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手里的酒杯顿在那里,接着就道:“你这孩子,我不过是想把你拉来热闹热闹,没想到你不喜欢。”太后说的话就像慈爱的老祖母一样,王璩又行礼下去:“太后慈爱,妾铭记在心,只是妾体弱已久,不敢再多侍奉。”

太后看着王璩,王璩的头微微垂着,说话恭敬礼仪完美,只是这身上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毕竟连她的亲祖母都不能打动她,更何况别人呢?太后把酒杯放下,对旁边的宫女道:“好生送郡主出去。”王璩又对几位王妃和公主李氏等行礼作别,这才离开亭子。

走出亭子时候,能听到里面笑声又起,王璩的眉一挑,那些繁华富丽离自己已经很远,现在想念的是自己家里那暖暖的炉火,是淑媛甜甜的笑声,还有等着自己的那个人。

用手拢一下斗篷,王璩的脚步更快一些,只有有了人才叫家,不然就是座空空荡荡的屋子,当看见府邸一角在自己眼前浮现,王璩脸上露出笑容,回到这里可以放松,不需要像在宴会上一样了。

下了车,迎上前的还是朱妈妈,她一边扶着王璩的胳膊,一边低声道:“邵爷已经等了您半日了,听说你进宫去了,面上有些焦急。”王璩咬一下唇,笑容从心里生出,已经看见邵思翰站在面前。

王璩进了厅里坐定接过手炉暖着手才道:“是谁昨儿说了,按了风俗婚前可是不能见面的,怎么今儿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说这句了,欢快地奔向结局,大家想念的人会出来的。


第115章 舅甥

王璩说话时候眉是微微往上挑的,话音里带了自己无法觉出,邵思翰却听的清清楚楚的娇嗔。邵思翰不觉心微微一荡,想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屋里还有丫鬟,只用手捂住嘴微微咳嗽一声才道:“我听说你进了宫,怕到时遇见了什么俊俏小郎君,到时不理我了。”

丫鬟正好端茶上来,听到邵思翰这句话笑了出来,差点连茶盘都摔下去,幸好那茶盘有些沉,只是偏了一下。丫鬟匆忙把茶盘放到桌上,看一眼王璩就行礼告退。

王璩伸手去拿茶,嗔一眼邵思翰:“说啊,怎么不说了,再说那么两次,只怕今儿连茶都喝不到。”邵思翰正在拿茶的手停在那里看一眼王璩,王璩只低头喝茶,能看到她的唇一直往上翘,邵思翰一笑就把茶端起一口喝干:“好,那就趁有茶时候多喝几杯。”

王璩噗嗤一声笑出来,望着邵思翰只笑不说话。门外的雪已经停了,屋里的火炉暖融融的,面前的佳人似花,邵思翰也一时忘了说话,只是看着王璩,四目对视之时,胜过了千言万语。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是朱妈妈恭敬的声音:“郡主,晚饭可要预备了?”下雪的日子彤云密布,倒忘了时候,原来又要到吃晚饭时候了,王璩吩咐了她才对邵思翰道:“好好坐着说话,这大冷天的,到底是为什么跑来了?”

这样的嗔怪似乎越来越多,多到王璩自己都忘记了,这样的王璩是邵思翰喜欢看到的,他看着王璩:“还说呢,我这几日在外面打听这文棋的信,到了今儿总算打听到个几分,这才上你府上来,是有事来的,可不是别的。”

他急急的解释让王璩面上的笑容更深:“怎么没先告诉淑媛?”看见邵思翰顿了顿,王璩已经明白了:“是不是他处境不好,还是什么别的?”邵思翰沉吟一下:“他的处境也不能算不好,只是已经成了家,又是个赘婿,这样贸然前去,到时万一不认也是个麻烦的事。”

