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后一双美目往秦贵妃和王修仪面上瞧去,接着笑了:“闲聊一些宫中往事也是平常事。”
“娘娘慈爱,妾等不胜感激。”说起这样的漂亮话,宫中的女子一个胜过一个。
秦贵妃的话让王修仪又是一笑,轻轻地把停在自己指甲上的一个小虫吹飞,放下手望向秦贵妃,面上的笑容颇有点别的意味。
这个周婕妤,听起来,还颇有些不简单。朱皇后望向牡丹花,脑中浮起这个念头,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宫殿连绵,也不知道这宫中,还有多少秘密?
柳依依并不知道后妃曾经提起过周婕妤,恭恭敬敬在花厅外等了许久,内侍过来传报皇后起驾。
柳依依和吴娟等人忙走到花厅门前等候,林莞站在人群最前面,柳依依瞧着她的背影,心潮起伏。
林菀似乎感觉到什么,转头去看柳依依,柳依依急忙低下头,像每个在这等候的小宫女一样。
也许是感觉出错,林莞没有在想,朱皇后和秦贵妃王修仪三人已经说笑着从花厅走出,众人分站成两排,等后妃走过,林莞才追上秦贵妃跟在她身边,别的宫女内侍,按照来时顺序,随侍在后。
柳依依沉默地走在众人之中,看着秦贵妃和王修仪都到了昭阳殿,陪着皇后用完午膳后各自离去,又服侍皇后小憩。
殿内原本要留的是吴女官和玉秀,但朱皇后命李姑姑带人留下,吴女官和玉秀也就带人退出。
众宫女都在廊下静候,四周一片寂静,柳依依站的地方离殿门最近,突然听到殿内似乎传来说话声,柳依依不由侧耳听了听。
似乎是皇后和李姑姑在说话,柳依依有些疑惑地想,往别的宫女面上瞧去,可她们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按说听到里面人说话,该出声请问有什么吩咐。
柳依依想开口,又怕自己听错了。又侧耳听了听,这会儿,里面好像又没说话的声音了,难道说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柳依依还在狐疑,就听到李姑姑说了一个周字,柳依依的耳朵顿时竖的高高的。只可惜这个周字之后,就再听不到别的了。
柳依依不由有些失望叹息,望向玉秀,见玉秀还是垂手侍立,也许真是自己听错了?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问周婕妤?”李姑姑在失声说出周婕妤之后,晓得自己不该这样大惊小怪,声音压得低低的和朱皇后说话。
朱皇后靠在榻上,一带青丝披在枕头上,神色慵懒:“方才赏花时候听秦贵妃和王修仪说起,不免起了好奇之心。”
李姑姑怎么听不出来朱皇后是推词?但还是笑着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妾一直都不过是…”
“我是皇后,这个宫里,原本就不该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情。”朱皇后的语气轻柔,李姑姑迟疑一下才道:“其实这件事,妾也并不是很清楚,毕竟妾只不过是做些粗活。只听说,去年中秋的第二天,朝华公主就生病了,御医尚未召来,朝华公主就薨逝了。娘娘您是知道的,陛下膝下,原本孩子就少。为这件事,陛下大怒。”
朱皇后哦了一声,李姑姑努力在追忆:“周婕妤原本还好好的,可到了傍晚时分,甘泉宫就有使者到了周婕妤宫中,过不到半个时辰,就说周婕妤暴病而卒。到了夜里,王美人,陈宝林也都相继暴卒。”
朱皇后不由用手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衫,一日之内,后宫三个妃嫔暴卒,对外说的是暴病,真相只怕是…
“娘娘,这件事,妾等这些在宫中待久的人,仔细一想就想的出来了。今日|娘娘问妾,妾一心只为娘娘,自然合盘托出,只是还望娘娘…”李姑姑说着就给朱皇后恭敬跪下:“娘娘,妾之生死荣辱,全在娘娘一人身上。”
朱皇后回神过来,扶起李姑姑:“起来罢,原本只是闲话,倒让你担惊受怕了。”
李姑姑听着朱皇后这轻描淡写的语气,面上神色越发恭敬:“娘娘仁慈,妾才敢直言。妾…”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多。”朱皇后对李姑姑浅浅一笑,李姑姑心中大定,又要给朱皇后跪下,这一次朱皇后没有阻止李姑姑。
李姑姑站起身时候,两人相视一笑,朱皇后晓得,从现在起,李姑姑就是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人了。因此朱皇后浅浅一笑:“我今儿瞧着,王修仪对秦贵妃,似乎有些不满呢。”
“娘娘想必也晓得,太后原本是属意秦贵妃为继后。”聪明人何需点破,朱皇后哦了一声就笑了:“原来如此。”
“娘娘,虽则太后属意,可毕竟也没拗过陛下,宫规森严,娘娘大可放心。”李姑姑这两句劝慰的话并没入了朱皇后的耳,她唇边的微笑依旧,却带上几分莫名。
殿内的声音并没传到外面,这让柳依依再次肯定,自己方才听错了。想着柳依依就伸手掏一掏耳朵,怎么这么年轻的人,耳朵就会耳鸣?
