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既是皇帝迎娶皇后的好日子,来恭贺的人也不少,大殿之上群臣云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皇帝坐在案几面前,礼服还没换去,和大臣们一样,他也在等待。

殿门口传来脚步声,大臣们齐齐望去,当看见是德安公主走了进来,群臣们心里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东阳王此举明明是对准了德安公主,现在要站在哪一边群臣们都在思量。

德安公主并没去看群臣们的神色,而是快步走到皇帝面前:“陛下,东阳王谋反叛乱,请陛下下诏讨贼。”德安公主声音不大,却如一滴油掉进了热锅,群臣们都看着皇帝。皇帝心里是五味杂陈,调东阳王回燕京本是要制衡德安公主,德安公主摄政多年,羽翼已成,一般的人无法制衡,而只有自己那位长兄在东阳经营多年,才堪堪与她有一击之力。

本想着今日自己大婚,趁德安公主进宫之时一举将其格杀,再让东阳王带领军队迅速控制住拥护德安公主的臣子,从德安公主手里拿回权利。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东阳王连宫门都进不了,当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报,东阳王谋反。

看着面前的德安公主,皇帝只觉得一阵齿寒,还没说话已经有人大喊起来:“胡说,东阳王怎么会谋反,明明是你挟持陛下,谋害忠良。”说话的人是东河郡王,一个小部族的首领。

东河郡王一开口,立即就有人跟随:“东阳王若想要帝位,十二年前就争了,何必等到现在,明明就是你在这里捣鬼。”说话间已经有人冲到德安公主面前,刀直指德安公主的鼻尖:“你这女子祸乱朝政,挟持陛下,你才最该死。”

安静的大殿顿时陷入混乱,德安公主并没慌乱,面前直指鼻尖的刀仿佛不存在一样,她抬头看向皇帝:“陛下?”青唐皇帝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德安公主已经对内侍道:“还不快给陛下预备笔墨?”内侍们把笔墨捧出,东河郡王的刀就要砍下,离德安公主的头发只剩一点点的时候锵的一声,东河郡主的刀断成了两截,接着一道寒光闪过,东河郡王看着自己喉间的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满脸不可思议倒了下去。

德安公主也没上前拔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东河郡王,你府里的姬妾未免也太多了,连我一招都接不了。”说完德安公主才抬头看向群臣:“还有谁要和我比试?”看着德安公主那平静的面容,还有那空气中没散去的血腥味,群臣互相看了一眼,这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在十二年前那场皇位争夺战中连诛数人的女子。

有人动了动,但他不是拿刀去和德安公主拼命,而是走到东河郡王的尸体面前,拔掉东河郡王喉间的刀,在他衣服上擦净血迹后走到德安公主面前:“公主的刀还是那么锋利,果然不愧是当日元帝陛下亲赐的。”看见这样做的是托德,皇帝的眼猛然睁大,接着就闭上,托德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支持谁,没有了托德部族的支持,光靠东阳王的势力,德安公主就动不了。

德安公主接过了刀,对托德微一颌首,对皇帝道:“陛下,请下诏。”群臣互看一眼,托德已经表明了立场,剩下的人再和德安公主作对已经没了多少胜算,有人脚步动了动,接着就行礼:“陛下,请下诏。”

半夜时分那场火就渐渐熄灭,喊杀声也听不见了,天地之间重新归于平静。看来已经分出胜负了,邵思翰长吐了一口气,就不知道胜的那方会对使团怎么样?按照惯例来讲,使团一般不会受到冲击,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蛮夷会怎么想?

