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太太顿一顿,刘三太太顿时想到那些曾听过的,从没放在过心上的传说,不由啊了一声:“二嫂,总是…”刘二太太淡淡地道:“小产后血崩,这也是常见的。”这是定了红姨娘的死活了,刘三太太不由被吓到,刘二太太鼻子里冷哼出一声,亏得她是个没脑子的,要是有脑子的,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
一到刘家,刘二太太就拉了刘三太太进自家门,吩咐丫鬟去把刘三奶奶请来,刘三奶奶一进门尚未说话刘二太太就道:“你是三房的长媳,你婆婆本该和你住着,原先你婆婆只是心疼你七叔,才住在你七叔那边,现在也该恢复原来的情形,你这就带你婆婆回去,横竖上房都是现成的,你婆婆的那些东西,你等会儿带着丫鬟们去收拾了。首饰私房先别动,让你七婶的人来瞧瞧,哪些是你七婶的,哪些不是。”
十一爷前晚闯到刘七爷那边,带走十四小姐和她孩子的事早被传的沸沸扬扬,只是昨儿长辈们都不在家,刘三奶奶也不好打听,此时听到刘二太太这样斩钉截铁的话,晓得十四小姐来了撑腰的人,急忙收起等会儿带人收拾的时候,趁机给自己落点好处这样的心,而是恭敬地道:“婆婆本就该和我们住,我这就带婆婆走,服侍的人和屋子都是现成的,只是不晓得七婶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也好去接。”
好歹公公挑的这几个侄媳妇还不错,刘二太太点下头就道:“你七婶子,只怕还会带着孩子在娘家多住几日,你先把你婆婆安置好了,你婆婆年纪也大了,也好含饴弄孙了,那些家务事,别去烦她。”
刘三太太还要嚷,刘三奶奶已经满面是笑:“是,二伯母的教诲,我记住了,既然七婶子不在,她房里的下人们,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也请二伯母明示。”刘二太太打个哈欠:“你好好查访,那些嘴不好的,会欺负人的,不听话的,都给撵出去,至于那个红姨娘,她既病了,就先挪到庄子上,看她的命了。”
刘三奶奶应是告退,和丫鬟扶了刘三太太就走,刘二太太这才端过茶来润一口,头却依旧疼痛,这姿态做出来,还不晓得徐家肯不肯接受?
午饭时候姐妹们还是聚在园子里用的,用过这顿午饭,也就该各自收拾收拾回各自婆家,这一别,还不晓得什么能再见面,大家想说的话似乎都没说完,可时光并不等人,这顿饭吃的再慢,也要散去。
八小姐笑着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该散就散了吧,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还有下回再聚。”下回,曼娘似有所感,下回再回来,只怕那时祖父母墓木已拱,不少人已不认识,那时自己想要寻觅的在这家里曾经的痕迹,会越来越淡。但八小姐说的,也是事实,终有一别。
十七小姐已经道:“八姐姐说的是,其实当初我从广州回来时候,也是百般舍不得的,但后来想想,离开旧朋友,总会有新朋友,又何必生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之感,这样,岂不是对现在朋友的不公平。”曼娘笑道:“这话很有道理,等你们来了京中,定要来我家做客。”
这是自然,众小姐又饮了一杯,这顿饭也就结束。丫鬟走到十四小姐面前:“小姐,刘七爷还跪在那呢,要不要叫起?”要不要?十四小姐手里的杯子微微有些颤抖,感到四周一片安静,不光是丫鬟,连姐妹们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十四小姐才抬头:“你去问他,这一跪,是自己悔了,还是为势,为情?”丫鬟应是退下,十八小姐已经皱眉:“这样去问,他定会直接回答,是为情。”十七小姐扯她袖子一下:“这也不定,十四姐姐这样问,定是有道理的。”
十四小姐勾唇一笑,并没说话,手心却不觉有汗,当日夫妻情浓时候,曾笑语问过,你娶我,究竟是为情,还是为势,日后可会不会悔?那时他说,开头是为势,后是为情,至于悔,好男儿怎会悔?这话那时是实话,不知现在他还记得多少?
