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又何需妻子来说明?青唐这些年的政治东向,阿连怀德比妻子清楚的要更多。青唐和大雍不一样,虽说皇帝被奉为共主,但各部族都有各自的兵马,部族之间的矛盾也不少,没有共主前,部族与部族之间常常厮杀的血流成河。
有了共主后,如何调停部族之间的争斗和打压那些想代替的人就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除了联姻之外,各部族都有女儿进宫为妃,她们生下孩子之后,争夺王位就成了一件重要的事。
和大雍那种只在背后谋划不一样,青唐每次换王都有一番厮杀,十二年前青唐上一位皇帝驾崩,他身后十二个儿子和七个女儿之间互相结盟,再加上各自身后的部族支持,在皇宫里杀了一番天昏地暗,最后德安公主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拥立了自己最小的弟弟,刚刚五岁的十二皇子登基,而剩下的那十一位皇子,除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外,统统做了刀下鬼,大皇子早在少年时就被封为东阳王,看见一乱就脚底抹油溜去了东阳,而四皇子素有隐疾,又唯德安公主马首是瞻,被封了个闲王在燕京待着。
剩下的六个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一人重伤而死外,剩下的五位公主都被逐出燕京,去往寒冷而边远的封地。
这场混乱阿连怀德曾经亲身参与,也就是由此一战,才奠定了阿连怀德今日的地位。听到妻子提起这个,阿连怀德微微嗤了一声:“兵马多又有什么用?当日五皇子就是出身于托德家族的,算起来他还是托德的表弟。”
可照样被托德家族背弃,成为了德安公主的刀下鬼。德安公主微微一晒,还是看着丈夫:“现在和那时不一样了,那次是东阳王不肯参与,可是陛下已经召回他了。”召回东阳王,就意味着那位母亲出身小部族的皇帝不甘心再做傀儡,想借助于长兄之手把摄政的公主灭了。
阿连怀德坐到火盆旁边,伸出手去烤火,眼里有一丝嘲讽:“东阳王?陛下是在引火烧身。”这个答案和自己设想的差不多,德安公主轻轻嗯了一声,问起丈夫别的事来:“你今日见了你的外甥女,有没有十分恨我?”
德安公主的声音很轻柔,如同和丈夫问最平常的事,阿连怀德的下巴紧了一紧,接着看向妻子:“我当然恨你,从十八年前恨到现在。”火盆里的炭发出噼啪声,德安公主并不意外丈夫的回答:“你是上天选定的,能光耀青唐的人,只要能光耀青唐,你恨我又有什么关系?”
上天选定的人,当那日段崇德知道答案的时候,几乎都要陷入疯狂,怎么世上有这么荒唐的事?即便当时的自己脱口而出要篡了她的国,她也依旧笑着道:“只要你有本事能篡了我的国,篡了我的国后能够光耀我的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以后继承这个国的,依旧是青唐人。”
青唐,大雍。听到丈夫默默念叨这两个词,德安公主唇边露出一丝甜美的笑,伸手握住丈夫的手:“你又何必自己骗自己,你现在是青唐人,还是大雍人,你自己分得清吗?”
德安公主的手很柔软,一点也不像是能上马打仗的女人,阿连怀德把手从妻子手里抽出来:“你当日做这些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我在大雍的亲人吗?”德安公主的话还是那么轻柔:“为了青唐,就算杀尽你的族人我也不会手软的,况且,十二年前,你不也一样杀了我那么多的兄弟姐妹?”
阿连怀德再次语塞,每次一说到这个问题,阿连怀德就觉得自己会被面前的女人带入疯狂之中,为了一个所谓的天兆,她能做出把自己骗到青唐的行为,甚至排除众议,对自己委以重任,在她心里,只要能光耀青唐,做什么都可以。
阿连怀德站起身,决定还是出去外面冷静一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德安公主轻柔的话语:“不过你的外甥女能够找来,也算她有本事,我听说她在大雍吃了很多苦头,我这个做舅母的总要帮她一下。”
第35章
阿连怀德的脚步并没停下,德安公主看着丈夫的身影,用手撑住头好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会儿她把手里的东西扔到火盆里,那是一张布状样的东西,一遇到火就烧了起来。德安公主轻轻敲打下自己的额头,东阳王的归来德安公主并不担心,自己的那位弟弟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至于段崇德的外甥女,德安公主微微一笑,和大雍平静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该动一动呢?
