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别害怕,现在我们家里人来了,一定会给你做主,哪还容得下一个妾室在那耀武扬威的?大嫂,我这就带你去找那个刘氏,几嘴巴子打上去。”
胡二婶的话让王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不过她还想再套套胡二婶的话,因此并没说出实情,而是对胡二婶道:“二婶子,我们当初…”
果然有人撑腰就不一样了,胡二婶袖子一卷:“大嫂,我晓得你要说什么,放心,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就该一起对付外人。”
家人?外人?王氏看了看胡二婶:“二婶子,刘氏是你大哥的妾,平日行事和顺,并无…”
“大嫂你就是被他们给欺负的,连句响亮话都不敢说。大嫂我和你说…”胡二婶还想继续说下去,王氏已经摇头:“我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心里明白,二婶子你要是想来汴京城里走走亲戚,长长见识,我不拦你。可要想对我过什么日子指手画脚,二婶子,你还是打错了主意。”
呸,只敢在这里和自己能的怂货。胡二婶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王氏一番脸上才又露出笑来:“大嫂,你瞧瞧,当初你在家乡时候,是个多爽快的人,这才进了京几年啊,就被磋磨成这样了。”
王氏真心不想再和胡二婶废话了,拿起锄头就道:“二婶子,我要回屋了,你呢,是要帮我松松这些地,除除草呢,还是要做别的?”
胡二婶眼珠子一转,要帮王氏出头,总要王氏自己主动应下才可,不然贸然跑去,刘氏身边仆从如云,自己到时双拳难敌四手,吃了亏可怎么办?
因此胡二婶忙道:“大嫂子,我晓得你心里苦,这样,我们就进里面去,也好说说那些别后的话。”
王氏瞥她一眼,也不理她就往前面去。
王氏院子里是有丫鬟服侍的,瞧见王氏走出来,胡二婶跟在她身后,丫鬟就急忙上前行礼:“夫人,奴拦住院君,说夫人在后面,夫人说过不许别人进去的,可是…”
“罢了,我晓得的。”这侯府内贴身服侍主人的丫鬟,真是比当初乡下那些富户的女儿还要娇惯一些,就凭她们那粉嫩嫩的拳头,娇滴滴的声音,怎能拦住胡二婶这样惯在地里做活又不讲道理的?
丫鬟应是,胡二婶已经不管王氏和丫鬟在那说什么,上前掀起帘子进了王氏屋内。
王氏屋内的摆设都是在没来汴京城时,胡澄让刘姬挑选的,因此素雅中又不失富贵。王氏来之后,觉得刘氏的眼光不错,又在她建议下挑了几样东西备着更换,别的全都没变。
胡二婶是乡下婆子,分不出这些好坏来,以为一色金光灿灿就是富贵。进了屋见上面挂了几幅字画,全是当时名人所做,她分不清梅兰竹菊四君子,那眉头已经皱起:“大嫂,你怎么不挂牡丹图?那日我在那谁家瞧见他们家挂了一幅牡丹图,那富贵,真是说不出来的好。”
王氏正让丫鬟把茶汤端来,听了这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但还是把茶端给胡二婶:“二婶子话说的多了,渴了,喝口茶吧。”
胡二婶接过茶盏,见这茶盏也是莹润白色,不晓得这是柴窑里出的上好瓷器,要的就是色泽莹润,显得杯中的茶色格外诱人。不见这茶盏上有花啊朵啊,甚至连一点描金边都没有。喝一口,又尝不出茶的好坏。
只以为是刘姬苛待王氏,不但房里的东西这边少,甚至连这茶都不给好的。见王氏还在那端着茶盏细细地品茶,胡二婶的眉皱的更紧:“大嫂子,当初你是何等刚烈之人,今儿受了这样苛待,竟然不说一个字。你瞧瞧,你这房里,都是些什么摆设?一点富贵气没有。连这茶杯都只是白瓷一个。还有这茶汤,苦不拉几的。定是刘姬把好茶给藏起来了。”
王氏现在明白胡二婶要做什么了,心里也只一笑并没说话,胡二婶越发义愤填膺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大哥说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说着胡二婶就起身跑了,丫鬟本想去拦胡二婶,但见王氏没有发话因此也就垂手侍立,轻声道:“夫人,若由着院君这等胡闹,未免?”