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邵思翰循声望去,王璩靠在床头,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已经沉入梦乡很久,但那双手依旧紧紧握住匕首。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邵思翰心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初见时候她是那样娇弱美丽,同样被家族所放逐,自己心头不由有些怜悯,后来听说了她的死讯,心里还有一些不好受。

再来就是青唐的偶然相遇,说出章家因她而起的灾难,她毫无恻隐之心,这样美貌的女子可惜竟然心肠狠毒,到现在面对未知事情的镇定,邵思翰觉得自己一点也看不透她,就连她的容貌也有了些变化,虽然依旧美丽,但眉间眼底好像多了些什么,看着她在睡梦中仍然不肯放开的匕首,邵思翰的眉头皱的更紧。

窗前发出噼啪噼啪的声音,打断了邵思翰的思绪,他起身去看,把窗重新关好,关窗之前,空气里仿佛还有浓烟的味道,邵思翰不由呆了一下,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回转身的时候,邵思翰对上了一双眸子,不知怎么的,邵思翰开口解释:“你继续睡吧,现在离天亮还早。”王璩摇摇头,这样能让脑子清醒一些:“外面的火灭了吗?”邵思翰嗯了一声,接着继续解释:“也听不到喊杀声了,看来他们已经分出胜负了。”

王璩并没理他走到了窗前,推开窗分辨着方向,外面一片宁静,如果是东阳王赢了的话,那么现在外面该大乱才是,东阳王久不在京城,朝臣中虽有他的党羽,但估计也不多。那么他赢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肃清依附德安公主的群臣,一定会派兵到各家府邸去的,而不是这样平静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看着王璩一会皱眉一会笑,邵思翰觉得自己实在猜不透面前这个女人,终于等到王璩把窗关好转回身来,邵思翰才重新剔了剔蜡烛:“现在天亮还有一会儿,你在这里睡吧,我还是先出去吧。”

王璩低头,接着就又抬头笑了:“邵公子到了现在,终于想起我的名节了?”大雍女子的名节至重,两个单身男女共处一夜,传出去那就是让双方家族蒙羞的话,可现在就算邵思翰退出房间又有什么用?两人已经相处了大半夜了。

邵思翰咳嗽一声好掩饰自己的尴尬,王璩已经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低头看着那蜡烛:“邵公子今日施以援手,小女感激不尽,既然你的同伴以为我是青唐女子,邵公子也不用再退出去。”

邵思翰脸上的红色更甚:“方才不过是权益之计,在下并无冒犯之意。”王璩觉得这样的谈话实在是太无趣了,和阿蛮待的久了,已经学会了她那种直来直往的谈话,而不是自己那过去二十年,日日都不能忘的礼仪规矩,说话要绕圈。

王璩用手抹了下脸,残存的睡意终于不见了,她对邵思翰一挥手:“我已是个死人,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全没必要。”死人?邵思翰的眉头又皱了下,接着就道:“王姑娘以后就再不回大雍了?”

回大雍?王璩一笑:“当然要回去,但不是现在。”不回大雍又怎么能为母洗冤呢?


疑问

不过这些话王璩不会对邵思翰讲出来,面前的人只是个陌生人,虽有一夜共处的缘分,但也仅仅如此。邵思翰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交浅言深这种忌讳他还是明白的,况且面前这个女子,以后只怕再无交集,那问的清楚明白又有什么用?

室内又重新归于沉默,邵思翰打了个哈欠,一夜未眠的他是有些累了,只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下去。面前的蜡烛跳了几跳,在发出强烈光的同时终于颓然倒下慢慢熄灭,屋里却没有漆黑一片,邵思翰努力睁开眼,面前的王璩依旧那么清晰,天已经亮了,这一夜终于结束了。

王璩已经起身行礼:“多谢邵公子一夜收留。”她这是要走了,邵思翰起身还礼,知道自己再没有和她共处的机会,心里不由有一些怅惘,王璩已经上前打开了门,天色还早,门外并没什么人,王璩回头,对邵思翰微一点头:“邵公子,威远侯府的三姑娘已经死去,今日邵公子见的,不过是一个普通青唐女子。”

邵思翰会意地一点头,她既然不肯说就有她不肯说的道理,心如蛇蝎也好,别有苦衷也罢,那些都和自己毫无关系,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邵思翰拱手道:“姑娘放心。”王璩绽开一个笑容,微微一福就飘然而去。

邵思翰站在门口,心头有一丝悸动,快走两步想追上她的时候,只看见她粉色的裙摆一角荡了一下就在门后消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邵思翰低下头,怎么能忘了自己的目的呢?她和自己不一样,又何必为了那么一点同病相怜就忘了呢?