阿蛮住的院子一样陈设简单,不像大雍世家女儿的房间陈设那么精致优雅,沐浴完毕的王璩坐在镜子跟前,慢慢开始梳头,没有丫鬟服侍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阿蛮屋里唯二的两个侍女,一个在给她们准备吃的,另一个在给阿蛮预备衣服,这里不像大雍那里,随便一个世家女子身边没有十来个丫鬟婆子服侍就说姑娘受苦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蛮裹在貂裘里跑了出来,身后侍女还在那里说话,语速很快,王璩也听不大懂。阿蛮张嘴就要说话,猛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侍女道:“你们在姐姐面前要讲大雍话。”侍女应是,王璩已经笑了:“我总要学青唐话的,你们要多讲讲我才学的快些。”
阿蛮点头:“姐姐你果然比我想的周到。”接着阿蛮就坐到王璩身边,地上没有椅子,只铺着花纹繁复的地毯,王璩拿了旁边的一个小垫子过来坐到镜子跟前的,看来以后要和阿蛮一样,习惯随地就坐下。
侍女端着吃的进来,一盆烤熟的肉,一碗肉汤,面饼虽没有阿蛮他们在路上吃的那么干,但个头也不小,银壶里面装的明显不是水。侍女把吃的放在一个小几上,接过王璩手里的梳子给她梳起头来。
那烤肉的个头真大,王璩还在惊讶,阿蛮已经拿起面饼,把烤肉用刀切碎了放在面饼上,轻轻一卷放到嘴里咬了口,对已给王璩梳好头的侍女比了下大拇指:“娜依,你烤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叫娜依的侍女笑了,给阿蛮倒了碗汤:“公主,娜依做的肉汤也很好喝。”
阿蛮把碗往王璩这边推了下:“姐姐,难道你不饿吗?还是大雍人吃饭要先喝汤。”这汤一看就是油腻的,王璩十分怀疑自己能不能喝下去,未来就是要吃喝这些,怎么样也要学着喝,端起碗喝了一口,这汤很鲜美,但有一股微微的膻味。
放下碗看着阿蛮期盼样子,王璩点了点头:“这汤不错。”阿蛮一脸看吧,我就说这汤不错,又拿起刀把烤肉剁碎,卷在面饼里递给王璩,那么大个面饼,王璩怀疑自己只用吃一口就会被撑到。另一个侍女已经提起银壶,里面果然是酒,酒色鲜红,阿蛮已经笑着说:“姐姐,你尝尝我们这里的果子酒,我知道中原人不喜欢喝烈酒,特意让她们寻出来的。”
肉汤、裹了烤肉的面饼,还有这果子酒,可王璩真正想喝的是清水或者茶。“阿蛮,你姐姐不是像你一样,这些东西她怎么吃的惯呢?”轻柔的声音响起,德安公主走了进来。
王璩忙起身行礼,阿蛮还是坐在那里:“阿娘,你总算记得过来瞧我了。”阿蛮的话里带有浓浓的撒娇,王璩心里又泛起一丝羡慕,为什么别人可以有爹娘的宠爱,而自己就不能呢?
德安公主走上前把女儿往下滑的貂裘往上拉一下,直到女儿裹的严不透风才笑着说:“阿娘忙的很,再说你现在有了你姐姐,她也可以陪你。”接着德安公主对王璩道:“我和你舅舅都很忙,常没有空陪她,你来了最好,你们姐妹也能说话作伴。”
王璩急忙应是,德安公主又笑了:“青唐和大雍不一样,你别那么拘束于礼仪,不过吃穿上是比不了大雍的,你不爱吃烤肉这些的话,就让厨房给你蒸馒头,再做几样小菜,这府里也有几个能做大雍吃食的人。”说到这里德安公主的眼微微一黯,看来这些都是为自己舅舅准备的,虽说这位舅母是异族,可从现在瞧来,她对舅舅也算得上是情谊深重。
转眼王璩在青唐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和在大雍那二十年都不能出门不同,王璩在这里每日都和阿蛮出门逛,有时也去参加别人的宴请。
虽然燕京比不上大雍的京城那么繁华,但建城也有一百来年,南来北往的人不少,酒楼商铺也随处可见,初来的时候王璩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抛头露面,但很快就习惯了,到哪里都没人管着,也没人盯着你的礼仪规矩,这样的日子多么轻松?
