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怎么搀得动他,二老爷还是那样跪在月太君跟前:“母亲,您既知道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就求母亲成全了儿子,报了这十个月的怀胎之恩把。”说着磕头下去。见他不走还继续苦求,月太君那刚熄灭的怒火又燃了起来,拍了下桌子就站了起来,手指着二老爷的鼻子:“你心疼她十个月的怀胎之苦,难道就不晓得我对你有四十年的养育之恩?”
二老爷还在那里磕头:“母亲对儿子视若己出,儿子心里自然明白,姨娘没有几天活头,求母亲给儿子尽尽这份心。”月太君说完话就又咳又喘,楚夫人忙上前来给月太君捶着,四太太端上杯茶,月太君喝了两口觉得好些,那眼还是冷冷地瞧着二老爷一句话也不说。
楚夫人微微叹了一叹,脸上露出笑容:“婆婆,您瞧二叔叔也是一片至诚,您就赏他这个体面吧。”月太君转脸就啐了楚夫人一口:“赏他体面?他糊涂,我还没有老糊涂呢。”楚夫人自从嫁进赵家,月太君虽诸多挑剔,但少有被这种当面啐的,等当了婆婆就更没有了。
这当着一屋子的弟媳儿媳侄媳侄女被啐了一口,脸腾一下红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地道:“婆婆,做媳妇的知道您有您的道理,不过年纪这么大又做了官的儿子这样跪着,婆婆难道不心疼吗?”月太君喘息定了,眼还是冷冷地望着哭的伤心的二老爷:“他不心疼我,我又何必心疼他?”
说着月太君的泪也落下来了,用手指着二老爷开始数落:“你们听听,他这话难道是说我不慈不仁?我是饿着崔姨娘了,还是冷着崔姨娘了,还是没给她寻医问药了?老大媳妇你说说,崔姨娘病这几日,我难道就不闻不问?他今日要把崔姨娘接出去尽他的孝心,难道就不怕背后别人说我不仁不慈,都快七十的人了还容不下一个生了儿子的老姨娘?”
月太君说的激动,屋里的人没有一个敢走,都是垂手侍立,楚夫人既被点了名,少不得要赔笑道:“婆婆您先坐下,您和二叔说的都各有各的理,外面的人知道了,只会夸二叔孝顺,婆婆您宅心仁厚的,哪有会说您不是的。”
月太君随着四太太的搀扶坐了下去,那气还是没喘匀,楚夫人的话一落她就又开始数落,那泪掉的更凶:“几个儿子,不管是不是我生的,我都为你们操碎了心,结果呢?你三弟为了个丫头就离家投军,还誓言再不回转,丢下个刚落草的娃娃还要你媳妇养。你呢,我都老了你给我来这么一出?真是应了那句,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也贴不到身上。”
叶氏已跟着跪在二老爷身边,楚夫人和四太太忙着给月太君捶背顺气。屋里只有二老爷的哭声,间或夹着月太君的伤心诉说,长辈们的恩怨小辈们不敢出声,婉潞只觉得有汗从脊背上冒出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看来今日月太君是不会答应了,楚夫人给叶氏做个眼色,叶氏小声安慰道:“老爷,婆婆宅心仁厚,老姨娘那里我也时时去照看,老爷您还是先回去吧。”二老爷已经哭的眼都红了,任凭叶氏百般劝说,他一个字不改,只是重复那句,求母亲成全。
叶氏心里着急起来,月太君的脾气人人都是晓得的,必要顺着她,哄着她,就和个七八岁的娃娃一样。现在逆了她的意思,她更不会答应。
果然月太君已经冷笑了:“好啊,你今儿还是要做孝子了,我倒想问问,忤逆嫡母是条什么罪名?”急的叶氏也不管屋里的人还那么多,紧紧拉住二老爷的胳膊:“婆婆,致贻他不是忤逆您,等媳妇劝他回去。”月太君盯住赵致贻,脸上的笑还是那么冷冰冰的:“我告诉你,你今儿要做孝子把崔氏从我房里抬走,明儿我就把你全家撵出去,由得你们做孝子的做孝子。”赵致贻已经收泪,眼里茫然一片地瞧着月太君,不光叶氏心惊,旁的人也全都惊了一下。
楚夫人刚想开口劝说,赵致贻已经大笑出声,慌的叶氏什么都不顾地紧紧抱住他:“老爷,你这是怎么了?”赵致贻笑完看着月太君道:“儿子自从生下来,就只认母亲为娘,自认并无一点不到处,儿子孝敬母亲已经四十余年,姨娘她不过就几天的活头,儿子想孝敬她几日也是人之常情,难道母亲还认为儿子忤逆不孝吗?”