如果不认,这对淑媛的打击不小,王璩低头思索一番,明白邵思翰的想法,从京城到岭南,相隔虽然遥远,但真要有心又怎会不寻回去?况且又是入赘的女婿,在岳家处境如何都不明白,王璩叹了口气:“那要怎么办?淑媛盼了许久,好容易有点音讯了,又遇到这种事,淑媛心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王璩遇事素来冷静有主见,这还是邵思翰头一次看到她没有直接下结论,而是问自己的意见,邵思翰不免一怔才道:“我想着,先让人去探一探,有个什么再和你商量,淑媛那里,等你慢慢旁敲侧击地和她说。”这和王璩心里想的一样,王璩微微一笑:“好,就依你的主意,这事横竖也这么久了,不着急这么几天。”

听了王璩这句话,邵思翰心头比吃了蜜还甜,自己心爱的人肯听自己的,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全是自家做主,怎能不让他欢喜?王璩抬头看见邵思翰只看着自己笑,却什么都没说,白他一眼道:“要有什么,就派个小厮来就好,是谁前几日说了,按了风俗不能来我这里,要等成亲以后?”

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去传饭的朱妈妈还要再等一会儿,邵思翰左右看一下,这才伸出双手握住王璩的双手:“话虽这样说,可我实在想你的很。”王璩啐他一口,却没把手从他手里抽出。

窗外又开始飘起雪来,这次的雪不过就是小雪花,在心爱人身边赏雪,才是让人欢喜的。

到了晚间,宫里又来了人,这次是来放赏的,几样首饰几匹锦缎还有一些稀罕玩意,说的是给王璩添妆用的。连淑媛也有份,给淑媛的是宫里制的玩具,九连环什么的,打制的精巧,淑媛看着这些玩具,眼都瞪大了:“王姨,这些东西不晓得能换多少银子?”

正在整理东西的娜若听到,笑了出声:“阿媛,你又不需要银子买东西,这里吃的住的都有,怎么问这个?”淑媛的脸红了下,又开始用手搓着衣角,王璩把她拉过来:“怎么了?”

淑媛的脸还是那样红红的,终于鼓起勇气道:“王姨,我晓得你对我很好,可舅舅这些日子都没找到,他的处境只怕是不大好,那样等找到了,我去和舅舅住,那样什么都要银子的。”娜若伸手打了下淑媛:“小没良心的,郡主对你这么好,你说走就走了,还这样说,难道不是戳郡主的心窝?”

淑媛被打了一下脸就更红了,娜兰拉一下娜若:“娜若,你也别这样说,淑媛和我们不一样。”有舅舅而不去认那就成了贪图荣华富贵,而去认舅舅就成了不晓报恩,淑媛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变得更小了:“王姨,我,我”

王璩伸手摸摸她的头:“你这孩子,心事怎么这么重,才九岁的孩子,该想的不是这些。”说着王璩不由一皱眉,说别人容易,自己当时不也一样,或者心事比她还要重些。

淑媛面上的红色渐渐淡了些,但那潮红还是没退去:“王姨,我都花了您这么多的钱了,怎么好意思再花您的?”这一年来,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淑媛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闲下来时随便算一算,一套衣衫钱就够买自己这么个人了。

到时舅舅处境好倒能还了王璩,可要舅舅处境不好,难道还要伸手去和王璩要吗?看见淑媛那紧紧皱起的小眉头,王璩伸手把她的额头抹平:“你这么个小小人儿,吃的穿的能花多少?你王姨我这点银子还出得起,快去睡吧,别再想这些了。”

淑媛乖乖点头,行礼后就跟着娜兰下去,王璩叹了一声,淑媛总是要离开自己的,她这样的该有一对好父母好好对她,日后嫁个如意郎君,而跟在自己身边,难免对她以后出嫁有些影响。毕竟世人看的多是外表而不是内心。

也不知道那个文棋现在变成什么样,如果是贪恋富贵,这样的人怎么能把淑媛给他,或者是生性懦弱,这样的人又怎能护住淑媛?王璩觉得自己想的头都有些疼,该怎么把淑媛稳妥地交出去,还是等打听清楚肯定了再去做吧。

过了几天邵思翰那里有消息传来,可以肯定找到了文棋,不过他已入赘一户姓胡人家,改名为胡文棋,成亲已有七年,长子已经六岁,胡家是做小买卖的,对这个识字的女婿也很不错,只是一年赚的银子除了养家之外积蓄不多,或者这才是文棋不能回岭南的原因。