商铺里面也有专门卖大雍来的东西的,丝绸、水粉胭脂、瓷器、茶叶,有些布料甚至王璩都没见过,不过那些价格就都是天价。一盒胭脂都能卖到五两银子,这个价格简直就是抢钱,要知道王璩在公主府的时候,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已经足够买胭脂水粉还有那些零碎了。
见王璩拿着胭脂在闻,阿蛮已经拿到手上:“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这些胭脂?”说着阿蛮就回头叫娜依,王璩忙拉住她的手:“不用了,这胭脂也太贵了。”卖胭脂的小贩已经笑了:“姑娘,你可别嫌贵,这是大雍京城里最好的那家李记胭脂铺出的,我们辛辛苦苦从大雍这一路过来,赚这么点钱也是应该的。”
大雍京城里的东西?王璩不由放下胭脂笑着问:“你们经常去大雍吗?”小贩没回答,只是看着胭脂,王璩忙把胭脂拿起来:“你们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买了。”娜依上前接过胭脂,又把阿蛮要买的那些零碎也一并拿过来,一起结了帐。
小贩麻利地接过银子,嘴里说着话:“哎,去大雍这一路也极辛苦,像我们这样的哪里能跑那么远,不过是从上面的行商手里买下东西,然后卖出去赚点辛苦钱。”
王璩有些失望,小贩见他们出手大方,也有拢住客人的意思,又开口说:“虽然这些东西不是我亲自去运过来的,但是大雍的风情我知道的不少,就拿前几天说吧,我听说大雍边关有户姓章的,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京城里的侯府,儿子儿媳全死了不说,连老两口都差点没活下来,现在只有带着刚出世的小孙子讨饭过日子。你说这大雍的侯府怎么得罪的起?”
小贩继续在唠叨,王璩已经听不进去了,没想到竟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自己果真没有算错,王璩唇边现出一丝微笑,阿蛮已经拉着她走出这家店继续往下面逛。王璩看着两个侍女怀里的大包小包,再想想这一路上的确买了很多东西,王璩拉一下还想继续逛的阿蛮:“我们回去吧,都买了这么多东西了。”
阿蛮的手一挥:“没事,这些花不了多少钱,再说姐姐你什么东西都没有,眼看舅舅就要娶皇后了,还要买些衣料回去给你做新衣衫。”
说完阿蛮就要拉着王璩往一家绸缎庄走,刚走进绸缎庄,就听到传来有人清道的声音:“两边的人速速回避。”绸缎庄的掌柜忙让伙计们看好了衣料,别让进来躲避的人趁乱把衣料顺走了。
阿蛮可没那么紧张,从绸缎庄里探出个头,正好有熟人看见她,面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阿蛮,你怎么会在这里?”天,怎么会碰到这个讨厌的人,阿蛮想缩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大方地站出来:“朝鲁,今天你当值吗?这是谁要出城,是陛下还是我阿娘?”
朝鲁看着阿蛮的面孔,又听到她这样的问话,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直到阿蛮又问了一遍他才回答:“不是出城是进城,大雍派来使者参加陛下的立后大典,东阳王出城迎接他们进城。”
阿蛮哦了一声,对朝鲁挥手:“那你去吧,耽搁久了你主官会处罚你的。”朝鲁怎么肯走,看着阿蛮的脸:“阿蛮,没事的,我为了你就算被处罚也没关系。”阿蛮顿时觉得额头汗涔涔的,果然对朝鲁不能有好声气。
使者的车队已经过来,坐在车里的正使是大雍陛下的长兄晟王,正好看见阿蛮和朝鲁两个人在那里说话,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这青唐果然是蛮夷之地没有教化,光天化日男女就在大街上说话。”他身边的随从道:“是,青唐人好武尚杀,当年青唐先王驾崩,现在的王几乎杀尽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才登上王位,这样不顾手足之情的人,怎能教化百姓?”
