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已经打开了门,走上前对顾大奶奶道:“大奶奶安,我们奶奶请您往里面坐。”说着小月就要把顾大奶奶往上房那边迎。顾大奶奶笑着推开她的手:“我和三婶婶妯娌就似姐妹,她既在书房我就去书房。”守玉已经走出来预备往上房去,瞧见顾大奶奶径自往这边走,忙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书房狭窄,大嫂还是往上面去吧。”
顾大奶奶顺势握住她的手:“这有什么,我不也就是这么个人。”说着反倒拉住守玉进屋,守玉只得随她进去,回头叫小月倒茶来。顾澄想跟上前,但看着守玉根本不搭理自己的样子,脚步又停滞,只是站在外面听着里面动静。
顾大奶奶坐在守玉常坐的椅上,守玉又往炭盆里添了两块炭,用火箸拨一下灰把炭盆往顾大奶奶那边挪一下,顾大奶奶接过丫鬟手里的包袱笑着招呼守玉:“快别忙活了,这些时日也不好来打扰你,这都是过年要用的东西,来瞧瞧还缺什么?”
小月端着茶上来,守玉把茶放到顾大奶奶手上又接了包袱:“大嫂送来的定什么都不缺,谁不知道大嫂是这家里最周全妥帖的,这样大冷天,难为大嫂还亲自跑来,唤个婆子送来就是。”顾大奶奶笑一声就拉着守玉的手示意她坐下:“这一来呢是送东西,二来呢我们妯娌许久没见,想寻你说说话。”
守玉哦了一声,顾大奶奶已经拉住她的手:“三婶婶,按说我早该来了,只是晓得你前些时日定是有气,那时我要来劝你,你不但不会听,反而还会越发恼怒,所以才迟至今日。”顾大奶奶要说什么,守玉心思只一转就明白,低头依旧不语,顾大奶奶叹了一声:“我是晓得你伤心极了,没出嫁前也是爹娘手心里的宝贝,嫁了过来,容我说句背话,婆婆是个爱做作人的,你受的气我也瞧在眼里,只是我们总是媳妇不是女儿,只能稍微劝着婆婆,也不敢说多。”
守玉吸一下鼻子脸上扯出一丝笑:“大嫂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这事和婆婆没多少关系。”顾大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这时候还能说这话,足见三婶婶你家教极好。只是我要说一句,虽说婆媳婆媳,但这过日子是夫妻过的,三叔叔年轻有些不知事,风花雪月了许多。但我嫁进顾家这七八年,也算瞧着三叔叔长大的,他心地不坏,只是被婆婆娇宠惯了,没人能管住他才有了这样一副公子哥儿习气。花用了你的嫁妆是他不对,但你和他还要过这许多年,现下瞧着他也不出外乱逛了,三婶婶,俗话说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就抬抬手给他一个机会。”
顾大奶奶说的舌绽莲花,守玉只是低头不语,顾大奶奶也不由轻叹:“我晓得你这是心被伤到了极点,但夫妻之间,哪分得清那么多的对错,还不是你让我一步,我敬你一尺这样过日子,不说旁的,我和你大哥做小夫妻时还不是一样争吵,那时婆婆也偏袒着他。我不也有几次气急了恨不得回家禀了父母,不再在顾家另寻对头去。可我娘说的好,天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又说夫妻吵架是床头吵了床尾和,天大的事情都有能解的法子。三婶婶,你今年才十七,难道就这样过一辈子。”
守玉这才抬头,唇边的笑有几丝凄凉:“大嫂说的自然句句金句,可是我没有大嫂命那么好,大哥和大嫂之间,是出名的恩爱和睦,膝下又有几个孩子,可我呢?大嫂是个灵透人,难道看不出来他对我不是情分也属平常,而是根本没有半点情分。”
说着守玉的眼圈有些红了,用手捂一下脸才放开:“大嫂,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初嫁过来他对我没什么情分,可我那时满眼满心都是他,想着只要好好过日子,迟早有一日能把他的心捂热,可到了现在我才晓得,他的那颗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若真是有心,怎会对他越好他就越践踏上来?守玉觉得有些寒意上来,用手拢一下肩,顾大奶奶见了忙把炭盆往她这边挪一下。
守玉平静一下心情:“大嫂,说起来我不恼婆婆,天下做婆婆的大抵都如此,我又不是婆婆生养的,怎能指望她似亲生女儿一样待我?可他不仅是我丈夫,还是我在顾家的指望依靠,他对我完全视而不见,任由旁人欺凌。大嫂,我恼的不是他花用光了我的嫁妆银子,只是我的一颗心所托非人。大嫂,我已经醒了,你怎能再让我进到梦里,指望着他的回首怜顾?”
