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个少年忍不住对身边的娘道:“娘,这京城,的确和我们原来在的地方不一样。”他的母亲挑起车帘一角,已瞧不见玉琳的马车,唇不由微微一弯:“十八年了,京城,变了很多。”

第15章 柳家

少年听出娘话里的叹息,伸手拍拍娘的肩:“娘,这一次回来,我们会和从前一样的。”他母亲微微一笑,把儿子的手轻握一下,十八年了,当年被逐出朱家的母子,现在还活着,就是一个证明,当初那些处心积虑要母子命的人,那些阴谋诡计破产了。

马车经过朱府,少年撩起车帘,这座府邸,自己的祖父祖母父亲都住在里面,但这座府邸,瞧在少年眼中,就如一个能吃人的恶兽一样,花团锦簇的背后,是蚀人心的恶。

马车并没在朱府停下,而是一径往前走,走到定安侯府,那里已有人迎接,定安侯世子夫人柳氏瞧见马车到来,眼里忍不住有泪,少年已经扶着自己的娘下车,瞧见暌违了十多年的堂姐,柳氏眼里的泪无风自流。

少年瞧见这和自己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晓得这定是自己的姨母,急忙上前行礼:“外甥给姨母问安。”柳氏正要和自己堂姐拉手诉说这别后情形,见少年给自己跪下,忙上前扶起:“赶紧起来,这十多年,不能照顾你们一二,我这心里,也是难安。”

柳贵妃当日得宠深重,她的家族本就是大族,声势日隆,柳氏这一辈的姐妹们,堂的亲的,差不多有十来个,都各自婚配名族,只是三皇子事败,柳贵妃被迫出家,柳家族内也受了连累,族人大都被贬斥流放。以柳氏面前这位堂姐遭遇最为被人叹息。

她在闺中名唤凤英,嫁的,本是朱家子弟,怀孕之时恰逢大变,险些流产不说,还被丈夫送到乡下田庄,产下儿子当日就接到休书,说已查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本是奸生,并非朱家子孙,休妻不说,连儿子都被逐出,柳凤英险些被气的血崩,幸好这庄子靠近定安侯府的庄子,庄客们急忙往定安侯府报。

定安侯太夫人晓得了,让柳氏带上药材从人前来服侍,等孩子满了月,柳凤英也是个烈性子的人,既然朱家休了自己,此时也不能去打没头脑的官司,何不带上银钱前去寻被流放的父母?在爹娘面前,总是好的。因此柳凤英拜别了定安侯太夫人,带上孩子就往流放地去。

这一别就是十八年,当年的襁褓孩子已经长成少年,而自己姐妹都已鬓发苍苍。此时姐妹相见,那些往事难免会被想起,两人眼里都是泪。身边的管家娘子忙劝道:“大奶奶,这里是门口,还请姨奶奶和表少爷往里面去,到时说多少话不能说?”

柳氏点头,就挽住柳凤英的手往里走,路上问起少年名字。柳凤英道:“当初老太太起的,说叫劲松,要如松一般,经得起风霜雨雪,就一直这么叫。走到半路,听到老太太的凶信,就急忙往京里赶,所幸,还能赶得上出殡,能送一送,也了了我的心愿。”

提起太婆婆,柳氏也忍不住点头:“我家老太太,真是个难得遇到的慈爱人,不光如此,心还平,并不因富贵了就骄人,也不因人落魄了就瞧不起人。不说旁的,我这十八年还不是好好的,难道说我就不是柳家女?逢年过节,拜见皇后时候,娘娘不也照常赏赐?并无二话?”

当日定安侯太夫人劝柳凤英时,曾已这只怕是朱氏女即将封后,朱家担心去拜见时皇后不悦这才休妻来劝过。柳凤英情知这是安慰自己的话,当时也只有听着,此时听到妹妹提起这话,不由叹道:“老太太为人,是极心平气和的。谁知竟不能面见老太太。”说着柳风英又垂泪。

柳氏劝定了,陪理你凤英母子到了灵堂,走进灵堂,瞧见王璩站在那里,柳凤英倒微微讶异一下,这位顺安郡主当年的作为,整座京城谁不知道,谁知竟在此时又见到了。

柳凤英讶异之后,猛可想起王璩还是定安侯太夫人的侄媳妇,忙上前行礼:“见过郡主。”王璩微一点头:“不必了,我不过是行柱香就走。”说着王璩已经离开灵堂,柳凤英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柳氏:“妹妹,这位郡主,脾气可还好?”