阿蛮的身影已经看不见,晟王看着燕京街头:“罢了,那都是青唐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们不攻打我们大雍,就算他们自己都杀光了又关我们什么事?”想起来之前当今的嘱咐,随从沉吟一下道:“晟王,如果阿连怀德真是当年的段崇德,那我们该怎么办?”
晟王的眉头皱紧,当年段崇德失踪一事,一直是个悬案,虽说有他叛国的传言,但在没有坐实之前也不能轻易下定论,本来以为这些都是旧事,但谁也没想到此次回京的赵元帅在面见陛下时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他怀疑青唐摄政公主的驸马阿连怀德就是当年的段崇德。
这消息让陛下震怒,可在震怒之时也有几分清醒,这才命自己趁着这次出使查清这件事。可查清了又如何呢?晟王露出苦笑,段家子弟大都陨落在战场上,他唯一的妹妹已经死了,听说连他妹妹的女儿都死了。至于那些其他的段家人,早都是旁支的旁支,在段崇德失踪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各自四散。
晟王在这里思量,街道已经重新恢复了繁华,阿蛮和王璩走了出来,王璩笑着问阿蛮:“那个朝鲁看起来还不错,不是那么讨厌。”阿蛮的小鼻子一皱:“姐姐,都打不过我的人怎么不叫讨厌呢?”王璩笑了,却不知道这笑落到了别人眼里,那人的眉头微微皱起,王家三姑娘不是已经死了吗?侯府为了她还去和她的夫家打了一场官司,怎么现在她又笑靥如花地出现在了这里?
36、叛乱
王璩并不知道已经有人认出了她,虽在大雍生活了二十年,日日不出门的她除了家里人,没见过几个外人。而那些外人也多是女子,大雍的世家女子都不出门,更不会跑到青唐这么远的地方来。至于外男,除了楚国公外就没有别人见过自己。
而楚国公,王璩仔细看过大雍使团的名单,上面没有楚国公的名字。即便知道大雍有使团来此,王璩也没有半分慌张,他们都不认得自己,每日还是和平时一样。燕京的四周都已去过,如果不是青唐皇帝的婚礼就要举行,阿蛮还要带着王璩往远处去。
燕京的春天比雍京来的晚一些,但不像雍京的春天来的那么温柔,而是一下就到了,昨儿还穿着厚厚的裘衣,今天就要换上轻软的春衫。阿蛮在娜依她们的服侍下换上公主的礼服,对坐在那的王璩道:“姐姐,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进宫?”
王璩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在做,听到阿蛮这样问只是轻轻一笑:“今儿进宫的都是公主命妇,我又没有身份,跑去做什么?”娜依正在给阿蛮戴上冠子,阿蛮不习惯这样沉重的冠子,那小脸满是痛苦,听到王璩这话阿蛮就摇头:“什么身份,你是阿爹的外甥女,谁敢对你不满,我就去揍她。”
王璩唇边弯起笑容,手里的香囊已经做到了最后一针,用牙咬掉线头,起身把香囊挂到阿蛮身上:“阿蛮,这不是平时进宫,今日是陛下的婚礼,国之大典。”阿蛮晃一晃头,好像这样才能减轻冠子的重量,用手摸一下王璩给自己戴上的香囊:“姐姐,你做的真是又快又好,你既然不去我也就不拉你去了,不过你放心,等礼仪一结束我就出宫,宫里的厨师每次宴席做的都不好吃。”
王璩又笑了,阿蛮穿戴着她的公主礼服往外走,沉重的礼服让阿蛮不能像平时一样蹦跳着出去,步伐缓慢地她看起来有几分庄重。王璩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坐到窗下拿起一本书看。
娜依走了进来,轻声问王璩可要服侍,王璩挥手示意不必,娜依退了下去。不管是哪里的春天,风扑到脸上都是那么柔和,王璩看了一会书,站起身看着外面。
庭院里的树不是王璩熟知的柳树这些,而是高大的榆树,榆树上有点点绿色刚冒芽,路边有一些野草开着或黄或紫的小花朵。王璩伸出手去,没有柳絮飘落,只有风轻轻吹过她的手掌。
竟然有点想念大雍,王璩一直认为自己对大雍只有怨恨的,毕竟在那里自己只有痛苦的回忆,欢笑很少,可在这寂静的庭院里,感觉着春之到来,王璩心头竟泛起一些不知名的情绪,或者这就是所谓的思乡吧。