昨日的风雨并没影响到燕京普通百姓的生活,王璩出门后一路行来,看见早起的人在扫着自家门前的路,也有卖早食的人支着摊子,街上的人讲的不过就是市井里面常讲的那些闲话,看来换个皇帝还不如隔壁家媳妇偷情被抓让这些人高兴,王璩自嘲地想。

像王璩这样打扮的青唐少女很多,这么早起出去做活的更不少,王璩并不担心露出什么破绽,但还是摸了下怀里的匕首,辨了下方向后往公主府那边去。

公主府所住的地方也是燕京王公贵族扎堆的地方,一走进那条街的所在,气氛就和普通百姓所居不一样,街上多了很多全服甲胄的士兵,看见这种情况,王璩想了想就从一个窄巷进去,那里一般是下人们出入的地方,总该松懈些。

但并不如王璩所愿,窄巷里也一样有士兵在那里,这样的气氛让王璩吸了一口气,如果是德安公主赢了,那自己是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是德安公主输了呢?王璩不由握紧刀把,决定还是退出窄巷从前面走。前面大街上的士兵此时更多,王璩边走眼往士兵们身上看去,只有想办法混到公主府周围才能知道究竟。

王璩心里打着主意,双耳不放过任何一点声响,越往里面走,离公主府也就不远,她的到来终于引起那些士兵的注意,有个领头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语气有些生涩:“奉陛下诏,这里不许进出,你要过路还从那边走。”

陛下诏?难道昨日是青唐皇帝得了渔翁之利?想到这个可能,王璩觉得口里的干涩更重,青唐皇帝一旦得手,那么德安公主现在就成了阶下囚,舅舅呢?还有阿蛮。

小头目见王璩不动,又重复了一遍,王璩把心头泛起的猜想咽下去,嘴里带出哭音:“这位大哥,我妹妹在里面贵人家做事,我爹娘担心了一晚上,这才让我一大早过来探个究竟,还请大哥您行个方便。”

里面贵人家,小头目的眼眯了起来,王璩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同时也做好了选择,如果一说德安公主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就好跑。

小头目并没有放王璩进去的意思,只是沉吟了下:“昨夜里面有几家府邸已经被烧了,你妹妹是在哪个贵人家?”府邸被烧?王璩的心更跳了起来,踌躇一下决定不说实话,托德家也在里面,就用他家吧。王璩往后退了一步:“我妹妹在托相家。”

小头目的神色放松,刚要说话有匹快马跑了过来,马上的人一脸严肃:“燕王回府。”燕王?王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舅舅的封号不就是燕王?他没事就好了。小头目正在惊讶王璩面上突然绽放出的美丽笑容,就见王璩往燕王来的方向跑去,小头目的心顿时提到了心口,冲撞了燕王的车驾,这是什么下场?

前面开道的侍卫见王璩跑了过来,刚准备驱赶就认出了王璩,王璩进府这几个月,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公主和王爷对这个来历神秘的女子一直很看重,阿蛮也口口声声叫她姐姐,燕王昨日还为了她派出白龙卫接她进宫,不过白龙卫任务失败,十二个人身死八个,另外四个也受了重伤。

虽然王爷没有发脾气,接了陛下的诏书出京追击昨夜仓皇逃走的东阳王,但在出发之前还要回一趟府邸,十之八|九就是为了这个女子,现在看见她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侍卫好不高兴,急忙下马道:“姑娘您没事就太好了,这就禀告王爷。”

王璩这一天一夜的奔波总算到了尽头,那颗心这才完全放下,一放下就觉得腿软,差点就跪到了地上。还不等王璩跪下去阿连怀德的马就到了她身边,看见外甥女虽然有些憔悴,但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阿连怀德的心这才放下来,他不敢相信如果王璩有个万一,自己该怎么办?

