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老太太恨不得冲过去把裘如婉的嘴巴给捂住,但当着秦国公主的面,她不敢过去,只得用眼狠狠地剜自己孙女。秦国公主的眼转向云梦长公主,往她挺着的大肚子看了眼才道:“我常听说有无知妇人,为了给夫家生下儿子,对女儿不理不睬甚至百般虐待以讨夫家的好。原本我以为,这些都是那些乡下无知妇人,谁知三姑姑竟也如此,真不知道三姑姑昔日的教养,都学到哪里去了?”

云梦长公主被秦国公主这样责问,脸面挂不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有道理,于是答道:“女人家嫁了丈夫,生儿育女是本等,我并…”

“驸马驸马,驸车之马,我从没听过,公主是以驸马马首为瞻的。三姑姑你今日举动,实在是,丢尽了皇家女儿的脸。”云梦长公主的面色越发苍白,眼圈登时红了:“我不过是个宫女所生,你们个个…”

”别说什么我们个个都欺负你的话皇并没薄待,至于三红劫古你,长公主封,吴太殡虽只是宫女出身号,四时赏赐,每年棒禄也稀得宠爱,也没少了你。度搜言情如此自甘下贱,或你是天子之女,生来尊贵可父百,哪能甚至,让你的女儿因为你而受到薄待。:”裘咐马,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三姑姑是否生来尊贵,说着秦国公主看向院门口

第18章 打脸

裘驸马站在那里,一身宝蓝锦袍,系了玉色腰带,上面绣的云纹十分精致,风吹起他腰上荷包的穗子,越发显得他皮相出众。不过此时的裘驸马却没有平日的潇洒倜傥,努力想保持镇定,但紧握的双手已经泄露了他的心情。

听到秦国公主的问话,裘驸马的眼看向云梦长公主,又看向自己的娘,裘老太太见到儿子站在那里就想奔过去控诉一番秦国公主的所为,但听到秦国公主的问话,裘老太太又不敢过去,只是缩在一边。

裘驸马的拳头越握越紧,秦国公主唇边讽刺的笑容也越来越深,阳光耀眼笑容讽刺,裘驸马只觉得这八年来,自己一点一滴在云梦长公主面前建立的形象被这笑容和阳光打碎,声音也像不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秦国公主所言确实,云梦长公主,生来尊贵,身为公主,今上之妹,做臣子的,只有…”

云梦长公主心疼丈夫,见裘驸马脸色难看头一个就受不了了,喝止秦国公主:“玉容,你别太过分了,这夫妻之间相处,最是你敬我爱,哪能时时摆了公主的架子,欺负驸马?这样的话,那是…”

云梦长公主的声音在瞧见秦国公主的冷眼后又渐渐低下去,秦国公主的声音微微提高:“你敬我爱?三姑姑,当着两个表妹的面,你能说出这话吗?你一个做娘的,不但不知道女儿生病,甚至不知道女儿被人责打。若今日不是我知道了这事,三姑姑是不是要等到明日,御史弹劾三姑姑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大有淮阳公主之风时,才能知道?”

云梦长公主的一张脸又涨红了,院使已经走出来,本想回禀裘二小姐病情,但瞧见这剑拔弩张的,又不敢说了。秦国公主的眼这才转向院使:“表妹的病如何?”

“裘二小姐原本只是感了风寒,若风寒初起之时用药,不过一两副药就能好了,但一来没有用药,二来也不知为何二小姐似多日没有进食,病体已然沉重,臣此时只是施针,再用参汤合着药喂下去,若服药之后,裘二小姐能出汗,风寒渐好,那慢慢调理了就可。若不能,则臣无能。”

院使说完之后,额头上的汗已经滴下,秦国公主在听到多日未曾进食时,眼已经盯住裘老太太,裘老太太恨不得一头钻到地上,等院使说完,秦国公主才对院使道:“辛苦了,尽力诊治,我并不像别人一样,分不清好坏。”

这话是往云梦长公主脸上打,院使应是,又开方让人去抓药。云梦长公主只觉得肚腹有些发紧,听到秦国公主那话就道:“玉容,你说我糊涂也就罢了,可是你这样闯进我家,着实过分,我…”

“我当然晓得你是姑姑,也晓得裘驸马是什么身份,既然三姑姑认为,我不能管你家事,那我就只有去禀告父皇。”说完秦国公主就道:“长史何在?”