丫鬟很快回来,对十四小姐道:“刘七爷说,他自然是为夫妻之情。”果然忘了,记得的,只有自己。十四小姐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泪才抬头对丫鬟道:“我晓得了,你去请他起来吧,说我多住几日再回去,以后,就是一对平常夫妻。”
平常夫妻四个字出口,十四小姐觉得浑身有些冰冷,闺中时候,不是没有想过,嫁一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丈夫,可也晓得这种事是全靠运气的,初嫁入刘家,夫君温文,长辈疼爱,虽说婆婆有些嘀嘀咕咕,这也是常见的。那时的十四小姐觉得,自己的运气并没那么不好,即便之后婆婆不通过自己给了夫君一个妾,那时也不过以为,丈夫是被人迷惑。
可是现在明白了,梦,该醒了。既寻不到情投意合的夫君,那就做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夫妻。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十四小姐低声道:“我没事,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意错付,收回来就是,有儿女有家业,那个男人,从此平常相待就好,再不去想曾经的事。十四小姐抬头一笑:“不如我们联首诗吧,写出来,就当做姐妹们送十三姐姐了。”
十七小姐已经拍手笑了:“这主意好,可惜十六姐姐不在,不然她的诗是最好的。”十八小姐也点头:“我们来联什么呢,就咏桃花吧。”看着人人赞成,十四小姐淡淡一笑,以后,就不会再为那个人的喜怒哀乐而辗转反侧。
刘七爷并不晓得妻子的内心变化,当听了丫鬟的传话后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果然妻子是温柔顺从不忍心的,十一爷已经走过来,面色沉如锅底,虽说十一爷不介意养妹妹外甥,可也承认自己娘说的对,天下许多事,本就是各让一步的,现在刘家已做出姿态,也不能再咄咄逼人,不然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况且妹妹也选择回去,十一爷也只有忍了,看着刘七爷面上笑容,十一爷哼了一声:“虽说妹妹已原谅了你,可你也要知道,我手中的刀,是喝过血的。”
刘七爷怕的就是自己这位大舅哥,急忙点头:“是,是,我和令妹,本是好好一对夫妻,全怪我耳根子软,听了别人的瞎话,是我该死,我该打。日后我若动了令妹一根手指头,十一哥你就打死我也没二话。”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说什么,但又不想说了。反正我又不是人民币,不能人人都喜欢。
、149密谈
十一爷哼了一声,这样的人,实在难以称得上是男人,要说读书人难免,可是自家也全是读书人,为何不像他这样?但毕竟是自己妹子做的决定,十一爷握一下手里的刀把:“知道就好,你昨儿一天没吃东西,又跪了这一夜,去吃些东西梳洗一下。”
何止一夜,还有今天半天呢,但刘七爷哪敢对大舅子说出这话,只是拱手谢过就匆匆跟小厮去了。十一爷瞧着他背影,脸上阴晴不定,叫过一边的小厮:“你再进去问问十四妹妹,她真就这样定了,这个男人,着实骨头软。”
小厮虽然晓得跑也白跑,但还是应是往里面传去了,此时联诗已经到了尾声,要送给曼娘的,当然不能让曼娘来写,而是由十小姐执笔,她素工瘦金体,一手瘦金体写的有七八分徽宗神采,姐妹们正围着赞叹,听了小厮传的话,齐齐望向十四小姐,十四小姐淡淡一笑,对小厮道:“还请回去告诉十一哥,他的好意我知道了。我定不会让徐家再为我蒙羞。”
说话时候,众姐妹只觉得十四小姐眼里似闪过一丝戾气,不再似旧日模样。八小姐不由一叹,拍拍十四小姐的手。十四小姐又是一笑:“日子是我过的,自己过的好才成,以后,我不会再为了别人好恶委屈自己了。姐妹们你们放心,爹娘养了我一场,不是叫我嫁过去任受打骂毫无怨言的。”
十七小姐拍下手:“能这样想就好,来,来,我们再让十姐姐把这最后一句写了,好送给十三姐姐。”十小姐已放下笔:“我都写好了。十三妹妹,这送了你,我字写的不好,你就拿回去糊你家的窗户吧。”
八小姐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不是自谦说你字写的不好,是在骂我们大家的诗联的不好呢,不打你几下还不知道你变着法骂人。”众人说笑一阵,曼娘接过诗笑着道:“哪能拿去糊窗户,我拿回去找人裱起来,挂在…”十八小姐已经哎呀一声:“那要不要再每日三支香?”
