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这郡主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六亲不认外加软硬不吃。毕竟是小命比较重要,管家努力让腿撑起来才道:“是,郡主吩咐,小的不跟不遵。”说着就下去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开始帮忙。
因陋就简,新郎新娘的喜服都只用了红衣替代,堂上烧了红烛,铺了块红绸当做拜堂之用。装晕的陆大郎早被人弄醒,坐在上方当了家长,只是那脸上苦比笑多。
邵思翰做了傧相,淑媛充了撒铜钱谷物的,林二奶奶亲自扶了妹妹。丫鬟下人们全都当了观礼的,拜天拜地拜长辈,最后夫妻双双对拜,红巾之下,婉柔已是满脸通红,对面的刘安如同在云里雾里,这几日的纠结烦闷,在此时统统不见。新人刚被扶了起来要送入洞房,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谁拐了我的爱妾,不被治罪倒罢了,还敢做这种事?”
随着说话声,戚王带着人冲了进来,身边还跟着本地知府,知府满脸愁苦,这两位谁都不能惹,偏偏还对上了,自己的官帽哦。
王璩毫不慌乱,只是笑一笑,就对愣着的人道:“该送入洞房了,怎么还愣着不动?”淑媛最先笑起来,拍手道:“入洞房了,入洞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最近好像抽了,回复不了评论,人家多么喜欢回评论和大家一起讨论啊,泪奔。
圆满
女童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却没有一个人敢跟着附和。刘安的一只脚踏出一步僵在那里,林二奶奶紧紧扶住婉柔,手上的力气用大了些,婉柔却一点也没觉出胳膊上的疼痛,红巾下的一张粉面已经显出灰白之色。
见了戚王进来,最高兴的就是陆大郎了,他噌一下站起来小跑到戚王跟前,跪了下去嘴一咧就道:“王爷,您一定要给小的做主,小的不肯的,可是他们非逼着小的把妹妹嫁到刘家,还逼着小的做了见证,王爷,小的…”
陆大郎还在诉说,林二奶奶已经忍不住了,把婉柔交给身后的丫鬟扶着,手就指着陆大郎,劈头盖脸啐了一口:“呸,你这样的行径若爹爹活着,会被你生生气死,陆家和刘家三四代的亲戚,他们两人从小定亲,你竟黑了心肠要把妹妹送进王府,为了你的荣华富贵连陆家的脸面都不要了,你死了,我瞧你怎么有脸去见爹爹?”
这话让知府脸上也露出一丝鄙视之情,这要捧上面人的臭脚在官场也是常事,可公然把自己定了亲的妹妹送去,也未免有些太不顾体面了。
陆大郎被林二奶奶骂了几句,怒气蹭蹭往上升,况且现在戚王来了,顿时觉得有了依靠,站起身叉着腰就道:“你一个嫁出门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妹子要嫁哪个,自然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说了算,关你什么相干。”
说着陆大郎去瞧婉柔:“妹子,能嫁进王府多少女儿都羡慕你,你别当你大姐是好人,她不过嫉妒你能嫁进王府,到时生了儿子得了诰命那就是人上人,比你大姐一个商人家的主妇要强几倍,你快听了我的,和刘家小子一刀两断,和王爷去吧。”
林二奶奶被气的浑身发抖,身边的丫鬟都快扶不住婉柔,婉柔的哽咽声从巾下传来,刚过门就被哥哥这样糟蹋,等到了人家怎么做人?陆大郎可是只看见荣华富贵看不见旁的,已经伸手去拉婉柔:“你这身打扮极好,今儿就送了…”
话没说完就被婉柔伸手推了一下,接着婉柔声音传出:“哥哥,你但凡有一点怜惜妹子,又怎会把妹子推入火坑?”陆大郎哎了一声,戚王听到婉柔的声音如此婉转,觉得身子都酥了半边,这样的美女只当在王府里面由自己玩赏,岂是那个小商户家能娶的?
