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璩眼珠一转,唇角已经露出笑容:“既然这样能卖,那我不要这些添头,给你一百钱就够了。”说完王璩已让娜兰数了一百钱出来,放在摊上拿了东西转身就走。小贩没料到王璩会来这招,想要招呼她回来,可是人家是给了钱的,自己也不亏。不招呼她回来的话,和心理预期落差太大,最后也只有收了钱摇头。
这情形周围的人能看见,王璩再去讨价的时候,虚高的部分就不见了,讨的大都是实价,一条街逛完,娜兰两人手里已经拎满了大包小包,眉开眼笑地还要继续逛。
她们开心,王璩也不拦着,继续走时见前面围了一圈人,还有哭声传来。娜若已经跳了过去,挤进人群里面去看,接着很快就回来,眉头皱的紧紧的:“不是说大雍极为繁华富丽吗?为什么还有人死了埋不起?”一直没开口的老张妈妈叹气:“你不知道,这人命苦的很,十岁爹娘没了,被婆婆要回来做童养媳,好容易巴到男人长大圆了房,谁晓得又是个赌鬼,把那点小小产业都输光了,还要卖了她,她临死也不从,一根绳上了吊,现在是她婆婆在那里哭求要人帮忙把她给葬了。”
葬一个人总要十来两银子,王璩有些哽咽,周围的人看见她们停在那里,让开一条道,这样的人伸手出去,可比几个穷人伸手出去强。躺在地上的女子还大睁着一双眼,衣衫褴褛、面色苍白,旁边哭泣的只有她的婆婆,已是满头白发,儿子不成器,唯一可依靠的儿媳又死了,已入残年,又有谁能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仇恨开始渐渐远离,我等待她彻底放下那天。
12点没更新的话大家不要催,不更新我都会讲一声的,没更新说明我还在码字。谢谢。
79 好坏
婆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面前的衣衫已经湿了一大块,那衣衫本就褴褛,被打湿之后能看到里面的本色里衣。婆子并不在意,边哭边用手揪着脖子上的皮,嘴里说个不停,不外就是怪自己命不好,媳妇的命也不强,并没注意王璩走了进来。围观的人虽然多,也不过就是摇头叹息说几声可怜,婆子哭了那么久,面前不过有些散碎铜钱,连碎银子都没有。
姑娘总以为姑娘可怜,世间可怜的人比姑娘多着呢。当日白书说的话又在王璩耳边响起,是啊,天下可怜人多着呢,如同自己面前这个。
王璩轻轻叹了一声,今日出门带的银子不多,方才买东西又花了些,褪下手上的一对镯子,让老张妈妈递给那婆子。那婆子正哭的天昏地暗,猛然看见一对光华耀眼的金镯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竟忘了哭泣。
老张妈妈已经把镯子塞到那婆子手上,嘴里唠唠叨叨地道:“你运气好,正好遇到郡主出门,这对镯子你拿去,葬了你媳妇只怕还有些剩余,剩下的拿着好好过日子去,小心收好,别给你儿子拿去。”那对镯子一进了婆子的手,婆子就觉得这镯子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二三两重,办丧事之外还能剩下一些银子。用手擦一把脸上的泪,婆子就趴到王璩跟前磕头:“大恩大德,来世变牛变马也要还了郡主。”
王璩见这婆子年纪老迈,不好受她的礼,只是微微侧过身子。抬头看见女子那大睁的双眼,身上的衣衫也是补丁摞补丁。心里叹了一声,轻轻上前伸手覆在女子眼上,周围的人啊了一声,王璩抬起手时,那女子的眼皮已经被抹了下来。王璩解□上披着的弹墨缎面斗篷给她盖上,接着直起身离开这个地方。
人群很安静,就在王璩快要走出人群的时候,有人跪了下来给王璩磕头:“菩萨啊,这一定是菩萨来了。”施舍金银一点也不稀奇,但肯伸手出去抹下眼皮这是极稀奇的事。
他们的声音王璩一点也没听到,心里还萦绕着白书的那句话,纵再如何,自己也是锦衣玉食、奴仆服侍地长大。并没缺衣少食,也没挨打受骂,这或者就是天下人说自己心狠的原因了。王璩停下脚步,那婆子凄厉的哭声还在自己耳边,白书,你错了,纵然锦衣玉食、奴仆环绕,没有挨打受骂,可是天下有种事情,比缺衣少食、挨打受骂还要难受,那就是无穷无尽地孤寂。