柳依依刚把手放下,殿内就传来声音,这一次的声音玉秀和吴女官也听到了,她们推门进去,接着小宫女们端了洗脸水进去,服侍朱皇后盥洗。
玉秀服侍朱皇后洗脸时候,眼不由望向李姑姑,怎么感觉李姑姑现在和朱皇后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不同?
玉秀挑眉往吴女官那边望去,吴女官正带着宫女,给朱皇后整理着衣衫。要不要加一把火?玉秀心中想着,面上笑容恭敬:“娘娘这会儿还是戴这支玉簪,如何?”
朱皇后并没接话,只瞧向柳依依:“早上时候,你说的很好,这会儿你告诉我,要戴什么样的簪子合适?”
“玉秀姐姐挑的这支玉簪不错,再过一会儿陛下就该来昭阳宫了,插上这支,显的娇俏。”柳依依笑吟吟地说。
“偏你贫嘴!”朱皇后任由玉秀把簪子别在自己发上,对柳依依微笑。吴女官和众人也跟着笑起来,殿内气氛顿时轻快。
玉秀一双眼瞧向李姑姑,又转向吴女官,唇边的微笑却总有些不一样。
将到晚膳时候,皇帝果然来到昭阳宫陪皇后用晚膳,众人服侍完了晚膳,吴女官李姑姑玉秀也就带着吴娟柳依依这些小宫女下去,由值夜的轻秀带了宫女在旁伺候。
“今日一天,可觉得累了?”玉秀见吴娟伸手去捏脖颈子,对吴娟关切地笑着问。吴娟忙把手放下,对玉秀道:“并不算很累。”
“其实呢,服侍娘娘,这活并不累,最要紧的是细致。”玉秀浅浅一笑,吴娟和柳依依都点头。
吴女官和李姑姑也说笑着往另一边去,玉秀已经笑着叫住李姑姑:“说来我还没贺过您高升呢,不如二位就到我那里坐坐,一起吃点点心,喝点茶水,毕竟以后,我们都要在一起服侍娘娘。”
白天时候李姑姑对朱皇后表了忠心,望向玉秀的眼也不由有些不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姑姑还在沉吟。
吴女官就道:“这两日天越来来长了,这会儿回去睡下还早,不如去玉秀那边坐坐也好。”说着吴女官瞧向吴娟和柳依依:“况且她们两个,也想着你呢。”
李女官抿唇一笑,跟着玉秀往另一边走。
“果真是年轻小姑娘,这屋子,收拾的比我们收拾的强。”李姑姑一走进玉秀的屋子,环顾下四周就笑着称赞,玉秀让她们坐下,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又到外面提了一壶热水,把茶叶放进茶壶里,给她们泡着茶,笑着道:“我收拾屋子算什么强的?不过是跟在老娘娘身边几年,学了些皮毛罢了。”
“玉秀你这样受老娘娘器重,竟来服侍娘娘,可想…”
“这也是老娘娘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心。”玉秀拿过茶杯,给她们四个一人倒了一杯茶,这才自己拿起一杯相陪,微笑轻语。
“宫中和睦,自然是好事。”吴女官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李姑姑端起茶喝了一口,就对玉秀笑:“这茶叶也很不错,不晓得是不是老娘娘赏你的?”