“不大爱搭理人,王家人倒来寻过一次,不过也没说什么就散了。我听说,他们等出过殡就离开。你说,人这辈子,争这么些,到底值不值得?”和命运坎坷的柳凤英不一样,柳氏出嫁前是爹娘的娇宝贝,出嫁后婆家人也疼爱,虽做了这么些年的媳妇,性子越发宽和,觉得世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话听的柳凤英一笑:“妹妹你还是和原来一样,也只有你们府邸,有那么一位老太太镇着,才少了那么些事。原先不也出过事吗?”柳氏想起邵思翰,深以为然,两人在灵前给定安侯太夫人行过礼,柳凤英又唤自己儿子上前,听的他竟然姓柳,柳氏的眉微微一皱倒也没问为什么,这在娘胎里就被生父逐出的人,不随母姓,又随谁姓呢?

柳劲松在定安侯太夫人灵前跪下,在那默默祝祷,若天有眼,就当让自己为娘讨一个公道,奸生之名,绝不能背。柳凤英听的儿子这样说,心里既欢喜又心酸,按住儿子肩膀什么都没说。

“五弟,五弟,你在这里正好,我晓得皇后娘娘疼爱你,你赶紧带我去求见皇后娘娘。”朱五公子这些日子都有点闷闷不乐,四月初八已经过了,可并没约到玉琳,现在又见自己的堂兄喊自己,心里不由闪过鄙视,一个下婢所生的堂兄,也好一口一个五弟的?但朱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朱五公子再不满也要还堂兄礼仪:“四哥,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朱四公子就是柳劲松同父异母的兄长,生母本是一个丫鬟,柳凤英嫁进来两年没有孕,就让这丫鬟去服侍,谁知一下就得了孕,生下朱四公子。那丫鬟见自己得了个儿子,心里未免有了别的指望,又见柳凤英又怀了身孕,心里暗恨,面上依旧服侍柳凤英服侍的很好,但在暗地里却想想个法子,让这孩子降生不成。

正好此时宫变,柳家被卷了进去,这丫鬟一见柳家出事就心生欢喜,又见朱老太爷老太太忙不迭地把柳凤英送进乡下田庄,更加欢喜。日夜在朱二老爷耳边叹气,说皇后娘娘将要封后,万一瞧见这个柳氏心生不满,迁怒于你怎么办?

朱二老爷本就胆小,想着朱家是要借助皇后娘娘飞黄腾达的,到时个个弟兄都做官,偏偏落下自己可怎么办?于是狠了心,给自己安上一顶绿帽子,跑去找爹娘,说了此事。朱家两老也正为此事发愁,听的儿子不顾恩爱,要把妻儿逐出,也就应了,也不让人去探,只送了一封休书过去。

那丫鬟见弄走了正房大奶奶,自己即便不得扶正,日后也能在朱二老爷房里横着走,谁知不到两年,皇后就做媒,让朱二老爷娶了魏家小姐为妻。那魏家小姐却没有柳凤英那么忠厚,瞧着这丫鬟就眼里像钉子似的,只是碍于上面有几位老人家,也不好把人给卖了,从此这丫鬟却近不得朱二老爷的身,直到三十五岁之后,容颜衰落,这丫鬟才被准许进房伺候。

朱四公子从小在嫡母手下长大,嫡母待他也只面子情,但皇后的侄儿,也是非同小可,十七就娶了名门之女为妻,只是终究格局小了些,此时见堂弟问起就忙道:“我方才在成家,听的他们说,柳家被陛下赦免,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这样一来,那对母子不就要进京了,五弟,你是晓得的。”

柳家?朱五公子对原先那位二婶子没多少印象,也是,她被逐走时,朱五公子还在吃奶,见自己堂哥吓成这样就哼了一声:“也不过一个白丁罢了,你怕什么?你是皇后的侄儿,而柳家,是陛下的仇人。此次赦免,不过是因柳贵妃上月殁了,事情又过去很久,这才赦免。哪是你想的能翻过天去。”