那女子虽然命苦,她一生所见到的银钱或者还不够王璩赏人用的,可她七岁之前有父母疼爱,七岁之后也有一个婆婆,纵然丈夫靠不住,和婆婆也能相依为命。和她相比,自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老张妈妈已经跟了上来,春风满面地道:“郡主您真是个大好人,还带着小的也受了几个头,做下这样的好事,来世一定有福报的。”娜若她们听不大懂老张妈妈的话,只听懂一个好人,也跟着笑了,对着王璩用生硬的大雍话道:“好人,好人。”
好人吗?王璩唇边笑容竟有一丝嘲讽,被天下人唾骂的情形还在眼前,这时自己已经变成好人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子愤愤不平的声音:“什么好人?施些小恩小惠就让人称赞,若他们知道,你曾逼死继母,让祖母流离失所,还会不会说你是好人。”
老张妈妈不明白内情,娜若她们又听不大懂,只从说话的舒公子脸上看出这话不是什么好话,眉毛一竖卷了袖子就要上前和舒公子争辩。街上来往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着王璩一行,舒公子的唇得意地一弯,缓缓开口:“你说是不是,顺安郡主?”有几个有些见识的叫了起来:“顺安郡主?不就是那个…”
那个后面就没了声音,但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娜若她们更加大怒,那袖子拉的更高,想要和人嚷骂一场。王璩拉住她们,看着面前有些得意的舒公子缓缓地道:“我生平做事,一切随心,谁对我好,我当十倍百倍还之,谁对我坏,也十倍百倍还之。父亲不以我为子女,祖母不视我为孙女,则我无法视他们为父为祖母,舒公子,威远侯府和舒家也当有亲,敢问舒公子此时言辞凿凿,可曾去探望过苏太君?”
王璩的话转的太快,舒公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上满是通红。王璩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天下之人常以为自己能随意评点别人,却常常忘记了自己也不过如此,又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
王璩走的不快,偶尔还会停下脚步看一看商贩们的东西,整条街在她说过话后都安静下来,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语,在旁人说来总会挨骂,可在王璩说出来,却是那么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直到走到驿馆门口,老张妈妈才醒过神来,给王璩行礼道:“小的这就告退,郡主您…”说着老张妈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顺安郡主,这个封号是随着那些传说一起进了自己耳朵的,传说里这个女子逼死自己的继母,又一手促成自己娘家的爵位被夺,全家流放之中,她竟然安然无恙,还能被封为郡主。
而对这个小城里的人来说,这个女子还曾经生活在他们这里,她的夫家曾因她的死去而家破人亡。后来证明了她不过是假死,但章家死去的两口人和破落的家庭已经再也不能挽回。也有无数人听到过章父章母的诅咒,诅咒她从此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传说中的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容貌秀丽,说话和气,更重要的是出手大方,那么一对镯子总要几两银子,她顺手就送去为人办丧事,还肯伸手去替死人抹下眼皮,这样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到底是心地险恶还是心地善良,老张妈妈分不清楚。
王璩怎能不明白?但既要面对天下人,又何须藏头露尾,她微微一笑:“我说过,自在随心,我既敢做,就要敢认,至于你们怎么看我,我无所谓。”说完王璩就走了进去,一双脚挡在她面前,王璩并没抬头,只是轻声道:“请让一让。”
那双脚并没动,过了会儿王璩头上才传来叹息:“好一个自在随心,郡主为人,真是我生平从没听过见过的。”这声音很耳熟,王璩抬头,对着说话的邵思翰一笑,接着笑容消失:“那你现在听过也见过了,能让开吗?”
