,也瞪回去,还真当奶奶是为她好,要真为她好,就该让她也服侍爷,到时生个儿子那就终身有靠,好过出外去嫁个平常人,长的没爷俊俏不说,那日子还过不成。
想到那日听到姚妈妈说的话,说怡人嫁过去的那人家虽日子还过得成,但一来没有下人服侍,二来上头还有婆婆,男人赚回来的银子自然要交到婆婆手里,多余的一点点才让怡人拿去自己花用。
怡人当日在顾家也是吃穿惯了的,手里的私房虽不少,但婆婆眼里还是盯着她的私房,常在那念叨说哪家媳妇把嫁妆收在自己手里,无一不让婆婆掌管。这样的话哪敢让怡人再拿私房出来买吃买穿?那些首饰衣衫全都收在箱子里不拿出来,每日只用布包了头做家务,没得个把月那双水葱样的手已经变的粗糙,姚妈妈去瞧她她拉着姚妈妈的手流了半日的泪还不敢让婆婆瞧见。
这更让小香打定主意不能像怡人那样被送出去,既然如此,越发要讨好顾澄,可惜顾澄原本对她就平常,这些日子更是淡了许多,除了服侍再不能近身,而服侍也是正正经经的服侍,没有旁的东西。
感觉到小香不说话了,小月这才把捂住小香的手放开,瞧着院子里的顾澄夫妻没有被惊动才瞪了她一眼:“你,你当我和你一样…”毕竟是有从褚家一起过来的情分,小月那不要脸的话没说完。
小香的唇翘了下,眼还是看着顾澄和守玉,顾澄脸上的温柔让小香看的心里像被猫抓一样,怎么爷对自己就没有这样的笑?小月急的却是另一件事,奶奶啊,爷都这样服软了,您就笑一笑,好好做夫妻不比什么都强?不然爷再过些日子心冷了,您哭都来不及。
守玉自然不知道小月心里的想法,那头还是垂的低低的:“三爷这些日子的变化我都瞧在眼里,只是想问三爷一句,三爷何时故态复萌?”说完这句,守玉才有勇气抬头看着丈夫,他的眉、他的眼,依旧这么俊俏,眼里的笑容也很有神采,但随着守玉这句话,顾澄眼里的笑渐渐收起,见他快要发火才轻声道:“看,爷,你到现在依旧觉得是俯就,觉得我不能质疑你,那么,让我怎么相信你?”
守玉的声音很轻,但这样轻的声音让顾澄平静下来,瞧见顾澄并没有发怒,守玉比当日和顾澄发火那次还要觉得轻松,守玉抬头看着顾澄:“三爷,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变了,可我也不是那个初嫁给你的时候懵懵懂懂的小姑娘了,这些日子我也想过很多,若能和你重做夫妻自然是好的,可我害怕的是三爷要拿什么保证?你的改变能维持多久,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此时顾澄在守玉眼里依旧那样俊美,能让守玉的心泛起涟漪,但守玉知道,只要积蓄起勇气,告诉自己,自己是他的妻子,是这世间唯一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守玉就觉得这样的涟漪泛一泛也没什么,他是自己的丈夫,是可以光明正大动心的。而且,能和他重新再在一起,定然不会像从前一样,可是之前要保证。
顾澄沉吟了,他承认自己想的没有守玉想的那么多,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没有受那么重的伤,没有经历过心如死灰。守玉后退一步:“三爷,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等,等三爷愿意给我保证的时候,就算等一辈子我也不在意,可是在此之前,我不会和三爷重做夫妻的。”
守玉话里的决绝和顾澄曾在她窗外听到的冰冷是不一样,如果说那时是心如死灰让人绝望的话?那么现在这话里含有的是一种坚定,这种坚定让顾澄觉得,她仿佛无所不能。这种坚定也让顾澄一时说不出话来。
守玉已经去唤小月,小月虽看的着急,但守玉唤着她也不得不出来,对顾澄行礼后就和守玉进书房,守玉踏出几步后对还愣在那里的顾澄道:“三爷,不要骗我,若这次骗了我,或者就没这样简单。”