朱四公子虽不是草包,却也只比草包好那么一点点,急忙点头:“五弟你说的是,只是九弟还小,阿爹今年又多病,我怕…”朱五公子鼻子里又哼出一声:“又是你姨娘出的主意?她啊,什么都不懂,你虽是二叔的长子,却是个庶出,别说下面还有九弟呢,就算没有,这爵位也轮不到你身上。”

朱四公子被这位堂弟排撞是常见的,急忙摇头:”爵位是大伯的,我怎么会想,只不过想多得我爹的青眼,这官能做的更好些。”朱五公子不由璞嗤一笑:”这你还何需绕远道,多在娘娘面前说些甜话就好。时候不早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成家公子还约了我出去呢。”朱四公子忙给朱五公子深深一揖:”还望五弟多帮忙。你啊,一定会娶得永乐公主的。

第16章 报信

柳家被赦免的消息虽上月就已昭告天下,但柳凤英母子到达京城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京城,若非因柳凤英母子暂居定安侯府,而定安侯府又有丧事,只怕柳凤英母子都该收到雪片般的请帖了,很多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想看看这位昔日的朱家儿媳,现在是什么样子?

而且很多人也记起了,柳凤英的儿子已经十八,据说生的英俊,他又怎样会对当初朱二老爷硬载到他身上的奸生之名做什么反应?

可是不管众人怎样议论,处在漩涡中心的柳家母子和朱府那边,都风平浪静,朱府是因朱老太爷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儿子的话,就那样把柳凤英给休掉,虽少了个麻烦,可奸生之名,自家面上也不好瞧。因此命人不用理会那些议论,有敢说的,全都打死。

柳凤英母子却在几日后,悄悄出了定安侯府,往昔日的柳府行去。这片府邸,昔日是做为抄没的家产入官,后来也没赐给别人,在五年前毁于一场大火,早被拆成一片空地。

到了地方,柳凤英在儿子的搀扶下下车,看着这片空空荡荡的地方,问儿子道:“你今日有何想法?”柳劲松一点都没迟疑就道:“儿子以为,人活在世,必要知道身后事,当初…”

柳凤英鼓励地看着儿子,柳劲松再次迟疑才道:“当初外曾祖父所想,其实也平常,但朝廷法度,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若能,”尊嫡母,厚待诸弟兄,也不至于让先帝迟迟定不了立太子的决心,等撒手之时,就什么都来不及。名不正言不顺,三皇子起事之时,就已败了。到头来,不过是为今上做了嫁衣裳。

“是啊,人不光要有决断,还不能少了一份厚道,当初姑母受宠深重,柳氏一族何等风光,可就缺了那么一丝厚道,转眼之间,富贵荣华全成了过眼云烟。回想往事,如镜花水月一般。”柳凤英不由感慨,柳贵妃昔日得宠,颇不把皇后放在眼中,三皇子对嫡母不过平平,毕竟三皇子得先帝倚重。

可有些事,柳贵妃能做,三皇子不能做。等柳凤英想明白这个道理时候,柳氏一族已各自四散,当初那连绵不断的宅邸,到今日,不过变成一大片空地。柳凤英感慨一叹,接着就在儿子搀扶下上车回转定安侯府。

看着母亲有些疲惫的面容,柳劲松的眉微微一皱,洗脱奸生之名,做一番事业出来。可是洗脱奸生之名,做一番事业就要和朱家人打交道,平心而论,柳劲松不愿和自己父族打交道,可天下又没有不认父族的道理。现在瞧来,顺安郡主当年,真是有莫大勇气。柳劲松觉得,如易地而处,自己绝做不到那样。

马车突然停下,婆子的声音已经传来:“姨奶奶,前面是秦国公主路过,要在此地等候。”

秦国公主?柳劲松的眉不由微微一皱,听的这位秦国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本以为她会在深宫之中,没想到竟这样轻易遇到。柳凤英忍不住挑起帘子,记得当年,也曾进宫去和那些公主们玩耍过,不过今时今日,那些公主们都变成长公主,高高在上,而自己,却是平民。