邵思翰脸上又有一些红,往旁边走了一步,熟悉的香味又绕进邵思翰的鼻子里,这个女子,永远都是这样不可琢磨又不可接触,如果天上的明月。
王璩的踪迹既然露了,到了下午时分就有人上门拜访,看着递上来的贴子,黄家大奶奶吗?如果不是她,章家的事也没有这么顺利。
四年没见,黄大奶奶还是和原来一样,看见王璩先红了眼眶:“妹妹你真的活着,还白害的我为你流了几缸泪,他们说起你被封为郡主,我还当是以讹传讹,谁知道全是妹妹的计谋。”
说到后面一句,黄大奶奶已经笑了,见她又哭又笑的样子,王璩起身请她坐下,端了杯茶过去:“后面的事还多谢大奶奶了,若不是你们黄家伸手,我那几个丫鬟也不能过的这么好。”黄大奶奶接过茶,听到王璩的称呼,嗔怪地说了句:“都说过,我们以姐妹相称,你还一口一个大奶奶的,该打该打。”
黄大奶奶的手停在半空,接着就放下,叹了口气道:“哎,是我疏忽了,您现在是顺安郡主,就跟那天上的月亮一样,哪是我们这样的人能高攀的。”王璩不肯和黄大奶奶叙旧的原因,只是想将往事忘掉,再忘掉一些。
况且当日黄家和自己接触的原因,也存了借此搭上威远侯府的心,听说黄老爷谋了个通判职,带着黄太太上任去了。算起来,自己也不欠他们什么。可见了黄大奶奶这样,王璩有些心酸起来,为家族算计这也是每个大雍当家主母必做的,就算存了那样的心,又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王璩低头,借着用帕子的机会把眼角那滴泪擦掉,抬头时候已经笑了:“我并不是不记得姐姐了,只是威远侯府已经被夺爵,我怕贵府也被连累,所以才不敢叫姐姐的。”提到这个,黄大奶奶眼皮微微跳了跳,接着就笑了:“妹妹你真是多心,公公得了那个官儿,不敢说没有沾威远侯府的光,但也是公公自己平日勤谨,上司欢喜的结果。朝廷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怎会受连累呢?”
王璩点头,那就好,黄家既没受连累,那自己欠黄家的也就还清,叫出娜若,让她拿出一些青唐的土仪送给黄大奶奶当做礼物,又拿出二十两银子来:“听说黄三奶奶已经生了儿子,我来的匆忙,没有什么可送的,这二十两银子就请姐姐带去给她,给孩子买些东西。”
黄三奶奶就是章执林的妹子,章家已算家破人亡,她当日的嫁妆不算丰厚,娘家又全无助力,这样的人在那样大院里也只怕是难过日子。黄大奶奶收了银子,脸上带出几分叹息:“当年的事,也是章家自取灭亡,若是对妹妹你好一些,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
往事王璩已经不想再提,只是笑了一笑,黄大奶奶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次是搭不上王璩这个根线了,面上不由有意兴阑珊之色,又说了几句黄大奶奶起身告辞,王璩把她送到驿馆门口,看着那远去的轿子,王璩低头一笑,往事是该到了放下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努力让男主去勾搭女主,两个闷骚的人怎么谈恋爱啊,哎。
80 拒绝
在小城停留一天之后,使团继续上路。时一样,本县知县和士绅都出城三十里送别,直到看不见使团的影子才回转。
王璩坐在车里,膝盖上放着一个包裹,那是昨日傍晚时候,黄家派人送过来的。王璩一直没有打开,当看见那座城已经消失在眼里,王璩才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雪白的狐裘,这件狐裘也是王璩的嫁妆,当日章母嫁女,要和王璩讨了它去,王璩不肯,等某一日打开箱子时候已经不见了。