月太君岂是能听的进这些话的,眉扬的高高的:“我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横竖你今日要把她接出去,明日我就撵你们全家出府。”说着月太君看着二老爷:“离开了定安侯府,我看你怎么活?”
赵致贻深深吸了口气:“若要逐儿子出府才能接出姨娘的话,儿子立刻就走。”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样的程度,人人的面色都变了,月太君的眼眯起,刚要吐出好字,就听到传来平静的声音:“你们都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这声音虽然平静但蕴含着威严,老侯爷柱着拐棍满面愠意进来,身后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美婢跟随。这两个美婢的颜色让婉潞都不由多看两眼,早听说老侯爷过了六十大寿之后就精心挑选了四个十五岁的美婢放在房里,一到十八就遣嫁出去,嫁妆丰厚,引得一群不能给女儿备嫁妆的穷人都争抢着把女儿送来。
坊间悄悄传言老侯爷是不是在练什么采阴补阳的功,不然怎会只要十五到十八的少女?也难怪会有这样传言,他年纪比月太君还大那么两岁,气色比起月太君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楚夫人忙迎上前行礼,老侯爷已用拐杖点着人了:“老大媳妇,你带着她们都退下去,这么多的人在这屋里,难道还嫌闹的笑话不够?”楚夫人早有此意,只是碍于月太君脾气不好,到时候退出去她又要生气,急忙应了就带着人退出去。
月太君见老侯爷出来,心里的火气只会更大,冷笑着道:“都不许出去,看看这个为祖父的是怎样的?”楚夫人的那只脚都已经踏了出去,听了这话又不好缩回来,只是看着老侯爷。
老侯爷把拐杖从左手传到右手,面上的愠意更明显:“你是老糊涂了吗?这样的事你还要让大家都在这?”月太君坐在上面一动也不动,说出的话也是冷冰冰的:“我老糊涂?是你老糊涂了吧?你的儿子我辛辛苦苦养大了,给他娶了媳妇成了家,现在倒好,要把他自己的亲娘接出去侍奉,这是打我的脸,你还护着他?”
老侯爷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跺:“夫人你也太过了,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的事情,本来也没几天活头,你让他接出去又有什么?”月太君蹭的跳起来,半点不似平日那老态龙钟的老妇人,指着二老爷声音已经变得尖利:“人之常情?他这样算是求我,我倒没见过这样的人之常情?”
老侯爷的眼一闪,手里的拐杖已经落到二老爷身上:“我打你这个不知道人情世故的,夫人是你的母亲,你要求什么直接说就是,这样哭哭啼啼的,传出去夫人还怎么做人。”老侯爷的拐杖虽然举的高高的,但落下去并不疼,二老爷也受了。
老侯爷收起拐杖对月太君道:“好了好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生过了,就让他把崔姨娘接出去照顾几日,那总是怀他的人。”说完看一眼楚夫人:“怎么还没出去,难道我的话现在就没人听吗?这样在这里,成什么体统?”楚夫人忙把那只脚也跨出门槛,这次倒没听到月太君的咆哮。
等出了院子,楚夫人才舒了口气,人一松就觉得头疼起来,用手按住两太阳,疲惫至极地说:“大奶奶,你去处理那些事吧,我要回去躺躺。”见她面色不好,四太太忙道:“大嫂子可要找个好太医瞧瞧?”秦氏和婉潞已上前扶住楚夫人,婉潞还用手给楚夫人顺着气,楚夫人缓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又是大家熟悉的:“不过是年纪渐大,精神不够罢了,回屋躺躺就好。”
众人这才各自散去,婉潞陪着楚夫人回她的屋子,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嫡庶之间的争执,是从来都扯不清楚的,看着对楚夫人一脸关心的思敏,不晓得她心里面会不会因了庶出而对嫡母有什么怨言?
