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赵思贤眉头微微皱紧,见他沉吟,婉潞又轻声地道:“你我既为夫妻,一生儿女也是有数的,若个个平安倒也罢了,只要有一个出点事,那不光是我们操心,只怕老的也要跟着操心,此时怎能想着清闲就把孩子丢给公婆呢?”
赵思贤知道她说的是赵大爷被打的事情,把智哥儿放到腿上坐着,摇头说:“不会的,父亲母亲都在懊悔当年对大哥管教不严,以致今日惹出大祸,方才祖父又把我们叫去,说日后大哥在外做的事弟兄们再有隐瞒的,一概逐出赵府。”
赵思贤不接自己这话,婉潞也只得转而道:“公婆操心我也是明白的,只是等明年我们动身时候,天气也不是太冷,一路又是坐船,奶妈照看着,也不会有多辛苦,况且,”婉潞笑了笑:“这路上不是要过我娘家?把他带去,也好让母亲瞧瞧外孙子。”
说的也是,赵思贤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完全答应:“等过几日再说吧,父亲母亲这几日正为大哥的事烦心呢。”虽没有十分肯定,但赵思贤能这样说婉潞已经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道:“大伯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惹的公婆大动肝火,连祖父都惊动了。”
赵思贤见智哥儿坐在自己腿上只是专心致志地玩手指,把自己的手指伸给他,智哥儿握着赵思贤的大拇指就开始玩。哄好了儿子,赵思贤才苦笑道:“说来你也不信,大哥竟是拐带了女子,安置在外面,那女子的家人寻到蛛丝马迹,不敢寻上府来,到大哥常去的酒楼寻大哥说话,不想被大姐夫瞧见,私下暗自访了切实,这才悄地告诉了大姐姐。”
拐带女子?婉潞的嘴张大后许久都没合拢,这也太不像是世家子弟所为了吧?若说为了青楼女子争风吃醋,或者养了小倌在外面,婉潞倒也能想到,但这拐带女子,不从来都是市井流氓所为,怎么会是世家子弟所为?
赵思贤把智哥儿抱起,轻轻拍着他后背,抬头见婉潞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道:“想什么呢?大哥糊涂是大哥的事。”婉潞轻叹一声,接过智哥儿,用脸贴一贴他的小脸,突然开口道:“说不定是别人栽赃给大哥呢。”
赵思贤摇头:“大哥都已认了,父亲已经把那女子悄悄送回他家,又许了银子,让他们离开京城,这种事情只求不声张悄悄处置的好,那家人既寻回女儿,又得了银子,也就答应不再去衙门里告,领着女儿离开京城了。不然这种事情被有心人抓住,名声是小,为这丢了爵位的人家又不是没有。”
十多年前诚意伯的孙子,就是迷上一个寡妇,趁寡妇回娘家的时候把她弄出来在一处宅子安置,自以为做的严密。谁知这寡妇的大伯竟是个滚刀肉一样的人,京里最不缺的就是地痞流氓之流,寻到安置寡妇的所在,正遇上诚意伯的孙子在那里,把他们赤条条捆在一起,也不去官府,竟押到诚意伯府门前,在那里大声地骂诚意伯的孙子霸占良家妇女,一时轰动了成千上万的人去瞧,一个京城竟无人不知。
这风声传进皇帝耳里,寻人查问的是,虽知道这不过是地痞流氓趁机讹银子,但把柄都攥在手里为什么不治?除教子不严之外,又查出诚意伯家的旁支管家们在京城里做出许多事情来,诚意伯家的爵位竟就此被夺。
有前车之鉴,谁知道这女子的家人是什么来路?万一又似诚意伯遇到的那家人一样,若要下个狠手,把那女子杀了尸体远远抛走,只怕更被那家人赖上。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御史,一本奏上,只会有损侯府名誉,堂堂侯府,也只得花钱消灾,让那家许下永不回京的承诺。
赵大爷被打的躺在床上四五十日,潘氏日夜照顾他。赵大爷刚刚平复就挣扎着往小金屋来,谁知那里早挂了几把大锁,守着的家人倒认得赵大爷,见了他来忙上前行礼:“大爷您还是快回府吧,侯爷吩咐了小的们,如见您往这里来,就要小的们捆了您送回府里,小的们只当没瞧见,大爷您快回去吧。”
赵大爷一颗心只在那女子身上,下人们说的话怎么肯听,推开那下人就往前走,早被下人紧紧抱住:“大爷,小的们还要吃饭,求大爷回去。”赵大爷养骄了的性子,拿起马鞭就往下人的身上抽,嘴里就开始骂人。