毕竟关山万里,一路上就算顺利那花的银子也不再少数,路上若再遇到什么事,说不定不到家乡就没了命。王璩得到这样的信,心里这才对文棋的诟病少了些,邵思翰还让人打听了胡家的情形,说胡家老两口都是好人,只有一个独女就是文棋的妻子,现在胡家老两口在家带孩子做家务,文棋夫妻在外看铺子,平时文棋也趁空闲时候看几行书,只是文曲星不照命,又进了两次考场依旧不得高中,现在心里只怕也灰了一大半。

胡氏为人也是温柔的,没听他们吵过嘴,这样一对夫妻。王璩心里又放下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就是要去亲眼看看,看看胡氏夫妻是否真的如别人所说?

冬日的第一场雪已经化掉,太阳从乌云后露出来,连天都显得高了很多。王璩带着淑媛她们,坐上车说去逛街,胡家所在的地方离郡主府还有好大一段路,看着淑媛掀起帘子往外看,王璩心头涌上几分舍不得,虽然晓得离开自己回到她舅舅身边对她才好,可是万一舅舅对她不好呢?

淑媛看着王璩一笑,她的那两个门牙已经长好,现在是在换别的牙齿,这个孩子,已经在慢慢长大,不再是初来自己身边时那个瘦弱胆怯的人了。

王璩伸手把淑媛抱在怀里,接着就放开,淑媛这几日已经习惯了王璩这样对待自己,只是乖乖任她抱着。

马车已经停下,王璩牵着淑媛的手走下车,前面有个杂货铺就是胡家开的,王璩牵着淑媛的手走过去,淑媛的眼已经被摊贩上摆的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吸引住了,不时指着问王璩这些东西可好看?

王璩没有看这些东西的心情,只是偶尔点头,离胡家的店铺越来越近,门口有个男子牵了个小男孩在那买糖人,走的近了还能听到那男子在那说到:“拿好,这可不能告诉你娘,还要分给你妹妹吃,不然下次我就不给你买。”

男子说的是口音有点奇怪的官话,不是这京里的话,有那么一会儿,王璩想牵着淑媛从他身后直接走过,不进去杂货铺。那双腿沉重无比,王璩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到杂货铺前,又低头对淑媛道:“淑媛,进去帮王姨瞧瞧有没有好丝线?”

淑媛乖巧应了,男子打发走了小贩,正打算进门就听到王璩说话,这声淑媛让他转头,本以为看见的是普通女孩子,可是当眼落在淑媛脸上,男子的眼顿时瞪大,脸上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淑媛蹦跳着往里面走,王璩看见男子脸上的那不可置信之色,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这就是文棋无疑,不过还是继续往前走,男子叫住王璩,喉头传来的话几乎有些结巴:“这位奶奶请留步,方才那个女童可是从岭南来?”

无法用言语说出这话语里含有什么,惊讶、喜悦还有些说不清的。王璩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他:“这是我家人从岭南带回来孝敬我的一个丫鬟,怎么你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心头充满的,是快要完结的喜悦和舍不得这个女孩子的感情。写文这么久,初二是我所写的角色里最爱我心疼的一个,这个女孩子,在得到平静和幸福之后这个文就要结束了。

第116章 相询

男子脸上有挣扎之色,王璩见状道:“既不认识,我就要进去了。”见王璩又要往里走,男子忘了王璩要进的是自家店铺,喉头抽了一下:“在下…在下离开家乡十来年了,怎会认识这么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听到男子这样说,王璩心头不由浮起一丝失望,看向店里正在那仔细挑丝线的淑媛,又瞧一眼男子,王璩话里不由带了冷意:“既不相识,又何必相询?”

男子脸上的神色很复杂,见王璩又要往前走,堵在喉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在下虽不认得这个孩子,却觉得她的长相和在下的,”男子沉吟一下,到嘴边的姐姐没有说出来,变成故人:“和在下的一位故人极为相像,这才相询。”

看来这人也不是那种很坏的人,王璩心里下了结论,看着男子道:“这孩子的母亲姓文,不晓得可是你的故人?”姓文,男子如被雷击,脸上现出狂喜和惊讶,接着这种神情很快就消失,带上一丝难过,这么小的孩子远离家乡来到京城,她的爹娘呢?