十七小姐伸手去撕十八小姐的嘴:“就你嘴巧,得了,也和姐妹们聚了这么两日,我也该回去了。”这一说,众人沉默,离别的伤感开始蔓延,但都要离去,唤来丫鬟,知道外面的马车都已备好,又把各人的孩子叫来,也就去辞徐老太太等人。
别人罢了,徐老太太一看到曼娘,那泪忍不住又掉落,把曼娘拉起来:“我晓得你是个好孩子,可我怕,怕以后你也似你十四妹妹一样,有事只在心里,不肯说出。”曼娘看着祖母,或者这就是最后一面,一想到喉咙就不由哽咽:“祖母,不会的,郡主告诉过我,别人如何待我,我如何还回去就是。”
徐老太太摸着孙女的发,虽然此时她已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可在徐老太太眼里,还是孩子,眼又扑簌簌落下:“我晓得,可是这心,还是牵挂着。再过些年,我们都没了,我的曼娘就没人疼了。”
是人,都会走到这步,曼娘眼中也有些酸涩:“我会自己疼自己,一辈子都记得祖母。”说再多的话也要分别,各自再致问候,簇拥着众位小姐们出门回婆家,曼娘远道而来,自然先请她上车,曼娘看着几位伯母婶娘鬓边已有的白发,再次带着孩子们行礼,这才上车离去,车走出好远,都能看见众人在门口久久没有散去。
曼娘眼里流下泪,睐姐儿伸出手给曼娘擦泪:“娘,您以后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谨慎哥俩在徐家玩的乐不思蜀,还在那掀着帘子往外瞧,听到睐姐儿这样说,谨哥儿就急忙跟着姐姐:“嗯嗯,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被舅舅夸,说我写的字比表哥们都好。”
慎哥儿也要争表现,开口想说,谁晓得被自己口水呛了下,才软软地说:“娘,舅舅还教我写字,我会写好多字了。”说着还张开双手比了好大一个圆,想想又道:“不过,还是没有哥哥姐姐们写的多。”
曼娘把小儿子搂到怀里,又和女儿碰下额头,谨哥儿急忙挤过来,母子四人亲亲热热挤在一起,曼娘搂着孩子们:“嗯,娘有你们,娘很欢喜。”窗帘被掀起,陈铭远满脸笑嘻嘻地:“那我呢,难道你不欢喜?”这人,曼娘瞅他一眼只是微笑,慎哥儿已经打算从车窗爬出去:“爹爹,要骑马。”
车窗小,慎哥儿人圆,哪里爬的出去,曼娘忙掀起帘子把慎哥儿交给冬雪,让冬雪把他递给陈铭远:“哎,这么调皮,也不知道像谁的性子。”慎哥儿被爹爹搂住,坐在大马上,觉得比哥哥姐姐们坐在车里好多了,咯咯笑着说:“曾祖父说了,像爹爹的。”
睐姐儿皱下鼻子:“胡说,爹爹现在这么稳重。”谨哥儿也跟着弟弟点头:“是真的,曾祖父说了,爹爹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也不听话。”曼娘掀起帘子看着丈夫,不由抿唇一笑,陈铭远呵呵一笑,把儿子抱紧一些:“嗯,以后你可要像爹爹一样稳重。”
慎哥儿握下小拳头,一副爹爹你放心的样子。陈铭远摸摸儿子的头笑了,和曼娘相视一笑,车已经来到陈家,管家已在门口等候,这里没有京里那么大的规矩,曼娘也就带着孩子们下车进门。