见他果真不听,有个年纪大些的管家只得招呼人拿了绳子来把他紧紧捆住送回赵府。侯爷听的人来报,那气更不晓得该向谁发,拿起马鞭就往赵大爷身上抽,赵大爷虽跪在那里,依旧倔强:“谁家男子不养小,我不过就是养了个外室,爹您就…”
侯爷见他还在犟嘴,马鞭就往他脖子上勒:“我勒死了你,省得日后家当都毁在你身上。”赵大爷虽好了伤疤忘了疼,但马鞭勒到他脖子上的时候还是叫出声来,叫不得几声赵大爷的一双眼就凸了出来。
见他下辣手,伺候的人都吓住了,想劝也不敢去劝,猛然一个身影扑到赵大爷身上,还哭的哀哀切切的:“公公要勒死他,就请先勒死媳妇,都是媳妇不贤惠,管不住自己的丈夫。”见儿媳妇出来,侯爷把马鞭一扔,长叹道:“我这是做的什么孽?”
潘氏听了这话,放声大哭起来,此时楚夫人也知道消息赶了过来,见里面情形,倒也不知道要去怪谁,只得对侯爷道:“老爷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这两个做老人的,又管的了多少?”
一句话说的侯爷也满面泪痕,他用袖子点一点眼角,顾不得儿子儿媳还在面前就拉了楚夫人的手道:“早晓得他是这样的人,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溺死,也省得他长大了,给他娶了媳妇,要管教时候还怕管教太狠,让媳妇做了寡妇。”
赵大爷又惊又吓,那马鞭一放他虽喘过气来,但只一喘过气就晕了过去,潘氏忙和丫鬟给他掐人中,灌开水忙做一团,竟没听到侯爷夫妇在说什么。
侯爷见她眼里心里只有赵大爷一个人,竟从没有把事情放在整个侯府的角度想一想,心里对他们夫妻的厌弃更大,跺脚骂道:“他既醒了,还不给我快些滚出去,休脏了我这里的地。”潘氏听的责骂满心委屈只是不敢说出来,叫进丫鬟婆子把赵大爷扶起出去。
侯爷等他们夫妻走出去,那泪不自觉地又滚了出来,楚夫人的泪也是滚瓜般地落,老两口竟相对落泪,地下伺候的人站了一排,没一个敢上前去劝的。过了许久侯爷才叹道:“若真是天亡我赵家,也就罢了。”
这话说的楚夫人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含泪道:“都是我的不是。”侯爷又长叹:“养子不教父之过,不光是你的不是,也是我的不是。”
这风波虽被人刻意隐瞒,但还是传到月太君耳里,前因后果一概都明,历来疼这个这个长孙的月太君却一个字都没说。四太太正好在旁边伺候,见月太君紧闭着嘴,忙笑着道:“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婆婆你也别往心里去。”
月太君重重哼了一声,眼只是瞧着她,四太太有些纳闷,正要说话时候,月太君突然开口道:“你真当我老糊涂了吗?”月太君房里除了她们,婉潞这些人也在,今日本来是来商量思君嫁妆的,见月太君有想发火的意思,秦氏刚想上前,月太君已经冷哼道:“跪下。”
这话是对四太太说的,既要叫四太太跪,婉潞她们这些小辈自然不好在跟前,都站起身准备出去,月太君已经对她们道:“都不许走。”
不许走,难道还要陪跪不成?秦氏在心里思量一下,脸上露出笑容走上前对月太君道:“老太君,您要教训儿媳妇,自然是有理的,但我们都是小辈,自然是要回避。”
四太太一张脸已经满是汗水,又羞又恼,她心一横:“婆婆要教训媳妇,媳妇自然是要受着,只是媳妇想问问婆婆,媳妇犯了什么错?”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古代拐卖良家女子也是有罪的,而且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们,反而不像他州外府的那样敢十分地横行霸道,因为京城的大头太多了。
而且一旦被赖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为此败家的也不少。
