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潞想了清楚,看一眼秦氏,只怕秦氏也是这样想的,心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也跟着叹了一声。秦氏已把面前的一盘蜜桔都吃完了,把空盘子笑着递给婉潞:“六婶婶的这蜜桔是从哪里来的?我吃着怎么比平日里的要甜一些。”
婉潞吩咐春燕再上一盘,笑着说:“这是昨儿我表妹来探我,带来两筐新鲜的,说是自家园里摘的,给老太君和婆婆婶婶她们各送去一份,这一筐本想自己留着吃独食的,三嫂要喜欢,等会让她们给你装一些回去。”秦氏忙摇着双手:“这不成,从孕妇嘴里抢吃的,那我不成了贪吃鬼了?”
三人说笑一会,秦氏见苏静初已在纸上写着寿字,眉微微一挑:“二嫂和六婶婶既这么有孝心,我也不能白吃了六婶婶的蜜桔,我家里还有一段紫檀木,就让他们做个紫檀木的架子把这百寿图镶起来,和个小屏风样的,二嫂以为如何。”
苏静初放下笔点头:“这主意好,做小了可以当桌屏,做大了就当炕屏,摆起来也方便许多。”婉潞也笑了:“再配上这紫檀木架,那就不叫双绝图,该叫三绝图了。”秦氏见自己的提议被同意,脸上的笑更好一些:“这倒不用,给老侯爷的寿礼我早预备下了,昨儿归宁娘家也就是去取寿礼,不然怎么会知道二叔要谋外放?”
秦氏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即就笑了:“不过说闲话罢了,这话也不会传到老太君耳里。”婉潞了然一笑,传不传到月太君耳朵里,秦氏可都讨了好去。
赵致贻谋外放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日去给月太君问安的时候,月太君也没有发作过叶氏,不晓得她是真的被瞒住还是另有隐情婉潞就不清楚了。
百寿图已经绣了出来,配了紫檀木的架子,摆在屋里果然好看,婉潞和苏静初看着这一扇屏风,苏静初微微叹道:“三婶婶虽有些嘴不饶人,却是个热心肠,比起大嫂的中规中矩,也由不得人不亲近。”苏静初难得赞别人。
婉潞的眼一直在那百寿图上,一笔一划地想着自己怎么才能绣的更好,听了这话停下手指,拉一下苏静初的手:“大嫂是个宽厚人。”苏静初也笑了:“还是个有名的贤德人。”
贤德人,婉潞也笑了,赵大爷的房里,最常演的戏码就是小妾吃醋,大爷逃走,大奶奶出面摆平。宽厚人?想起出嫁前夜浅草说的话,这些话自然是各家的下人传出去的,秦氏不管家,下人们没必要在背后嚼她的舌根,谁在背后授意可想而知了。
对付不了郡主,况且赵七爷再怎么出色也隔了一层,自然柿子捡软的捏,秦氏的出身人人都知道,不敢当面冲撞落人口实难道还不能背后下刀子?婉潞轻轻摇头,横竖这事和自己,和苏静初也没关系,落的看戏。
老侯爷的七十大寿到了,头前一日就摆了酒,请了戏当做暖寿,虽是暖寿,也是贺客盈门,满堂宾客。男客们在前面就座,女客们被请到园中花厅,赵府上下都在忙碌,连怀孕中的婉潞也推脱不得要出面应酬。
不常出门的二老太太也带着儿媳们过来拜寿,月太君对这个妯娌历来只是面子情,嘴上说了两句不消不消转身就去招呼别的客人,暖寿这日来的也是朝中一二品大人的夫人,她们见了月太君一个个笑容满面,互相寒暄。
还是楚夫人请二老太太首桌坐下,二老太太既是三品诰命,又是月太君的亲妯娌,这样安排并无不妥。月太君刚和宰相夫人寒暄过,招呼她往首位上座,回头就见二老太太坐在首桌,那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二老太太毫不在意,今儿是做弟妇的来拜大伯的寿,料的月太君不会发作。
果然月太君的脸色很快就恢复正常,这来往的夫人们都是晓得二老太太出身的,只是定安侯府已经认了,朝廷的诰命也受了,出外应酬当着人面也要恭敬称一声赵老夫人,宰相夫人笑眯眯地在二老太太身边坐下,问候了她几句,月太君这才主位相陪,开起戏来。
婉潞坐在第六张桌子上,这张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各府的少奶奶们,几乎都是头一遭见面,见婉潞身形显出来,自然也要关心关心婉潞怀了几个月,胃口可还好不好,楚夫人为人和善,赵六爷又有才名,六奶奶真是有福气。