这话说的顾大奶奶也无话可说,守玉按了一下心口,心好好地在那里跳动,早该如此了,不该让心只为他一个人跳,而是为自己。顾大奶奶过了会儿才叹道:“三婶婶,我知道你伤心,可我还是那句话,你还年轻,你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况且三叔叔近日举动大家也瞧在眼里,不但遣走了怡人,伤好了也不出门逛了。这些你难道全不在意?”
守玉轻笑:“我想问一句大嫂,他遣走怡人,是为的我还是为的他自己?若他真有心,怡人早该在成亲时就被遣走,而不是又留了这么长时候。至于不出门去逛,”守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大嫂,他手里没银子了,还怎么出门逛去?万香楼的头牌,一夜就要十两银子,再加上要打首饰买衣衫,赏这赏那,一月几百银子花出去是很轻易的。现在我嫁妆已空,每月就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只够应付这院里的开销,还怎么出门逛去。”
顾大奶奶竟觉得辩无可辨,叹了一声刚想再说门已经被打开,顾澄走了进来,直直走到守玉面前:“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不出门逛去是为了没有银子?”守玉见他进来,把头一扭就看着窗外,顾大奶奶不好再坐着,站起身道:“好了,你们小夫妻也该说说话,三婶婶,你总该听三叔说说理由,我就不扰你们了。”
说完顾大奶奶就往门口走去,守玉起身道:“大嫂我送送你。”顾大奶奶推她一下:“不用送,做夫妻的哪有什么解不开的冤,好好说说。”顾澄也顺势去拉守玉的手,守玉怎肯让自己的手被他拉住,他的手刚碰到守玉指尖的时候守玉就把手从他手上甩开,这个时候顾大奶奶已经走了出去,还吩咐小月不要进来。
顾澄又要去拉守玉的手,守玉还是摔开,径自走到窗前:“三爷有什么话就说。”守玉的态度让顾澄想好的话又说不出来,过了会儿才道:“你这气到底要生到什么时候?方才大嫂也说了,我们还是少年夫妻,难道一辈子就这样吗?”
守玉忍住不回头瞧他,只是冷冷地道:“三爷说错了,我并没有在生气,所以也没有什么生到什么时候的话。”这话又把顾澄堵死,顾澄用手抓抓头:“好,算我以前做错,可是你难道就一棒子把人打死,容不得我说句话?”
守玉这才回头瞧着他:“算你错?三爷这话好没道理,什么叫算你错?难道银子是我花光的?受欺辱的是你?还是回娘家告借时借不到的人是你?三爷,方才大嫂说你被娇宠惯了,这句话真是没有半点不对。”
顾澄觉得自己已经够低声下气了,怎么守玉还是不像原先,那眉头又不自觉皱起来:“被娇宠又不是我的错,你要发脾气你要骂我,这些日子我都由着你,可是…”守玉打断了他:“可是什么?三爷从来没放一点心在我身上,以前如此,以后也大可如此,三爷以后想纳谁,想赶谁自由三爷去。”
顾澄用手捶一下头,接着放下手:“守玉,你以后真的不把心放我身上?”守玉冷笑:“把心放三爷身上是什么下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瞧见,况且三爷外头的知己不少,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三爷,你与其在这家里呆着被人赞回心转意,还不如去铺子里帮帮公公的忙。”
顾澄苦笑一下:“守玉,这些日子你还不知道吗?大哥二哥他们是巴不得我不去帮忙的,什么血亲亲兄弟,钱财面前统统都是虚的,顾家如此,褚家不也一样?你的好爹好娘为何明知道我在外名声不好还要把你嫁来,你想过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媳妇啊,真是要各种曲意奉承婆婆。
27、清醒
这话让守玉微微抬头,但很快守玉就又重新低头:“三爷,父母之命在那里,别说爹娘把我嫁给你,就算嫁的再好百倍,我也不能说个不字,内中再有多少内情,难道能减得了三爷对我的践踏?况且三爷若真知道内情,又明白自己在铺子里为何被大哥二哥他们排挤,那为何不推己及人,对我多一点怜爱,而不是因了我又笨又蠢,对我没有半点怜爱。三爷口口声声只当别人错待了你,故此如此无赖,那三爷可曾想过我被三爷错待,是不是也要在家打丫鬟骂婆子,和人成日拌嘴才算过的日子顺畅些?”