“并不是老娘娘赏的,是前儿新茶来了,娘娘赏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弯弯绕写的真烧脑。事实上争斗只会发生在同一等级的人身上,下人们之间的争斗相当激烈的。
、第19章
玉秀仿佛一点都没察觉李姑姑话里的含沙射影,依旧笑吟吟地说着。吴女官已经笑了:“果真玉秀你和别人不一样,轻秀那里的茶,就比你这里的茶差了些。”
玉秀哦了一声,眉微微一挑,接着就笑了:“虽说娘娘没有赏轻秀新茶,可昨儿赏了轻秀一碟子点心。娘娘慈爱,素来都是不偏不倚的。”
“这话说的好!”吴女官放下茶杯,对玉秀道:“我们既然服侍娘娘,就该一心服侍好了,若是想着今儿娘娘对谁多好了点,明儿娘娘冷落了谁,捧高踩低,甚至挑拨离间的,就不好了。”
说着话,吴女官还对李姑姑笑一笑,李姑姑也笑了:“就该如此呢,宫中和和睦睦的,谁看了都心里欢喜。”
李姑姑这话差点噎住了玉秀,她飞快地看了眼吴女官,吴女官的唇角笑容,竟像带上一丝嘲讽。
玉秀的心不由往上一提,接着玉秀微笑:“说的是呢!”
这一句并没人接话,玉秀也觉得有些尴尬,索性招呼吴娟和柳依依:“你们赶紧吃吧,要到明早才去服侍娘娘,这会儿还可以多吃一点。”
吴娟双手拿着点心在啃,听到玉秀的招呼就点头:“姐姐我们在吃呢,姐姐你也吃!”
玉秀微笑不说话,柳依依方才在吃点心的时候也听了几句她们之间的对话,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但想了半天又没想出来。
玉秀既然在招呼吃点心,柳依依也就拿着点心使劲在吃。这一下吃猛了,呛在喉咙里,柳依依咳嗽起来。
“真是个孩子,吃点心这样猛!”吴女官含笑说着,李姑姑又给柳依依倒了杯茶,柳依依把茶喝了,这才对李姑姑笑:“多谢姑姑了。”
“谢什么?这在一个宫里服侍娘娘,以后,就是一家子了。”李姑姑摸摸柳依依的头,柳依依又歪头一笑。
玉秀虽然面上带着笑容,但脑中不停在转,似乎,自己的处境,以后是不是会越来越糟糕?
“依依,方才的点心真好吃,晚饭也好吃。”吴娟临睡前,对柳依依舔一下唇,回味无尽地说。柳依依不由笑了,接着柳依依推一下吴娟,对着吴娟的耳边轻声道:“你觉不觉得,今儿吴女官和李姑姑还有玉秀姐姐的话,似乎有什么机锋?”
“机锋?”吴娟的声音大了点,柳依依忙去捂她的嘴:“小声点。”
“依依,你怎么了?”吴娟的眼一下瞪大了,接着压低声音:“为什么要小声点?依依,我觉得你从来到皇后娘娘宫中,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因为玉秀姐姐会听见。”柳依依把手放下,坐在床边叹气:“娟儿啊,我觉得,以前太浑浑噩噩了,可是现在,要在皇后娘娘宫中出头,似乎还会遇到很多困难。”
原来是这样?吴娟也坐在柳依依身边,冥思苦想起来,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我想不出来,不过依依,不出头也有不出头的好。我爹说过,出头的椽子先烂,要是老老实实不出头,然后在这宫里老实待着,待到陛下下诏出宫的时候,那不就成了!”