说完守玉就进了屋,既然已被父母兄嫂放弃,那么就该为自己打算,小月说的对,一辈子那么长,后面还有几十年,难道真的要青灯古佛过此一生吗?既然温柔不能让丈夫怜悯,那么就试试另一条路,横竖成与不成,不会比现在更糟。
小月给守玉端了杯茶,递给守玉的时候,手碰到守玉的指尖,小月奇怪地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热茶似乎能让人镇定,守玉啜了一口才勉强抬头:“小月,我说出来了,我真的说出来了。”
小月这下更不明白了,弯腰问道:“奶奶,您说出什么了?”守玉又连喝两口茶把狂跳的心压下去:“我和爷说,要他给我保证,不能再故态复萌。当时说的时候很镇静,但现在进来才觉得腿是软的。”
小月哦了一声又好奇问道:“可是奶奶,爷和原来不一样了。”守玉又想低头喝水,可是杯里的茶已经没了,把杯子塞给小月:“小月,你不懂,如果没有保证,我怎敢和他重做夫妻?”小月连连点头:“奶奶,我懂,只要你欢喜就行了。”
守玉不由笑着拍一下她的胳膊,望着窗外的阳光,守玉有些愣神,不知道顾澄会怎么想?他这样骄傲的人,能想到自己以前所为的不足已经难得,怎肯再低头呢?
小香见顾澄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小心翼翼地上前:“爷,奶奶已经进去了,爷您先进屋吧。”顾澄哦了一声又瞧一眼书房才进了上房,小香端茶给他才蹲下为他换鞋,顾澄端着茶瞧着小香:“你是你们奶奶的陪嫁丫鬟,你们奶奶原先在褚家时候是个什么脾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人做夫妻这么久了,才想到互相了解。
明天去看杜鹃花,不知道到时有没有力气码字。。。
33、偏袒
小香服侍顾澄这么久了,竟还是头一遭听到顾澄这么问,抬头瞧一瞧顾澄神色,见顾澄很正经的问自己,低头稍思索下才道:“我们奶奶原先在家里时候,老爷太太都很疼她,等二奶奶进门之后,也把她当亲妹妹样待。人都这么疼她,她性子倒更加好,下人们有时无意冲撞了她,她也笑笑就过去了。那时太太常说,女儿家得了这些多的疼爱还如此温柔和顺的是真不多。”
说着小香笑一笑,顾澄哦了一声,听起来守玉在家里,真是被当成掌上明珠一样相待,那她这样被自己对待,也没回褚家告过状,只是默默忍受,等待着自己回心转意的那天。这个傻姑娘,怎么会知道她越默默忍受,自己只会当做她好欺负,越发地欺了上来?
见顾澄不说话,小香给他换好鞋起身打算退下,顾澄已经重又开口:“那你们奶奶那时喜欢玩什么、吃什么?平日爱做些什么?”这个小香当真不知道,她和小月不一样,是守玉快要出嫁的时候才被挑来服侍的,摇一摇头道:“奴婢当真不知道这个,奴婢当日在褚家时候,并不是贴身服侍奶奶的,只晓得奶奶平日里除了做做针线,就是在太太面上陪着说笑,这些小月最清楚,她从五岁就服侍奶奶,情分和别人不一样。”
顾澄对小月的印象并不深,和那些一见自己就围上来服侍的丫鬟不一样,小月这丫鬟只围着守玉转,当日顾澄讨厌守玉,自然也讨厌她身边那个不大爱说话的小月,后来夫妻交恶,守玉不见顾澄,也只有小月跟着她。
小香见顾澄又沉吟不语,咬一下唇,现在和原先不一样了,怡人和三爷那么多年的情分说赶也就赶走了,更何况自己?想到此小香忙讨好地道:“爷要问小月,奴婢这就把她叫来?”顾澄摇头:“不,现在不用,等你闲了时,就去问问吧。”
这是对自己的信任,小香顿时觉得心里充满喜悦,顾澄往后一靠:“这事做的好了,我和奶奶重归于好,就记你一功。”记自己一功,那是不是可以让自己生个孩子,小香觉得心都快跳出胸口,但还是努力镇静地道:“是,奴婢一定好好地去问问小月,奶奶和爷好了,奴婢们在这院里才能好。”
小香这嘴就跟抹了蜜一样,顾澄勾唇一笑:“原先还没发现你这么机灵。”能不机灵吗?怡人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虽说在这里是服侍人的,可主人家宽厚,吃穿用度比起外面的小家之女还要好一些。既进了这道门,怎能再轻易出去?