一直跪在那没起的长史战战兢兢地应道:“臣在。”

“把云梦长公主府内的事,事无巨细地禀告父皇。”秦国公主说完后就看都不看云梦长公主一眼,裘如婉已经乖乖地偎依在她身边,这样的举动表明了裘如婉的立场,云梦长公主越发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对女儿道:“婉儿,过来娘身边来,你要知道,你爹爹和祖母,管教你都是为你好。”

裘如婉头摇的跟拨浪鼓样的:“不要,爹爹现在只会骂我不听祖母的话,祖母只会打我。”说着裘如婉把手背高高举起,那细嫩的胳膊上几道青紫让云梦长公主吸了一口凉气,裘如婉已经委委屈屈地道:“娘,祖母还说,等你生了弟弟,就不要我们了,要我和妹妹都会老家去,以后嫁个当地的大户,还说,公主的女儿出嫁,一定可以拿到许多聘礼。”

裘老太太本缩在那里,听到孙女说出这样的话,顾不得许多就大喊道:“胡说,胡说,我只是开玩笑的。”

秦国公主冷冷瞧向云梦长公主:“三姑姑,到了现在,你还以为,不过是点点小事?三姑姑,淮阳公主的祸也不过二十多年,若你再似今日这样放纵裘家,到时,说不定能闯比淮阳公主更大的祸。三姑姑,你口口声声,这是你的家事,可是你难道不知道,皇家无家事,皇家事就是天下事。”

淮阳公主?那个自杀的,从没得到过追封的姑姑,云梦长公主曾经听自己的娘提起过,说淮阳公主生前,那是如何的骄傲,可是死后呢,连她的独生女儿都死于难产,曾经的公主府,也做了今日的顺安郡主府。

所以做人,还是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对驸马太过欺凌。云梦长公主惊慌地道:“不会的,不会的,驸马待我这样好,他的家人,自然也是个个…”

秦国公主哧地笑了一声:“三姑姑,你真的是从没见过人间疾苦,不知人心险恶,从没经过风雨的公主啊!”

裘驸马忍不住上前一步:“秦国公主,你够了,再怎么说,你也要称我一声姑父。”秦国公主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瞧他一眼:“怎么,这样就惊慌了?依你母亲今日所为来看,敢欺凌公主,你的家人在家乡,还不晓得怎么仗了公主的名声胡作非为呢。裘驸马,你敢说你的家人就那么规规矩矩只享荣华?裘驸马,你若不甘心娶了个公主,一辈子要以妻为尊,当初又怎么接了那道公主下降的圣旨?”

秦国公主的话像针一样,一针针刺在裘驸马心上。见他说不出话,秦国公主不由冷哼一声,舍不得荣华富贵,又不甘心臣服,这样的人,也只有三姑姑才会当宝,换做自己,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药和参汤已经熬出来送进里面,院使和御医看着裘二小姐把药喝下去,又重新诊了脉,感觉脉象比方才好了些,这才走出房门道:“二小姐现在比方才已经好了些,不知…”

裘如婉已经直起身:“我去瞧瞧妹妹!”说着就掀起帘子进去,秦国公主也道:“既然三姑姑闻不得药味,那还是我进去吧。三姑姑,你还是回去好好养胎,好为你的驸马,生个儿子,延续裘家的香火,免得坏了你贤惠儿媳的名声。”说完秦国公主就走进屋子,云梦长公主也牵挂着女儿,想进去瞧瞧,可被秦国公主这样一刺,眼里的泪登时就落下,瞧向裘驸马:“驸马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裘驸马此时怎么敢应她,只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这件事,是我疏忽,我们进去瞧瞧女儿吧。”云梦长公主这才觉得好受些,和裘驸马进到屋内。

裘二小姐此时方睁开眼,只是喉咙还很疼,说不出什么话,裘如婉靠在床头:“妹妹,别怕,表姐来了,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嗯,要欺负了,我就进宫告诉舅舅,让舅舅来治他们。”