王氏瞧丫鬟一眼,丫鬟急忙住口,过了会儿王氏才道:“你二娘子性情如何?”
丫鬟不料这一问,忙道:“温柔、美貌、多才,都说…”丫鬟急忙又住了口,后面那句是胡家二娘子可比胡家大娘子好太多了。
“温柔顺从美貌知书达理。这些优点,都不用数就说出来了。只是呢,女子在这世间,若想过的好,还必要一双慧眼。你二娘子,缺的就是这个。”
“可这和让院君去胡闹,有什么关系?”丫鬟疑惑不解地问。王氏笑了:“总要见过人间险恶,她才会晓得,这世上,不是只有天子一道诏书,全家跌落凡尘这样一件大难的。”
这一点,刘姬不懂,她当初是宗室女,爹娘疼爱,后来被赏到曹府,曹家主人也不是那样刻薄的,等嫁了胡澄,胡澄虽是大老粗,却也对刘姬着实疼爱。刘姬吃的苦头有限,自然心思也有限,教女儿的也是当初闺中学的那些。
人心,她还不明白呢。王氏轻叹一声,不为别人,看在自己丈夫面上,也要让二娘子知道,这世上的有些委屈,可比身为庶女,又有一个在外人看来家世不好的嫡母来的多了。
丫鬟有些明白,但又有些糊涂,见王氏什么都不说,也只有垂手侍立。
胡二婶从王氏院里出来,却不晓得刘姬住在哪里,看着这路不晓得往哪边走。还在那瞪眼时就听到胡三婶的声音:“二嫂,你也是来探大嫂的?”
“二婶好!”胭脂今日一早还在睡,胡三婶就进了胭脂房里,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胭脂此刻虽陪着胡三婶过来,可是头都还有些晕,巴不得见了王氏,把这两人都丢给她应付,自己赶紧回屋补眠。
胡二婶见了胭脂,登时就欢喜起来,把胭脂的手拉在手心里:“胭脂啊,我晓得你和你娘吃了无数苦头,别的不说,你被婆家休弃,我们这些人就该为你出头,让你别被休了才是。”怎么这才一晚的时间,这二婶子就又换了一副嘴脸?胭脂用手捂住嘴巴打个哈欠才道:“二婶,这事…”


、第10章 父女
见胭脂懒懒的,胡二婶越发心里鄙夷,就是这个样子,才老的被妾室欺负,小的被庶出妹妹欺负,不然的话,这天下哪有随随便便就休妻的道理?而且还休了两遭?
胡二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胡三婶却比胡二婶明白地多些,这都分开八年了,什么情形都不晓得,怎能随便就去做事?因此胡三婶又柔声细气地道:“胭脂,你二婶也是疼你,当初你在家乡时,我们都是捧在手心里的,谁晓得进了这汴京城,竟被人这样欺负。你二婶这才一时着恼,并不是想要揭你的伤疤。”
胡二婶的眉不由皱起,刚要开口反驳,胡三婶就笑吟吟地推一下胡二婶:“二嫂,你瞧,我们都八年没见了,正要和大嫂亲热亲热,叙叙话呢,来,我们还是进去寻大嫂吧。”
“我不,我要…”胡二婶正要继续说下去,就被胡三婶拉着进了院子,胭脂见状,也不想搭理她们,悄悄后退往自己院里走去,还是回去睡一会儿再说。
“胭脂,你要往哪里去?”胭脂刚转过一个拐角,就听到胡澄的声音,胭脂停下脚步看向父亲,见胡澄双眉紧皱,似乎有无限烦恼。
“爹爹,你这身去了哪里?还有,你这愁眉苦脸的,谁欺负你了?”胭脂很少见到胡澄这样愁眉苦脸,上次见到还是自己被婆家休回来时候。
胡澄看着大女儿,突然长叹一声,原来两个女儿都不省心,原以为小女儿是个乖巧的,谁知今日一进院子,听见丫鬟们在那议论着什么,才晓得舜华昨晚回来,哭了一夜。
不就那么一点小事?不爱听当时就说出来,有什么好哭的?胭脂被从婆家休回来时,也没有这样哭啼。
于是原本胡澄是要进屋安慰女儿的,谁知对着舜华说出的话竟是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舜华听到胡澄这句话时,眼圈登时又红了,然后才低头道:“爹爹说的是,女儿错了。”
说完这句,舜华就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来。这让胡澄不晓得怎么面对女儿,只知道自己把事情给搞砸了,匆匆出屋在外面转了半日,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爹。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啊,一家子,哪有什么不能说的?”胭脂看见自己爹爹这副样子,算了,还是不回去补眠了,哄哄爹爹开心吧。
“胭脂啊,你觉得,我们这个做爹的对你们怎么样?”胡澄劈头问了这么一句。胭脂的眉皱了一下接着想都没想就道:“很好啊,爹爹,虽然说你识的字不是太多,家里书房差不多是摆设,但你打战勇敢,到了现在,得封侯后,对我和娘都很好。”
胭脂的安慰让胡澄的眉稍微松开了那么一小点,但也只有那么一丝,就又重新皱起:“那爹爹问你,我对二娘大郎,甚至你刘姐,对他们,又怎样?”