月太君见众人都走了,脸上又露出冷笑:“打啊,你怎么舍不得了,要教训就给我重重的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老侯爷一张脸瞬间又气的通红,那拐杖已经举向月太君了:“你闹够了没有,原来你五十年来的贤良淑德全是装出来的。”
这话让月太君的火气点的更高,她眼里的泪又掉了下来:“竟说我五十年的贤良淑德都是装出来的?我嫁了你五十来年,从做媳妇就没人说一个不字,孩子们不管是不是我生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样,请先生也是一样的,你的那些妾室,死了的陆姨娘曹姨娘秦姨娘,活着的崔姨娘王姨娘,哪个的居室铺陈的和我的上房不是一样的?身边的丫鬟婆子哪里少了她们的?”
见他们老夫妻已经吵起来,跪在地上的叶氏忙上前接住老侯爷的拐杖:“公公婆婆都消消气,这事全是致贻不好,没有思量周全,公公又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月太君哪里肯听劝,只是狠狠盯住老侯爷身边那两个垂眉的美婢:“就连这几个丫头,我可有少了你们半分?你再如此说,我倒要进宫找太后评评理,问她天下可有这样的事情。”老侯爷也有些懊悔自己方才那句话说的太重了,已经笑了出来:“夫人,这话确是我说错了。”老侯爷的赔笑并没让月太君的怒气消掉,那泪反而掉的更凶:“我现在都是做曾祖母的人了,服侍了你一辈子,倒落了这么一句,还不如你的姨娘们了。”
老侯爷忙走拍着她的背:“夫人,你就担待我不会说话吧,这样哭哭啼啼,倒变成市井里的无知妇人,难道你要和太后去告状说,是一坛搁了几十年的老醋今日打翻了不成?”月太君本来绷着的脸被他说的一笑,但还是多说一句:“我要真是个市井无知妇人,你的胡子早被我拔下几根了。”
老侯爷也笑了,接着招呼叶氏:“来把你婆婆扶了坐下。”叶氏见他们面色都和缓了,这才小心把月太君扶了坐下,老侯爷也坐在她身边:“夫人,为夫的今日就给你赔个不是,你念在老二平时孝顺你,崔姨娘素来又小心谨慎的份上,何必和将死之人置气,就让老二把他姨娘接出去照顾几天。”
这几句软话一说,月太君的心情才更舒畅一些,只是还板着脸不说话,老侯爷喊赵致贻:“老二,还不快谢过你母亲。”赵致贻本就跪着,重新磕头道:“儿子谢过母亲,还望母亲饶恕儿子酒后失德。”
月太君的脸色这才放平一些,叶氏也忙跪下,手里捧着盏茶:“婆婆,这事全是做媳妇的不是,该劝着他早起不要喝酒才是。”月太君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借酒装疯,但再拦着也没有用,只是抬眼瞧了瞧,赵致贻又磕一个头,月太君这才把茶接下。
老侯爷用手捻一捻胡子:“都过去了,老二,你以后不可再像这次一样顶撞你母亲。”赵致贻又对老侯爷行一礼:“儿子知道。”
午间时候婉潞听说了崔老姨娘从月太君院里移进二老爷院里,上午的事情赵思贤也知道了一些风声,摇头道:“其实这事本就是小事,为什么祖母会生那么大的气?”婉潞放下筷子,赵思贤奇怪地看她:“怎么不吃了?”