戚王咳嗽一声,对知府道:“廖知府,你可都听到了,本王的逃妾就在这里,也有她娘家哥哥作证,还不快些把本王的爱妾带回去,顺便把这几个拐子都抓进牢去?”廖知府连连应是,但看向上方端坐在那里的王璩,腿又软了一下,上前对王璩行礼道:“郡主您瞧,您就行个方便。”
王璩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廖知府觉得额头上的冷汗开始冒了出来,王璩已经笑了:“廖知府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人打官司,这抢了别人的妻子做妾的行为,犯在大雍律上第几条?”王璩声音清亮,说出的话每个字大家都听的清清楚楚。
廖知府一边擦着汗一边道:“郡主,这要按了大雍律,该…”后面的话廖知府说不出来,该断归本夫,杖责四十,带枷三月示众。可敢做这种事的人,往往都是王公贵族,又有几个人得到惩罚?
戚王听到王璩的话,哼了一声道:“这是本王的爱妾,哪是什么别人家的妻子?廖知府,这拐了女眷,又该是何罪?”
廖知府额头上的汗都来不及擦了,一边是王爷,一边是郡主,两头都不能得罪,两边都问自己,这该怎么办?王璩已经笑了:“戚王这话问的好,我倒还忘了要治这拐子的罪呢,就算是亲哥哥拐了妹妹卖到别人家当妾,这罪也不能不治吧?”
这话让陆大郎一愣,接着就醒悟过来上前抱住戚王的腿:“王爷、王爷,并不是小的拐了妹妹啊,是…”不等说完戚王已经厌恶地把他推开,关键是美人能到手,至于旁的,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戚王哼了一声:“退亲也是常有的。”王璩伸出手:“好啊,那就把退亲书拿出来。”戚王没料到王璩竟要拿退婚书,没有说话只冷哼一声,王璩见他不说话,指着刘安对廖知府道:“廖知府,大雍也曾有过一女许两家的事,只是不管打官司打到谁哪里,都以最先那家为准,今日刘家既没退亲,陆家怎能把女儿又许旁家,廖知府,这个案子该怎么断?”
怎么断?天老爷哦,廖知府一双眼看看王璩又看看戚王,恨不得自己也立马晕过去,这样才不用面对这些事情,戚王瞪一下廖知府,王璩静静看着廖知府,林二奶奶松一口气,陆大郎大张着嘴巴,不晓得该怎么办?
刘安呼出一口气,伸手握住婉柔的手,婉柔顿时觉得自己面上火辣辣地,这个人从此后就是自己一生一世的依靠,此时温热的双手传来的情意胜过一切。婉柔没有照平日一样把手抽出去,而是看向廖知府的方向,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极力发出声音:“小女子与刘郎,从小定亲,从没想过什么荣华富贵,刘郎不负我,我怎忍辜负?”
婉柔的声音不大,话里还带有颤抖,但屋里的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刘安把婉柔的手更握紧些,看向众人:“妻不负我,我怎能负她?”
好,王璩拍桌子赞了一声,接着就看向廖知府:“廖知府,这边既没退亲,又拜了花烛,就该成全他们夫妻。你也有子女,难道你的女儿你就甘心送去被人糟蹋而不发一言?”廖知府被王璩说的面上一红,戚王恼怒起来,上前就指着王璩的鼻子:“你这妇人,简直就是胡言乱语,明明是他家许了我的,进了王府还算糟蹋吗?”
王璩并没害怕,邵思翰已经挡在王璩跟前:“王爷金尊玉贵,从小学习礼仪,该晓得有些话不能说,算来算去,不过是陆家蒙蔽了你,以一定了亲的女儿说没定亲想攀上王府罢了,王爷又何必来寻郡主的晦气?”