婉潞笑着应酬,也知道了这几个里面有诚远伯的孙媳妇潘大奶奶,襄远侯的孙媳妇林大奶奶,还有两个工部司官的妻子,她们的年龄要比婉潞这些人大的多,少奶奶们也少有理她们的,除了婉潞偶尔招呼她们吃菜用酒之外,基本都插不上话。
吃了一会,潘氏走到这桌对着诚远伯的孙媳妇潘大奶奶笑着说:“大嫂坐这里来了,方才娘还说怎么不见你?”潘大奶奶已斟了杯酒递到潘氏唇边:“姑奶奶,这里都是些小辈媳妇们的,我坐这里不好过和婆婆坐在一起要自在的多。”
潘氏接过酒一饮而尽,又招呼几句别的人就转到别桌去说笑,林大奶奶笑着对潘大奶奶道:“贵府的这位姑奶奶,人品相貌照我们说来着,全京城里也算排的上号的,有了这么一位侯夫人,定安侯爷有什么不放心的。”
定安侯世子之位久拖不决是京城中都知道的事,外人不知就里的,不过就当赵大爷着实不成器,侯爷下不了决心,潘大奶奶却是明白底细的,只是一笑就对婉潞道:“这总是赵家的事,我们做外人的不过当说闲话。”
林大奶奶这才觉得说错了话,用袖子遮一遮面,台上的戏唱的正好,婉潞见那两位司官太太似乎已经听迷,笑着道:“这伴小生的是安国公府里蓄的,他们都说唱的好,我不常听戏的也瞧不出什么好来,不晓得两位太太能不能说说?”
年轻些的那一个擦一擦眼里不自觉掉出的泪,笑着说:“难怪呢,我说这京里班子我也听过不少,怎么从没听过这么好的,原来是安国公府里蓄的,难怪别的地方听不到。”另一位也凑前来说话,潘大奶奶丢过来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但也晓得婉潞插开话题的目的,脸上的笑又重新现出来对着婉潞说了几句这小生的好处,林大奶奶也过来凑了几句,这桌上气氛这才不那么尴尬。
暖寿一过,次日就是正日子,老侯爷夫妇穿戴整齐,一大早就坐在慎思堂里受儿孙们的叩拜,婉潞怀了孕,就只是万福而已。儿孙拜过又是下人们来拜,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开始拜,等拜完已升到半空。
稍微歇息,皇帝又遣使者赐下寿字屏,定安侯府难得打开的大门今日也全都打开,除了迎接使者,今日来拜寿的还有数位王爷王妃,也要早早开门迎客。
送走了使者,御赐的寿字屏安放在了寿堂,放在御赐寿字屏下面的就是婉潞绣的百寿图,老侯爷果然喜欢,收一副百寿图不稀罕,稀罕的是一个字一个字绣出来还不走样的。
第一拨拜寿的人已经来了,今日的客人来头更大,先是鲁王亲自上门,接着又是承恩公的车驾,随后女客们也来了,鲁王妃,寿安王太妃,承恩公太夫人和夫人。忙得楚夫人她们站在二门口不住地迎接。
婉潞有了身孕只需要在寿堂里陪着月太君,不晓出去外面站着,饶虽如此,当说过不知多少遍的谢过和客气话之后,婉潞还是觉得脸都笑疼了,好在这时客人也来得差不多了,总算可以坐下来看戏。
今日首桌坐的是两位王妃和承恩公太夫人,月太君和楚夫人相陪。郡主虽出身显贵,但终究是小辈,不过和叶氏坐在第二张桌子陪着承恩公夫人和二老太太还有几位侯太夫人,剩下的按了顺序各自就座,花厅虽大,也是塞的满满当当,只看见一片珠光辉煌,宝气袭人。
婉潞赔笑一回,正在寻思要不要寻个空子去歇歇,毕竟现在自己的肚子最大。猛然就看见台上的戏停掉,外面跑进来个管家媳妇,走到月太君座前行礼下去:“老太君,方才外面来报,二老爷得放外任,得补通州知州。”坐在第二张桌上的叶氏手里的筷子掉地,前几日赵致贻回来说补缺有望,叶氏等了几天还当要等到老侯爷的寿辰过了,谁知道就在侯爷的寿宴上得了这个消息,一时不知是惊是喜,眼木木地看向月太君。
月太君此时心里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手里的酒杯停在那里,看着喜气洋洋的管家娘子:“我怎么不知道老二谋外放呢?”管家娘子只是垂手侍立,楚夫人已经上前笑着道:“婆婆,这是喜事,况且今儿是公公的寿辰,算上也是双喜临门。”
这句话才让月太君的脸色重新回来,这要骂要打,也不能当着满堂客人打骂,忍了这口气对叶氏道:“回去告诉老二,要好好当官。”叶氏那雪白的面色听了这话才又重新有些血色,走出座位谢过月太君,旁边的人这才各自说恭喜。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在别的群讨论,说起忍受丈夫出轨,然后等到老了丈夫再回来后过的日子,然后就有人说,那就是把年轻时候一日日忍的怨,到了老了就变成怨毒,所以常见有些忍了一辈子的人到老了突然发作,比如月太君就是如此。