现在它又出现在这里,王璩拿起狐裘,抖了一抖,狐裘依旧雪白的看不到一点污迹,可以想象它后来的主人是怎么爱惜它,又抱着多么舍不得的心情把这件狐裘包起来还给自己。
可是她们想错了,对这种身外之物,从来没在乎过,又怎会因此而迁怒?掀起车帘,正好经过一个小村庄,村庄路上有孩子在玩耍,王璩扬手把这件狐裘扔了出去。
看见车马过来,有女人把孩子抱了起来,担心马蹄伤到他们,没料到会有这么一件狐裘扔了下来。不等女人做什么反应,已有孩子抓起狐裘,那柔软的触感让孩子叫了出来:“娘,娘,这是什么东西?”女人拿起狐裘,摸一摸那皮毛,眼顿时亮了:“这么好的皮子,比棉花还要软,你好好收着,等冬天到了就不用给你做棉袄了。”
孩子听到自己可以穿这个,高兴的连连点头,女人瞧着那白色狐裘上方才自己摸上的污迹,叹口气道:“可惜是件白的,太不尽脏了。”但有总比没有强,女人抬头去看那远去的车马,不知什么样的人才顺手把这样好的东西扔下来,肯定是自己前日求菩萨求的好。女人对车队合掌拜了拜,欢欢喜喜带着孩子回家,明儿再蒸两个馒头去供供菩萨,下次再得一件。
使团进入大雍之后,速度比起在青唐更慢,每日也就走八十来里,逢了郡县就进去歇息,接受宴请和礼物,尽情享受着大雍的繁华。使团众人也乐得在外面多待些时候,这样算下来,等到雍京的时候正好赶上过年,在各地买些土仪带回家去,分送亲友也是极好的。
又一次停留下来,依旧歇息下来,只剩王璩一个人的时候,隔着窗,能听到使团里其他的人在那里议论这个地方有什么特产,好带些回家时。【 ]王璩觉得心口涌上一点疼,过年,这个词对大雍其他人来说,代表着一年里最欢乐的时光,可对王璩来说,每逢节庆,就更显得自己孤寂。
自己屋里,除了依例送过来的酒席和过节的东西,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关心地问自己过节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样的新衣衫?下人们照例说着祝福的话,可是那话里没有半点真心。只有在这个时候王璩才会喝几杯酒,在酒精麻醉之下告诉自己,没有了别人的关心,自己关心自己也很好的。
醉中常常听着丫鬟们悄悄议论外面厅里的宴会是怎样的热闹,又有人得了什么样的赏赐。然后把眼角的泪擦掉,好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泪,不然又是一番教导。生在这样人家,享那样的荣华富贵,公主在衣食住行上从来没有刻薄过自己,再为自己所苦,那就是不知好歹。
王璩叹气,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现在自己看似又身处繁华从中,享无边繁华富贵。但王璩最想的,还是像丫鬟们曾经议论过一样,一家人围炉饮酒守岁,如同在青唐时和阿蛮一起烤肉赏雪一样。可是这样的日子终究很短,阿蛮会出嫁,舅舅要为了青唐做很多很多的事。
王璩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刺到一样,用双手抱住膝盖,头贴在了膝盖上,这样才能让心里的痛少一些。娜若走了进来:“姑娘,那个什么王爷派人来,说要请您过去。”娜若这些日子的大雍话已经能多说几句,但舌头老伸不直,说晟王时老念成剩王,纠正了她几次之后,她索性叫什么王爷了。
这一路晟王都没找过王璩,除了让人在驿馆里给她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饮食之外,很多时候晟王都是当她不存在的,这个时候离京城不到十天的路,寻自己做什么?
