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这时的喜悦已经难以用言辞形容,娶了这位郡主儿媳妇,看着是十分荣耀了,但出于身份所限赵思文并没参加这次会试,而入翰林一直是他的梦想,看着儿子的沮丧四太太也有些不好受,此时听的儿子入了翰林,真是比那日娶郡主儿媳妇还要高兴。
郡主神色还是和原来一样,来贺喜的人已经走到四太太跟前道喜,楚夫人心里此时就和打翻了调料罐一样,什么滋味都掺和在一起,唯独没有甜的。偏偏当着众人还要笑眯眯对四太太道:“这真是喜事,恭喜四婶婶。”
说完楚夫人就命人进去里面给月太君报信,重孙子的满月酒,月太君是不耐烦出来坐席的,就在自己屋里由几个孙女陪着她说话。等听了喜报,月太君柱着拐杖走了出来,满面都是笑。楚夫人忙迎上去,四太太也跟上搀扶,月太君拍着四太太的手:“好好,文哥儿为我们赵家争气,也不妄我疼他。”
四太太笑的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一条缝,楚夫人和她把月太君搀到上面坐好,贺客们也纷纷道喜。今日酒席的主角顿时从婉潞变成了四太太,四太太喜气洋洋,楚夫人未免有点不高兴,不过大家子的媳妇,纵是不高兴那脸上也没现出来,还是在那里奉承着月太君。
重孙子的满月酒月太君不想喝,这孙子的喜酒月太君可就连喝三杯,喝完还对戏台上道:“这样的喜事就该唱。”四太太忙把戏折拿过来:“那还是请老太君点几出好的。”
月太君接过戏折细细看了起来,手最后指在一出戏上:“这个好,就点这出。”四太太近前一看,月太君指的是满笏记,心里的喜悦更甚,连忙交代下去。
楚夫人虽不满点了这出,但今日的酒席是为自己孙子满月所设,点这出谁知道会应在谁身上?戏子扮着唱起来,郭子仪方摇摇摆摆走了出来,外面就又走进来一个管家娘子,也是满面喜色,上前对楚夫人道:“给老太君道喜,给太太道喜,给六奶奶道喜,方才报子来报,咱们家六爷中了,中的是第十五名。”
楚夫人本来想喝闷酒,听到自己儿子名列二甲,心中的喜悦开始喷涌而出,但她比四太太镇静多了,只一笑就对月太君道:“婆婆点的戏果然应了,现在别说是一门双翰林,过些时日只怕就是一门三翰林了。”
四太太正在月太君旁边奉承,听了楚夫人这话不由愣了愣,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落第?而是高中?她面上那一闪而过的愠色并没被楚夫人忽视,但此时儿子高中的喜悦让楚夫人心里得意,这样的小事就不放在她心上了。
听得赵思贤中了,贺客们又纷纷给楚夫人和婉潞道喜,还有人称赞婉潞的儿子生的好,这才刚满月就接到父亲高中消息。重心一下就从四太太这边又转移到楚夫人这里,四太太心里恼怒还不能现出来,楚夫人在应酬时候不由往四太太那里一瞧,废长立幼,这事还悬着呢,自己丈夫可是有三个嫡子,怎么轮也轮不到一个侄子继承。
戏台上的戏子这时也停了下来,由班主领着,跪在戏台上贺喜,月太君用拐杖跺一跺地:“今日可称三喜临门,每人赏你们十两银子。”这话让戏子们大喜,又磕头谢过,正准备下去再重新上来唱的时候,又有人走了进来,笑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老太君,今儿日子太好,报子又登门,咱们家的四姑爷中了,还是一甲第三名,出了个探花郎。”
思兰是二老爷的女儿,二老爷家除四爷之外,举家都在任上,水氏听了这话忙笑着道:“这都是老太君的吉言。”月太君历来喜欢孙女胜过孙子,此时也不例外,叫住正准备下去的戏子们:“好,每人再加五两。”
班主忙忙谢过,此时谁还顾得上去吃酒,纷纷围住月太君道喜,还有人已经当场问起府里没定亲的那几位爷和姑娘的八字,盘算着要和赵家定亲。
月太君怎么会瞧不出她们的主张,只是笑着说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张主,自己这个做祖母的管不了多少。楚夫人的子女都已成婚,只有四太太有没定亲的子女,于是四太太被人恭维的更多,四太太还瞧见去年四老爷曾说过想把思君许的一家的脸上露出懊恼之色。