训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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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太君还是冷冷地瞧着四太太,一个字也不说。屋里静悄悄的,丫鬟婆子们都退了出去,婉潞她们妯娌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四太太脸上的水已经变成了泪水,她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地跪下,依旧没说话,只是小声啜泣。
这样的啜泣似乎让月太君的心平静一下,她微微叹了一声看着四太太:“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四太太一张脸泪水和汗水交错在一起,抬起头瞧着月太君:“媳妇不知,还请婆婆明示。”月太君似乎坐不住,往椅背上靠一靠。
秦氏忙上前给她放了个靠垫,又给她捶着肩,月太君又叹气了:“媳妇,你进我赵家几年了?”四太太微微皱眉:“媳妇进赵家十九年了。”月太君点头,又问道:“你原来姓什么,现在姓什么?”这话问的着实奇怪,但四太太也只有老实回答:“媳妇娘家姓吴,媳妇既嫁进了赵家,出去外面人人都称媳妇赵吴氏,日后死去入的,也是赵家的祖坟,媳妇自然是姓赵。”
月太君这时笑了:“你现在既姓了赵,你的一身荣辱自然都系于赵家,尔哥儿就是你的侄子,你自己的侄子出了这么大的错,你自然打的骂的,哪有在旁说风凉话的道理?”后面一句月太君声音有些提高,眼见怒不可抑,刚说完就咳嗽起来。
秦氏忙给她顺着气,婉潞倒了盏茶上来,月太君就着婉潞的手喝了几口茶这才抬起头望着四太太:“你难道不知出了这种事情,一个不好整个赵家都会完了,赵家完了,谁都跑不了。”说着月太君气的手都抖了,手里拿着的蜜蜡佛珠也掉在地上,苏静初忙上前捡起递给月太君。
月太君没有去接,语气依旧这么激动:“你平日和你大嫂有些不对,这妯娌之间相处的好的也不多,我只不放在心上,谁知出了这等大事,你一个做婶婶的,一不去关心,二不去责骂,只是在我耳边说风凉话,你真当我老糊涂了?”
四太太这时的泪落的更急,也不敢用手去擦,只是不停地道:“是,老太太教训地是,确是媳妇错了。”月太君骂了一通,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一些,又叹了一声才道:“你起来吧,现在你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当了你这些侄媳的面被我骂一顿,也是没脸的。”
四太太哪里还敢说别的话,只是又磕一个头这才站起,站起之后才敢用帕子去擦一擦泪。月太君瞧着她:“说来也不算冤枉了你,你心里那点东西还真打量我不知道?只是长房长孙,文哥儿再怎么出息,有些东西不是他的你也就别去帮他想,害了孩子不说,也闹的家里不安宁。”
四太太的脸又重新涨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说破心事,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过了些时声音细如蚊蝇的道:“婆婆,媳妇也知道不过是妄想,只是…”四太太的牙在嘴里撮一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月太君又叹气了,久久不说话。
屋里又陷入了沉默,秦氏忙笑着道:“老太君,既做了这家子的人,又当了娘,自然想为孩子们多争一些,况且七叔叔又是这样出类拔萃,这也怨不得四婶子。”月太君横着眼睛看一眼秦氏,秦氏猛然想起什么,忙又闭嘴。
月太君的手轻轻敲着靠垫:“好了,我今儿这话撂在这里,你们也给我听清楚了,这爵位到谁身上,自有朝廷制度和我们拿捏,不是说谁想就有的,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休怪我开了祠堂赶人出去。”