男子的神情变化落在王璩眼里,王璩垂下眼,微微思索一下,今日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还不知道怎么能放心把话全都合盘托出?此时淑媛已经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丝线:“王姨,只寻到这些。”

王璩嗯了一声,对淑媛道:“你先上车去。”淑媛点头后蹦蹦跳跳往车上走,男子的眼有些贪婪地看着淑媛的背影,直到她上了车才转了回来,十分艰难地对王璩开口:“在下,在下…”他的迟疑已经惹怒了王璩,王璩轻轻一甩袖子:“这孩子没了母亲又被继母虐待,还被她继母卖给人为奴为婢,平常人听到也该伤心难过,你既说她像你的故人,说不定就是你故人之女,为何这么迟疑?”

王璩突来的怒气让男子无所适从,他顿时满面通红,刚要说话王璩已经转身离去。男子追了两步,从店里走出一个年轻妇人来:“相公你在外面和人说半天的话,难道没看见方才客人极多,你怎么也不去帮我的忙?”

等见到男子满脸通红,妇人奇怪地要开口问询,男子看见王璩已经上了车,接着马车离开这里。妇人见男子的眼紧紧盯住那车,心头不由有丝酸味泛起,伸手掐一下丈夫的腰肉:“还瞧什么瞧,这一瞧就是大富人家的女子,仆从跟随、马车豪华,连个小丫鬟都满身锦缎,你到底在想什么?”

男子转过头,此时脸色已经煞白:“阿陌,那个小丫鬟只怕是我外甥女。”妇人的眼瞪大,接着就道:“你疯了是不是,你姐姐和你外甥女都在岭南呢,山高路远地,怎么能过来?”

是啊,山高路远,传个信都很难,可是她娘姓文,长的和自己姐姐也是很像,最关键的是,当日离开家乡,姐姐曾说,给未来的外甥起个名字吧。女儿就叫淑媛、男孩名为智勇,当时姐姐连说了几个好字,还亲手写了放在那里,说等孩子出世,就告诉他这是舅舅起的名字。

男子叹气,妇人看见他这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一咬牙就道:“你也别着急,是不是的等我们再细打听,如果真是你的外甥女,就把她赎出来,这家里也不少她一口吃。”

男子的眼里顿时闪出光,激动问道:“娘子,真的吗?”妇人白他一眼:“自然是真的,我是你的妻子,你的外甥女不就是我的外甥女?我们家虽然穷了些,也背不起外甥女在外做人奴婢的名声。”

这里胡氏夫妻两人在商量,那边的王璩心里却满是失望,如果文棋真是这样的人,那么就算逼着他认下淑媛对淑媛也没有任何好处?这个孩子已受过继母的折磨,难道还要她去受舅母的折磨吗?看着坐在那里乖乖学针线的淑媛,她比起一年前初来自己身边时已经高了不少,已经换了好几颗牙,认得了三四百个字,说话也更伶俐了。

这样一个好容易才让她开心的小姑娘,舍得就那样交给别人吗?王璩上前摸一下淑媛的头,淑媛抬头一笑,接着把绣的丝线咬断:“王姨,瞧我做的荷包好看吗?”

荷包上不过绣了一支兰花,王璩点头:“是不错。”接着王璩就道:“淑媛,要是你舅舅一直没找到或是?”王璩不知道下面的话是不是该说下去,本在低头寻找绣的地方哪里有不好的淑媛的手顿了顿,接着就对王璩道:“王姨,那日我们去的那家店,那个男的是不是就是我舅舅?是不是他不肯认我?”