当时这家有些嫌弃思君是庶出,就以八字不合的名义拒了,却没想到任是庶出,也是定安侯的侄女,郡主的小姑,现下赵家七爷又钦赐入翰林,赵家恩宠一点没衰,再加上前些日子月太君为孙女进宫求情的事传的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足以表明赵家还是轰轰烈烈。
四太太心里更得意了,这样大族里出来的别说是庶出小姐,就算是个有头脸的丫鬟也比有些人家的嫡出小姐要强很多。也只有没见过世面的才会挑什么嫡庶,四太太面上的笑更热乎一些,嘴里只是在那里说这婚姻大事,不是好随便做主的,还要等着回去和老爷商量。
婉潞应酬一时,已经有些觉得疲倦,回头看见苏静初一人坐在那里,身边空无一人,面前只有一杯酒。婉潞心下暗叹,三年之前二爷初登第时也有过这样热闹,起身走到苏静初身边,路上已经被人拦住:“六奶奶,我问句不当问的,不晓得你家儿子定了亲没有?”
这话问的蹊跷,刚出世一个月的孩子哪家会早早定亲?想必是这家见攀不上那些,索性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抢先定下。婉潞脸上的笑还是没有变化:“我家儿子不过刚满月,自然没有定,只是老太君历来有训,这定亲总要等他们七八岁后分出好歹才定,襁褓之中就定下,到时长的不好,岂不害了对方?”
那人脸上露出懊恼神色,嘴里连道:“是,是,老太君真是想的周到。”婉潞又闲话两句,这才走到苏静初身边,微笑着道:“还是二嫂这里清静。”苏静初掩口打个哈欠:“说来还是羡慕郡主,她方才不耐应酬,直接就离席也没人说个不字,哪像我们还得坐在这里。”
席上还是应酬的热热闹闹,除楚夫人和四太太外,潘氏秦氏水氏都被人围在那里说话。婉潞不由笑着说:“你还不如去羡慕五嫂,她现在随二婶在任上伺候,应酬的事都少了,衙门里人也少,岂不更舒坦。”苏静初只是一笑,伸手倒了杯酒:“来,还没恭喜你双喜临门呢,日后咱们不光是妯娌,还是同僚妻子了。”
婉潞接过酒饮了一口就把酒杯放在桌上:“我倒想他能得个知县,我也能出去京城瞧瞧。”再说,一门三翰林,荣耀是极荣耀的,但也着实太惹眼了,如果婉潞没料错的话,只怕侯爷会让赵思贤设法外任。
这一日的热闹散去,婉潞已十分疲累,偏偏月太君见喜事多多,已吩咐楚夫人再连摆两日酒,贺赵思文入翰林院,贺赵思贤和四姑爷双双登第。
一想到明日后日还要穿着大衣衫出来应酬,婉潞就觉得心里发憷,但这家里的喜事怎么都不能缺席,还是要挂着笑脸去应酬。
婉潞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房里,董妈妈带着人迎上来,婉潞累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勉强问过孩子已经被奶妈带去睡了。春燕她们端来水婉潞梳洗了,宽了衣服就挥退她们往床边走。
床上帐幔低垂,婉潞也没想别的,掀开床帐踢掉鞋就往床上躺,倒下去的时候一双手已经把她牢牢抱住,婉潞差点叫出来,接着是赵思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子是我。”
婉潞的身子这才软了下来,往丈夫怀里拱了拱:“我当你还在外面应酬呢。”赵思贤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但嘴里的话还是那样轻柔:“应酬了一日,我也乏了,回来歇歇特意让她们不说的。”婉潞嗯了一声,把他的手拍了下来:“别乱动,快些睡觉,我累了这一日只想睡。”
赵思贤的声音开始低了下去:“嗯,睡觉,当然要睡觉。”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偶尔传来一声喘息。等一切都平静了,婉潞才开口问:“孩子他爹,新科进士,你说我们儿子起个什么名字?”