几个孙媳妇急忙应是,四太太一张脸更加红了,话里带着委屈:“婆婆,大侄子这事,我在旁瞧热闹是有的,在背后捣鬼是没有的。”月太君又冷哼一声:“我量你还没这么大的胆子,他是定安侯府的嫡长子,京中有些想拉这些人下水的人又少了吗?我只是知道的迟了,要知道的早,那贱|人就该被活剥了皮,扔到街心里去给大家瞧瞧,什么良家女子,哪有良家女子会轻轻几句话就上钩的,老大他也是太过胆小了。”
婉潞垂手侍立,这个疑问也是婉潞心里的,这谁勾搭谁还真是说不一定,侯爷虽为了息事宁人,但难保这人家也是故意设套骗银子的。
丫鬟的声音响起:“老太君,大太太来了。”月太君在这里发火,丫鬟们怕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就去禀告了楚夫人。帘子被掀起,楚夫人急急走了进来,见里面还算平静,只有四太太脸上带了泪痕,忙笑着上前行礼:“婆婆,方才收到大姑太太的信,大姑太太这月底就要随着大姑老爷回京叙职,还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对这位大姑母婉潞是心向往之,当年不过十一宫中就降旨欲立她为后,虽被老侯爷上书辞了,但这位姑母的美名已在京城传播开来,上门求亲的更是不计其数。最后老侯爷把她嫁给一个来京赶考的举子,还惹的月太君抱怨,但老侯爷坚持说自己一双眼并没看错。
果然这举子中了状元,翰林院三年之后就开始外放,迁转这二十多年,已从当初一个进京举子做到二品大员,虽说升迁也沾了岳父家的光,但也是这人十分出色的缘由。
夫妻成亲二十余年,恩爱是不消说的,赵致柔连生两子两女,房中再无别人。月太君也从对女婿的不满变成对女婿满口赞扬。这次回京,不光是叙职,留下不走,看来就是要升尚书,六部之中,工部和户部的尚书都是上个月告老回乡,空缺的位置还没人补上。
反观当初赵家辞了皇后之位,补上的是林家,只等到十五就嫁进宫去,谁知不到两年,先帝就崩于伤寒,林家姑娘也就从未来皇后成为皇家的望门寡,这样曾和皇帝定过亲的姑娘,自然没人敢娶。
只得脱下绣衫穿上缁衣,十三岁的年龄就去侍奉佛祖。今上登基之后,虽给了她一个慈航仙师的封号,但红尘里所有的东西都和她无关。从人人称羡到人人叹息,不过短短两年。
这个消息果然让月太君十分欢喜,她眯着眼笑了:“自从上次进京,到现在也有七年了,听说你大外甥已经娶妻生子了,我做了外曾祖母,到现在都没瞧上一眼,这次回来可以好好瞧瞧了。”
秦氏又上来说了几句笑话,四太太虽然声音还带着哽咽,也开口帮着自己的侄媳,房里的气氛又重新变的融洽,开始说起思君的嫁妆。
月太君偏心孙女是人人都知道的,果然月太君已经笑眯眯地说:“上次给了敏丫头一个钗子,我箱底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就给君丫头两千两银子,你们可不许笑我寒酸。”秦氏已经笑出来了:“老太君箱里的东西还多的是,给了五妹妹一个钗子就在这里嚷没有了东西,只给六妹妹两千两银子,也不晓得这些东西谁有福气得了?”
水氏也在旁边帮腔,商量完了各自散去,月太君叫住楚夫人:“我还有话问你。”楚夫人停下脚步来到她身边:“婆婆是有什么事?”
月太君叹了口气才道:“尔哥儿的事,虽说是他自己不该,但细想一想,这事也是别人设的套,你们夫妻怎么这么胆小,就吃了这个闷亏?”楚夫人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这种事情,设套的人本就已面面俱到,户籍邻居无一挑剔,就算明知道是套,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楚夫人叹气:“婆婆,京中人多眼杂,他们既敢设这个局,后路自然也找好了,说来说去,就是尔哥儿他太过…”
楚夫人皱眉,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这个儿子。月太君沉默不语,就算把事情全抖了出来又如何?那时京中只怕传的更难听,堂堂定安侯长子,被几个地痞流氓设了美人局。
月太君拍拍儿媳的手,随即就道:“虽如此,也该趁他们出京时候在路上给个辣手,还真当定安侯府没人了?”给个辣手?楚夫人不是没有想过,但说来说去,还不是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又怨得了谁?