守玉的话可谓咄咄逼人,顾澄的嘴张了张,想为自己辩护,但守玉的话也有道理,说起来自己这些年的确是迁怒别人,甚至还自暴自弃。可是若不是守玉当初那样,自己也不会迁怒于她。顾澄想到说到,这句话喃喃说出,守玉已经浑身抖了起来,神情十分凄惶:“好,好三爷,原来我不是你的妻子,只是一个出气的人,你给我滚出去。”
说着守玉就上前推顾澄出门,顾澄摸不着头脑地道:“好好说话,你怎么就生气了?”守玉的泪又开始掉落:“你滚,以后你爱去谁房里去谁房里,生下孩子我这个做嫡母的养,从此后再不和你见一面,顾澄,你纯粹是没有心。”
说着守玉摇头:“不,你不是没有心,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再没半点给旁人,这样的你,谁嫁给了你都会被你活活气死。”顾澄哪里肯走,手腕一翻就把守玉的手紧紧拉住:“你在说什么?我明明是把心里的话全告诉你,你怎么反倒这么生气?你我终究是夫妻,好好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夫妻吗?守玉甩一把脸上的泪,声音颤抖地道:“三爷会不会说话,可知道有些话说出来是会戳人的心?三爷你的心事要紧,你被人排挤就觉得全天下人对不住你,甚至对我这个你不喜欢的结发妻子也百般忽视。三爷,我褚守玉从来没有对不住你,你也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对我百般折辱。三爷,说什么好好过日子,你觉得我被你这样侮辱你没有说过一句半句的歉意,甚至觉得那些都是我自找的我还会回头吗?顾三爷,我褚守玉再不是那个心里只有你的人了。”
说着守玉使力一推把顾澄推出门外,顾澄拍打着门:“话还没说完呢,你开门吧。”守玉觉得心口疼的厉害,泪一把把地掉,这种男人竟是自己的丈夫,虽然心里已经知道,但当他亲口说出的时候守玉的心还是难免要疼上一疼,这样的日子,真是毫无过头。
小月是守在门外的,见顾澄被推出又在那里拍门,急忙上前轻轻敲门:“奶奶,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奶奶,开开门吧。”门并没打开,只传来守玉的哭声,这样的动静让小月故意想吓一吓顾澄,哎呀一声就道:“奶奶怎么哭的这么厉害,三爷您到底做什么了?这门敲不开,万一?”
这万一后面小月没有再说话,顾澄激灵一想,这女子在气头上往往会做傻事,拍门的声音更大些,但门还是没有被敲开,顾澄左右瞧一瞧,这院里空荡荡的,只有试试看能不能踢开门了。想到就做,顾澄后退两步,把长袍下摆撩起,嘴里大叫一声就直往门上踢去,脚才刚刚碰到门,那门就应声而开,但并不是顾澄把门踢开的,而是守玉在里面把门打开。
顾澄收势不住,整个人往屋里冲去,险险跌到一半的时候用手撑住地面没有摔下去。守玉面上泪痕没干,瞧见他这样忍不住有一丝笑意浮现,但很快就板住脸:“三爷没什么事的话还请出去,小月我累了,服侍我歇息吧。”
顾澄见守玉对自己依然不理不睬,眉头紧皱地道:“你要赶我走我也不得不走,但总要让我把话说完。”守玉面上带出一丝嘲讽笑容:“三爷还有什么话好说?是不是要我承认我活该被三爷践踏,没有早日在三爷眼里是个有用的人是我自己错了?还是该骂我自己娘家只给我薄薄嫁妆,让三爷花不得三日两日,最后是不是还要惭愧我自己没有半点风情,比不得那些外面的女子中你的意,更要骂我自己讨不了婆婆的欢心。三爷,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我就算掏出一颗心对你,你总能挑鼻子眼睛。三爷,你我夫妻缘虽没尽,这份已无。”
守玉嘴快如刀,小月在旁先急了,上前拉住守玉的胳膊:“奶奶,奶奶,爷现在已经知道原先是他不对,他也肯来寻你,奶奶您又何必依旧倔强呢?”是呢,全天下的女子都该对男子曲意奉承,可是有谁想过女子的心?守玉定定地看着顾澄,说出的话小月有些不懂:“小月,你错了,若我还想和他做夫妻,自然是听了他这话就十分欢喜,可这样的夫妻做来有何用?小月,那时的折辱岂是轻轻几句话就能揭过?小月,我骗了自己这么久,好容易从梦里醒过来,又怎能再骗自己重入梦里?”