她给丈夫置妾,抚养庶出的儿子,那微笑背后是不是有刻骨的怨呢?等到庶出儿子长大了,会念着生母,她的怨恨是不是又加了一层?这样的怨到老的时候就变成毒药,一日日割着她的心,无法对丈夫发作的她就只有对儿媳孙媳发火,于是让这些人对她怨气冲天,日渐离心。
而男人在年轻时候已经挥霍过了,对这个老去的女人来说,她年轻时候恪守的本分并没有让她在晚年时候得到幸福,于是她会一日日变的乖戾,需要每个人都听从。这样的人生,其实是个杯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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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氏敬过一巡酒,又重新走到月太君跟前敬酒,月太君接过她杯中的酒沾一沾唇就把酒杯放下道:“吩咐外头,再加一出连升三级。”楚夫人忙让管家娘子出去吩咐,叶氏这才重又坐回原来座位,这颗心总算可以完全放下。
外头和里头不一样,男客们的酒喝的没那么斯文,二老爷得了喜报,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上上下下,勉强起身对老侯爷道:“父亲,儿子不过是…”老侯爷已经挥手止住:“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明白,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二老爷心里的十五个吊桶这才放下十四个,旁边来贺喜的吏部尚书已经从第三桌座位上站起身笑着对老侯爷道:“赵兄在部里迁转已有二十来年,下官早知道他有治理之才,前几日就定了下来,不过想着老侯爷今日过寿,这才今日来报,也算是下官一点私心。”
说着吏部尚书笑了起来,老侯爷老成精的人了,已经站起身对吏部尚书拱手:“豕宰大人如此用心,真是小儿之幸。”当了满堂王侯大臣的面,吏部尚书怎么敢收了这礼,已经慌的要跪下,老侯爷伸手搀住他,吩咐二老爷:“过来给尚书大人敬酒。”
敬过了酒,满堂又共贺一杯,等里面传出月太君的话,加点一出连升三级的时候,二老爷心上那个吊桶总算全放了下来,也说说笑笑吃的下去些东西了。
正日子的寿宴过了,合族的又来吃了一天酒,听了一日戏,这寿辰总算过了。寿辰过了也不轻松,已近年根,楚夫人又要忙着预备过年,往年除潘氏外,叶氏也在旁边帮忙,今年二老爷放了外任,虽说要到明年正月十九才出行,连头带尾两个来月,叶氏也要打点带去的东西。
婉潞怀孕已满六个月,肚子已经鼓了起来,虽和赵思贤分房而睡,每日赵思贤必要过来瞧瞧婉潞的肚子,问问她可安好后才进书房读书。
楚夫人也远远用话问过婉潞,要不要派个伶俐些的丫头去书房伺候,婉潞还是用那句话回了,况且明年二月就是会试之期,上次赵思贤名落孙山,这次憋着一股劲定要金榜题名。思兰的夫婿也要备考,两人有了读书的伴,楚夫人也就不再问了。
年下虽是应酬时节,连秦氏她们也忙着应酬,但也有人闲着,苏静初生来不爱应酬,只喜欢安静地看书写诗,她上面没有正经婆婆,月太君终是隔了一层,家里也少有人管她,就常来寻婉潞谈谈。
明年正月十六又是思敏的喜日子,她的嫁妆虽说已经齐备,还要再问问亲家那里少了些什么,毕竟思敏嫁的是罗太后的侄孙,虽是罗太后庶出兄长的孙子,也是嫁入后族,这嫁妆少了京城人瞧着也不像。楚夫人日日只觉忙的脚不沾地,思敏那里按说该自己亲自去教导为妇之道,也只得托儿媳们前去陪伴。郡主那里是不敢麻烦的,见苏静初和婉潞两个闲人,就请她们常去和思敏说话。
既得了婆婆的命令,婉潞自然也要去应酬一下。思敏过了年就十六了,这个年龄出嫁也是正当时,嫁前的女儿总是有些患得患失,担心不已,偏生思敏生的腼腆,心里有心事常不说出来。
这日婉潞和苏静初刚走近思敏的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婉潞不由拉一把苏静初示意她停下。听声音像是思兰的,只听她连连叹气道:“五妹妹我怎么说你呢?我嫁出去快三年,还以为你性子比原先刚强些,谁知到现在你还是这样文文弱弱,下人做错了事你说她们也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还那样小心翼翼?”