不然的话,以自己儿子的身世,就算尚主也不是件难事。但很快柳凤英就收起那些想法,能有今时今日,已经胜过那些死去的人,现在,是该靠了自己,向朱府讨个公道。

秦国公主一路纵马,打算出城,将要走到城门处,不料斜刺冲出一个人来,秦国公主忙勒住马,这马蹄险险地往那人旁边过了。秦国公主是带有侍卫的,侍卫见竟有人敢冲出,自己没有瞧见,上前就要把那人给拉下去。

那人却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公主,您不记得奴婢了吗?奴婢是云梦公主府的人。”秦国公主制止住了侍卫,这才低头瞧去,见这人身上穿的,是宫女服饰,难怪那些侍卫没有瞧见,定以为她也是自己府内的人,再瞧还有几分眼熟,开口问道:“你说,你是三姑姑府上的?那你更该知道,冲撞了我的仪仗,是什么罪名。”

“奴婢知道,罪该万死。奴婢横竖是活不成了,与其背着罪名枉死,倒不如死个清楚明白,这才来求公主。”那宫女见秦国公主相问,伏地大哭道。

“我这里又不是衙门,你要有冤,左右,”自有内侍上前,秦国公主瞧都不瞧:“带她去衙门,去哪个衙门呢?不管去哪个衙门,都说是我命人去的。”

那宫女并不肯走,依旧跪在那大哭:“公主容禀,此事只有公主您才能做主。二小姐将要不好,老太太非说是我们伺候的不好,要把我们全都打死给二小姐偿命。”

二小姐?秦国公主皱一下眉,对云梦长公主的两个女儿,秦国公主除了年节时候见,并没多少印象,但小孩子生病也是常事,迁怒于伺候的人,秦国公主觉得有些不妥,对这宫女道:“这倒还真是件小事,我让我的人带你回去,和三姑姑好好说说,放你们回家就是。”

这宫女又磕一个头道:“公主深恩,奴婢没齿难忘,只是云梦长公主也做不得住。”这话让秦国公主脸色变了,瞧向宫女的眼里带上不善:“做不得主,你这是什么话,公主府内,公主说的了不算,难道还别人说了算?”

宫女依旧伏地:“公主,云梦长公主府内,早已由驸马做主了。更兼老太太老太爷被接了来,前些日子,连永乐公主前来探望云梦长公主,也被冲撞了,事后,驸马还让长公主前去给老太太赔礼。”

竟有这种事?宫女也明白,说出这番话,自己也就是个死字,与其死的不明不白,倒不如把话说出,让裘母不好过,这些日子,受的肮脏气也够了。

宫女又道:“二小姐身体,原本茁壮,可自从老太太一来,就说女儿家不该吃穿那样奢侈,减少了伺候的人不说,连吃穿都不如从前。大小姐年已七岁,自然能忍。可二小姐才四岁,就生起病来,生病老太太却不让去请御医,说这样小病,熬熬就好。到了今日,将要不起。老太太还说是奴婢们服侍的不好。”

难怪没听说那个表妹生病,秦国公主的火气已经被点燃,喝一声来人,内侍忙上前,秦国公主指着宫女对内侍道:“云梦长公主府内,是否真如她所说?”内侍是个聪明人,又知道秦国公主的脾气,忙道:“这些话,奴婢们也听的一二,却没这么详细。不过公主,裘老太太怎么说也是裘小姐的祖母,她若…”

不等内侍把话说完,秦国公主已经一缏抽到地上,接着喝道:“天家外甥,还没有别人管教的道理。”说完秦国公主一勒马头:“左右,随我往云梦长公主府内去。”众人急忙应是,簇拥秦国公主转身,秦国公主想起地上还跪着的人就道:“你们来个人,把那宫女送到我府上去,没我的命令,除非父皇亲至,否则不许让人带走她。”

从人们忙应是,留下一人带着那宫女回府,别的人都跟着秦国公主往云梦长公主府里去。

一群人纵马来到云梦长公主府,秦国公主下了马,也不让人通报就闯进去,云梦长公主府内的人谁不认识这位秦国公主,自然不敢拦,只是让人飞快地去报信。秦国公主抓过一个云梦长公主府内的人,问过她裘二小姐的院子在那,就让她带路往那边去。