“爹爹你心里有答案的是不是?您晓得,您对二娘大郎,刘姐,都是我和娘有什么,他们照样有什么。可是爹爹,刘姐她,和娘不一样。”
“我也晓得你刘姐和你娘不一样,不然当初我也不会被吸引,进而求曹相公把她给我。这么些年,她给我生下二娘大郎,二娘大郎都被她教的很好,我有时带大郎出门,都会听到虎父无犬子的赞扬。可是就方才,我去安慰二娘时候,说出的话,才让我觉得,我压根不明白你刘姐。”
这样长长一番话,让胭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然胭脂额头也有小汗珠冒出来,爹爹你和做女儿的说你和妾室之间的事,这样真好吗?
可胭脂再回头想想,自己爹的那些朋友,家里的那些女眷,有这样七弯八绕心思的还真不多。爹爹以为都是平常的事,在她们那些有七弯八绕心思的人看来,那简直就是天大的事。
或者,在自己父亲看来,对刘姬已经非常好,但在刘姬看来,就是满满的抱怨。
“我娶你这样的女人回来做什么?既不柔顺也不聪慧,除了有张脸,你还有什么?”当日夫妻大吵时候,英国公府次子的话又在耳边。
那时的胭脂勃然大怒,自己对待丈夫,自问从无半分不是,他要的却不是这样的女子。胭脂垂下头,若是现在的自己,听的当时这话,估计连气都不会生,而是让人收拾东西回家来。原本就不合适的两个人,硬拗在一起,还要做一辈子的夫妻,真是让人想想就害怕。
“咳咳,胭脂,我不该和你说的,你毕竟是…”胡澄得不到女儿的回答,只见她低垂着头,只能看到她头顶乌黑的发,于是胡澄忙对女儿说。
胭脂抬头对父亲一笑,接着道:“爹爹,刘姐也好,二娘也好,大郎也罢,虽然说起来都是我们家人,可是,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就这么一会儿,胡澄那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脸,此刻一下就变了,接着胡澄叹气:“为什么呢?”
“爹爹,人跟人是不一样的。就像我嫁过两回,两回的公婆,虽然都休了我,但他们,其实是不一样的。英国公府,是规矩严谨,他们不是号称祖辈在唐时就已发迹?林府尹家,虽然说发迹也晚,可是林夫人和母亲,是不一样的,林夫人处处想着京城世家的风采,想着要学他们的规矩,可偏偏学了个皮毛又怕人讥笑,于是就时时刻刻做出,自己是很懂规矩的人来。爹爹您瞧,就这么两家人,都各不相同,天下这么大,谁家又个个一样?”
胡澄虽然知道天下人是不一样的,可他认为,这天下拳头最大,那爱吟诗作对的文人酸子,简直让人腻歪的慌。特别是对女人,只有给她钱,对她好,和她生儿育女,这女人,心不就会在丈夫身上了?
那什么风花雪月的,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那甜言蜜语,又不能当钱花?王氏就算进了汴京城痛责自己一顿,可过后两夫妻还不是好好的?
“爹爹,你不晓得的,所以你不晓得,刘姐嫁了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委屈。”胭脂终于敢把这句话说出来,胡澄脸上现出错愕:“她委屈,可我从没亏待她。”
“可她要的,不是你能给的,而她要的,你也不会给。”胭脂迅速地戳破胡澄的念头,这让胡澄脸上的肉抖了抖,接着就看向女儿:“不对啊,胭脂,你是怎么想出这些事的?”