这话让小月怎么也没办法接话,过了会儿才抱住守玉哭了:“奶奶,以后我再不劝您了,奶奶要过苦日子,我就陪奶奶过,横竖不就是姚妈妈他们的冷言冷语,又不是没经过,就算再来一个怡人那也没什么,每月的月例都在奶奶手里。”
守玉轻轻拍一下小月:“好小月,总算还有你陪着我,让我不那么孤寂。”顾澄惊诧地望着她们主仆,自己伤守玉竟伤的那么重,她也是爹娘娇宠长大的女儿,若不是心中有自己,又怎会任由自己予取予求不发一言?想想自己,当日不过是被大哥二哥说几句怪话,自己不就受不住不去铺子里了?
胆小懦弱吗?顾澄叹了口气,接着就道:“夫妻缘没尽,褚守玉,你也知道夫妻缘没尽,那你怎能…”守玉瞧着顾澄:“怎能怎样?三爷,你觉得我现在没有了丈夫十分可怜吗?那你可知道这一年多来,我有丈夫和没丈夫有两样吗?更何况那时我还要去侍奉婆婆,侍奉的好没有半句赞,侍奉的不好就劈头盖脸骂来。婆婆是长辈,侍奉她是做媳妇该做的,可你的宠婢们呢?不是要衣衫就是打首饰,给的略慢了些就要说我小家子气,就跟这些东西是她们应得应分的一样。还有那些管家娘子们,我做主母的都不敢使唤她们,小月跟着我,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倒不如现在的日子,既不用去侍奉婆婆,也不用去讨好管家娘子们清闲自在。三爷,重做夫妻听来容易,但三爷能肯定心里有我吗?若过的三月五月,三爷觉得我依旧是那样胆小懦弱的人,没有半点趣味依旧把我抛到脑后,三爷那时我该过怎样的日子?”
小月在旁屏声静气地听着守玉说完,等守玉长吐出一口气小月才端杯茶过去:“奶奶,您喝口水,话可以说的没那么急。”守玉喝了一口茶看着顾澄:“你我就算不做夫妻,我也是你顾家明媒正娶进来的,三爷,你的怜爱我曾求过一次,求来的不过是侮辱,现在我不想求了,随三爷去吧。”
说着守玉就打个哈欠往床边走,小月忙跟着去服侍,这是明明摆出逐客的架势。顾澄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守玉,你心里的委屈我知道了,我这么多年在外也累了,仔细想想我那些年的确荒唐,花了无数银子不说还败坏了名声。守玉,我们不如当做那一年多的事都没发生过,就当初见一样,从此后就好好过日子,只有我们两个,你说好不好?”