王璩震惊地看着淑媛,淑媛的下巴抬起,脸上有倔强还有一丝伤心:“王姨,你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去那样小店去买丝线?而且你不知道的是,娘和我说过,舅舅右手手腕处有个月牙样的疤,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的,那天那个男的,他从荷包里掏钱出来时,我看见他的右手就有这样一个疤。”

说着淑媛眼里的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已经流了满脸:“王姨,是不是舅舅有了自己的家,就不肯认我了?”王璩把她抱了过来:“还没去问过呢,那天只是…”路过,这个词在王璩心里想了很久,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娜若突然冲了进来,满面都是慌张,慌张里还透着一丝喜悦:“郡主,郡主,你怎么也想不到,公主来了,公主来了。”娜若嘴里的公主只有一个,那就是阿蛮,可是阿蛮不是远在青唐吗?怎么会来到雍京?况且青唐和大雍已经结盟,阿蛮这样身份要来大雍,自然是前呼后拥,要出城迎接,那会没有一点消息就来了?

王璩顾不得安慰淑媛,只是轻轻拍一下她的肩,让她不要担心就急匆匆往前面去,离厅越近,王璩的心跳的越快,阿蛮这次来究竟是为的什么?难道是舅舅出了什么事?

刚走到一半就看见阿蛮过来,虽然换了装束,阿蛮的脸上还有些憔悴,但王璩还是一下认出了她,刚停下脚步阿蛮就冲了过来,张开双手紧紧抱住王璩大哭出声。

阿蛮的大哭让王璩的眼也湿润,拍着阿蛮的后背,王璩轻声地道:“都是当娘的人了,哭什么,难道不怕你女儿笑话?”这话却刺了阿蛮的心,她抬头看着王璩:“姐姐,我没娘了,以后我都没娘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让王璩心里一惊,再看阿蛮的衣衫,阿蛮平日穿得虽简单,但那料子都是好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着了普通人的衣衫,用布包了头发,不知道的人还当她是大雍的一个普通妇人。

娜兰怀里抱着个孩子上前:“公主、郡主,这里冷,还是进屋再说吧。”一声公主又让阿蛮炸毛:“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愿意当那个什么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璩心里更加糊涂,朱妈妈也带了人过来,见这样忙和娜兰她们半扶半推地把阿蛮推进屋里。

屋里暖融融的,茶已经倒了上来,王璩又把手炉放进阿蛮怀里:“快暖暖吧,我让她们给你烧热水,你好好洗洗。”阿蛮这时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任由王璩安排,突然又站了起来:“托娅呢?托娅在哪里?”

娜兰忙上前道:“小公主已经被我放到床上了,她睡的很香。”阿蛮的手紧紧抓住王璩的衣衫袖子:“不是什么小公主,她是我的托娅。”娜兰和娜若双双交换了惊讶的一眼,她们俩在阿蛮身边的日子比在王璩身边的日子要长很多,记忆中的阿蛮总是那样快乐活泼,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幅深受人打击的样子。

看样子这打击还不小,联想到阿蛮不愿意被人叫公主,还说她没有了娘,难道是德安公主出事?可是德安公主要出了事,大雍这边怎么都会听到些风声的,而不是这样平静。

王璩的心跳的很厉害,安抚地对阿蛮道:“是,那是你的托娅,不是什么小公主,你现在在我府里,什么都别怕。”不用怕,阿蛮靠在王璩身边,脸上露出一丝丝笑容:“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只有你不逼我,他们个个都逼我,不管是阿爹还是阿娘,还是图鲁,他们都在逼我。”

这样脆弱的声音,让王璩心头不由一酸,这个初见时那样明媚娇艳什么都不怕的女子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来到雍京,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朱妈妈走了进来:“郡主,热水已经预备好了,要不要请表姑娘先去洗洗。”果然公主府里的下人就是和别的不一样,刚听到阿蛮不许别人叫自己公主,朱妈妈这就改口了。提到这个王璩才猛然想起方才阿蛮说得全是大雍话,没讲一句青唐话,到底怎么了?