方才还很精神的赵思贤只用鼻音回答,婉潞刚准备掐他的时候,赵思贤总算说话了:“名字要祖父起,我们起个小名吧。”婉潞嗯了一声,倦意已经涌住全身,刚要睡过去的时候赵思贤又说话了:“不过我喜欢你方才那样叫我,孩子他爹,再叫声试试。”
虽在黑暗之中,婉潞还是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伸手掐丈夫一下,用被子兜住头睡觉,赵思贤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地道:“孩子他娘。”
这样上不了台面的称呼却让婉潞内心一片安宁,这是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称呼。
赵家出了这样的喜事,交好的人家要送礼不说,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也跟着送上一份贺礼。摆的那两日酒,生生比婉潞当日成亲时候还热闹,很少出面的老侯爷也出来席上坐了坐,他那四个从不离身的美婢自然也跟随。
老侯爷坐在席上听了无数恭维的话,他老成精的人,哪会把这些话当真,只是偶尔酒沾一沾唇,菜点一点就够了。听到有人赞他老当益壮的时候,老侯爷这才对说话的人道:“人活一世,不就图活个长远,你瞧我从六十岁起,把侯府交到他们手上,闲来时候不过种花养鱼,俗事一概不过问,任由他们好也罢,歹也罢,都与我无干。”
说着老侯爷掀着胡子笑起来,说话的人望着老侯爷身后的四个美婢,除了附和再不说别的。侯爷是知道京里有什么传言的,不过做儿子的总不能管着老子吧?只要他不再给自己添几个小弟兄也就罢了。反正已经叮嘱过楚夫人,让她告诉伺候的人,只要这四个美婢谁有异动就一定要先下手。多个小弟兄分家财倒在其次,说出去面上都不好听。
赵家有喜事,出嫁的姑娘们都归宁,聚在月太君房里说了个叽叽喳喳,姑奶奶们来了,做嫂子弟妹的都要赶过来见。婉潞见两月不见的思敏行动中少了些思敏送了几样首饰,送去的人回话说,罗四太太想是被承恩公夫人收拾过,虽对思敏有些不满,那话里可不敢露出来。
见了思敏不似原先一般怯懦,思梅只是拍着她的手道:“你这样的话想必母亲也就放心了。”思梅话音未落,月太君已经在座上佯恼道:“难道我没有功劳?”
作者有话要说:侯府这真的是一大家子人啊。
以后会加强女主和丈夫之间的互动,不要脸地说句,我觉得现在我写男女互动没以前那么生硬了。怯懦,心里晓得这是钟妈妈的教导。
思梅是早知道罗四太太闹出的笑话,只是她是个晚辈不好开口说罗四太太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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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梅款步上前,用手捶着月太君的肩:“自然祖母的功劳才是最大的。”月太君拍一拍她的手,思梅是月太君最疼的孙女,除了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孙辈之外,思梅在闺中时候是个伶俐的姑娘,出嫁后也很妥帖,用楚夫人的话说,思梅从小到大没让自己操过半分心。
现在京中已经有消息传出,皇帝会在今年九月趁着罗太后七十大寿的时候,昭告天下,把当初被夺爵的几个宗室王府重新复了王位。思梅嫁的是安国公府,安国公府本是恒王一脉,慈恩太后的亲重孙,当初受了连累丢了王爵,若要复王位,别家可以不复,安国公府是一定会在名单上的。
到那时思梅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从国公世子夫人变成王世子夫人,成为未来的王妃。这样的婆家,自然会让月太君更疼她一些。
说说笑笑之时,外面有人进来传报宴席已经齐备,请老太君和众位姑奶奶。既有月太君的亲孙女在旁边,孙媳妇自然上前不了奉承,月太君笑容满面,左手牵了思梅,右手拉了思竹,思兰思敏跟在后面,在孙媳妇们的簇拥下走出内室往花厅去。
秦氏听到前面不时传来月太君的笑声,微微摇头叹气:“换了我们,老太君不高兴的时候又该说我们轻狂了,换了孙女就是孝顺,老太君何时才能把疼孙女之心分半点给我们?”水氏听了推秦氏一把:“你别不知足,几个孙媳妇,老太君就瞧你还顺眼些,你还能在她跟前撒撒娇,换了别人,别说撒娇,说句笑话还要想一想。”