婉潞瞧着自己的丈夫,开口问道:“五十年后,若我遇到这样的事,我的气也不会平的。”这话说的没来由,赵思贤也不由把碗筷放下,看着自己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下面终于进入重要的训夫环节了。
其实月太君这人,形成这样的性格虽然说她本身性格也有缺陷,但和她的遭遇也有关系,除非是大智慧的人,一般人很少能看的很开。
说到这个,想起红楼梦里的贾母,她就是个经历很多,有大智慧的女人,也是封建大家庭当家人的典型代表。但月太君我不想把她写成这种典型人物,而是想写一个有缺陷的,沉浸在自己过往无法自拔的老人。

训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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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相视良久,都没说一句话,赵思贤明明知道妻子要说什么,偏偏微微叹气:“怎么会呢,你贤良淑德,宽厚大度。”婉潞也叹气了,不过话里总带了些微讽刺:“贤良淑德,宽厚大度?记得我祖母在世的时候,也曾这样说过定安侯夫人贤良淑德,宽厚大度。”
赵思贤心里明白,但故意要激婉潞开口,嘴里已经说出一句:“宽厚和宽厚是不一样的,娘子这样的怎么会是装出来的呢?”这话就在说月太君的贤良淑德,宽厚大度都是装出来的。婉潞果然又开始气恼,张口就道:“思贤,男子要女子忠贞不二,贤良淑德,丈夫纳妾要待妾室如姐妹,待庶出如亲生,不然就是嫉妒,就是不贤德。可是男子们可曾问过女子,她们本心里想不想这样做?”
赵思贤明白妻子果然入套,但依旧不挑明了说,只是微笑道:“娘子,女子以夫为所天。”这个答案让婉潞心里大为失望,嫁进来这四个多月,自己留心观察丈夫,觉得他也是君子一枚,这才借了这个由头把话挑开。谁知他竟是这样回答。
世间男子真的全都是要妻贤妾美才得以满足吗?婉潞垂下眼帘,看着衣衫上绣着的鸳鸯,鸳鸯恩爱,白头偕老,可为何偏要在这鸳鸯之间插进另一个人。
婉潞渐渐觉得眼里有了雾气,强把眼里的泪逼回眼眶,抬头对赵思贤一笑,说出的话带着叹息:“罢了,我不过随便问问,天生男女自有分别,况且女子以夫为天,天所命者自然无有不从,我又何必非要让本心和命令争斗?”
说完婉潞的头又低了下去,心中已经不是失望,而是阵阵绝望,想起今日月太君发火时候脸上可称为狰狞的表情,还有当日对吴妈妈说的,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难道自己真的要像所有女子一样,为了贤德给丈夫纳妾,庶出的子女一概抚养,不然就…。
婉潞的叹息还在心头回荡,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抚住婉潞的脸,手掌厚实,十指修长,这是丈夫的手,一想到若真的从此认命,这双手就去抚向别的女子,婉潞的心里泛起的思绪连她自己都理不清楚,但不管是哪种,没有一种是甘愿的。
赵思贤的手在妻子脸上摩挲,感觉到手指沾了她的泪水,这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只不过里面含着叹息:“婉潞,你又何必这么急急下了定论?”
婉潞的头这才抬起来,脸上的泪痕未干,一滴泪还沾在她的睫毛上,看起来楚楚可怜。婉潞的眼眨一眨,那滴泪就掉了下来,婉潞轻轻一叹,什么都没说。
赵思贤伸手把她拥到怀里,开口的声音很平淡,但让婉潞的心一荡:“我知道平家家规是不许纳妾的。”而且不光是平家的儿子,平家女儿出嫁之后也没有让丈夫纳妾的。提起这个,婉潞虽觉得奇怪,但还是抬起头看着丈夫:“难道你不晓得京城之中,平家女儿都曾被非议吗?”
平家子嗣不旺,平家女儿除了婉潞和那位已逝的二老太太,还有两人,一个就是第一代侯爷的女儿,嫁的是当时的潞王,潞王终身只有她一个。
太宗皇帝曾经赐给潞王美人,结果不等那两位美人到府,潞王妃就手拿尖刀站在门口,对来使说道,今日若这两位美人进府,那迎接她们的绝不是铺陈好的房舍,挑好的下人,而是尖刀。陛下以仁义治国,难道要白白让人送死吗?