“我看书啊,爹爹,家里的书房不是一直做摆设吗?我被休回来之后,就每天都在书房看书,看书中的道理,久了不就明白了?”胭脂的话让胡澄又哦了一声:“你既想通了,为何不肯再嫁?”
“就是因为想通了,才不肯再嫁的啊?爹爹您瞧,我这样的性子,又受不得委屈。若等再嫁了过去,大姑子啊小姑子啊,丫鬟婆子啊,公公婆婆啊,都要把委屈当甜的来受着,那我怎么能受得了?”
“胡扯,什么丫鬟婆子敢给你委屈,她们要敢,打她们一顿。”胡澄被女儿的话说的笑了,胭脂的眼又眨了眨:“她们是不敢明着给,可是背地里给的,可多了。算了,爹爹,我也不和你说这个了。您啊,也别怕,却和刘姐说说二娘子的事。”
“胭脂啊,我不是怕,而是我觉得,你刘姐这些年来,和我之间,越来越不一样了。”温柔顺从,恭敬侍奉,刘姬一点问题都挑不出来,可是总觉得缺了一点。而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一点,这些年,是越来越明显了。胡澄长叹一声,胭脂没有再劝自己的爹,而是伸手拍一下他的肩:“爹啊,这是您老人家的事,我呢,也就说这么多。我困了,要回去歇着去。你不晓得,三婶子一早就来,和我亲亲热热的,我腻歪的慌。”
“你三婶要和你亲热,也是…”胭脂举起一支手:“别,爹,您晓得的,横竖这几个人啊,我亲热不起来,我走了。”
没大没小的,胡澄骂了女儿一句,又在那思索半天,才决定还是听女儿的话,去寻刘姬问个究竟。
胡家这两妯娌在王氏房里坐了半上午,王氏陪着她们真是腻的慌,连早上的饭都耽误了,快到午时才吩咐摆放。
一听摆饭胡二婶的眼就亮了,这家里的饭菜可比自己家里的好吃多了,胡三婶却笑吟吟地道:“怎么也不见大哥,按说这吃饭,该等大哥回来一起。”
“我瞧啊,大哥定是去那小妖精那里去了。”胡二婶恨恨地说了这句,才又道:“大嫂,您凡事都要立起来,那小妖精,怕她做什么?”
胡澄爱上哪吃上哪吃去,王氏从不在意,送饭的人已经进来道:“夫人,刘姬那边方才遣人说,今日老爷在那边用饭。”


、第11章 挨打
王氏尚未回答,胡二婶已经啪地一声拍了桌子,吓的丫鬟打了一个寒颤。胡二婶拍完桌子才对王氏道:“大嫂,有句话你定不爱听,可我也要说。这外头来的 妾,就是那买来的牛马,想要她听话,就要打着骂着使,等她乖顺了,再给口吃的,隔个三天五天,让大哥去和她睡上一遭。她经了这样的事,对大嫂您也才有敬畏 之心,不敢在那妖妖化化。像大嫂您这样的,待这妾这么温和有礼,瞧她吃的穿的戴的,都是那花花绿绿的,把大哥的心都勾走。对您也毫无敬畏之心,大嫂啊,但 凡您有几分威风,也不会让胭脂被人休了两遭。”
胡二婶说的是痛心疾首,王氏压根就没往心上去,自己的日子,自己过,管别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胡三婶瞧见王氏的神色,从她心里想的来说,胡三婶也是想让王氏把管家权给拿回来的,毕竟从刘姬手里拿东西,哪有从王氏手里拿东西这么轻松?于是胡三婶又柔柔开口:“大嫂,您别觉得丢脸,我们是亲妯娌,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待你好?”
真是一个个都亟不可待地把狐狸尾巴给露出来,果然一个个都没什么长进,只盯着别人家里的东西,自己个不想去挣。王氏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菜:“吃饭,管那么多做什么?”
这个王氏,简直是一点刚性都没有。胡二婶心里对王氏越发鄙视,把碗一放就对胡三婶道:“三婶子你在这陪着大嫂,我去把大哥拽回来,哪有放着正室在这一个人吃饭,他在那陪小妖精吃饭的礼?”