柳依依瞧向满脸天真的吴娟,把吴娟的肩楼一下:“对,你说的对。我们歇了吧,这会儿,也不早了。”
吴娟点头,拉起被子脱了鞋躺下,柳依依去吹灯,吴娟已经笑着说:“依依,你放心,以后啊,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谢谢!”柳依依不知为什么,被吴娟这句话说的感动了一下,过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两个字,吴娟那边却已传来均匀的呼吸。
她睡着了,柳依依也笑了,闭上眼的时候,柳依依模模糊糊地想,怎么感觉,吴娟对自己的好,比秦贵妃当日对自己的好还要好,明明吴娟,什么都没给过自己啊。
“陛下今晚,又宿在昭阳宫。”秦贵妃的话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林菀应是后才小心地道:“娘娘,您忘了,今儿十五,按了…”
“按了宫规,初一十五,陛下应该宿在昭阳宫。”秦贵妃的声音有些清冷,林莞瞧向秦贵妃。
秦贵妃二十有三,昔日周婕妤在时,秦贵妃的相貌仅次于周婕妤,现在周婕妤已经没了,秦贵妃就是后妃中生的最出色的。
皇帝曾经在去年的牡丹花宴上,赞秦贵妃艳若牡丹。可是现在,林莞眼中的秦贵妃,眉眼都和原来一样,可那股气,似乎不见了。
“娘娘,您放心,陛下还是疼您的,昨儿送来的蜀锦,皇后娘娘就着人送来了两匹。王修仪宫中…”
秦贵妃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瞧了眼林菀,林菀一时语塞。
秦贵妃已经摇头:“我是贵妃,四夫人之首,和一个修仪争谁得到的赏赐多,这不是笑话吗?”秦贵妃的语气冷然。
林莞不由跪下:“是,是奴…”
“起来吧,也不是你想左了,只是我,我这心中,毕竟不踏实。”秦贵妃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这让林莞十分惊讶:“贵妃,您…”
这样的话,不该对林莞说的,她的心事,比起周婕妤来,要多很的。再一次的,秦贵妃对当年奉了太后的命令,暗地里帮着太后除掉了周婕妤这件事有些后悔。
留着她,留着这个可以说话的人,总是有好处的。秦贵妃没有再想下去,只对林莞吩咐:“我要睡了。”
林莞应是,扶秦贵妃起身,被褥床帐,熏的很香,林莞又点了安息香在殿内,看着秦贵妃闭上眼,林莞这才带人放下帐子,吹灭了灯,走过一重重的帘幕,在最外面那层帘幕守夜,等着秦贵妃夜里呼唤。
秦贵妃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看着这安静的宫室,不知为了什么,秦贵妃觉得这宫中,透着一股寒意,一股无论熏什么香,都不能熏走的寒冷。
“贵妃昨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是宫中妃子朝见皇后的日子,朱皇后升座,众妃对皇后行三叩九拜礼后,朱皇后更衣,重新出来后赐众人坐下。
众人各自道谢后坐在椅上,王修仪往秦贵妃面上瞧去,就含笑说了这么一句。
众人都往秦贵妃面上瞧去,秦贵妃今早起来时,就发现自己面色浮肿,上的脂粉比平时浓,谁知王修仪竟这样说,秦贵妇心中不由有些恼怒,但还是微笑着对王修仪道:“近来天气有些热了,我比你们胖一些,又没用冰,昨夜竟难以睡着。”
“这倒是我疏忽了。”朱皇后已经对吴女官:“宫中何时准许用冰?”
“回娘娘,宫中按惯例是过了端午才开冰窖,但前些年,先帝在时,曾许荣明太妃天气刚热就用冰。”吴女官对这些旧事十分熟悉,张口就来。
朱皇后微笑,接着对秦贵妃关心地道:“既如此,我就许你沿用荣明太妃故事。”秦贵妃忙起身行礼叩谢。
荣明太妃故事?王修仪唇边不由现出一抹冷笑,日子过的这么久,也许没有几个人还记得,荣明太妃,曾是险些成为太后的女人。现在虽被尊为太妃,却是在外出家修行。
在这宫中享受荣华的,除了太后,就是几个先帝并不很宠爱的低位妃子了。
秦贵妃站起身时,感到王修仪看向自己的眼有些冷,秦贵妃不由咬牙,荣明太妃故事,当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可就算再不是好兆头,也只有咬牙认下。
吴娟和柳依依在玉秀的带领下给众位妃子上茶,柳依依跟在玉秀身后,瞧向面前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脸时,心中起伏不定,面上神色镇静。
玉秀给秦贵妇端了茶,下一位该是王修仪了,可是迟迟的,不见柳依依把茶盘送过来,玉秀不由轻咳一声。
柳依依这才醒悟过来,忙弯腰把茶送过去。
王修仪接了茶,往柳依依面上瞧去,笑着道:“娘娘宫中的小宫女,倒一个比一个机灵呢。”
“修仪难道想从娘娘宫里,要几个人去?”赵婕妤接了茶,对王修仪笑着道。
王修仪连连摆手:“不是这样说,不过是想着,娘娘毕竟是娘娘。”
朱皇后浅笑,柳依依又往宫妃们面上瞧去,没有,没有王美人,没有陈宝林。她们到底去了哪里?柳依依抬起头,往殿外瞧了一眼,这宫中的人,其实换了很多了,为何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难道说她们和自己一样,也被陛下下诏赐死?吴娟觉得柳依依有些魂不守舍,眼瞧着玉秀面上的笑越来越焦虑,吴娟急忙伸手拉一下柳依依的袖子。
后妃们的笑声又起,柳依依重新恭敬站好,也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原来这宫中,不简单的又何止这件事?