先去给陈阁老问安,又把徐老太太备的礼物送上,陈阁老自然赞好,他格外喜欢慎哥儿,慎哥儿也喜欢曾祖父的那把大胡子,曼娘把慎哥儿留下就带了儿女们回房。
进屋后梳洗一下秋霜就进来道:“奶奶,今早庄上的人送鲜来了,说是新发的春笋还有鳜鱼,我让他们寻了块好腌肉,做道腌笃鲜来喝喝,那鳜鱼,就做松鼠鱼,奶奶您说好不好。”曼娘点头赞好,秋霜又道:“送鲜来的,是刘福家的,她说要来给奶奶问安,等了有一日了。”
虽说例行十月交帐,可主人回来,那些管事的也会被召集来再交一遍,曼娘本预备明日起,才传那些管事的来,既然刘福家的在这,曼娘也就让秋霜去叫人。
曼娘茶还没喝完,刘福家的就已进来,见了曼娘跪下磕头,曼娘示意冬雪把她扶起来,搬个杌子过来让她坐下。刘福家的谢了座,曼娘微微问了几句话,刘福家的一副有话说的样子,曼娘对冬雪示意,冬雪就走出门。
曼娘笑着道:“刘嫂子,你在徐家也许多年了,办事又历来细心,有什么话就说吧。”刘福家的这才起身:“奶奶从来都体恤小的们,这件事,小的们要不说呢,难免以后事发,奶奶定会怪小的们,小的们要说呢,又怕奶奶觉得小的们口不好,所以左右为难。”
曼娘的眉微微一挑:“哦,刘嫂子这样想,定是和我的陪嫁铺子有关系,刘嫂子只要记得,这个家里,我是你的主人就好。”刘嫂子应是,才把声音放低一些:“是这样,去年十月我男人去京城给四奶奶交帐,完了同事们难免要请他出去喝酒,然后就有人拉我男人去放印子钱,还说,”
虽然是在曼娘内室,但刘福家的还是忍不住抬头瞧瞧才道:“还说有四奶奶做靠山,什么都不怕。其实小的说句实话,太太身子不好,把家里的事和奶奶的嫁妆委托四奶奶管,这是常情,四奶奶若觉得管家辛苦,手下的人多落几文,也不会说什么。可竟然放起印子钱来,我男人又是个老实人,说不过他们,只得以回家要问我推脱了。回来后左思右想,这事怎么都要告诉奶奶,日后出了大事,那可怎么得了?”
又是这件事,虽说顺天府尹当日说的,只是武家外面的亲家所为,但曼娘总觉得,这件事最少韩氏是知情的,甚至她还参与到其中。曼娘整理一下思绪才道:“当日拉你男人去放印子钱的,是谁?”
刘福家的老实交代:“是四奶奶派去管奶奶铺子的管事,原本奶奶的铺子,里面的管事是吴大叔家的人,可一年前四奶奶说吴大叔年纪大了,才换了这个。这件事,小的也不知道四奶奶知不知情,可是小的知道,这件事奶奶是定要管的。我们徐家,从没做过这么重利盘剥的事。”
曼娘长吸一口气才对刘福家的道:“你做的很好,这些年辛苦你们两口子了。”说着曼娘就唤秋霜,秋霜走进来,曼娘对她道:“去取一百两银子来,赏刘嫂子。”刘福家的没想到曼娘会如此重赏,忙跪下道:“奶奶,使不得,小的一家托赖的福气多了。”
秋霜从没见过曼娘如此大方,但曼娘既这样说,定有曼娘的道理,忙进去取了银子出来交给刘福家的,刘福家的忙又磕一个头,告退下去。
秋霜见曼娘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问道:“奶奶,晚饭好了,要不要传上来。”曼娘点头:“你把三爷请来,再把少爷小姐们都带下去另外吃饭。”这是有事商量,秋霜忙下去安排,陈铭远很快走进来:“有什么事这么忙?”