裘二小姐的眼眨了眨,院使又道:“二小姐刚刚醒来,身体还虚,不能长时间说话,臣会让御医住在这里,一日三次给二小姐问诊。”

秦国公主又道一声辛苦,院使这才向两位公主告退,留下另一个御医在这府内继续等待。既然都说裘二小姐不能说话,裘如婉也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妹妹。

秦国公主摸摸裘如婉的头:“你惦记着妹妹,就在这陪着妹妹好不好?”裘如婉点头,被忽视的彻底的云梦长公主上前握住二女儿的手,柔声道:“你想要吃什么,娘让人给你做。”

裘二小姐此时格外委屈,眼泪登时就涌出眼眶,云梦长公主也觉得眼泪止不住,秦国公主叹道:“三姑姑可知道,在这府内,能护住表妹们的,只有你了。”这话让裘如婉眼里的泪也滴滴答答地掉下来。

裘驸马在旁听的面红耳赤,可此时此刻,又不敢说出什么,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云梦长公主觉得肚子又有些发紧,见两个女儿都只流泪不说话,于是开始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忽视了这两个女儿?

不等云梦长公主想出些什么,有侍女走进来:“宫里来了传召的人,召驸马入宫,还来了两位女官,说要带走驸马母亲训诫。”裘驸马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有些事,不知道可以当做没发生,但是现在,那层表皮一旦被撕开,就不能当做没发生。

屋外已经传来裘老太太的尖叫:”我不走,我要见公主,媳妇,媳妇,你出来帮我说句话,这媳妇伺候婆婆,是不是天经地义的?"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这是陛下旨意,陛下乃天子,天子之言,岂能违抗。还请随我们走。”

第19章 处置

皇命如山,怎能违抗?裘老太太那被遗忘了的,对皇家天生的恐惧感此时才升起,这一去,还不晓得能不能回来,她的手在半空中抓挠,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那两个女官对视一眼,若非顾忌着裘老太太毕竟是云梦长公主的婆婆,这两女官早就把裘老太太拖起出去了,此时见裘老太太还想挣扎,另一个女官道:“公主下降,何等荣耀,公主仁慈,待你们有礼,可你们不但不记得公主的宽厚深恩,反而如此作践。裘老太太,还请随我们走,这样还不肯走的话,到时动起手来,就不好看了。”

裘老太太眼里泪啪嗒啪嗒开始落下来,见帘子一动,那眼又亮起来,瞧见出来的儿子就忙道:“你快些为我求情,为我求情。”裘驸马如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听到自己娘的话就苦笑一下,那两位女官已经道:“陛下已经传召驸马入宫,裘老太太,还是快些随我们去。”

连儿子都救不了自己了?裘老太太见已有侍女上前要来拉自己,不由更生恐惧,脚步一拖一拉地勉强跟随女官离去。裘驸马瞧着自己的娘离去的身影,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来,传召的人已经上前:“驸马,请随我们入宫。”

入宫后面对的是什么,裘驸马都能想的出来,此时,能救自己的只有云梦长公主,裘驸马瞧着屋子,想唤自己妻子,云梦长公主担心丈夫,将要走出,被秦国公主拦住:“三姑姑不是要养胎吗?还请回去屋里好生安胎,免得动了胎气。”

这话落在裘驸马耳里,打碎了他的希望,他低头跟着内侍离去。

云梦长公主有些愤怒地道:“玉容,你嫁不出去,就看不得我过好日子吗?”秦国公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日子?三姑姑,你这话真心讽刺,难道你的好日子,就是靠着让人欺负你的女儿,靠着让人仗着你的势力在那胡作非为换来的吗?这样的好日子,让我过一日我都受不了。三姑姑,你可真是个好女人。”

云梦长公主这时觉得肚子一阵阵发紧,想回两句偏偏又回答不了,秦国公主已经唤侍女:“来人,把三姑姑扶回屋内,好生安顿了。休要让那些闲杂人等打扰了。”云梦长公主差点气的吐血,又怕动了胎气,只得忍下这口气,等平安生下孩子,再去寻陛下,好好地告秦国公主一状。