妃子们陪皇后说笑一会儿,也就各自告退而去。玉秀和吴女官负责送人,吴娟和柳依依也跟在背后相送。
送走最后一个妃子,玉秀才对柳依依道:“你啊,趁早把念头收起来。”
、第20章 疑惑
念头?什么念头?柳依依有些惊讶地看向玉秀,玉秀见柳依依一脸懵懂,又仔细打量着她。柳依依今年不过十三岁,少女的身形刚刚显现,面上稚气还浓。
也许是自己想错了,玉秀心里暗暗的想,可接着玉秀就摇头,不,那样的眼神玉秀并不奇怪,当初,老娘娘说过,这宫里,无数的人都想往上爬,使出的手段很多时候是人都想不到的,那样无伤大雅的手段,自然也不在意,可有些手段,有些念头,不能使也不能想。
“姐姐,我到底有什么念头?”柳依依的语气里稍微带上点焦灼,这点焦灼让玉秀回神过来,玉秀微笑:“没什么,依依,我和你说,在这宫里,要紧的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如果有了别的念头,就不好了。”
别的念头?柳依依抬头看向玉秀的眼,一股寒意从柳依依心里升起,接着柳依依低头:“姐姐,我并没有别的念头,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柳依依有一瞬间的语塞,接着柳依依笑了:“姐姐,你不觉得,妃子们打扮的都很好看,我只是看呆了而已。”
只是这样吗?玉秀盯着柳依依的眼看,柳依依竭力让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玉秀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也是,你才十三岁,还小。”
“那姐姐比我大,姐姐心里想的是什么?”柳依依的话让已转身往殿内走去的玉秀停下脚步,神色一下变的冷然。
自从见到玉秀,玉秀就是个笑眯眯的样子,这会儿玉秀的神色变的冷然,柳依依的手在那搅起来:“姐姐,我不该问吗?”
“当然不该!”说着玉秀已经伸手点在柳依依的脸上:“你要晓得,在这宫里,有的时候,一句话不谨慎,就有可能…”
玉秀的声音越来越冰冷,没有说有可能会面临什么事,但柳依依的心开始发冷。一句话说的不谨慎,那是不是自己也曾说过不谨慎的话?到底是什么不谨慎的话?
难道就是为了这句不谨慎的话,才让陛下下诏赐死?甚至牵连了王美人和陈宝林?
玉秀见柳依依的神色变的苍白,玉秀收回眼,对柳依依道:“你记得就好,以后,这些话少问。我所求的,原本就是平安出宫。”
或者,还有太后许下的荣华富贵!玉秀深吸一口气,往殿内走去。
柳依依望着殿门望了很久,才和小宫女们站在一起。
“依依,玉秀姐姐和你说什么了?”柳依依刚站在吴娟旁边,吴娟就压低声音问柳依依。柳依依摇头,接着把吴娟的手拉过来,在吴娟手里写了四个字,以后再说。
小宫女们入宫时候,被人教了写字,常用的字还是认得的,吴娟仔细在掌心描摹着这几个字,心中疑惑越来越大,为什么玉秀对依依,总有些不同?