“过日子?”守玉转过身:“三爷,要怎么过日子,是靠这每月二十两的月例吗?三爷,男人要养家的,不能靠着家里过日子。现在倒罢,只有你我两人,可是以后呢?这每月二十两不过尽够过日子罢了。”
如何过日子?顾澄目瞪口呆起来,小月既说过不再劝守玉,见状决定再添一把火,恭敬走到顾澄面前:“三爷,奶奶说她累了想歇着,三爷还是先请回去吧,毕竟现在比不得原先了。”连小月都转了风向,顾澄再看一眼守玉,知道就算待在这屋里也就跟没有自己一样,只得出门而去。
刚走出门就觉出有寒风袭来,顾澄打了两个喷嚏,手就拢进袖子里,不急着往上房里去,这风一吹脑里也像清晰些,花银子容易,但对顾澄来说,这挣银子就是个难事。到底要怎么去挣银子呢?自家的铺子也该去帮忙,可是大哥二哥他们?顾澄在院里走来走去,难道要真的去听大哥二哥的挤兑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个老派人,觉得挣银子是男人必备的功能才对。
28、责骂
小月在窗口瞧着顾澄在那走来走去,转头对守玉道:“奶奶,三爷他这模样还真是没见过,要是三爷从此真的去赚银子,但到了那时赚回的银子都不拿回给奶奶,奶奶您怎么办?”守玉的眉挑起,手重重地往料子上刺去,说出的话竟有些咬牙切齿:“他若不拿银子回来给我,在外置办什么外室,我就带了人打上门去,把那些东西全拿回来。”
守玉这样的回答是小月料不到的,她眼睛瞪大看着守玉:“可是奶奶,这样做会不会不好?”守玉唇边的笑已经变的有些苦,是啊,女子以娴雅柔顺为要,男子有了外室,就该把她迎回来给个名分,这才是贤惠女子该做的。
什么带了人打上门,这是妒妇所为,守玉低头继续做着针线:“我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横竖和他已经绝了念头,他在外再置几十个,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小月没再说话,只是给守玉换了杯热茶。针线声音进了守玉的耳朵,守玉觉得心里有些烦躁,没出阁前所有的期许,少女的梦全都消失,那消失以后呢?真要吃斋念佛过一辈子吗?
针一针针扎在布上,守玉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渐渐清晰,既然日子过不下去,可不可以?想到就说出口:“小月,你明儿陪我回娘家一趟吧。”回娘家,小月奇怪地看一眼守玉:“可是奶奶,您不是不想回去吗?”
守玉把线咬断笑一笑:“有些事是要回去才能解决的。”小月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到了次日守玉去回过顾太太就带了小月直回褚家。
“和离?”朱氏嘴巴张的老大,惊讶地看向守玉,守玉坐在下方动都不动:“嫂嫂难道觉得,我还该和他过一辈子吗?花用嫁妆不许我说半个字,宠爱丫头也不许我说,嫂嫂,这种日子过一日就如过一年,嫂嫂,我才十七岁,难道就要从此无声无息地过吗?”
朱氏拍一下守玉的手以示安慰:“小姑,我也晓得你日子过的不顺爽,但这种事情,我做嫂嫂的怎能做主?”守玉用手扯住帕子,帕子上的蔷薇花栩栩如生,上面的刺都看的清楚,守玉咬着牙道:“嫂嫂,我也只是和你商量,原本我也没想过,可这几个月过下来,嫂嫂,我心里倒敞亮了。”
朱氏怎敢接她的话,给旁边丫鬟使个眼色让她去通知褚二太太,握住守玉的手道:“小姑,我知道你伤了心,还怪我们没借你那三百银子,但婚姻是大事,小姑,褚家不是不能养你,但公婆那里总…”
“媳妇你还和她说什么?”帘子掀起,气冲冲走进来的却是褚二老爷,见公公进来,朱氏忙起身行礼,褚二老爷气哼哼地对守玉道:“我真是白疼你了,把你像掌心上的肉疼了这么十来年,好容易盼你出了阁,去婆家也该好好为我们做人,谁晓得你一不会理家,二不会掌财,由着姑爷把嫁妆都花用了只会哭回娘家,现在更好,也不知道那根筋扯了,竟和姑爷一通大闹,还让亲家母来我们家诉苦,亲家母宽宏大量没有计较,你倒好,还要扯出什么和离的话。守玉啊,你做的这些事难道不是要活活把爹娘气死。”
说着褚二老爷就咳嗽起来,朱氏忙扶着他坐下:“公公有话慢慢说,虽则小姑已经出嫁,论起年岁不过才十七,十七岁在有些人家还舍不得出嫁呢。”褚二老爷狠狠地瞪着女儿:“十七还小?你婆婆有这个年纪都怀了守业了,说来说去,就是我们对她娇宠太过,才让她这样想到就做到。”
守玉眼里已经含了一包泪,哽咽地道:“爹爹,您娇宠女儿女儿是知道的,可是爹爹,您难道不知道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女儿不愿再过那样日子,难道不行吗?”褚二老爷更加生气,用手一拍桌子:“你还好意思说,你的日子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我怎么就养了你这样的女儿?”