秦氏面上不由飞起一丝得意,苏静初正在和婉潞说话,听了这话只是一笑。
两日戏酒下来,婉潞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收拾干净已是三更过了,这才可以回去和枕头见见面。好在赵思贤还要应付数日后的殿试,这几日还是睡在外书房,不然婉潞真觉得自己没有精神再应付丈夫。
殿试已过,名次和会试时候一样,四姑爷中在一甲第三名,这下是真正真正的探花郎了。赵思贤还是在第十五名,虽在二甲,也能考选庶吉士。殿试成绩已出,京城之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应酬走访。
除了琼林宴,还要去拜老师,拜同年,中二甲的还要忙着准备考试等着考选庶吉士。赵思贤应酬了几日就回了自己房里,成日只在那里逗着孩子玩,这孩子侯爷已经给他取了名,这辈是学字辈,就叫学智,全家叫他智哥儿。
婉潞见赵思贤借了读书的名义不出门应酬,只在家里逗智哥儿,心里奇怪笑着问道:“你不是对外说在家用功?怎么现在又在逗孩子?”赵思贤此时半躺在竹榻上,手里抓着个拨浪鼓,智哥儿已经三个月,虽坐不起来那头还是昂的起来的。小嘴张的大大的,伸开手要去抓拨浪鼓,每次要抓到的时候赵思贤就把拨浪鼓往上一拿,智哥儿抓了几次抓不到,口水开始沿着下巴一直淌到肚兜上,把上面婉潞精心绣的荷花打湿一片。
他们一家三口在院子里乘凉,也没别人伺候,婉潞顺手就把儿子抱起来,拿出帕子给他擦一擦嘴角,又给他换了件干净肚兜这才把儿子放回他爹身边。用手摇着赵思贤:“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赵思贤已把拨浪鼓放下,长叹一声:“父亲早就说过,让我不要考庶吉士了,随三甲的进士选了外任去。”若赵思贤再考中庶吉士,一门三翰林,的确太惹眼了。不过若真的不考庶吉士,直接选了官去那样的话仕途上就不那么顺了。
要知道三年庶吉士一做,出来后不管是点散馆还是外放,都比榜下选官便宜的多。而且入翰林院后不到十年就开坊的也不在少数,那时再谋外任,就是堂堂巡抚。而先做外任,就要一年年在地方上迁转,十年之内能升到四品知府已是幸进了。
这事婉潞早就想过,内心也没多少失望,见丈夫面上有沮丧之色,想必这几日他就在想着怎么告诉自己这话。婉潞坐到丈夫身边,赵思贤顺势把头挪到她腿上,婉潞摸着他的脸,柔声道:“不入翰林院也好,等你得了外放,我和孩子也能跟你去任上,到时我也能去瞧瞧外面风光。”
赵思贤伸手抱住妻子的腰,把头埋在她柔软的小腹那里,虽然没有亲自喂奶,婉潞身上的味道还是和没生育前不一样。婉潞感觉到有湿意隔着薄薄的夏衣从小腹开始蔓延。
低头看见智哥儿睁着眼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婉潞推了丈夫的肩一下:“公公这样做也是为了赵氏一族好,我们既受了赵氏一族的庇护,自然也要分忧。”
赵思贤还是没动,婉潞当他已经睡着,小心地把他头扶起放到竹榻上,刚一放下去,赵思贤就睁开眼,一双眼微微有些红肿。婉潞瞧着自己的丈夫,心里的怜爱更甚,他们是结发夫妻,不光赵思贤是自己日后的依靠,自己也是他在这个家的港湾。
婉潞把智哥儿提起来放在赵思贤身上:“你们爷儿俩好好睡一觉,我在旁边做针线,等你得了外放坐堂理事,这样闲散时候就少了。”
智哥儿已经趴在赵思贤身上打着哈欠,赵思贤嗯了一声,把儿子抱紧翻了个身就睡去。听着这一大一小的呼吸声,婉潞坐在竹榻上很久才起身坐到旁边椅上,拿起方才放下的针线继续做起来。
这是给赵思贤做的一双鞋子,婉潞此时比起方才更觉精心。微风吹过,吹的公孙树的叶子哗哗的响。所求不多,只要四十年后再能这样看着他睡在旁边,自己依旧在这里做针线就好。
月太君知道赵思贤要选了官去,她并没说什么,已经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婿在翰林院,这少一个孙子进翰林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高兴的是楚夫人,她很难得地和侯爷发了脾气:“若是儿子考不中也就罢了,他明明在二甲之中,你为何不让他去考?”侯爷还是一样坐在那里喝着茶,冷哼道:“妇人之见,你当一门三翰林是那么荣耀的事吗?”