云梦长公主拂袖而去,裘如婉靠在秦国公主身边,轻声叹息,秦国公主低头看向表妹:“记住,为母则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为了一个男人抛弃自己的孩子。”裘如婉点头,还能听出秦国公主话里那丝隐约的悲哀,表姐她,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啊。

秦国公主看向远方,仿佛能看到遥远地方的生母,你们的爱恨纠葛,为何要我来承受?秦国公主深吸一口气,把那丝泛起的软弱咽下去,既然不允许我软弱,那我会做一个最强的公主,违背你的期望。

裘驸马被传召入宫,跪在文华殿外足足两个时辰才得到一句,罚俸一年,前往帝陵向先帝忏悔,等一年瞧,若真心悔过,方许回京。至于裘家其余人,全数逐出公主府,永生不得入京。公主府长史任由天家外甥备受欺凌,已属失察,着吏部选精干人重新补官。

云梦长公主身边的侍女女官,被换了个干净,以带罪之身罚去给先帝守陵去了。

皇帝的旨意容不下任何人的辩驳,裘驸马连公主府都没有回,就被押去帝陵了,至于裘老太太,在被训诫了三日,才被放出来,放出来也不等她回公主府,就被逐出府。此时裘老太太再不敢摆什么架子,也不敢去公主府内求云梦长公主庇护,只得和裘老太爷一起,连夜离开京城回家乡去了。

这件事很快传遍街头巷尾,毕竟公主被婆家欺负成这个样子,也属少见。至于秦国公主,众人对她褒贬不一,但秦国公主从来不在乎,此时她正和玉琳一起,在御花园内闲走。

“我原本想过几日去和伯父说的,谁知道被姐姐抢了先。”玉琳瞧见这杨柳青青,虽不似春日那样繁花似锦,也觉心情很好,笑着和秦国公主说。

“我也不过碰巧遇到。”秦国公主还是那样淡然,玉琳哦了一声就凑到秦国公主耳边:“那个告状的宫女,到底怎么了?我听说她暴毙了,肯定不是这样的吧。”

秦国公主忍不住伸手捏下妹妹的腮帮子:“你啊,都多大了,还有孩子气,自然不是,那宫女被我送走了。父皇也晓得的。”玉琳双手一合:“果然姐姐是有慈悲心,动金刚怒,我不如你多矣。”

“动金刚怒,你笑话我生的高壮吗?”秦国公主故意相问,玉琳又是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正在说笑就见前面走来一丛人,瞧见秦国公主和玉琳,领头的宫女急忙停下脚步行礼,玉琳抬头瞧去,见跟随着的人里面,有一个眼生的少年,不由多瞧一眼,接着就把眼移开。

这少年正是柳劲松,他们母子回京已将一月,今日,是皇后以姑母名义传召柳劲松入宫,这个传召,自然会引起众人猜测。但柳劲松依旧和平时一样,见玉琳往自己这边瞧来,他也瞥了一眼,这就是那位朱五公子一直想求娶的永乐公主,瞧起来很是温婉,说不定朱五公子就是瞧她好欺负,可能像云梦长公主一样才求娶吧?

柳劲松毕竟是少年,忍不住在心里猜测,宫女见秦国公主和玉琳走过去,这才继续前行,柳劲松收起心里思绪,回头瞧了玉琳一眼,见她背影宛若弱柳一样,这样的人,嫁进朱家,倒是糟蹋了。接着柳劲松就自嘲一笑,公主和别人不一样,纵然朱五公子再想揉搓,也要顾忌天子,而不是以为为太子表兄,就可以随意行事。

已经来到皇后今日闲坐的地方,宫女请柳劲松稍待,这才走进去禀告皇后,柳劲松把思绪收起,现在,该想着怎么面对这个该是自己姑母的皇朝至高无上的妇人了。

“那是柳家的人啊?”听秦国公主提起,玉琳不由回头一望,接着才道:“伯父若施恩,不是该传召柳家长辈,怎会传召一个个少年?”