为什么思念呢?是思念自己的母亲,还是为了别的?站在窗前,王璩有些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娜依走了进来,把冷茶换成了热茶,又上了几样点心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王璩重新坐了下来,手碰到了什么东西,想起来了,这是贞静皇后的那几个香囊,自从离开雍京就再没注意过它们,那五个香囊还是和平时一样发出淡淡幽香,王璩并没有拆开它们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贞静皇后的怨恨当日王璩能够理解,而今日王璩只有发出一声叹息。
把香囊重新放了进去,王璩拿起书继续看起来,偌大一个府邸安静地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王璩小心翻开书,生怕这书页翻动的响声惊扰了这种宁静。
一页两页三页,不对,王璩把书放了下来,纵然是阿蛮不在,这府邸也不会这样安静,青唐人性格外向,平日里说话声大的像打雷,公主府里的那位总管的声音更是要大一些,怎么现在就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王璩刚要出去看看,又拿起一样东西,那是德安公主送的见面礼,一把刀鞘上镶了红宝石的匕首。
德安公主曾经说过,这把匕首是削铁如泥,吹发立断的。王璩握紧了匕首,这样才能给自己以鼓励,才走出去两步就听到有杂沓的脚步声,王璩下意识地把匕首举起,冲进来的竟是塔叔,这个历来镇定的高大男人此时面色有些慌张,看见王璩安然无恙地站在那他才舒了口气:“赶紧离开这里。”
说着塔叔就冲上去拉住王璩的手想把她拉走,王璩发出一声惊叫,这惊叫引来塔叔的不满,但王璩很快就镇定下来:“发生了什么事?”王璩如果继续叫的话,塔叔就预备把她打昏然后扛出去,毕竟阿连怀德的命令是保护住王璩然后把她送进皇宫,至于用什么方法没有说。
听到王璩问话塔叔才把高高举起的手放下,带着王璩往后门快速地走:“东阳王叛乱,王爷让我迅速带你进宫,现在宫里要安全。”王璩已经把塔叔的手甩开,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小跑着紧跟塔叔的脚步:“府里其他人呢?”
塔叔没有说话,虽然阿连怀德预计到了东阳王会趁着皇帝大婚之日发难,之前也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王璩没有跟着阿蛮进宫,直到部署完毕没找到王璩才紧急命塔叔带人回府赶紧把王璩带进宫。塔叔回来的时候府里依旧安静,但这种安静里面透着诡异,塔叔怕的就是有人里应外合把王璩给带走了,见到王璩安然无恙才放心。
两人已经来到了府邸后门,那里有几个侍卫在等候,看见塔叔出来,侍卫们已经有人敲着马肚往前走,塔叔翻身上马,看来自己也要骑马去了,王璩咬牙上了另一匹空着的马,刚上去就感觉到身上一轻,这马已经飞奔了出去。
王璩来青唐后虽然骑过马,可是阿蛮担心她有个闪失,那马都跑的很慢,这样快速地奔跑王璩觉得自己头都晕了,只有紧紧抱住马的脖子才能不让自己摔下来。
塔叔对道路很熟,都是走小巷,一路也没遇到什么敌人,王璩心里不由在想是不是舅舅弄错了,东阳王没有叛乱,不然这里怎么会这么安静,刚这样想就听到最前方的两人传来呼啸声:“有敌人,准备战斗。”前面巷子口已经涌出一群人来,他们衣甲鲜明,手里的长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还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音:“是白龙卫,这一定是德安公主的女儿,抓住她我们就立大功了。”
王璩的心一沉,抱住马脖子的手慢慢松开,紧紧握住刀鞘,把刀从里面拔了出来。塔叔已经在那里发布命令,让四个人团团围住王璩,剩下的人和那些人战斗。
这样的姿态更让对方兴奋,谁都知道阿蛮在德安公主心里的地位,抓住了她就可以要挟德安公主,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
白龙卫虽然骑术精良,可是阿连怀德怕太过惹人的眼,只让塔叔带了十二个人过来。对方的人数已经超过百人,而且还在不停呼啸招呼着人。