胡三婶也想让胡二婶去试试刘姬的底细,于是对胡二婶点头,胡二婶卷起袖子正准备出门又想起方才找不到地方的事,于是点着屋里的丫鬟:“给我前面带路,告诉我那刘氏住在什么地方?”
丫鬟怎敢应,只是去看王氏,见王氏点头,这才战战兢兢道:“院君请随奴来!”胡二婶见下人们这么听话,不免一阵得意,下巴一翘,果然对下人们要凶一点,下人们才肯听话。那像王氏,在家乡时候那么凶悍,等一进了汴京城,就吓的胆子小的连个妾都不敢收拾。
胡二婶大摇大摆地走了,胡三婶还要和王氏攀谈几句,却见王氏已经端碗吃饭,一言不发。胡三婶脸上的笑不由凝滞在那里,本想帮胡二婶说几句,可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王氏唇边笑容闪现,自己丈夫也久不见泼妇了,就让他见见又何妨?
丫鬟一路上不敢和胡二婶说一个字,眼看刘姬所住院落在望,丫鬟急忙停下:“院君,此处就是刘姬住的地方。”
胡二婶本想叫丫鬟跟了自己进去,见这丫鬟一脸不肯,想了想就叹气:“定是我大嫂挺不起腰子,让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受苦。你放心,等今日过了,就不是这样了。这家里妾室当家的事,再不会有了。”
说着胡二婶把袖子又卷高一些,就往院里冲去。
丫鬟本想回去,可又觉得王氏定会想要知道胡二婶进去后的事,于是蹑手蹑脚地在院门口想听一听。
胡澄到了刘姬院里,刘姬接着,听胡澄问出话来,刘姬的眉只是皱紧,一言不发,任凭胡澄怎么问,刘姬都只得一句,在家从父,二娘子听从父亲的话,这也是平常事。
这让胡澄更加暴躁,想要离开又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坐在屋里。瞧着时候差不多,刘姬还是像往常一样,吩咐人摆饭,亲自服侍胡澄用饭。
胡澄心里不高兴,就让人倒了两杯酒,酒一落肠,胡澄看着刘姬就道:“你若心里真是委屈,你和我说,当日我并不是不能…”
胡澄话尚未完,就有个丫鬟面色有些发白地进来:“老爷、刘姬,院君来了,她说…”丫鬟话还没说完,胡二婶就走了进来。原本胡二婶只想着让王氏瞧瞧,这头该怎么出,等进了刘姬的院子,见里面遍植名花佳卉,窗下一丛牡丹正开的好,院墙边几竿修竹,绿茵茵的十分可爱。
登时心中火气就上来了,接着心中又开始鄙视王氏,一个妾的院子都比你布置的还好,你哪叫什么国夫人,这样的妾,就该住马棚里去,一天照三顿地打。
于是胡二婶走进来,扫了眼刘姬房里的摆设,见也是这样素雅,这才对坐在那的胡澄道:“大哥,说来你房里的事,不该我们说一句的,可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一个妾的院子,花花绿绿的,比正室的院子还好,来个人,要怎样笑话我们家?”
胡澄见胡二婶闯进来,眉头不由皱起,接着又想当初在家乡住着的时候,这也是常事,因此正打算叫胡二婶过来一起吃饭,谁知听到胡二婶说了这么一句,胡澄的眉头不由皱的更紧,想解释两句是王氏愿意这样,并不是自己存心的。
于是胡澄咳嗽一声:“二弟妹,并不是如此,你大嫂她性子就是如此,不喜管事,又说这样大家她当不来,这才让刘氏管家。”
若说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刘姬对王氏还有几分敬重的话,那么对胡二婶妯娌两人,刘姬对她们真是一根头发丝都瞧不起,此刻听的胡二婶这种种不满,她谨守姬妾本分,并不敢说一个字,只是恭敬地站在胡澄背后。
胡澄这话听在胡二婶耳里,就是标准的托辞,于是胡二婶冷笑一声就对胡澄道:“大哥,你这话要是说给别个,只怕别个还会信,可是说给我,我可不会信。大嫂 个多么刚强的人,那么些年你不在家乡,亲家公也没了,她拖着胭脂一个孩子,那村里不常有人想欺负她,全是大嫂一人把他们都轰走,定是你护着这妾室,才让大 嫂有苦说不出。”
胡澄听的村里常有人欺负王氏胭脂,那眉头不由锁紧:“我记得我交代过二弟三弟,和你们也说过,我走了,要互相帮衬着些,怎地还有人欺负?”