说着褚二老爷就要起身,慌的朱氏顾不了许多拦住褚二老爷:“公公,您先坐下好好说,小姑在顾家,也是受了一些气,她回娘家来说说也平常。”受气?褚二老爷咬着牙道:“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吵架了很久不理也是平常,谁家一吵架就想着男的休女的离的?你还为她说话?她明明就是自己性子左了。”
褚二老爷的骂声就如刀一样往守玉身上割,她跪下时候眼里的泪一直往下掉:“爹爹,女儿知道爹爹觉得丢了面子,可是女儿的日子难道比您的面子还重要吗?爹爹,您素来心疼女儿,爱如掌上珍,从不舍得轻呵女儿一口气,女儿现在过成这样,爹爹您就真的忍心看着吗?”说完守玉就伏地大哭。
朱氏忙弯腰扶她:“小姑,并不是公公不心疼你,只是这种事情如此重大,哪能轻易就许,公公再心疼你也要想想清楚。”守玉还是哭个不停,褚二太太总算赶到,在门外她就听到守玉的哭声,走进门就对褚二老爷狠狠瞪了几眼:“有什么话你就好好说,哪能这样大呼小叫,她哭成这样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可心疼。”
说着褚二太太已去扶守玉:“玉儿乖,别哭了,你爹这样说你等我教训他。”褚二老爷猛拍桌子几下:“你还好意思骂我,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要求和离,女婿虽然有些不好,可也不过是年轻人都有的毛病,日子久了就好了,哪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求和离?这传出去我们褚家的脸都丢尽了。”
什么?褚二太太虽然早就知道,但已和褚二老爷商量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拌黑脸,拍着守玉的背道:“女儿啊,你有什么委屈就对娘说,这和离两个字休要轻易说出口,白白损了夫妻情分。”守玉抬头瞧着自己的娘:“娘,我和他还有什么夫妻情分?”
守玉眼中脸上的绝望让褚二太太心头泛起一丝心疼,但这丝心疼很快就消失,把女儿抱进怀里:“女儿啊,做人媳妇难免是会委屈的,姑爷花用了你的嫁妆是他不对,可是他也赔礼道歉,再说我已听说姑爷现在变了,受伤之后不再出外乱逛,那个什么怡人也被遣嫁了。女儿啊,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和他是从小的结发夫妻,要记得好,哪能抓住坏不放呢?”
守玉听着这些耳熟的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褚二老爷已经恨恨开口:“太太你和她好言好语说什么?就是因了她被我们宠爱太过,不肯轻易呵口气,才让她妄自尊大,什么气都受不来,张口和离闭口不回,我们褚家的脸活生生被她丢尽了。”
褚二太太把女儿往朱氏怀里一放就走到褚二老爷跟前:“呸,你会好好说话吗?我晓得你们男人总是护着男人的,女婿那样你也只会说女儿不好,可是若不是我们女儿太过贤惠,把嫁妆双手奉上,女婿也不会得寸进尺。”
褚二老爷的火气似乎少了些,但还是瞧着守玉道:“你说的也只有几句有理,女婿花用了嫁妆,他也承认还说以后会挣回来,他们夫妻日子还长,现在花用了,女婿心里有了歉意,日后自然会百倍千倍挣回来,哪能一棒子就打死?”
朱氏见势开口道:“小姑,按说这话不该我插口,可是公婆们是做主的,夫妻总要吵架的,各退一步不就海阔天空依旧夫妻?”各退一步?守玉凄凉一笑:“嫂嫂,我还退到哪里去?我已退无可退。”
褚二太太又心疼了,但想起那没做完的计策,硬了心肠道:“女儿,你嫂嫂的话说的是,世间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和离的话你再休要出口,等姑爷回来,我骂几句你随他好好回家吧。”话没说完丫鬟已进来报顾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