侯爷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楚夫人就开始恼:“不就是文哥儿被特旨入了翰林吗?你就东怕西怕的?”说着楚夫人心里的委屈漫了上来,眼里的泪不听话地往下淌,侯爷本想再呵斥几句,见她哭的面上的脂粉都混杂在一起。
这才起身坐到她身边,伸手要揽她进怀,楚夫人别过身子,除了哭一言也不发,侯爷又叹气:“夫人,咱们家的恩宠外人看起来是轰轰烈烈的,但内里陛下还是有些猜忌,不然他怎会把郡主嫁给老七,又在此时特旨让老七入了翰林?不就要挑起世子之争吗?”
楚夫人听丈夫话里透着艰难,把泪擦一擦,叹气道:“我也是明白的,只是陛下再有别的肚肠,这放着嫡长子不立而立侄子那也说不过去。”侯爷点头:“是,道理是这样的,但因了嫡子不贤不孝的,然后另立旁支的事情还少吗?”
楚夫人本不是糊涂人,听了这话已经明白,只是轻声叹息,用加恩来让家里起纷争,今上果然好手段。“只是可惜了老六,他虽不似文哥儿一般名满京城,也是学问极精,我做娘的终究是舍不得他仕途不顺。”侯爷听着楚夫人的叹息,伸手拍一拍她的肩安慰她道:“也没什么可惜的,这是各人的命,仕途不顺有时候并不是件坏事。”
楚夫人轻轻偎到丈夫怀里,什么都没说,侯爷又拍一拍她的背:“倒是你要和老六媳妇好好说说。”楚夫人嗯了一声,从丈夫怀里坐直:“那孩子我瞧着倒比另外几个明白多了,始终是吃过苦头的,若她是大奶奶那样看似聪明实则糊涂的,我也不好去开口。”
提起大儿媳妇,侯爷没有接话,若她能聪明些,守拙些,自己那道请立世子的折子也该递上去了,偏偏儿子不肖也就罢了,再摊上这么个儿媳妇,真是家门不幸。
侯爷和楚夫人商量好了,侯爷自去外书房,楚夫人命人把婉潞叫来,婉转说了这话,婉潞既早已知道,只是笑着道:“媳妇昨日就知道此事,还想着六爷心里不痛快,只怕婆婆更难受,本想抽个空来劝劝婆婆的,谁知婆婆倒劝起媳妇来,这倒是媳妇的不是。”
见婉潞对这事并不是很在意,楚夫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伸手拉住婉潞的手道:“好媳妇,我还怕你心里不顺,打点好了一大篇的话来劝你,谁知你竟如此深明大义,反过来安慰我。”
婉潞脸上的笑容如常:“婆婆,媳妇虽是个内宅女子,也晓得有些事不能强求的,荣耀太过,有时倒不是好事。”这话说的婉转,和侯爷方才的话也是一样,楚夫人不由叹道:“你说的对,月满则亏,赵家这一百来年,以前一起的那些败落的也不在少数,我们能到这一步,还不是历代当家人小心谨慎?”