胡二婶不料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补救:“这不是有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吗?大哥你也是晓得的,那样村里,一个母亲带着个吃奶的娃娃,还要下地,就算我们能帮忙些,也比不上家里有男人来的好。”
王氏和胭脂都不是爱诉苦的性子,刘姬的教养也让她不会对胡澄说什么委屈的话,舜华被她教的和她差不多。于是胡澄虽有两房妻妾,两个女儿,可是那种小儿女撒娇诉委屈的事,他是从没经过的,此刻听的胡二婶这么说,胡澄的嘴不由咕嘟起来:“她从没和我说过。”
“大嫂的脾气,我是最清楚的,定是一进汴京城,就见大哥你有美妾在旁,又被美妾迷惑,压的她翻不起身,她怎么和你说?”胡二婶一口一个刘姬迷惑胡澄,欺压王氏,刘姬在旁听的脸色煞白,想要辩白却又见胡澄在旁,不好辩白的。
胡澄却是在想胡二婶方才说的话,妻女在家乡时候,定过的苦,这个胡澄心里也清楚几分,但没想到胡二婶说竟比自己想的还要苦,胡澄就有些恍然。
胡二婶不见胡澄说话,以为自己已经把胡澄说服,此刻胡澄正心中有惭,此刻不趁胜追击,要待何时?于是胡二婶用手一拍桌子:“大哥,我晓得你被这人迷惑,舍不得说她一句,大嫂惦记着你们夫妻恩爱,也不肯说什么,可我们外人瞧不过。”
说着胡二婶伸手一抓,就把刘姬的头发抓住。刘姬从来都是严妆的,胡二婶这一抓,她没有防备,于是头发的簪环花冠,被抓的掉了一地。
胡二婶听的这一地的叮叮当当,再一瞧手中抓下来的,竟是一根白玉簪,那白玉簪通体光润,一瞧就是好东西。
胡二婶恨的牙痒,给个妾都戴这么好的东西,自己这些做弟妹的,倒一点接济都没有。胡二婶顺势就把那玉簪揣在怀里,又去抓刘姬,口里还在骂道:“小贱人,仗着生的好,就把正室都不放在眼里,你以为没人管的了你吗?”
刘姬真是被吓的花容失色,想要叫救命却又觉得小题大做,想要骂几句却又觉得和这种乡下女人对骂,简直就是堕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刘姬只是闪避,屋里服侍的丫鬟们见状,想上来拦,可是她们哪是从小下地干活,粗手粗脚的胡二婶的对手?
再说丫鬟们心里还记得胡二婶是胡澄的弟妹,因此不敢用上十分力气,胡二婶只用胳膊一掀,就把丫鬟们都掀的后退两步,上前一步就又抓住刘姬的胳膊,噼噼啪啪往上面打起巴掌来:“贱货,你真以为没人收拾你?”
胡澄见自己才一愣神,怎么爱妾就被胡二婶抓住打?想上前去拉开,偏偏自己又是个男人,忙让人去请王氏。这边在劝道:“二弟妹,有话好好说!”


、第12章 道理
胡二婶原本还防备着刘姬还手,谁知刘姬除了抬胳膊挡一下之外,再没别的动作。这样的人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怎么晓得桃花为何开的这样红?
胡二婶原本就是乡村泼妇,此刻又打的上火,别说胡澄说话了,就算是她丈夫来了,她也听不进去。百忙之中只回的一句:“大哥,就是你惯的,大嫂不肯教妾,我这个做二婶子的,少不得代她教一教。”
说完胡二婶口中就又骂出,那些乡野村妇的骂,哪有一句能听得的。刘姬只觉得心如死灰,任由胡二婶打骂。
丫鬟们乱做一团,又去请王氏的,又想上前帮忙拉扯的,可是这些娇滴滴的人,哪是胡二婶的对手。况且胡二婶面色狰狞,这些丫鬟们自进了侯府,少见这样的人,登时也害怕不起。有几个胆子小的,竟然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