这侍女战战兢兢,带着秦国公主来到裘二小姐的院子,刚进院门口,就听到哭声,还夹杂着裘老太太的声音:“你们这群吃饭不干活的,好好的人被你们服侍死了,一个个都该被打死,好给我孙女偿命。”

来晚一步,已经死了?秦国公主走进院中,见院中跪了十来个宫女婆子,一个个面如土色,裘老太太坐在上方,正骂的兴起,并没注意秦国公主已经进来,越发没发现这些宫女里面,已经少了一个。

”我从不知道,这死了人,不忙着去办丧事,而是要逞威风打杀了人。难道不晓得,淮阳公主的祸就是前车之鉴吗?”秦国公主的话让裘老太太不满,抬头瞧见院子里多了一群人,横竖在这京中,除了皇帝皇后,再没大似云梦长公主的,不由眼睛一斜:”你是个什么东西?管的着吗?‘·跟着来的云梦长公主府里的人急的要死,这位主儿可不是好惹的,果然裘老太太话音刚落,脸上已经挨了一马鞭。

第17章 问责

马鞭落下,裘老太太先是被惊住,接着尖叫起来:“来人,来人,赶紧去告诉公主,有人竟然敢打我,她难道不晓得…”

话还没说完,裘老太太脸上又挨了一马鞭,这第二马鞭落下,裘老太太已经明白,来人不怕云梦长公主,她用手捂住脸,站起身道:“你,你是谁?”

“聒噪。”秦国公主很满意再听不到尖叫了才对跪着的宫女们道:“把这人给我拉下去,还有,你们二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竟没人去请御医吗?”宫女们个个面如土色,并不敢听秦国公主的去把裘老太太拉下去,只是面面相觑。

这种情形秦国公主从没遇到过,还没说第二句话,裘如婉已经从屋子里冲出来,满脸是泪地抱住秦国公主:“表姐,妹妹只是感了风寒,我要去寻娘找御医,可是祖母说,小孩子家,饿两顿就好了,妹妹越饿越不行,连我带来的点心都吃不下去。表姐,表姐。”

秦国公主向来不大喜欢和姐妹们玩耍,更别提这样被紧紧抱住,想推开她但又觉得裘如婉可怜,只得任由裘如婉抱住自己,对那些还跪着的宫女冷声道:“这件事,三姑姑知道吗?”

裘老太太听得三公主这句,晓得面前的人是云梦长公主的侄女,登时又觉得有了依仗,大叫道:“你不过是个侄女,还是我的晚辈,你…”

秦国公主厌恶地皱眉,宫女中有个胆大些的,已经爬起来上前扯住裘老太太的胳膊:“大胆,这是秦国公主,你哪里来的胆子,在她面前呼喝?”

裘老太太还想再说话,已有别的宫女上前把她生生按下,跪在秦国公主面前,连裘老太太的嘴都被捂住。

最开始那个宫女这才道:“老太太和驸马都说,不过是点小事,长公主安胎要紧,并没回禀。”

“你们可真当的好差,做的好差事,这公主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竟没有一个敢去请御医,一口一个老太太说,驸马说,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改姓裘不姓陈了。”

秦国公主的话让宫女们面色苍白,又跪倒了一片。裘如婉又呜呜咽咽哭起来:“表姐,爹爹说我不听祖母的话就是不孝顺,祖母还打我,因为我要去寻娘,要娘去给妹妹找御医。”

说着裘如婉抬起手腕,那雪白细嫩的手腕上,有青紫颜色,秦国公主的眉毛再次竖起,看向裘老太太的神色越发厌恶,那些宫女都在颤抖,裘老太太却觉得,这双眼里的神色是自己再没见过的厌恶,只巴望着儿子儿媳快些赶到,把这个煞星赶走,就跟那日赶走玉琳一样。

秦国公主已经走进屋子,裘二小姐躺在床上,锦缎之中,越发显得小的可怜,裘如婉瞧见妹妹,又大哭起来:“表姐,我不要被送回家乡,我不要…”