想到这里,楚夫人不由暗暗骂自己糊涂,竟还要儿媳妇来点醒,当年老侯爷既能替女辞了后位,自己现在让儿子不入翰林不过是件小事,竟还拉住侯爷哭哭啼啼。不由开口道:“我也明白这个理,只是总是…”
猛然楚夫人醒觉面前的人是儿媳不是女儿,对着女儿可以说四太太的不是,对着儿媳可不能,楚夫人忙又笑着说:“你既已明白,我也就不劝了,只是不晓得这谋外放要到了哪里,你还是早做准备吧。”
婉潞站起身应是,见楚夫人面色高兴,开口笑道:“媳妇还正想求婆婆让媳妇带着智哥儿和六爷一起出京呢,谁知婆婆早就想到。”楚夫人话里其实没这个意思,但儿媳既已说了,楚夫人也就顺势应了:“我还怕你耐不住远路,正想着怎么劝你跟着他去呢,只是智哥儿还小,就不用带去,我做祖母的帮你照顾。”
从选官到到任少说也要三四个月,有的甚至有一年的,就算按了一年算,智哥儿也不过刚满周岁的孩子,带去路上有个闪失楚夫人担心也是对的,婉潞只得应了。
楚夫人此时心中对这个儿媳是格外的满意,难怪当日叶氏一从平家回来就和自己说,少了这么个儿媳妇,定会后悔,叶氏的眼还是真比自己要毒一些。
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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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定下来不留京,等着选官外放,赵思贤也就闲了下来。智哥儿不带走,要留在京城,于是婉潞就让春燕她们寻出许多布匹,给智哥做衣衫。
做了夏装倒也罢了,这几日正当穿,秋衫也没什么,再过个把月天气也就转凉了,可当婉潞把棉袄裁出来,在里面絮上棉花时,春燕不由笑出来了:“姑娘,现在才七月,哥儿的冬衣再等几个月裁也不晚,再说这衣衫全让姑娘做去了,要奴婢们闲着那成什么话?”
婉潞只是笑笑,手并没有停,絮好棉花,细细地缝好边,一件小棉袄初具形态。婉潞把衣衫举起看了看,太素了些,又把棉袄放下,笑着问春燕:“你说这上面绣几朵什么花好?”春燕正在倒茶没听到,婉潞已经自言自语地说:“我看就绣腊梅吧,男孩穿这个也不娘气。”
说完婉潞已经把棉袄的边拆了,掏出里面的棉花,准备在上面绣上腊梅。春燕和夏妍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好受,夏妍接过春燕手里的茶放到婉潞桌上:“姑娘,不然再去和太太说说,就带着哥儿走吧。您这一个来月,都在熬夜给哥儿做衣衫,到时候别等衣衫做好了,您又熬病了。”
婉潞的手还是没有停,只是轻声说:“这一去就是三年,我见不到他的面,给他做几身衣衫,让他知道我这个做娘的还想着他,这点心意还是有的。”答非所问,夏妍也知道那话说出来不过是宽婉潞的心,太太把孙子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她的好意。
山高路远,孩子耐不得颠簸。外面传来孩子依依呀呀的声音,还有赵思贤的笑声:“吃饱了咱们就去瞧娘在做什么。”在门边的丫鬟已掀起竹帘,婉潞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从赵思贤怀里接过孩子。小娃娃是一天一变样的,智哥儿刚刚吃饱,眼睛睁的又圆又大,一脸的心满意足。
赵思贤进来,丫鬟们都退了出去,赵思贤歪到榻上,拿起针线箩旁边没做好的袄瞧了瞧,又看见还放着棉花,知道婉潞是在给智哥儿准备以后几年的衣衫。智哥儿不跟他们一起走,赵思贤虽有些舍不得儿子,但是远离父母,让长子依于父母膝下也算代自己尽孝。
赵思贤不过趁这些时日有空,多带着儿子玩些时候,见妻子不说一个字只是又开始做起针线。赵思贤不由伸出一支手拉住妻子的手,温柔地道:“娘担心此去不知是何地方,智哥儿受不了颠簸,不过就是去做一县知县,人手也不能带的太多,这才让我们把智哥儿留下的,你这熬夜给他做衣衫,要娘知道了,心里不知道怎么想?”
婉潞刚要说我知道,手一抖针就戳了自己一下,珊瑚般的血珠滴出一滴,趁它还没滴到衣衫上,婉潞已把手指放进口里,等手指从口里拿出来的时候,那滴血已经不见,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一样。
婉潞又拿起针线慢慢缝了起来:“我知道。”她声音平静,赵思贤却听出一丝难过来,一手抱起儿子,另一手抬起婉潞的下巴,婉潞眼里有将坠未坠的泪。
赵思贤微微叹了一声,把手放下,婉潞低头时候,那滴泪也掉落到了手里的棉袄上,轻轻晕开,让那朵半开的腊梅像活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