在阿蛮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让她快些去洗澡,又让娜若去服侍她,王璩招呼娜兰过来,低声问道:“阿蛮是怎么来得?带了些什么人,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吗?”娜兰也摸不着头脑:“公主来的很奇怪,竟然是坐了雇的马车带着小公主来的,守门的还不肯放她进来,恰好是我和娜若出门买东西看见才让她进来的,还欠了赶车的钱也是我们给的。”

没有骑马,没有白龙卫的簇拥,穿的是大雍普通妇人的衣衫,这事怎么都透着古怪,王璩的眉头也皱的很紧,朱妈妈又走了过来:“郡主,青唐使者来访。”青唐使者?看来这事的关键点还是在他身上,王璩让娜兰也进去服侍阿蛮,有任何动静就告诉自己,这才去见青唐使者。

青唐的使者是个看着有点眼熟的男子,看见王璩过来就行礼道:“下官见过公主,公主是聪明人,下官也不多说,此来是为了阿蛮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结文前的最后一个小高|潮到来了,写完就结文了,总觉得在这个文里我对人都挺残忍的。。。


第117章

王璩哦了一声,阿蛮刚进门不到一会儿,这边使者就上门,不是有人在自己家门口盯着,王璩都不相信。她也不拐弯抹角:“你此来是奉了谁的命令?”

“当然是陛下。”王璩刚要再问,突然心念一动,问出口的已经变成:“当今青唐的天子是谁?”使者愣了一下,看向王璩竟没有说话,问出这句话后,一直觉得奇怪的王璩已经把其中缠绕的问题想清楚了,青唐一定是换了天子,不然阿蛮不会这样。

托德身为丞相又是南王还是青唐皇后的兄长,阿蛮若是个普通女子也就罢了,偏偏她的娘是德安公主。舅舅的那句话又在王璩耳边响起,他们既生在这样人家,就该接受这样的命运。

使者后退一步:“青唐当今陛下…”王璩还在等待,手已经握成拳,是谁?是不是自己猜的那个人?使者已经补齐后面的话:“是燕王,也是公主您的舅舅。”

果然是舅舅,王璩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使者已经又道:“陛下十分担心阿蛮公主,还请公主请出阿蛮公主,由下官护送回青唐。”不对,这中间还缺了什么,王璩打断使者的话:“德安公主呢,还有朝鲁呢?”德安公主?使者斟酌一下才道:“废帝听信谣言,试图诛杀燕王,德安公主进宫时候,被废后杀死。”

是吗?这一定不是真实情形吧?不然阿蛮不会往大雍来,使者被王璩看的心里发虚,低声道:“陛下新登大宝,尚有无数事情,等到局势平定,自当迎公主归国,只是阿蛮公主…”

“阿蛮会留在我这里,有我照顾,想必陛下也会放心,你就这样禀报回去。”王璩再次打断了使者的话,转身出了门,使者想追上去可是这里不是青唐而是大雍,刚走出一步他就停了下来,手放了下来,只要确认阿蛮在这个地方安全就好,至于她愿不愿意回去青唐,那是天子的事而不是自己的事。

王璩回到屋里时候阿蛮已经洗过澡换过衣衫,坐在窗前由娜兰给她梳着头发,恍然之中,王璩如同回到青唐那个阿蛮住着的院子,阿蛮回头,脸上有一丝笑容:“姐姐,你来了。”

这样的话和笑容,让王璩更觉得时光倒退到那时候了。上前握住她的肩膀,这才发现阿蛮瘦了很多,肩膀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阿蛮已经抬头,脸上有坚毅之色:“姐姐,我没事,刚才我只是太累了,现在我想好了。”

当年无忧无虑的阿蛮啊,王璩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没事就好,以后我们住在一起,还有托娅。”阿蛮脸上露出笑容,突然伸手摸住肚子:“或者还会有个男孩。”

王璩顺势看去,见阿蛮的肚子已经凸了出来,也不晓得有几个月了,阿蛮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留恋:“快四个月了,朝鲁曾说过这个一定是个儿子,可是现在连朝鲁在哪里都不知道。”仅仅是一夜之间就什么都变了,皇宫的冲天火光,府里的争执,还有很多。阿蛮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想下去头又开始疼了,接着是什么,是朝鲁把自己送到马背上,又把托娅塞给自己,让自己快走,局势未明,所能做到的就是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