所有的怒火只有发泄给东阳王,势必要把他的余党全都消灭才能让自己出一口气。王璩看着舅舅,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半天才笑了笑:“舅舅。”阿连怀德已经下马,一把就把王璩提了起来:“好,这才是我段家儿女。”

周围有马嘶声,阿连怀德知道还有人等着自己,没有空再说别的,叫过一个侍卫把王璩放到了马上:“公主府昨夜被烧了,你先进宫去,和阿蛮他们在一起。”重新归于舅舅的庇护下,自己就安全了,王璩嗯了一声,只对舅舅说了一句:“舅舅,你要小心,我们都等你回来。”

阿连怀德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妹妹,用手拍一下王璩的头,让几个侍卫护送王璩进宫,就翻身上马,带着人马离去,直到烟尘全部消失,王璩才勒转马头往皇宫的方向去。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王璩觉得全身都很放松,手里的缰绳已经掉了下去,已经快要梦见周公了。

突然马停了下来,难道已经到了皇宫门口?王璩睁开眼,还是在大街上啊,离皇宫总还有那么一两条街的距离,侍卫已经把王璩围在中间,看着拦住他们的人。

来人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他对侍卫们的虎视眈眈视而不见,只是看着王璩:“晟王想请姑娘一叙。”他说的是大雍话,王璩的眼睁大,接着就恢复正常,这个变化并没逃过文士的眼睛,他又加了一句:“晟王是…”

不用他再解释,王璩已经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上面的纹饰标志着这车不是普通人能乘坐的,想来晟王就在那里。王璩开口,这时候要装自己听不懂大雍话就有点太迟了:“小女子不过一平人,不敢面见王爷,况且也素无瓜葛,再则男女无故不同席,不敢奉王爷诏。”

文士并没奇怪王璩会这样回答,依旧微笑着道:“素无瓜葛吗?这倒未必。”王璩觉得心里有些烦躁,现在并不是见京城里的人的好时机,但是为什么昨日遇见邵思翰,今日又被晟王缠上?□的马儿似乎也察觉到了王璩的烦躁,轻轻喷了喷鼻子,王璩抚摸一下马儿的脖子,已经想出应答之策:“小女子是青唐人,怎会和大雍贵人有瓜葛?”

文士笑了,否认就是另一种承认,他并没有反驳而是问出另一句话:“敢问姑娘可姓段。”王璩的手还是在马儿脖子那里没松开:“不姓段。”说完王璩的马鞭扬起:“先生还请让开。”

文士微微一笑,侧过身让开,王璩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泄露了不少。文士直到王璩不见了,这才走回车里,车内的晟王面色如常,看见文士进来只问了一句:“如何?”文士舒了口气:“这姑娘的来历很蹊跷,只怕她就是段崇德的外甥女。”

晟王哦了一声:“不是听说她死了,比她娘死的晚不了几个月。”文士笑了:“王爷也相信那些障眼法?”晟王哈哈一笑:“就算如此,王家打了一场官司的女儿也是她,如果真是她,死了两次的人还活着,也算个奇事。”

文士并没有笑,眼里深邃无比:“谁也没想到死去的人还会活着,只怕以后淮阳公主那里会有些麻烦。”晟王的脸终于变了下色,接着就叹气:“母后也很后悔太过于宠淮阳了,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说完晟王似乎老了许多:“先回驿馆吧,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该禀告陛下才是。”马车缓缓离开,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这是当初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的。

王璩已经进了皇宫,青唐的皇宫比起大雍皇宫来没那么庄重大气,反而透着一股粗犷。王璩在宫女的带领下七拐八绕地到了阿蛮住处,刚走进去就被阿蛮紧紧抱住:“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昨儿我担心的一夜都没睡着。”

看着阿蛮眼圈下明显的青色,王璩心中一暖,拉起了她的手:“别担心,我怎么也是姐姐,不会有事的。”阿蛮点了点头,接着眼圈就红了:“可是娜依没逃出来,还有塔叔也受了重伤。”这一路上王璩都不敢去问侍卫昨日接自己的白龙卫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白龙卫很精良,但那是上百个人围观,只记得自己回头时能看到的是满眼鲜血。