邵思翰戚王却是不陌生的,怎么说他们两人也算表兄弟,从小见过的,戚王冷哼几声:“原来是你,论职位论身份,都论不到你在这里说话。”邵思翰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但那阴霾很快消失:“下官奉命跟随郡主,郡主若有闪失那也是下官的职责。”
戚王被说的哑口无言,王璩微微一笑,瞧向廖知府:“廖知府,这事的罪魁也有了,不过是有人想借机讨好王爷罢了,廖知府,你还没有决断吗?”廖知府低头微一思量已经晓得该怎么做,对王璩打一拱道:“是,这事的罪魁已经有了。”
说着变了神色,喊了一声:“来人,把那蒙蔽王爷的人拿下去。”久在门外等候的衙役应诺一声,进来就要抓人,可不晓得抓哪个?廖知府指向陆大郎,衙役们上前把他双臂剪起,陆大郎啊了一声就哭了出来:“王爷、王爷救命啊。”
戚王心中恼怒他办事不利,哪里听见他的声音,更不会回护他,只是冷哼一声任由衙役们把他带下去。廖知府已经走到婉柔夫妻跟前哈哈笑道:“你们夫妻也算好事多磨,日后定会和和美美,一生永无波折。”刘安握住婉柔的手并没放开,和她双双跪下道:“多谢太尊美言。”
林二奶奶瞧着陆大郎被拉下去,心里有几分不忍,但在这里自己说不上话,直到婉柔夫妇行完礼起身,才听到王璩说话:“该送入洞房了。”淑媛又拍手欢叫,此时却比不得方才,丫鬟们七手八脚簇拥着婉柔夫妻进去,还伴随着阵阵欢笑。
林二奶奶等人走完,上前含泪对廖知府深深道个万福:“老太尊在上,小妇人的兄长不过是一时糊涂,还望太尊让他吃几日苦头就发还宁家。”廖知府的眼还是瞧着王璩和戚王,戚王见自己看中的美人被从眼前夺走,气的几近吐血,对王璩怒目而视。
王璩微微一笑对廖知府道:“这是自然,不过是做给人瞧的,谁不知道内里是怎么回事?戚王,您说是不是?”这一句把戚王差点气死,指着王璩除了会说个你字就再没别的。
王璩看向廖知府:“你也别害怕,戚王大人大量,这种小事他怎会放在心上,况且再好的美人送到他府里,也不过就是三日五日,新鲜劲过了也就过了。”这是给廖知府吃定心丸,廖知府又连连作揖:“郡主说的是,下官身为一方父母,自然要为民做主。”
王璩含笑,戚王除了愤怒再没别的情绪,直到廖知府告辞出去,戚王才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样行径,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王璩冷哼一声:“你告啊,你强夺良家女子为妾,险些闹出人命,我要是你,只会惩罚管家,说他们做错事情闹的你名声不再,怎会再嚷嚷的众人皆知。戚王,难道你嫌你的日子过的太舒坦?”
戚王敌不过王璩的伶牙俐齿,愤怒之下只得拂袖而去,王璩舒一口气,回头和邵思翰双眼对上,两人相视一笑,什么话都在这笑里。
刘家第二天就来接了新婚夫妻走,刘母还到王璩跟前谢了又谢,见刘母对婉柔没有芥蒂,林二奶奶总算放心下来,这件事算是处置圆满,没白废了一番周折。
王璩就在这别墅内住了下来,转眼荷花已残,桂花开始飘香,坐在桂花树下,风一吹来,花落如雨,满身都是香味,如同仙境一般。邵思翰踩着满地的桂花走到王璩跟前,把手里的一封信递了上来:“京里来信了,说让我回京,另有任用。”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下章回京了,回京后该处理的处理完,就该奔着结局去了。
第103章 回来
终于来了,自从那日戚王愤怒地离开别墅,第二日带人回京之后王璩就在等待京里的消息,现在终于等到了。王璩站起身,满头满肩的桂花随着她的动作跟着落地。全身桂花香味包围,邵思翰深吸一口,桂花的香味在鼻尖氤氲,久久不散。看着面前的佳人,邵思翰觉得喉咙有微微的干涩,握起她的手:“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回京?”
王璩抬头看着他的眼,邵思翰手里的力气更大一些:“我们回去吧,回去了,就可以成亲了。”这是初到杭州那一日,王璩许给他的。王璩想应下来,但开口而出的却是另一句:“你还记得?”
邵思翰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怎么会不记得呢?我想娶你,娶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像…”邵思翰住了口,信里必然还有别的没说出来,王璩微微一笑:“你的那位表弟,看来在京里嚼了不少的舌头。”
这话里带有些许调侃,邵思翰也笑了:“他是天潢贵胄、堂堂一位亲王,从小被宠着长大,吃了那么大个亏,只嚼舌头不做别的已经算好的了。”王璩嘴角微微一撇:“就算想要做别的,他能做什么?”