秦国公主的眉皱起,上前摸摸裘二小姐的胸口,感觉到一些些起伏,忙对外头道:“叫御医,把太医院最擅长小儿科的人给我寻来。”宫女们都不晓得秦国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是裘如婉发现怎么叫妹妹都不答应,接着裘老太太赶来,说裘二小姐已经死了,然后就是裘老太太在那作威作福,大骂众人,正经没有一个人好好地去瞧瞧裘二小姐到底是真的死了没有。

秦国公主得不到回应,不由焦躁,裘如婉正在擦脸上的泪,听到秦国公主这话急忙问:“表姐,是不是我妹妹没死?可我怎么叫都叫不答应。”秦国公主没耐心和一个孩子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沉声道:“你快些去让人寻御医。”

裘如婉忙冲出去,对宫女们说了秦国公主的话,此时宫女们一个敢不听的,急忙起身去传话,裘老太太听到裘二小姐没死,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跪的久了腿疼,想悄悄站起,但平日对她言听计从的宫女们此时没一个敢让她起身,裘老太太只得继续跪着。

此时公主府长史已经赶到,见了这样情形在门外对着门内跪下:“臣见过秦国公主,臣…”

“我倒想问一句,这公主府内,做主的到底是谁,又是谁,拦着不许去请御医,堂堂公主府,难道连请医抓药的钱都没有?若真没有,开一个口,自然可以送来。”

秦国公主的回答并没出长史所料,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自从上次玉琳怒气冲冲离去,长史就晓得这官只怕当不久了,此时秦国公主相问,长史也只得老实回答:“陛下待云梦长公主恩遇甚厚,公主府内并不缺银钱,只是长公主为人仁厚,又礼待长辈,这才…”

仁厚?秦国公主的手从裘二小姐手腕里离开,已经确定她并不是真正死去,只不过是昏迷罢了。听到长史这话秦国公主唇边现出嘲讽的笑:“我从不知道一个仁厚的人,会任由自己的女儿重病而不去请御医,更不知道天家的外甥也能被所谓的长辈殴打。还不晓得,那么多服侍的人,竟个个像聋了哑了,分辨不清就以为人真的死了。今日,我真是开眼界了。”

“臣自知是臣无能,不能劝谏公主,臣本该…”长史还在请罪,就听到裘老太太欢喜的叫声:“媳妇,媳妇你来了,快来救救我,不然的话,我就要被打死了。”

被众人簇拥进来的正是云梦长公主,她肚腹日隆,自从玉琳前几日来过,裘驸马更是找借口她该安心安胎,让人不许打扰,云梦长公主只以为这是夫君对自己的关心,心里甜如蜜,并没别的念头。

今日她刚睡醒午觉,就有侍女来报,说裘老太太被秦国公主责打,云梦长公主不由有些抱怨自己的侄女们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但也要起身来救自己婆婆。进的院内见了这样情形,忙让人去扶裘老太太,这才对秦国公主道:“玉容,你这是怎么了,我…”

话没说完秦国公主已经走出来,手里还牵着裘如婉,见了云梦长公主,秦国公主也不行礼而是冷笑道:“好一个仁厚的三姑姑,别人差点逼死你的女儿,你还能为人求情,这等仁厚,别说是天家女儿,就是民间女子,也该赞一声。”

逼死?云梦长公主的脸沉下来:“玉容,你说的什么话?”

“娘,妹妹病了很久,爹爹和祖母都不许去请御医。”裘如婉虽觉得和自己的娘告状只怕没什么效,但还是忍不住道。云梦长公主敢要斥自己的女儿胡说,就听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云梦长公主府里的人去请,请来的可不止一位御医,连太医院院使也来了。

见到两位公主都在,御医们急忙要行礼,秦国公主已经示意免礼,让他们快些进去诊治,然后秦国公主才对云梦长公主道:“表妹感了风寒,数日没有诊治又兼饿了几顿,今日昏迷过去,婉表妹不晓得这是昏迷,还以为人没了,你那位好婆婆,也不去瞧瞧,就在这作威作福,说要把宫女们统统打死。三姑姑,这无故打死十来个宫女,你倒真是个仁厚人。”

云梦长公主听了这话,脸色登时煞白,转头问侍女们:“你们怎么没一个人告诉我?”侍女们纷纷低头不敢说话,裘如婉已经道:“娘,我想去寻你,可祖母因为这个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