顾澄瞧着小香的脸色,笑一笑:“高兴坏了?等你办好了这件差,到时爷给你寻门好亲事把你嫁出去。”轰隆隆,这话像雷一样打在小香耳里,她有些不相信地问顾澄:“爷,奴婢做好了这件差,为何爷反要把奴婢赶出去?”这下是顾澄不明白了:“你跟了我是不会有了局的,倒不如嫁出去,一夫一妻去过好日子,到那时,也省的在这院里寂寞过一辈子。”
这样绝情的话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出来,小香觉得心口堵的难受,过了会儿才问:“三爷,若奴婢不愿意呢?”这话问的大胆,顾澄的眉又皱起,难得的没有发火:“做服侍的人总不如嫁出去自己过的好,小香,我方才还说你机灵,此时竟然是错了。”
顾澄的声音轻轻淡淡,话里却透着寒意,小香瞧着他,心开始一个劲地往下沉,自己想的全错了,三爷他,当真像怡人说的一样没有心。有泪要从小香眼里滚落,她使劲吸吸鼻子看向顾澄,低头道:“是,奴婢逾矩了,只是三爷,怡人姐姐嫁出去后过的并不好。”
说完小香就要退出,顾澄哦了一声就道:“小香,人的日子是自己过的,我对怡人,已算仁至义尽。”小香的手抠着门边,不敢再问顾澄什么就退下去。
怡人?顾澄看着门关紧,眉微微皱紧,转眼怡人嫁出去已经好几个月了,她开初出去的时候,顾澄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她服侍自己服侍的最好。可这种不适应很快就消失了,原来习惯竟是这样容易改变。
顾澄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这不是怡人在时自己常喝的龙井,而是毛尖,初喝不习惯,可喝了两三日还有什么不能习惯的?想起今日万香楼中,去瞧被人赎身的晴儿说的话,顾澄的眼低垂,许是得了依靠,晴儿没有像平日一样对自己笑语相迎,而是叹道,做女人的哪有不想被人贴心对待呢?就算低贱如妓|女,不也有这样的心吗?
赎晴儿的那个人顾澄也见过,家资不算豪富,唯一可取的不过就是人老实忠厚,听说他一见晴儿就上了心,千方百计地为她赎身,当然也曾遭过老鸨的嘲笑,但最终还是晴儿归了他。或许这就是晴儿说这话的意思,锦衣玉食终究不是她所求的。
杯里的茶已经凉了,顾澄叹了口气,原来自己从未对人用过心,就算是对家里父母都是如此,或者是一切都来的太轻易了。俊朗的外表、伶俐的说话、富有的家境,这一切都轻而易举能得到别人的青睐。
自己从不曾对人用心,又何必责怪别人呢?顾澄觉得有些坐不住,心里十分烦躁地走了几步,拉开门走出去,刚走到守玉门前又折往另一边去,她既然和自己要保证,自己就要先给她安心,而最重要的,是要娘这边对她改观。
他的脚步声很大很急,守玉站在窗口瞧着他走出去,不由轻轻叹了一声,小月小心地道:“奶奶,您非要这个保证吗?”守玉低头不语,既已定了再说别的什么就统统不起作用。
顾澄大步来到顾太太上房,廊下守着的丫鬟瞧见他忙迎上来,也有丫鬟打起帘子:“太太,三爷来了。”顾太太本在那听顾二奶奶说笑话,听了这话忙坐起身,顾二奶奶站起身走到里屋回避,顾澄已经走进来,顾太太招呼他坐到自己面前:“你这去了十来天,瞧瞧,都瘦了那么多,送去的补品你有没有吃啊?我本想叫你进来瞧瞧的,你每晚都回来的这么晚,我知道你累,也就没有让人去叫。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累到了?要照我说,你每日也不用那么劳累,横竖有管事的呢。”
说着顾太太就叫丫鬟:“去,把方才炖的雪耳莲子羹拿来,这样天气最好润了。”顾澄忙止住顾太太:“娘,儿子并没有瘦,只是结实了,今儿回来早些,是想寻娘说说话的。”丫鬟已经端来雪耳莲子羹,顾太太吹一吹那羹这才把碗端给儿子:“先喝了这个再说。”
感觉到娘的眼一直在自己身上,顾澄笑一笑把那羹喝干才把碗交还给丫鬟:“娘,儿子今儿来寻您,是想和娘说说媳妇的事。”一提起这个,顾太太的脸就沉下来,开口想抱怨几句,但想着这有人听见又要来劝了,于是把脸端一下:“你们都下去吧。”