说起来戚王也只是个没多少实权的宗室,这件事真闹到皇帝跟前去,皇帝顶多也只会出言安慰几句,连责罚都不会。除了嚼舌头,他也再做不了旁的。
邵思翰会意一笑,把王璩的手更握紧:“我不怕这些的,流言蜚语蜚短流长总是免不了的,倒是你…”他的话里含有浓的化不开的关切,王璩看着他的眼里有丝调皮,拖长了声音道:“哦,流言蜚语蜚短流长是免不了的,那当年你说的话,是不是就是流言蜚语呢?还是你怕现在我又被人说,于是配不上你了?”
这话成功地让邵思翰双颊染上红晕,当日城门口的一幕,只怕要被王璩拿出来说到以后白发苍苍。想到白发苍苍的两人坐在树下,王璩依旧拿这话打趣,邵思翰不由笑了:“好,好,当时我不过说错一句,你就屡屡拿出来笑话我。”
王璩皱皱鼻子:“哼,你当初不过说错一句,哪晓得人家后来想起恨不得吃了你的肉,那种话多么伤人心。”邵思翰不由张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桂花香味和着王璩身上淡淡的香味一起进了他的鼻子,邵思翰在她耳边小声而坚定地道:“我不会再让你伤心的。”
王璩久久才嗯了一声,接着抬头看着他:“我们回京吧,一起回去。”一起回去,只要你肯,我愿意相信你,纵然以后还要分开,这一刻我相信你愿意陪我一起面对。这句话在王璩心里默默滑过却没说出来,抱紧邵思翰,感觉到他温热身体传来的热度,有过这样的温柔,总好过从来没有。
选定了日子,八月十八离开杭州,收拾好了行装,谢过林家借别墅的人情,打赏过林家来服侍的丫鬟婆子。一切都准备好,王璩坐在屋子里等着船来,从去年六月离开燕京,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竟觉得这一年的日子,是这二十多年来最轻松自在的,不用去想怎么做才会露出破绽,没有了冷言冷语,最重要的,是身边有人肯听自己倾诉。
王璩眼里露出温柔,回京之后又会遇到什么?能不和京里的王公贵族们来往么?来往之后又会遇到什么?而最要紧的,是邵思翰。他会遇到什么呢?流言蜚语蜚短流长还是轻的,更严重的呢?王璩微微叹气,不知什么时候会为他想,害怕他受伤害,而不是想原先一样,没多少牵挂。
耳边传来笑声,接着是林二奶奶走了进来,她和几个月前相比,眼神更加灵活,笑容越发甜美。这三个月来,林二奶奶时常过来,和王璩倒说的着。见王璩站在窗前,林二奶奶打趣地道:“姐姐是在瞧什么?难道是在瞧船何时来,原来姐姐嘴里不说,心里是着实想回家乡的,倒还让我担了一夜的心,怕姐姐舍不得离开杭州,到时我们又要哭着分开。”
我心安处既故乡,王璩脑里闪过这句话,却没和林二奶奶说,只是含笑让她坐下:“妹妹口齿越发伶俐了,我只是再瞧一眼西湖的景色,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这西子美景。”
林二奶奶正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包袱,听了这话就笑了:“旁人倒罢了,妹妹想来,趁着春里发桃花水,坐着船从京城,也不要两个月就到了,那时宽宽松松在杭州住一年,只怕到时还腻了西湖,想去别的地方呢。”
王璩只笑一笑没说话,林二奶奶打开包袱:“婉柔本来也想出来送送,只是前儿才验出喜脉,妹夫怕她出门劳累了,只让丫鬟送来这几样东西。”
王璩见是一幅画轴,打开来,竟是画的一幅西湖景色,这一幅画的极细,也够长,林二奶奶用手指点着上面的景色:“这是婉柔晓得你要离开,特意托人去画的。”王璩的手滑过那些曾赏玩过的地方,断桥、雷峰塔、苏堤白堤,侧头对林二奶奶笑道:“还不晓得婉柔已有了身孕,送的礼又恰和人的心意,替我带一句多谢。”
林二奶奶和王璩相处久了,也渐渐少了那些客气,笑着道:“何必谢来谢去呢,妹妹常说她现在的日子都是你给的,不然那王府大院,听起来富贵荣华引人向往,可人多口杂,指不定什么时候惹怒了别人就没有好日子过,哪有小夫妻两个恩恩爱爱过的舒心?”