曼娘吸气呼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刘福家的说的话告诉陈铭远,又道:“我还觉得奇呢,那个洋货铺子,还有那座庄子,加在一起也要两万来两,也没这个本事吞了这么多,再说平日还有各种花销。看来放印子钱这事,她总归是知情的,说不定也拿银子出去放了。不行,你要马上写信回去给四叔,把这事原原本本问个清楚,那放印子钱的管事,也不用问了,直接送到顺天府去。横竖那边还在问武家那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管家的奶奶,真心不能拿凤姐夫妇当样板,在外放债弄权,搬了大家里的钱往自己荷包里面塞,曹公果然妙笔,才能让凤姐这么受欢迎。
、150第150章
自从和曼娘相识,还是头一次看见她这样慌乱,陈铭远忙把妻子扶了坐下,给她打碗汤喂了她喝:“你别这样着忙,这件事,总要拿出个法子来。至于四弟妹那边,”陈铭远顿了顿,韩氏那边,就不是自己夫妻能插手的。
喝了两口热汤,觉得那满心的愤怒和慌乱都少了许多,曼娘接过丈夫手里的碗喝起来:“四婶子她,原本我以为,只是贪财了些,为贪财,未免就要放纵了下人。谁知竟不止武家如此。”更何况,那还是曼娘名下的铺子,这铺子里的管事参与放印子钱,外人只会认为,是曼娘管教下人不严。
陈铭远感到妻子的身子有些微的颤抖,把她的肩搂一下:“你别担心,我定不会让这事伤到我分毫的。”曼娘伸出双手搂住丈夫的腰:“你知道我在担心你。”陈铭远低头看着妻子的眼:“你我是夫妻啊。”是夫妻,就要一心,没有什么你的事她的事,都是我们的事。
陈铭远拍拍妻子的手:“你先吃饭吧,我这就给四弟写信,这件事,一定要彻查,不管是什么样的下人,只要牵涉到的,一个都不留。”曼娘又点头,陈铭远突然笑了:“你这样搂着我,我怎么去写信?”
曼娘抬头白丈夫一眼,这才把手松开,笔墨都是常备的,铺好纸磨好墨,陈铭远也就提笔写信。好在弟兄们来之前已经为这事通过气,陈铭远写的飞快,耳边传来曼娘的声音:“张嘴。”
陈铭远把嘴张开,一团饭混着鱼肉就被放进嘴里,曼娘还不忘提醒:“刺我已挑掉,不会卡到嗓子的。”这么一说陈铭远才觉得真饿了,嚼了几下就咽下去,然后继续张嘴,曼娘的第二口已经送过来,一碗饭喂完,陈铭远的信已写了大半,曼娘又喂了他几口汤,拿帕子把他唇角擦干净。
陈铭远这才放下笔活动一下手笑着道:“以后可要多帮夫人你写几封信,这样,就不用自己动手吃饭了。”曼娘拿过信瞧着,听了这话就啐他一口:“懒死你。”陈铭远呵呵一笑,端起旁边曼娘打好的汤喝起来。
曼娘看完,加了封皮,叫来小厮,吩咐他立即寻人连夜送往京里。陈铭远说的如此严肃,小厮连连应是:“这就让人送去,三爷您放心,十天内,这封信准会到四爷手里,误不了三爷您的事。”
陈铭远不由笑了:“你怎知道误不了我的事?”小厮有些得意地道:“您和奶奶还有七八天就回京了,路上也就那么二十来日,连这么几天都等不得,那定是十分着急的事。小的这就送出去。”
还有七八天就回京,日子过的可真快,感觉才回到乡,就要走了。陈铭远不由微微一叹,曼娘从背后拍他肩一下:“没事,还有我在。”陈铭远没有回头,只是把妻子的手拉过来,握在手心。