丫鬟们退下去,顾太太又望着里屋:“二奶奶,你先去厨房瞧瞧晚饭好了没。”顾二奶奶本想在里面悄悄地听他们母子要说些什么,但既然顾太太已经点了自己,也只得从里屋走出对顾太太道:“婆婆,今儿的晚饭还是预备炸鹌鹑?”
见了心尖尖上的儿子,顾太太还怎会再惦记媳妇,挥手道:“你历来细心,就照你说的备。”顾二奶奶扯一下唇角,这婆婆的偏心果然还是毫不遮掩。
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顾太太才道:“儿啊,我晓得你娶了这么个人回来委屈极了,原先呢她还有些柔顺可取,可自从你受了伤,她就跟换了个人一样,身上的柔顺全都没了,还不来服侍你,更可恶地是,竟然还顶撞我。这样的媳妇瞧着是要不成了,儿,再等过个一两年,她又无所出就休了她再给你娶房好的回来。”
听到娘话里对守玉的诸多埋怨,顾澄心里涌起的滋味一时也难以说清,顾太太见儿子不语,握一下他的手道:“儿,你别怕褚家会说什么,我还没怪他家把这么个女儿送来,不会侍奉公婆操持家务,反而顶撞人,儿,这种媳妇怎能要?”
顾太太说的斩钉截铁,顾澄叹口气,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娘,守玉她,也没那么不好,说起来,儿子也着实荒唐了些,她能这样对我已属不易。娘您对她未免苛责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顾太太这心啊,偏的木办法了。
34、疼爱
这话触了顾太太的逆鳞,要换了别个说这种话她就已发火了,但面前总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她眉头一挑就道:“儿,难道你是怕你爹有什么说话?这后院里面,我才是当家作主的,我晓得你不喜欢这个媳妇已经许久,到时寻个岔子把她休了,你爹也是无可奈何的,至于褚家,”
顾太太嘴一撇:“他家女儿教的不好,还有脸来说话吗?儿,你别为娘担心,这房媳妇是休定了。”瞧着顾太太就差拍胸脯保证了,顾澄心里这才切实明白,自己对守玉的冷漠无视,让她的处境有多艰难。
顾太太说完这句见儿子面上神色,拍拍他手:“儿,晓得你这些日子想在你爹面前争气,所以怕褚家这门亲断了,可是我做娘的怎舍得你受委屈?你放心,你也不用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娘我保证给你寻门你欢喜的亲事。”
顾澄哈地笑了一声,顾太太还当自己说中儿子的心事,可是随即顾澄就跪了下来:“娘,儿子以前着实荒唐,媳妇嫁进来并无半分不好,全是儿子对她冷漠作践,儿子知道娘心疼儿子,也当有爱屋及乌之心,以后还请娘对媳妇多些疼爱、少些冷漠,儿子院里和和美美的,娘不也就少操些心。”
顾太太不料儿子郑重其事和自己说的是这样一番话,那脸顿时就拉下来,伸手想往儿子面上打去,到了一半又舍不得,那巴掌生生拍到了桌上,几乎是哑着嗓子地喊道:“来啊,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外面的丫鬟听到顾太太唤人急忙挑帘子进来,瞧见顾澄跪在那里,顾太太又口口声声要叫孽障进来,慌的有些乱了手脚:“还请太太示下,那孽障到底是谁?”顾太太眼都红了:“还有谁,就是你们唤三奶奶那个,我对她没什么不好,她倒好,悄没声儿地就把我儿子给拽到她那边去了,这种人岂能再容。”
丫鬟听的一哆嗦,姚妈妈正好进来,听见这话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龇一龇牙就去推丫鬟:“你腿被人捆住了?还不快些去把人叫来?”说完姚妈妈就溜进屋内给顾太太捶背顺气:“太太别气,您是什么人儿,她是什么人儿,哪能被她气到?”