“这是柳氏所生的朱家子,当年朱二老爷做的事,这京城又不是没有传说。”提起此事,秦国公主不由冷笑,天下竟有这样脓包的男人,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情,诬自己的儿子为奸生子。

原来是他,玉琳努力回想方才那一眼,不由叹道:“可是他身上,竟无半分的畏缩。”况且流放归来的人,多会有愁苦之色,但他没有。

“因为他身边有娘陪着。”秦国公主淡淡地道,玉琳知道秦国公主想起了什么,握住秦国公主的手:“姐姐,可我们也有爹爹疼爱,爹爹常说,世事哪能做到十分的?”

九成就好,秦国公主拍拍玉琳的头:“你啊!”玉琳摇头:“姐姐,你别说我孩子气了,那是因为是在姐姐面前,若在旁人面前,那又不一样了。”在宫廷生活的人,谁不会准备一两张面具呢?

秦国公主了然,抬头看向远方,其实自己是想在草原上尽情狂奔,而不是在这皇宫内苑,过这样的日子。

柳劲松和皇后之间,并没谈多久,柳劲松只待了一刻左右,皇后就让他下去了,等柳劲松退下,皇后才疲惫地闭一下眼,接着睁开眼:“陛下他,怎么会有这么个主意?”

皇后身边此时全都是她的心腹人,这话却没一个人敢接话,还是有个老成些的嬷嬷道:“或者,陛下是想补偿柳家,再者说了,他虽姓柳,却也是娘娘您的亲侄子。”

亲侄子怎样的恨呢?皇后冷然一笑,出生之时就被断定为奸生的孩子,对朱家还不知道怀着,现在还好,一旦得起势来可是,疼。,那才叫头疼。怎样才能打消陛下的主意?皇后开始感到头”父皇,你要我嫁柳劲松?”秦国公主没想到皇帝召见自己,开口说的竟是这样一件事淡一笑,双眉顿时玻紧,声音平静地反问,但皇帝能听出女儿话里的不满,皇帝只淡:”不过是有这个意思,玉容,你是天朝公主,当然是要出嫁的。”

第20章 消息

皇帝的话让秦国公主沉默了,她低下头。皇帝知道女儿并不赞成自己的话,他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手按住她的肩:“玉容,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一直觉得,我的女儿,天下没有男子可以配的上。但这是大雍,不是青唐。即便是青唐,娜青所为,依旧被人侧目。女儿,这个世间,毕竟是男人做主的。”

“爹爹,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不愿嫁。爹爹,若您觉得实在难为,就让我回青唐去吧,或者,我可以像顺安郡主一样…”秦国公主的话尚未说完,皇帝就摇头:“不许,玉容,你是我在这世间,”

皇帝的声音变的有些虚弱,那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唯一的安慰。说完这句,皇帝就闭上嘴,脸上闪过疲倦,纵然是九五之尊,纵然后宫妃嫔众多,膝下儿女成群。但在皇帝心里,那个远赴青唐成为质子的少年,却永远在皇帝心里,消失不去。

质子,这个位置尴尬的少年,当遇到娜青,和她相恋,少年才意识到,也许远赴青唐,就是能遇到娜青,这样的话,也很好。可是世间的事永远都会出少年所料,当传来父皇病重的消息,少年以为不能回到故国,谁知却被送回京城。

当回到京城之后,少年就明白,这是那个青唐皇帝,试图搅混这池水的举动,大位实在太过诱惑人,少年在宫变中成为皇帝,并没忘记娜青。可是那个皇帝,那个熟知谋略的青唐皇帝,并没让娜青来到大雍而仅仅送回秦国公主。谁也不知道,皇帝当初的发狂,并不是因为要封朱氏为皇后,而是那封信上,只写了一句,闻君有二意,故来相决绝。

即便知道这是那位青唐皇帝故意误导,皇帝也见不到娜青的面,解释不得。

皇帝的沉默让秦国公主抬头,这些年来,秦国公主也知道,当年生母把她送回大雍,也是明知道这是青唐皇帝的计策也要接受,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娇养的,快乐无忧的公主。可惜,秦国公主闭上眼,母亲并不知道,若能选择,宁愿留在母亲身边,而不是被当做棋子送回父亲身边。