王璩跟着侍从来到晟王房里,天气已经渐寒,晟王房里燃了大大的火盆,一个小厮正在窗下用小火炉煮着茶。看见王璩进来,不等她行礼晟王就开口道:“这不是在外面,你也无需多礼。”
他既这样说,王璩也直起身子,在小厮搬过来的一个椅子上落座。刚坐下小厮已经捧了茶过来,晟王指一指:“这是碧螺春,虽然放了有半年了,可总好过没有,我让他们收了松针上的雪煮的,你尝尝看。”
虽不是新茶,可王府藏茶的手段不是外人所能比的,王璩轻轻尝了一口,抬头笑了笑:“王府藏茶的手段果然高明,这茶,竟吃不出是陈茶。”晟王用手得意地捋一下胡子:“我生平所好,不过就是茶酒。”
又闲谈几句,晟王不外就是问问王璩带的寒衣够不够,不会无缘无故寻自己来的。王璩把茶杯放下,眼看向晟王:“王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晟王搓一下手掌,顿了顿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我接到京中来信,说郡主府虽然修缮过了,可已数年没有人入住,难免有些冷清,陛下的意思,你到京后先到我的府邸住几日,等过了年再搬到郡主府去。”
晟王的话并没有全说完,看着他的眼,王璩已经明白他想让自己开口拒绝,可不能这么快就遂了他的心,王璩垂下眼:“陛下对小女子十分关爱,小女感激于心。”晟王的眉皱了皱,接着就又道:“陛下自然是关爱众人的,只是我的府邸人多口杂,住的十分狭窄,郡主住到里面,房屋狭窄难免会受委屈。”
除了世子和楚国公,晟王还有数个庶出子女,楚国公成婚后就搬了出去,但那几个庶出子女还小,都还在王府住着,再加上世子一家,晟王几个姬妾,的确晟王府听起来是够挤的。但王府本身就不小,别说再多一个王璩,就是再多几个也足够住了。
王璩抬头淡淡一笑:“王爷是怕楚国公吧。”楚国公当日求亲虽然没有得允,但在晟王看来,自己这个一向乖巧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子顶撞太后,绝不是件小事。如果王璩住进自己王府,楚国公回来过年是必定要在王府小住的,各种宴会也是避不开的。这住在一个家里,到时又闹出什么乱子,谁也不知道。
听到王璩说出自己心里所想,晟王轻叹一声:“郡主,你没有儿女,不晓得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当日犬子为你,也是闹了一场风波。”王璩微微嗯了一声,接着继续道:“楚国公夫妇伉俪情深,王璩不过是当日的一个过客,怎会再起风波。”
晟王的那声咳嗽都卡在嗓子里,自己是男人,怎么不知道凡得不到的就是最好?儿媳已经足够出色了,出身后族,容貌秀丽,性情活泼,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可是世间最怕就是得不到三个字,以前是隔的远远的,现在呢?
真把他们两个放在一个府邸里,晟王没有这个胆子。王璩没有说话,看着王璩那端庄俏丽的面庞,晟王叹气:“郡主,我算起来也算你的舅舅,称你一声外甥女也是可以的,就让我托老说一句,世间最难忘就是得不到。”
不管到了哪里,去了何处,都不能安心住下,舅舅,你要初二平稳安顺,难道你不晓得这四个字对别人是极轻易的,对初二却是极难的吗?王璩微微叹了一声,抬头眼里又重新染上坚毅:“王爷为子女操心,王璩深感,王璩一生孤苦,这是早已注定的事。”
见王璩眼里有隐约的泪,偏偏说的话却那么坚定,晟王心里有些不好受,抛开她的所为,不过是个孤女,有父恰似没父,有母却在含冤。公主府里的事情,又怎能瞒得过晟王?
一生孤苦,晟王再度叹息:“并不是我赶你走,只是我一点爱子之意,你…”到了此时晟王再说不出话来。人人都说自己姐姐洛安公主的两个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遇到父杀母,可是他们再苦,也有太后的庇护,舅舅姨母的疼爱,从小生长在宫里,长大男婚女嫁,也是任他们挑选。
可王璩命苦更甚于他们,同样是父杀母,却要忍着孤寂长大,本该庇护她的家人却把她卖了一次又一次。那句不要多心再说不出来,如果当初楚国公娶了王璩,是不是就不再一样?可是这样的念头只是一转就消失了,母后怎么允许,淮阳又怎会允许,威远侯府更不愿意。
这个孩子,真的是一生孤苦,王璩已经笑了:“王爷爱子之心,王璩明白,王璩无福,不能得父母呵护,又怎能阻止别人去呵护子女。”哎,晟王再度叹气,王璩又是一笑:“况且我也没想过回京,天下之大,山水终多,只想在那山水之间,寻一处安身之所,看花看水看云,了此一生罢了。”
明明是二十多岁如花的年纪,可说出的话却似那年已老迈看破的人,晟王不能阻止,这样的结果对京城里的世家来说是最好的,不然她真的回京,是来往好,还是不来往好?