婆媳说了一会,楚夫人伺候月太君歇下这才带着人走出去,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寒冷,外面阳光和煦,楚夫人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各种事情都纷乱地进了自己的脑子,婆婆,妯娌,儿女,儿媳,还有马姨娘的身孕,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等着自己去做。
本来潘氏能帮忙,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潘氏也不能再协助自己理家,那还有谁呢?一个个名字浮进她的脑海,满眼都是人,却觉得满眼都没有人。
楚夫人叹了一声,耳边突然多了个声音:“媳妇见过婆婆。”楚夫人抬起头,阳光照的她的眼微微花了一下,仔细一看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婉潞,楚夫人想笑一笑,但觉得怎么都笑不出来,只是问道:“你有事?”
婉潞是特意在这里等着她的,听到她的问话先把她扶到旁边的美人靠坐下,美人靠上已经放好一个软垫,婉潞等她坐下之后依旧侍立在旁:“媳妇想求婆婆开恩,让媳妇把智哥儿一起带去任上。”
楚夫人哦了一声,看向一旁侍立的儿媳,她依旧低眉顺眼,并不像有所求之后就急切地等着自己回答。楚夫人心中突然冒出一股无名火:“怎么,你是怕我管教不好孩子?”婉潞哪听不出来,她这才抬头看着楚夫人:“六爷也是婆婆教养长大的,婆婆怎会管教不好孩子,只是母子连心,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媳妇只是怕等媳妇回来时候,智哥儿已经认不得媳妇了,那时媳妇为娘的心,不晓得该去和谁说。”
婉潞的语气真挚,楚夫人是能听得出来的,她看着面前平时不言不语的儿媳,轻声叹息:“好了,你不必说的那么可怜,到明年你们动身时候智哥儿也才一岁,长途跋涉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不过是想着这点,不然也不会让你把孩子留下。”
婉潞松了半口气,但嘴里依旧道:“婆婆怜惜媳妇和孙子,做媳妇的是知道的,只是婆婆平日管家事情已然不少,孩子虽有奶妈和丫鬟,但婆婆也不能少操一点心,媳妇在外面已不能在婆婆跟前伺候,哪能再给婆婆加些事情?”
好巧的嘴,楚夫人这下是真的笑了:“都说三奶奶嘴巧,我瞧你的嘴也不笨。”婉潞脸上泛起一丝红色:“媳妇算不上巧嘴,只是句句实话。”人都是喜欢听好听的,楚夫人也不例外,她站起身,婉潞忙上前扶起她,楚夫人瞧着婉潞那温婉的脸,就让她带孩子去吧,也不过就是点小事。
楚夫人开口允了,婉潞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又谢过楚夫人,这才伺候着楚夫人回她的上房,见她不急不燥,楚夫人又多添一丝好感。
婆媳刚进了院子,就有个婆子急匆匆往外跑,差点撞到楚夫人,婉潞忙上前挡住,那婆子撞到人这才停下,看见撞到的是谁,她脸色刷一下白了,忙跪下道:“太太,小的真要去请太太呢。”
楚夫人皱眉:“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出了什么事情?”婆子不及回话,万姨娘已经走了出来上前迎着她:“太太回来了,马姨娘方才吃过午饭就嚷着肚子不受用,我去瞧了瞧,只怕是她吃多了点,走动走动就好了,谁知方才她身边的小丫头过来报,说是马姨娘肚子疼的更厉害,这才说去请太太,要不要寻个太医来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局真是屡试不爽的骗局啊。
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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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听说马姨娘这胎怀的金贵,短短三个来月,太医就请了七八回。秦氏说笑之间还道:“这姨娘当自己是皇后怀太子呢?不过是个妾怀个庶出的不知是男是女罢了。这么金贵,当心保不住孩子。”这样的话只有秦氏会说,但人人心里都赞同她的话,马姨娘也太轻狂了。