喊杀声四处响起,王璩抬眼望去,正好看见塔叔手起刀落,一条胳膊已经带着刀飞上了天,那血盈满了王璩的眼,王璩使劲握紧手,让那声惊呼不要从口里发出,镇定,一定要镇定。
虽然有四个白龙卫保护着王璩,但不停有人冲破他们的包围试图捉拿王璩。那四个白龙卫的身上已经满是鲜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王璩面色苍白,手却一刻也不敢放松那刀把。塔叔又砍了一个敌人,回头看见这样,现在只有冲出去了,他和那几个白龙卫做个眼色,对方明白,一巴掌拍在王璩骑的那匹马上,马猛地窜了出去,两个白龙卫立即跟着她出去。
对方见王璩试图冲出去,立即把手放在嘴里发出长长的呼啸,跟着就有人追上去,塔叔带着剩下的白龙卫在那里阻止,一时战团更乱。
王璩不敢回头去看,怕看了自己就没有勇气跑走,一手紧紧抱住马脖子,另一手紧握刀把,耳边只有马蹄的声音,心里回荡的念头是一定不能落到对方手里,不然什么都完了。
虽然塔叔带人拼命抵抗,但还是有人冲上去追赶王璩,那两个白龙卫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王璩的牙都要把唇咬破,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尖叫。
追赶的人越来越少,这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岔路口,两个白龙卫对看一眼,其中一个对王璩道:“姑娘,从这里再往前走就是皇宫后门,王爷在那里派了人接应你,我们俩从这边走。”
看着这两个浑身是血的白龙卫,王璩知道这时说什么都不是,拔转马头往皇宫的方向去,两个白龙卫往另外的方向走了。
虽然只剩下王璩一个人,但耳边没有了那些呼喊,王璩更镇定一些,把紧抱住马脖子的手放开,用这只手控制住缰绳,另外一支手紧握刀把,耳和眼都不敢停着,时刻不忘警惕。
“哈,我运气真好,竟然遇到了你。”怕什么来什么,就再快要到皇宫的上一个岔路口,王璩耳边传来得意的声音,看着面前男人得意的笑,王璩咬牙,一踢马肚就冲上去,那人没料到王璩竟然不退后反而往前冲,愣了一下,趁他发愣的时候王璩一刀就往他心口戳去。
那男人毕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比不得王璩的力气小,虽然被王璩偷袭,但那手已经挡住,那刀只堪堪砍到了他胳膊上。那男人大怒,伸手就要抓王璩,王璩心都慌了,咬牙把刀往马屁股上一戳,马一吃疼就飞快跑了出去。
王璩也不管这马跑到哪里,只是紧紧抱住马脖子,当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王璩才茫然看向四周,这是什么地方?但绝对不是皇宫后门。
看着这陌生四周,王璩的马已经跑的脱力,发出一声哀鸣,眼里竟有泪水涌出。王璩下了马,摸一摸马的脖子,把缰绳扔掉就往前走,从现在看来,自己还在燕京城内,而经过的地方很安静,那就说明东阳王的叛乱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把身上已经脏污的外衣扔掉,又擦干净刀上的血迹,虽然没有杀死人,可是这刀的确挺锋利的,有它防身也好。
王璩的穿着历来素淡,脱掉外衣之后看起来就跟普通的青唐女子没有任何区别,王璩沿着小巷快速地走,不知道方向就靠蒙,如果能够遇到熟人那就好办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王璩双腿已经乏力,但她不敢停下来,只是一直不停地走。东阳王叛乱的消息燕京只怕全都知道了,没有人出来看热闹,家家都关着门,这样的安静倒不像是刚刚发生叛乱的城市,而是深夜人人入睡的城市。
王璩刚走过一户人家,就听到身后有人开门出来,这时候还有谁敢出来?王璩下意识地往回看,出来的是个年轻男子,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王璩,惊讶的神色溢满了脸:“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