来使往返宫中数次,太宗下诏数次,诏书一次比一次更严厉,潞王妃就是站在门口不肯动。最后太宗无法,总不能真为赐给自己弟弟两个美人而让自己的弟媳妇被休?只得收回成命。
她去世之后,潞王思念不止,不到一年也去了,他们的长子继承了王位,风度翩翩,夫妻恩爱,除了王妃也没别人,真真羡煞众人。可惜的是小潞王后来卷入先帝夺位之争,在先帝即位之后,不但潞王被监禁终生,郁郁而终,全家也被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若是潞王的王位还在,平家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这是当日平老太太在搬回老家后常对婉潞说的往事。
另一个是婉潞的二姑祖母,嫁的是一个姓王的翰林,夫婿早亡,她也没有儿子。远远地从京城扶灵回乡,丈夫的族人以她无子妄想夺产,她颇有乃祖母风范,抄起菜刀就把这些族人赶了出去,而且没有立嗣,上侍当时还健在的公婆,下抚只有七岁的女儿,等女儿长大后招婿入门,继了王家烟火,王家族人们都是被她收拾服帖的,没一个敢说个不字,乖乖把她孙子写到了王家族谱上。
有此两事,京城之中说什么的都有,有说平家女儿太过悍妒的,又有说为了家宅安宁,不许夫君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终究是夸的人少,贬的人多。婉潞才不相信赵思贤在京城里没听过这些话,赵思贤已经笑了:“若平家女儿真正悍妒,又怎会让潞王在她去世后还追念不止,又怎会让二叔公足足十年不再娶?”说着赵思贤捧起婉潞的脸:“又怎会让我舍不得放手。”
甜蜜的话让婉潞的心神一荡,她仰起脸,唇角露出笑容:“那你就要记得,我也是平家女儿,是绝不会让夫君纳妾的,你我之间,定不能有孽出之子。”说话时候婉潞轻轻按一下小腹,这个动作没有逃过赵思贤的眼,他的眉一扬:“难道说,你有了?”
婉潞的笑容更显甜蜜,声音已经渐渐低了下去:“这个月月信过了十天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真有了。”但是,婉潞脸上的笑容虽然依旧甜蜜,而声音还是那么坚定:“不管我有没有,你我之间,绝不能有孽出之子。”赵思贤重新握住她的手,语气十分肯定:“我知道,既娶了平家女儿,就有这个准备。”
想着婉潞可能已经有孕,赵思贤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你嫁进来这四个月,我还一直在想你怎么不提这事呢?”这话说的婉潞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当日在娘家时候,朱氏也曾提过这事,当日这两位做事的时候,平家正在兴旺时候,有娘家撑腰,旁人再怎么有话说也要让她们三分。
此时平家已然败落,再提什么家规不家规的事情,岂不是惹人笑话?朱氏当时说的是为婉潞好,婉潞却有些不服气,只是总想着为了娘家,忍一忍慢慢提,谁知今日二老爷闹出这样一件事。婉潞才晓得自己是实在忍不住的。
赵思贤把婉潞整个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发:“我知道。”说着赵思贤抬起她的下巴,一双眼里满是笑意:“不然我还真以为只出奇女子的平家,也要学了全天下女子的做派,不求本心,只求贤德。”这话说的婉潞有些不好意思,再想起刚才的话,婉潞顿时明白他方才是在激自己,心里泛起一丝愠怒,在丈夫怀里蹭了蹭,故意看到眼泪蹭到了他的衣服上,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有些调皮:“那就委屈赵六爷,终生对着貌丑如鬼的我吧。”
说完婉潞就想挣脱,被赵思贤紧紧拉住:“世上有你这样丑陋的鬼吗?”婉潞哼了一声,夫妻两人嬉笑一阵,想起婉潞可能有孕了,赵思贤坐下时候把妻子安置在她膝上,婉潞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心里除了安心,就是安心。
赵思贤摇一摇她的身子:“我去回了娘,让她请个好太医来瞧瞧。”提起这个,婉潞又有些羞涩,赵思贤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红霞,又摸了摸她的脸:“这是喜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婉潞站起身来:“不和你说。”就扭身走出了屋子。
赵思贤没有追上去,脸上的笑容没有散去,其实世人只觉得妻贤妾美是一件好事,可是并不知道妻妾争风时候用的那些招数,足足让人头大。大哥有次酒后就大吐苦水,人人都说大嫂贤惠,放了两房妾在他房里,可是不晓得这女人多了也是麻烦。
买什么东西,两个妾都要一摸一样,谁多了些,少的那个就开始哭,哄她一阵不理她往另一个房里走,偏偏大奶奶又有一番道理出来。都是伺候大爷的人,大爷就该一视同仁,怎可厚此薄彼?只得重新去给她们东西,这个好了,另一个又恼起来,不敢骂大爷大奶奶,只有在那里指桑骂槐骂丫鬟。
一个月不要多,只要闹个四五回也就够心烦的,只在大奶奶屋里待着吧,大奶奶又有一番道理,既娶了妾就该不让她们虚置,不然要她们何用?