王璩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比平时更厉害些,那样的红以后是不是还要见到更多次,那温热的鲜血喷到自己脸上的感觉,还有刀插|进身体时的闷响。王璩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旁边的茶壶就往嘴里倒茶,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在想了,可是脑子一直转个不停,一壶茶倒完王璩依旧没有平息下来,她的举动吓坏了阿蛮,阿蛮扯着她的胳膊连声叫着姐姐。

话里的惊慌让王璩有一丝清明,王璩刚抬头想笑一笑,眩晕袭来,她竟倒了下去,昏倒在阿蛮脚下。

作者有话要说:姜还是老的辣

 

第 41 章

王璩醒来的时候耳边有小孩子叽叽喳喳在讲话,不时还能听到阿蛮气恼的声音:“你们别吵,把姐姐吵醒了怎么办?”虽然阿蛮已经竭力压低声音,但她本来嗓门就不算小,再压低那声音也清晰可闻的。

一个男孩子不服气地开口:“姐姐,明明你的声音最大,你看,姐姐就醒了。”阿蛮转头去看,见王璩已经睁开眼,伸手就去扭那男孩的耳朵:“明明是你吵醒的。”男孩子的下巴高高抬起,他的模样不像段崇德倒像德安公主,这是阿蛮的弟弟,今年刚九岁的图鲁。

王璩推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好让干涩的喉咙恢复正常,阿蛮已经叫来宫女把那几个吵吵嚷嚷的孩子送出去,除了图鲁,另外两个估计也是什么王的儿子,和图鲁一样在这皇宫里面学习。

青唐先帝是个有远见的人,知道光靠武力已经不能够包打天下,虽然大雍人在青唐人的眼里懦弱狡诈,可是大雍的天下却很稳定。于是他诏令王公贵族们的孩子,除了必须的骑射之外,也要学习文字,了解怎么治国,而不是一味的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相对于男子,对女子的这些要求就不是很高,阿蛮虽也跟着学了几年,但除了能讲一口流利的大雍话,能用大雍文字写几首诗,看一些书之外别的也就没多少了。用阿连怀德的话来说,阿蛮的心是典型青唐人的,好骑射轻文字。

图鲁就和姐姐不一样,虽然才九岁,身体有些瘦弱,但学这些东西却足够快,举一反三能力也很强。德安公主常常叹息,如果这一儿一女能合起来多好。

阿蛮说话的声音打断了王璩的思绪,听到连皇后都遣人来问过自己,王璩微微一笑:“我不过是昨夜没睡好而已,你也不用太担心。”阿蛮伸手搂住王璩的肩,话语里带有撒娇:“姐姐,你不知道你倒下去的时候面色白如纸,把人都差点吓死,偏偏这里的太医也不中用,说你只是睡过去了。”

王璩拿过桌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一切都好,她抬头微笑:“我饿了,太医说的没错,我不但困的很还饿的很。”阿蛮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个记性,太医让我们预备了吃的,说等你醒过来吃完了就好。”

说着阿蛮一拍手,宫女已经端着吃的走进来,四样点心四道热菜,热菜里面有小炒肉和炖鸡汤,点心也是京中常见的。这让这些日子看惯了面饼和各种肉干的王璩有一点发愣,怎么会见到这样算得上是家乡风味的吃食?

宫女已经开口道:“娘娘知道姑娘受了惊吓才晕倒,特意吩咐厨房预备了这些吃的,好慰藉姑娘的思乡之情。”阿蛮已经拿起旁边的碗给阿蛮打了一碗鸡汤,宫女忙上前接过阿蛮的勺,笑着道:“这汤也和平日炖的不一样,是用小火熬的,里面还放了一根老山参,据说这样最补身。”

难怪能闻到一股药香味,王璩轻轻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勾起了王璩的回忆。来青唐这么多天王璩知道青唐人就算是熬汤也是用大锅大火,把整只的养或者半头牛扔进去,等到肉熟汤浓再把肉捞起来吃肉喝汤。