王璩已经起身告辞:“王爷若无别话,这就告辞。”看着她弯身行礼,晟王扶了她一把:“你一孤身女子独自在外也不好,等我给陛下报去,让他派一官员随你前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长长的孤寂啊,要不是我家女主心志坚定,是怎么都忍受不下来的。乖女儿,以后你就不用这么孤单了。
81 本分
王璩已经站起身:“王璩一生孤苦,独自上路也已习惯,况且还有侍卫和侍女,无需再派官员。”晟王的眉微微皱起,看着面前的王璩,王璩站的还是那么笔直,脸上有从不曾变过的坚毅。
这样一个女子啊,怎么都不肯低头。晟王此时不明白心中对她的感觉,但隐隐觉得,自己那个儿子,在她面前着实有些幼稚了。稍稍定一下心,晟王看着王璩:“你毕竟是大雍郡主,身边怎能没有一个大雍的人?燕王给你预备的人手虽足够,他们中能讲大雍话的却不多,多个大雍官员,路上遇到什么事,也便宜些。”
话已至此,王璩再要推辞就显得太矫情,她微微点头,又行一礼就退了出去。晟王站在门边,看着王璩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眉头没有松开反而皱的更紧。当日只觉得自己儿子是因她的美貌而神魂颠倒,可今日这一席话,却让晟王觉得,能让楚国公神魂颠倒的,或者不仅仅是她的美貌。
一阵寒风吹过,从上午时候就一直阴沉着的天仿佛被这寒风吹的再也阴沉不了,几点雪花飘落下来。晟王微微叹气,身为王府当家人,他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进入王府成为王府主人。让王璩远离,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一件事情。
第二日刚用过早饭,晟王就又命人把王璩请去,昨夜的雪很小,路上都没积起来就全化做了水,瓦上那微微的白在阳光照射下也很快化成水,滴答滴答往下滴。王璩一路沿着游廊走来,听着那滴答的水声,面上神情依旧没变,到了今时今日,已再没有任何事能轻易激起她心中的涟漪。
除了晟王,邵思翰也在屋里,看见王璩进来,晟王指一指旁边的邵思翰:“邵主簿本是我王府属官,为人仔细,办事小心,我们午饭后就要继续动身回京,陛下那里的消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就让他先跟你上路。”
见王璩没有说话,晟王咳嗽一声:“你可是在恼那日城门前他说的话?邵主簿素来为人正直,遇见不平之事…”晟王觉得这不平之事有些过于严重,飞快改口:“遇到些事喜发议论,这也是年轻人的通病,等再过些年就好了。”
王璩不由去瞧一眼邵思翰,邵思翰还是一脸平静地站在那里,如同被说的不是自己,感觉到王璩在瞧他,耳根处浮现出一抹红色,但王璩并没看见那抹红色就已经转向晟王:“王璩虽是女子,但也晓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当日王璩既做了这种种事,又怎会怕天下人的眼?”
真要怕、真要恼,就不会回转大雍了。晟王嗯了一声,又对邵思翰道:“邵主簿,这段时间你就跟着顺安郡主,等陛下那里有了别的旨意,再行决断。”邵思翰行礼:“下官谨遵王爷钧旨。”
接着又转而对王璩行礼:“下官这些时候就全由郡主差遣。”王璩后退一步,微微弯一下腰,只当受了个半礼。晟王也算了了桩心事,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王璩走到门边时候才转身对晟王道:“楚国公有您这样一位父亲,真是他的福气。”
说完王璩就疾步离开,邵思翰愣在那里,不明白王璩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晟王叹气,世间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女安康顺遂。世间做儿女的,都愿自己的父母体贴慈爱,关怀备至,可是天下偏偏有那样不肯爱惜子女的父母,遇到这样父母,竟是让做儿女的百般难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