苏静初的眉头微微皱紧,思敏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怯怯的:“四姐姐,她总是我的妈妈,我做的不对总有她说我的…”这话早被思兰打断:“她是你的奶妈妈不假,但也是伺候你的人,她打碎了那花瓶,识道理的就该立即扫出去才是,那有在那里连连嚷嚷,五姑娘你怎么挡在这跟前才失的手?那花瓶可是大伯母送来给你的嫁妆,来日要跟着你去罗家的,难道到你出嫁时候人家按单子来收嫁妆的时候找不到花瓶,说我们赵家只是口里说的好听?”
思兰说的咄咄逼人,婉潞都能想到思敏现在一定是在搅着帕子不说话,果然听见思兰的声音又响起:“妹妹,你是庶出,难道我又是母亲养的,一样都是庶出,你须记得,你是定安侯爷的女儿,父亲还没承继祖父的爵位呢,不过就是个五品知州,我走出去,又有谁看不起?”
婉潞已经拉一把苏静初,挑起帘子走了进去,嘴里还道:“说的好。”思兰没料到这教训的话被婉潞她们听去,忙站起来道:“二嫂六嫂这大冷的天还跑过来,外面的丫头也不见她们来报一声。”思敏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里还挂着一两点眼泪,也站起身请婉潞她们坐下。
婉潞坐下后抬眼一看,见平日放在多宝格上的一个美人瓶果然不见了,忙止住要去唤丫鬟进来伺候的思兰:“四妹妹先别忙,方才我和二嫂在外面听了半响,觉得四妹妹说的话句句有理,这才想跟着来劝劝五妹妹。”
思敏一张脸此时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小声地道:“总是我的不是,辖制不住下人,哪像四姐姐,只要说一句就没人敢不听的,况且四姐夫还要仰仗定安侯府,不像我说的好听,嫁的是赫赫后族,谁又会把定安侯府当回事?”