楚夫人听了万姨娘的话,眉头轻轻皱了皱:“她既然肚子疼,就请太医来瞧瞧吧。”万姨娘吩咐婆子去了,这才伺候着楚夫人进屋,换了衣衫。婉潞陪着楚夫人说笑几句刚要告退,猛地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楚夫人的眉头紧紧皱起。
青瑶已经掀起帘子出门去呵斥,问了几句就转身进来对楚夫人道:“太太,是马姨奶奶身边的丫鬟,说马姨奶奶流血不止,她们慌了手脚,这才来请太太的。”
楚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见她想起身,婉潞忙上前扶起,万姨娘也在旁边搀扶,嘴里还道:“天天都说肚子疼,也不知说了多少天了,这下难道是真的?”她话里透着一股轻松,楚夫人横她一眼,万姨娘忙闭嘴。
楚夫人一边走一边吩咐人快些再去催催太医,小跨院里已经乱成一团,马姨娘住的东厢房里不时传出她的痛呼。这动静着实太大,从来都关着门的西厢房门也打开,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瞧见楚夫人走近,那门开的更大些,侯爷的长妾褚氏在丫鬟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蹲下给楚夫人行礼:“太太安。”
褚氏的一张脸都是苍白,连唇都是灰白,却也能瞧出她眉目生的十分精致,病了这许多年的人眉目都如此精致,好的时候就不知道是怎样绝色了。难怪思竹在姐妹中间是生的最好的一个。
楚夫人已虚扶了她一把:“起来吧,你本就病着,不用这么多礼。”褚氏虽只行了个礼,说了句话,就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已经靠在丫鬟身上,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今儿太阳好,本想出来晒晒的,马妹妹又不舒服了,也是我一直病着,连忙都帮不上。”
这么一句话,褚氏已经喘了三四次才说完,楚夫人又安慰她几句,这才往东厢房走去。厢房前站着个婆子在那不停指挥:“烧热水,拿白布,再把太太送来的参片给姨奶奶含在嘴里。”青瑶轻咳一声,那婆子这才瞧见楚夫人,忙上前磕头:“太太来了,姨奶奶只怕是…”
不好两个字那婆子怎么也不敢说出来,这伺候的主人出了事情,虽说只是个姨娘,她肚里怀的可是老爷的血脉,又是正当宠的,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还要不要吃饭了。
楚夫人心里明白,只微微嗯了一声就走了进去,万姨娘跟着,婉潞在门外有些进退两难,楚夫人既没叫自己进去,也没叫自己回去,这时告退又显得自己太不会看脸色。
还在徘徊时候青瑶已经走了出来,快步上前对婉潞道:“六奶奶,太太这里事情还忙,六奶奶先回去吧。”婉潞这才松了口气,谢过青瑶带着人走出去。
刚走出小跨院就看见侯爷急匆匆走进来,婉潞忙避让到一边给公公行礼,侯爷只微点一点头就走过去了。春燕等侯爷走过去才小声地道:“马姨娘是侯爷的宠妾,现在危急时候,只怕又会起风波。”婉潞回身捏一捏她的鼻子:“你啊,切记祸从口出。”春燕吐下舌头,依旧伺候婉潞回去。
侯爷已匆匆进了小跨院,听到爱妾在房里发出痛呼,侯爷更觉心急如焚,几步上前掀起帘子冲到马姨娘床前。马姨娘只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一张粉面早已雪白,见到侯爷来了,本已疼痛难忍的她就更娇柔一些,伸出手只娇滴滴唤了一声侯爷,就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侯爷也顾不得房里还有许多的人,一屁股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云儿别害怕,我来了。”马姨娘呜呜咽咽,把半个身子都伏到他怀里,侯爷摸到她额头,只觉得手心全是汗,不由抬头对楚夫人道:“你是怎么了?怎么还没请太医?”
万姨娘见马姨娘这样做派,心里又酸又妒,见主母被喝,忙开口道:“半个时辰前就去请了太医,想必太医今儿忙,还没来呢。”马姨娘虽肚子极疼,但心智还是清明的,况且现在侯爷来了,自己多了撑腰的,说出的话不由带了些怨毒:“侯爷,奴没福,只怕这孩子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