横竖怎么做都是错的,大奶奶才是对的,纳妾本是为的取乐,没想到乐没取到,倒添了不少烦恼。赵思贤自认没有那样能把妻妾都调解好了的手段,倒不如顺手推舟,依了自己的妻子,回绝别人时也说的嘴响,毕竟夫妻相处之道,旁人是不好插话的。
这些事装在赵思贤心里已许久了,此时全都说出来只觉得人都松快些,不晓得妻子去了哪里?想必又是去给五妹绣牡丹图,她怀了身子可不能这么辛劳,刚想起身叫进妻子就听到帘子被掀起,两个丫鬟走进来收拾饭桌,走在最前面的看见赵思贤,那头一低,眼就轻轻一瞟,这一瞟带出无限的风情来。记得她是李妈妈的女儿,名字叫个度娘,这样手段自己见的不少了。
赵思贤轻轻叩了叩桌子,度娘放下碗筷上前行礼:“爷有什么吩咐?”声音果然动听,赵思贤的眼一眯,嘴里吐出个字:“茶。”
度娘急忙拿起旁边的茶壶倒满一杯茶,葱管样的指头配着豆蔻染过的指甲,手里握住细白瓷杯子,别提多好看了。赵思贤接过茶时,手碰到了度娘那柔腻的手指,度娘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转身继续收拾着屋子。
赵思贤端着茶在喝,眼里闪过一丝愠意,难道真的是自己不在乎,别人就这样算计?看来该让李妈妈回祖母房里,不然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喝完茶,那两个丫鬟也收拾好了东西出去,婉潞又走了进来,脸上的笑容此时是无限甜蜜,边走边对身后的春燕吩咐:“把舅舅送的人参拿两根出来送去给崔老姨奶奶。”春燕应是往里面找东西去了。
赵思贤拉住妻子:“人参你亲自送去吧。”这是为什么?婉潞有些不解,崔老姨娘虽说是祖母辈的,但毕竟是个妾,赵思贤小声地道:“你带着那个叫度娘的丫鬟去送。”
婉潞瞬间明白丈夫的用意,眼里闪过笑意,这度娘平时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真在自己房里待上个两三年,难免不会被有心人来说让收了房,现在让她去瞧瞧崔老姨娘,若再不明白还执迷不悟的话?
赵思贤已经笑了:“我身边有个从小伺候我的,今年十七,还没娶老婆呢。”婉潞白他一眼:“难道你想做媒?”赵思贤伸手把妻子拥进怀里:“很快我就没事可做了,不做媒还要做什么?”
春燕正好拿着人参出来,见他们夫妻亲热,忙又转身进去,婉潞狠狠地掐了赵思贤腰间一把,这才招呼春燕:“走吧,我们一起去给崔老姨奶奶送人参去。”春燕这才走了出来。婉潞走出门看见度娘在那里坐着,眼微微一眯:“度娘,过来拿着人参。”这是婉潞第一次主动找度娘做事,度娘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上前接过春燕手里的人参。

作者有话要说:这,这到底谁训谁啊,我我我,怎么变成女主被丈夫调教了,我我我,本来的意思不是这样的,结果改了那么几次之后就变成这样的了。
我怎么一不小心把男主写成腹黑了

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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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的院子婉潞算上这次只来过两次,格局和楚夫人的院子差不多。一进去是二老爷的书房,两边厢房是四爷五爷他们没成亲时候住的,现在四姑爷住在这里。过了书房拐了进去,才是叶氏的上房,西厢原本是思兰的住所,思兰出嫁后就空着,东厢是邱姨娘住着,后面还有两个小跨院,是预备给姨娘们住的。
二老爷只有一房妾,那小跨院就一直空着。婉潞刚走进院里就听见孩子的笑声,抬头一看是奶娘把思兰的女儿琉姐儿放在地上学走路,旁边叶氏的丫鬟彩珠正看着呢。见婉潞进来,彩珠忙带笑上前行礼:“六奶奶好,六奶奶可真是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