听出她话里有些怨怅,婉潞已经摇头:“五妹妹,你这句话就该打。”思敏啊了一声微微抬头,婉潞肚子大的有点不方便,把腿伸直,摇头道:“五妹妹,你只想着你不过是庶出女儿,嫁进那样大族就矮了一截,却忘了你是三媒六聘,八抬轿子娶进门的正室,都是一样的妯娌们,又有谁比谁矮了一截?”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思敏又卷着帕子不说话,坐在熏笼边一直沉默的苏静初也道:“五妹妹,六婶婶这话说的在理,你不说别人家,就说我们家,论起嫁妆,我的嫁妆是最少的,所有嫁妆折合在一起不过千两银子,论起娘家,六婶婶的娘家已经败落,论起父亲官位,四婶婶的爹不过是个四品知府,可你看我们三个又有谁是觉得自己矮了一截,都是一样的妯娌,你自己撑起来了,别人也就不敢欺了。”
思敏脸上红色又褪去一些,但还是小声地说:“二嫂说的是有道理,只是姨娘常教导我说,要对母亲恭敬,日后嫁出去也要好好侍奉丈夫,绝不可拈酸吃醋。”说着思敏不自觉地看婉潞一眼,眼又转向苏静初,当初万姨娘还说了一句,你比不得二奶奶她们的出身,这贤德二字是最要紧的。
思兰面上已经有愤然之色:“这话虽不该我们说,但万姨娘这话就不该对五妹妹说,她不过一个妾室,哪里晓得为妻的道理。”见思兰果然愤怒,思敏的头又低了下去,婉潞倒笑了:“四妹妹你先别恼,万姨娘也是怕五妹妹嫁出去失了丈夫的欢心,这让她在婆婆面前难做。”
思敏感激地看一眼婉潞,婉潞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但五妹妹你要记住,你虽是庶出,也是定安侯的女儿,出嫁在外,别人知道的就不是你的面子,而是定安侯的面子,你若畏畏缩缩,一味只侍奉丈夫,不晓得劝谏丈夫,那是妾的做派,不是为妻之道。”
思兰已经轻轻一拍桌子:“六嫂说的好,做妻子的和做妾的不一样,做妻子的除了侍奉丈夫还要劝谏丈夫往正路上走,若他一味贪花好色,顾着妾室踩了你的面子,你也休要想着贤德,定安侯府是你的娘家,大伯父他们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人糟蹋。”
思敏似乎有些懂了,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思敏被握在婉潞手心的那只手开始慢慢有了热气,看着她有些娇弱的面庞,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嫁进那种婆婆妯娌一大堆的人家,也不晓得能不能应付。
婉潞在心里叹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更紧一些:“虽说不让你日日回娘家来告状的,但遇到那种宠妾灭妻,动不动就打骂的时候,你可千万记得,定安侯府是你娘家。”思敏又嗯了一声,这声里面就带了感激。
外面传来少女嘻嘻哈哈的声音,接着帘子掀起,思君和思聪手拉手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思慧。思君一进了屋就往熏笼那里跑:“外面冷死了,出门还没下雪,刚走了一半就下起雪,只好进五姐姐这里躲一躲。”
思聪整个人已经靠在熏笼上不想动了,思兰已经站起身把她们两个身上着了雪花的衣衫脱了下来:“这雪珠一见暖就化了,赶紧脱下来,披上你们五姐姐的斗篷。”婉潞已把自己进屋时候脱下一领狐皮斗篷递过去给思聪,思慧已经乖巧地接过苏静初脱下的斗篷把自己裹了起来,小声小气地说:“六姐说要趁冬天去抓雀玩,谁知道转了许久不但没抓到,还淋了雪花。”
思君整个人裹在思敏的猩猩毡斗篷里,暖和过来的她懒懒打个哈欠,有些不服气地说:“全是你出声,不然早抓到了。”思兰已经唤进丫鬟来给她们倒着热茶,此时一人塞了一杯:“好了,你们姐妹俩别斗嘴,现在闺中斗嘴,等到出嫁了想斗都斗不了的时候,你们就懊悔那时不该斗嘴了。”
思君已把茶喝完,空杯递给丫鬟让她再给自己倒一杯,嘴里已经在嚷:“我才不出嫁呢,就在这里每天有好吃的,好玩的,再逗老太君开心就行了。”思兰摸一下思君的头:“你啊,尽说傻话,老太君再疼你,也要让你出嫁的。”思君怎么肯依,又在那里娇滴滴叫起来。
婉潞喝着茶,听着她们姐妹们在斗嘴,思君转过年就十五,她的身形已经是少女体态,为什么还不给她说亲,就算是心疼她想多留几年,也尽可以先定亲再说。难道说怕有人嫌弃思君是庶出,或者像思兰一样嫁个举人?