王璩收起画卷,交给娜兰让她收了起来,微笑着道:“你们姐妹二人视富贵如粪土,这等胸襟也是常人少有的。”林二奶奶说了会儿话口已经渴了,拿着一杯茶在喝,听了这话就放下杯子:“什么叫视富贵如粪土?又不是没吃过穿过见过,不过短短几十年,眨眼就过,再不活的舒心些有什么意思?”
道理如此简单,可就是有人想不通,陆大郎被抓进牢里,杖责了四十又被知府痛骂一顿才被放了出来。还在床上将息棒疮时候就在那里破口大骂林二奶奶,骂泼天富贵就这样被她葬送。三朝回门时候,陆大奶奶险些把婉柔夫妻赶出去。气的陆母差点厥过去,把自己儿子儿媳骂了一通,又把王璩的招牌抬出来才算让陆大郎两口闭了嘴。只是经过这一次,婉柔夫妻也不常和陆家走动,倒是姐妹们走动的更亲密些。
天下事总是没有那么圆满的,婉柔有母姐相护,就少了兄长怜惜。邵思翰看见王璩坐在船头不说话,上前笑问:“今晚还有好月色,你赏月怎么不叫我?”王璩也没回头:“我方才在想,人间的事就像这月亮,总是不能常圆,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常的圆满。”
邵思翰想错了王璩的问话,听了这话笑道:“照我瞧来,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能圆满了。”是吗?王璩这才回头,月光之下,邵思翰的笑容还是没有变,王璩觉得他今日的笑比起平常来更加让人安心。天上的月亮照着江上的这艘船,四周一片宁静,能得一时圆满,就不要去想来日残缺,如此,方为活着。
只在金陵和扬州各停留了两日,略做游玩。别的时候都在赶路,下了小船换大船,在通州时候上岸换了马车,通州离京不过两百来里。快马只要一日,走的慢也就三日。
马车之上,最兴奋的就是淑媛,她不时探出头去望,看见有什么不知道的就叽叽喳喳地问王璩,一向话比她还多的娜若都受不了了,拍着她的脑袋对她道:“你从下了船就一直在不停说话,吵的人都没法睡觉。”淑媛眨一眨大眼睛:“等到了驿站再睡,这马车上一点也不舒服。”
靠着车壁打瞌睡的娜兰睁开眼:“你别管她,她这是一想到要有她舅舅的消息了,就兴奋不已。”在杭州的时候邵思翰也曾写信托京城里的故交打听文棋的下落,但京城来赶考的士子那么多,若中了进士或者有些名气的还好打听,像文棋这样隔的时候长,又没多少名气,更没中过进士的人就极难打听。
这些王璩也没忍心告诉淑媛,只和淑媛说等到了京城再好好打听,淑媛毕竟年纪要小,得了王璩这句话也就乖乖等着。看见淑媛那一脸的期盼,王璩不由想起很久之前的自己,把淑媛搂了过来,轻轻拍着她:“这路还有好一会儿,先闭会儿眼睛吧,你倒罢了,娜兰她们两个可是又收拾行李又要管别的事,一大清早就起。”
淑媛果然闭紧嘴巴不再说话,王璩看着窗外那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心里却没有别人回乡时的欢喜,而是渐渐有种沉重漫上来,回京又会面对什么呢?