顾太太的气刚顺过来,就听到跪在下面的顾澄开口:“姚妈妈,你这番话是做下人的该说的吗?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我的面就议论我媳妇?”见顾澄变脸,姚妈妈被吓到,小心瞧了顾澄一眼,顾太太已经又拍着桌子:“好啊好啊,你现在变成什么人了?姚妈妈从小服侍我那么多年,你倒好,为了那么个人就当着我的面摆出做爷的款儿来,你还说家里要和和美美的,有这么一个搅家精,怎么和美,你倒告诉我?”
顾太太声音提的高,顾澄可半点不怕:“娘,这家到底是谁不愿意和美?你也说了,我是爷,我既是爷,那守玉现在还是我的妻子,姚妈妈再服侍了您多少年,她还是下人,哪有做下人的敢这样议论主母?”
姚妈妈本打算开口为顾澄讨个情,听了顾澄这话索性闭紧了嘴,就冲他这几句话也不用做什么好人,只是眼泪汪汪地对顾太太道:“太太,我服侍您都快四十年了,没想到老了老了反倒被小主人呵斥,我…”
顾澄已经抢在顾太太开口安慰姚妈妈之前开口:“姚妈妈,你也知道你服侍我娘快四十年了,就当是晓得规矩的,天下哪有这样的规矩,不劝着主人反倒要挑唆主人的?姚妈妈你倒是告诉我?”
姚妈妈又被堵住,顾太太喘了几口粗气才算把心里的火给压下去一些,用手捶着胸口:“好,好儿子,你行动倒用这些压人,那我倒要去问问你那个好媳妇,天下可有挑唆着儿子不敬老娘的媳妇?”
帘子掀起,守玉走了进来,瞧见这顾太太怒气冲冲,姚妈妈双眼含泪,顾澄跪倒在地的情形,守玉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上前给婆婆行礼:“媳妇见过…”不等婆婆两个字说出来,顾太太已经伸手就往守玉面上打去:“孽障,给我跪下。”
婆婆打骂媳妇,媳妇自然要还婆婆规矩,守玉用手摸一下脸就给顾太太跪下,顾澄见娘舍不得打自己的那巴掌打到了媳妇脸上,膝行一步对顾太太道:“娘,儿子说的话难道没有道理吗?儿子这些年的荒唐,已经梦醒,儿子不仅是娘的儿子,也是媳妇的丈夫,做丈夫的怎能瞧着媳妇被娘冷落欺辱,儿子还不挺身而出为媳妇说话?娘,儿子不仅要孝您,还有对媳妇的夫妻之义,天下没有只允许孝敬爹娘不允许全夫妻之义的道理。况且媳妇若是个忤逆您的,那儿子也不敢为她说话,可是媳妇从过门到现在,何曾有一句话忤逆过您?您现在无故打骂她,她不也一样全您的礼。娘,人心都是肉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