婉潞心里转过几个念头,不过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事也就丢开。等晚上赵思贤回来时候,婉潞和他说起思敏的事,赵思贤倒愣了下,过了许久才道:“我还真没想到这层,横竖只想着不管嫁到谁家,定安侯府的女儿是没人敢欺负的,偏没想过这太过软弱,连状都不会回来告的情形。”
婉潞肚子老大也懒得站起,白他一眼道:“虽说同父,终究还是别母,你想不到也是常事,只是我现在也是做媳妇的人,想着若思敏真的受了什么肮脏气,没处去诉时的难过罢了。”说着婉潞就低下头,赵思贤还当她感伤哭了,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我晓得你们做女娘的只帮着女娘,我可从没给过你什么气受。”
婉潞抬起头,赵思贤这才看到她面上的笑意,眼里哪有半点泪痕,明知道是被妻子耍了,伸手往她咯吱窝里招呼:“好啊,你还骗我,瞧我不收拾你。”
大腹便便的婉潞又能躲到哪里去?忙抬高双手说:“好六爷,你瞧在肚里孩子份上就饶过我吧。”婉潞说的婉转,眼里还带出一丝柔情,赵思贤心下不由一热,拉住她的双手往她脸上狠狠亲了几下这才放开,接着手摸着她肚子叹道:“还有几个月就好了。”
婉潞白了他一眼:“金钗两行,难道你不能选?”赵思贤重新抬起头:“只怕家里的醋娘子打破了醋缸。”婉潞抿嘴一笑再不理他。赵思贤这才坐回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我答应你,这辈子都不让你受气。”看见婉潞点头,赵思贤心里升起满足感,有这样一个妻子也足够了,三千美色,自认无福消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看红楼梦,我最心疼的就是迎春,很多人怒她的不争,可是就没有人教过她争取,除了姐妹们之间那短暂的亲情,她的一生竟从来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心疼。
于是我在很多文里都设定了这样一个类似的角色,只想用她们的喜剧能让我抹平一些对迎春悲剧的难过。

协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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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各家忙着过年送年礼,年后就变成到各家拜年喝年酒,各家的帖子送来送去,谁家都要去一去,只不过有些人家只去一去,坐一坐就走,有些人家如王府和相处的近的公侯这些府邸,就要去盘桓一整天。
楚夫人出去应酬,往年家里都是交给潘氏,偏生今年诚远伯在大年三十那天滑了一跤,年老体衰之人,虽性命无碍也要在床上躺那么几个月。潘氏做为出嫁的孙女自然要给予关心,知道消息后就和楚夫人说过要回诚远伯府住几天给祖父侍疾,这样的事楚夫人自然准了。
苏静初历来不理俗务,送来定安侯府的帖子里面有一些是瞧在秦氏面子上的,秦氏自然也要出去应酬。二老爷要赴外任,已经定下带了五爷去衙里读书,他们少年夫妻,周氏要跟着随行,叶氏要出面应酬,二老爷的行李就归了水氏料理。
算来算去,府里的媳妇们闲着的只有怀孕中的婉潞,横竖只是从初一到初十这几天,楚夫人就命人把婉潞找来,商量着让她管几天家。听楚夫人说完,婉潞已经笑了:“婆婆托付,做媳妇的无有不从,只是眼前就有这么个合适的人选婆婆怎么忘了呢?”
楚夫人眉头紧皱,府里的媳妇们可都在这里了,难道还要麻烦郡主?婉潞见楚夫人皱眉,身子微微往前倾:“婆婆,眼前不就有五妹妹?她虽说正月十六就要出嫁了,可没出嫁前还是赵家的女儿,让她管几日家,也能磨练磨练,以后等她嫁出去了这样临时管家的事不少,难道要五妹妹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吗?”
思敏?想起这个娇怯的庶出女儿,楚夫人的眉头皱紧又松开:“这样事也正常,只是你五妹妹生的单薄了些,有时连高声说话都不敢,能拿的住那些下人吗?”婉潞知道这事有七八分成了,脸上的笑还是那么淡:“婆婆怜惜五妹妹做媳妇的是晓得的,只是这嫁出去做媳妇就和在家做姑娘不一样了,婆婆此时心疼五妹妹不舍得让她磨练磨练,难道还要看她出了嫁少人依靠去哭吗?”
这话打中了楚夫人的心事,天下做嫡母的对庶出子女真心疼爱的,十个里面也没有一个,倒有四五个是对庶出子女有怨的,剩下有那么三四个不闻不问,不少他们吃穿就够了,哪还费心去教导?横竖有奶妈丫鬟服侍,教不好了那是奶妈丫鬟们服侍的不好。
楚夫人就是那三四个中的一个,对两个庶出女儿都只是平平,三姑娘的亲娘自从生了三姑娘之后就病在床上,从小三姑娘就在楚夫人身边长大,楚夫人还对她多了几分疼爱。思敏的亲娘活的好好的,楚夫人还常以让她们亲近亲近的名义说说话这些,并没多着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