吴娟往柳依依面上瞧去,柳依依站的规规矩矩,和所有的小宫女没有任何区别,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吴娟想不通,更寻不到人来问问,只得规规矩矩站在那。
下了值,吴娟就拉着柳依依回到屋里,刚要开口问柳依依就摇头:“我也不知道玉秀姐姐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娟儿,我觉得,我觉得什么都和我原来想的不一样了。”
柳依依越想越伤心,眼泪渐渐落下,刚醒来的时候,想的很简单,总有一天能重新见到陛下,见到秦姐姐,能让他们为自己洗冤做主,可是现在,全都不一样了。甚至,柳依依越来越怀疑,也许是秦贵妃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大怒。
毕竟整个后宫都知道,秦贵妃和周婕妤的关系最好,也只有她在陛下面前说什么,才更容易让陛下相信是自己错了错事。
原来,陛下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原来,秦姐姐是这样笑里藏刀的人?柳依依的泪掉的越来越急。吴娟被柳依依突然的哭泣吓了一跳,急忙拍着她的背:“依依,我也不懂,你先别哭,我们去问李姑姑好不好?李姑姑那么疼你,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柳依依用手背擦着眼泪摇头,吴娟瞧着柳依依揉的红红的眼,叹了一声用手托腮。
“依依,娟儿,你们在吗?”外面已经响起吴女官温和的声音,接着吴女官就走进来,瞧见柳依依的眼有些红肿,吴女官先是惊讶,接着就笑:“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这会儿在哭?”
柳依依的心事当然不能说给吴女官听,只是摇头,吴娟已经说出来:“玉秀姐姐和依依说了什么,依依就这样伤心了。”
吴女官把柳依依的手拉过来:“好了,别伤心了,做大宫女的,说两句低下的小宫女,再平常不过了,玉秀这性子还算不错了。”
柳依依忍了又忍,才忍住泪,对吴女官道:“是,我知道了。”
吴女官瞧着柳依依的脸,伸手摸了摸,接着笑道:“我来寻你们呢,是有别的事要叮嘱你们。”
吴娟和柳依依都望着吴女官疑惑。
吴女官笑着道:“那天太过匆忙,还忘了叮嘱你们,在这宫里,最要紧的是服侍好娘娘,对娘娘忠心!”
“我们自然会服侍好娘娘,对娘娘忠心。”吴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吴女官会特地跑来说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毕竟那天,吴女官已经说过了。
柳依依拿过手绢把眼里的泪擦掉,服侍好娘娘,对娘娘忠心。这话的意思是?电光火石之间,柳依依想明白了什么,吴女官的意思是,从此之后,在这宫里,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只唯皇后的马首是瞻。
这,原本不就是这样吗?柳依依的唇张了张,接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文庄皇后的薨逝,那时,陛下曾经震怒,接连处罚了文庄皇后身边的宫女内侍。但文庄皇后最贴身的宫女,却没有得到处罚,只听说她被放出宫去。
难道说这个宫女有人保住了她,如果这样的话,有能力在这宫中保住她的人,只有一个,太后。
玉秀是太后派到朱皇后身边的人,杜太后保住文庄皇后的贴身宫女,柳依依觉得头晕目眩,这个皇宫,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文庄皇后生前,对杜太后也算是非常恭敬,可是杜太后,为什么要置文庄皇后于死地?
夜里,听着吴娟的呼吸声,柳依依觉得自己再也躺不下去,可又不能起来,只睁着眼睛望着承尘。
宫女房间内的承尘并没有像瑶光阁内的承尘一样描花绣朵,什么都瞧不出来。柳依依的手渐渐抓住被子边缘,到了这一步,还有的选吗?除了效忠皇后,再没有别的路。
而皇后要留住玉秀,或许也是不和杜太后撕破脸,两宫之间,还要保持着面上的客气往来。原来这宫中,自己不知道的事还太多太多。
柳依依唇边现出一抹苦笑,睡罢,不管朱皇后是因为什么选中了自己和吴娟,毕竟对现在低微如尘土样的自己来说,这是件好事。
此后的日子安静的像水一样地流淌过去,妃子们五日一朝皇后之外,皇后有时也会召见几个妃子说话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