“爹爹是想保住女儿,爹爹的用心女儿明白,可是爹爹,我不愿意,不愿意。”皇帝的唇微微嚅动,接着把秦国公主的手握在自己手心:“玉容,我知道,你胜过我所有的儿子,如果你是个儿子,即便群臣如何反对,我都会立你为太子。可惜你不是,太子为人虽宽厚,若做一个守成之君是足够了,可惜很多事情都积重难返,我把你嫁给柳劲松,为的也是…”

“爹爹的想法我知道,这是一举数得的事,可是爹爹,我不愿意。”秦国公主依旧反对,皇帝闭上眼,那种疲惫越发深了,秦国公主半跪下来,偎依在父亲膝前:“爹爹,我知道你想给我铺平一切,可您纵然是天子,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这样的话,也只有秦国公主才敢说,才能说,泪从皇帝眼里滴落,身为天子,无能为力的时候多了。就像现在,皇帝也无法确保,自己死后,恨秦国公主的皇后会怎样对待女儿?

把秦国公主嫁给柳劲松,利用柳劲松对朱家的恨意来然他们斗个不休,保护女儿。可惜,女儿终究是不愿的。秦国公主抬头看向皇帝:“爹爹,您今年也不过四十,正是鼎盛之年,不必担心我。”

“玉容,做皇帝的,哪能真正的万岁?”皇帝的话并没说服秦国公主,她依旧固执地摇头,皇帝叹息,这叹息重重地敲在秦国公主的心上,让秦国公主生起伤心,但还是没有答应。从秦国公主懂事那日起,就知道,自己不能像姐妹们一样,只需要享身为皇家女儿的尊荣就够了。

皇后很快得知了秦国公主拒绝的消息,这个消息让她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没有答应,要真让他做了驸马,那才叫为难。”坐在皇后下手的,是被皇后召进宫的魏氏,听到柳劲松不得尚公主,她脸上也露出笑容:“这是自然,秦国公主何等尊贵,哪是…”

魏氏说了一半急忙住口,转而道:“说起来,五侄儿都快二十了,他和永乐公主,才真正是一对良配呢。”魏氏方才要说什么皇后是知道的,心里不由鄙夷魏氏,终究是小户出身,眼睛只有针尖大小,只惦记着自己所出儿子的前程,别的什么都不明白。听魏氏提起朱五公子,皇后也叹气:“说的是,玉琳这孩子,上回匆忙择了那个探花,哪晓得竟被探花拒婚。这么一耽搁,吴王又疼她,亲自来和陛下说了,说总要再等个一年半载,再为玉琳择婿。”

“吴王疼永乐公主那是出了名的。”魏氏顺嘴说道,接着就笑了:“我前儿恍惚听人说,那个探花不是被贬到贵州去了,在湖南那边遇到盗贼了,差点小命都丢了,该,谁让他竟上表辞婚。”

遇到盗贼?皇后可没有魏氏那样把这件事当笑话听的闲情逸致,这年景还算太平,劫道的也是有眼力的,一个去上任的小官,能有多少油水,何苦去劫,除非?皇后的唇一抿,这件事,只怕是自己侄儿做的,既要做,何不做干净利落些,竟让徐知安还活着,这简直是给人留把柄的。

皇后面上也没露出来,等魏氏一走就让人召来朱五公子,朱五公子一进殿,皇后就屏去左右,单刀直入问这件事。朱五公子见姑母相询,也不隐瞒。

皇后不仅摇头:“你啊,要做,也就做机密些,现在那徐知安可还活着,而且已经传到京城来了。到时被人追究出来,你以为是好玩的?”朱五公子忙道:“姑母,我原本下的令,是让那徐知安全家都死的,谁知他们做的不好,好在这件事也没人知道。”

皇后的手在袖中一握:“这还不稳妥,我这就下令,让太医院遣御医星夜兼程前去诊治。”诊治当然可以治不好,朱五公子明白这个意思,那眉也皱起来:“可是这派御医,未免声势太大。”

“这有什么声势太大,他可不是普通小官,而是曾被定为驸马的人。”皇后淡淡地道,这说辞,自然已经对皇帝想好。

“什么?徐家遇到了盗贼,那徐夫人可有事?”玉琳听到吴府来人报这件事,霍地站起身,急切地问。自从吴夫人说破那件事后,玉琳和吴府差不多是断了来往,这还是吴夫人头一次差人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