这样汤色清白带有一股药香味的汤王璩是来青唐后第一次喝到,王璩把碗放下对宫女笑了:“俗话说入乡随俗,我既来了青唐就用青唐人的习俗待我就是,怎好意思让你们特意为我做这些呢?”宫女面上的笑依然那么恭敬:“您是贵客,按了大雍的说法要宾至如归,青唐本就没有大雍繁华,怎好在这些上面再委屈您呢。”

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王璩觉得自从来青唐后就一直保持的好心情消失不见了,果然不管在哪里,皇宫里的人说起话来总是要弯了那么几弯。王璩面上也浮起那种得体笑容:“请代我多多敬上皇后娘娘,今日已经天晚,等到明日一早再去面见谢恩。”

宫女含笑应了,王璩在她们殷勤的服侍下继续吃饭,可是虽然菜的味道不错,点心也做的很正,可是这样的拘谨让王璩感到自己重新被束缚,还不如当初在公主府的时候娜依做的面饼配烤肉,再加上一壶葡萄酒,好过面前这满桌佳肴。

安静地吃完了饭,宫女收拾了饭菜行礼退下,屋内终于只剩下阿蛮和王璩两人,王璩不管那么多就重新躺回床上四肢摊开,这样不雅的姿势好像才能把刚才那种束缚完全抛开。经历了三个多月自由自在的生活,重新再用合乎礼仪的方式来用饭,中间还不忘说上几句恰到好处的话,王璩觉得自己完全不能适应。

阿蛮也躺到了王璩身边,用手摇着王璩的肩:“姐姐,你对舅母会不会太客气了?舅母常说要我不要太客气,就像当初她还没嫁进宫一样?”王璩转过身子瞧着阿蛮,这个表妹已经十五岁了,可是从小生活的就很简单,再加上别人的宠爱,或者她真不明白人心有哪些算计。

青唐人都知道实际掌权的人是德安公主,而做为一个傀儡皇帝的皇后,王璩相信这位皇后定然不是那种甘于手中没有权利的人,毕竟皇后是托德的妹妹,而托德,除了是当朝宰相之外,他的部族还握有青唐三分之一的兵马。这位皇后若真的心甘情愿做个傀儡皇后,今天这顿饭的说辞就不是这样了。

得不到王璩的回答,阿蛮拿起头发往王璩的脖子上挠,王璩这才浅浅笑了笑:“我和皇后娘娘并没见过面,客气点比较好。”阿蛮嗯了一声,重新躺平,看着屋顶发出叹息:“这次阿爹出去,要多久才回来呢?”

燕王奉诏追击东阳王,也许一天,也许半年,谁也不知道要追到什么时候,毕竟东阳王领地那里还有大批兵马。再加上这一路上那些支持东阳王的人,王璩叹了口气,这青唐的局势比起大雍来要复杂的多,而且他们可没有大雍那样多用计谋,很多时候都是双方打一场来解决问题。

王璩的叹息并没有被阿蛮听到,她已经沉入梦乡,月亮升起,柔和的月光照了进来,王璩直起身抱紧双膝,把脸贴在膝盖那看着月光下阿蛮那安静甜美的睡容。或许舅舅舅母这一路看到的血腥太多,才会让不告诉阿蛮那些事情,这样无拘无束长大的孩子才会有如此安静甜美的睡容吧。

既然身在皇宫,去朝见皇后就是必要的事情,一大早起来王璩就梳洗妥当,等着跟阿蛮一起去朝见皇后,阿蛮打着哈欠让宫女给自己梳头,残睡未醒的她看起来就跟个孩子一样。王璩给阿蛮别上一支玉簪,看着这张美丽的脸,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好像是在想段妈妈说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之后就是威远侯府以自己生病的借口回绝了几门亲事,于是自己不负所望地“病”了,一病就是好几年,病到人人都知道威远侯府的三姑娘经常连床都起不来。这种如春花开放样的笑容自己从不曾有过,以后估计也不会有。

阿蛮已经收拾妥当,两人在宫女的簇拥下往皇后宫里去,青唐皇宫并不大,从昨日住的地方出门不久就能看见皇后宫殿的围墙。已经有内侍远远迎了上来,对阿蛮行礼后就有人跑去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