马车沿着王璩熟悉的街道走,前面有侍卫开路,后面有侍从跟随,这还是王璩头一次动用仪仗,和王璩一起坐在车里的淑媛被这种气派吓到,除了瞪大眼睛再没有别的动作,连平时最爱的掀开车帘看稀奇都不掀了。
又是那条熟悉的巷子,还是那座一样的府邸,门前有人等候迎接,下人们等待着的却不是当初那个骄傲的淮阳公主,而是自己。这种转变让王璩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当看见站在最前面的依旧是当日淮阳公主最贴心的林妈妈时,那眉头皱的更紧。
仪仗已经在府门前停下,领头的林妈妈带着众人跪下行礼:“恭迎郡主。”传免声起,郡主府中门大开,两个丫鬟上前掀起车帘,看着林妈妈那张熟悉的脸,王璩轻轻开口:“林妈妈许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看见林妈妈就有掐架的冲动。。。
104 故宅
林妈妈,当年淮阳公主身边第一贴心的人,就算是王安睿在她面前,也要礼让三分。对王璩来说,这个人永远都是那样礼貌而冷漠,规矩礼仪绝无半点差错,衣服装束没有一点问题,脸上的笑容永远不变,只是缺少温度。
现在面对王璩,她依旧如此,听到王璩开口上前走了一步:“请郡主下车进府。”说话时候已经伸出手要来扶王璩,如同每次淮阳公主回府时她的动作一样。王璩并没下车,而是看着林妈妈,看她的眉眼口鼻,看她的神情举止,想从中挑出一丝半点的不乐意出来。
可惜不管王璩怎么挑,也挑不出半点不情愿和不乐意来,连眼神都那样恰到好处,如果不是王璩把手伸给她的时候她微微往后撤了下,接着才扶住王璩的手,那连王璩都会认为,她是个多么尽职的管家。
淑媛早已忍不住,王璩刚下了车,她就咚地跳了下来,这动作让本来预备上前把她抱下来的丫鬟愣住,这声音也打破了这静寂的门口,林妈妈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王璩已经转身牵住淑媛的手:“来,我们一起进去。”
淑媛这些日子跟着王璩,也晓得自己这样做有些不妥当,可是真要像这些侍女们一样,脚步轻巧不发出一点声音,连裙边都扬不起来,这样多累啊。抬头看了眼王璩,王璩已经低头看着淑媛:“没关系,以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跟在王璩身后半步的林妈妈自然听到这句话,眉头又是微微一皱,但还是跟着王璩走进府邸,耳边有惊叹声响起,那是话从来都很多的娜若,她已经被这座府邸的宽广给震惊住了,伸手去拉淑媛:“阿媛,这府邸怎么这么大,比青唐的皇宫还要大些。”
淑媛和娜若是最说的着的,听到娜若问自己,已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一直以为我们在杭州住那个地方,就是最大最精致的。”娜若放在淑媛肩头的那支手看在林妈妈眼里十分刺眼,她一直讲究上下尊卑、规矩礼仪,这样不合规矩、不分上下的事怎么能出现?
王璩已经开口:“这府里的花园景色之美,听说不输于上林苑,等这几日料理清楚了,你们也好好逛逛。”这样的话让淑媛刚走进这座府邸时的局促感全都消失,拍了一下手就要欢呼,娜若的眼也亮了起来。
林妈妈眼里的不悦之色一闪而过,接着就上前道:“郡主,您今儿初归,还有管家们在那里等您呢。”这初进了宅子,总要训斥几句,立下规矩,才是做主人的样子,可王璩那里在乎这些?只是用手按一下额头:“赶了这么几个月的路,我乏了,先歇息吧。”
林妈妈眼里的诧异之色浓了些,浓的王璩都看的出来,但还是在前引路:“这里郡主也不陌生,还请往这边来。”林妈妈引着王璩走的,是当日淮阳公主住的地方,这个院子,自然也是整座府邸最大最好的,但王璩生生把脚步停住:“我不住那里。”
林妈妈并不意外王璩这样说,已开口解释:“并不是当日公主的屋子,而是…”说到这林妈妈的眉头微微皱了下,话语里难得带上了一丝叹息:“是当日大姑娘的屋子。”珠姐儿是淮阳公主的爱女,她的屋子也仅次于淮阳公主,而精致却更甚一筹,听说里面还遍植名贵花木,四时不谢,以供她足不出户就能赏花。
这些都是王璩当日听丫鬟们私下议论知道的,对府里的丫鬟们来说,去服侍珠姐儿是比去服侍淮阳公主还好的差事,而最糟糕的就是来服侍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