曼娘料理一下在家乡的一些产业,虽有管事的照管,曼娘还是去了几个铺子还有附近的庄子瞧瞧,逛街和去庄子玩,是睐姐儿最喜欢的事,虽然曼娘是去做正经事,但睐姐儿还是买了不少小玩意,什么帕子头绳水银灌的小人儿泥娃娃什么的。怕曼娘说自己,睐姐儿还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些都是要送给阿颜她们的,还有泥娃娃可以给弟弟玩,总之,全是有用处的,不是胡乱花钱。
小孩子家喜欢那些玩意是最平常不过的,曼娘只笑一笑也没提。只是睐姐儿虽喜欢逛街,却害怕应酬,赴过一次宴就皱眉头:“娘,下回你别带我去了,那些夸奖的话,听的耳朵都疼。”
说着睐姐儿还真揉了揉耳朵,曼娘捏捏她的耳朵:“有些应酬呢是难免的,娘带你去,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些称赞,听过就算。”这么深啊,睐姐儿叹口气:“可是,我还是想和阿颜她们一起玩,她们不一样。”
曼娘拍拍女儿的肩:“她们是朋友,但有时候,不是只有朋友才能在一起玩。”又是应酬,睐姐儿的小眉头皱起来,叹了声:“哎,真不想长大。”曼娘这下真笑了:“你才多大一点点,就说自己不想长大了?”
睐姐儿摇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听见有人悄悄地说,说我跟个野孩子似的,和我玩,不过是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看见女儿的唇都快撅到天上去了,曼娘弹一下她的小嘴巴:“你现在晓得了,要你学规矩不好好地学?”
睐姐儿抱住曼娘开始撒娇:“不是我规矩学的不好,是她们太娇气了好不好?去个花园玩,都要带上七八个丫鬟,还嫌太阳晒,要丫鬟拿大芭蕉扇给她们遮着日头,还…”看见女儿掰手指准备细数,曼娘抬起女儿的脸:“女孩家,娇养下也平常,不过她们的尖酸刻薄,你可不能学。”
睐姐儿的眼瞪大些:“娘,我没有和她们学的尖酸刻薄,只是告诉您一声。”曼娘看着女儿:“没有尖酸刻薄吗?你当这些事我不知道?不喜欢,说一句不喜欢就是,又何必要在这说出为什么不喜欢,难道别人在那说你,你就要反过来说别人一通才觉得心里舒服?不过是萍水之间,笑笑就过了。”
睐姐儿的眼珠往上转了转,接着点头,承认娘说的对,曼娘拍拍她的手:“去把你买的那些零碎都收拾一遍,还有几日就要回京了,不包好的话,有些东西会在路上颠碎的。”睐姐儿哦了一声就跳下曼娘的膝盖,刚准备往外跑又转回来规规矩矩行礼下去:“娘,女儿下去了。”
这孩子,就会逗自己开心,曼娘抿唇一笑,那封信该到京城了,就是不晓得四叔会怎样处理?
陈铭远从家乡送封信回来,陈四爷接到还真吓了一跳,不会是家乡的老人出什么事了吧?毕竟陈阁老已过了八十,打开信见不是报丧,心这才落下,仔细看起来,越看脸色越糟糕,起身就要走,小厮忙道:“四爷,还没赏送信的人呢。”
陈四爷心烦意乱,随意摸索,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拿去赏了。”小厮接过碎银子,见陈四爷已匆匆往里面去了,嘴里不由嘀咕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四爷这样慌张?”
韩氏这些日子过的不好,身边的贴心人全被撵走,虽然补了上来,服侍自己也还尽心,但总比不上原来两个翠在的时候,那样会说自己爱听的话,特别是翠红的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被她溜进来,在韩氏面前哭哭啼啼的,只求韩氏开恩,把翠红从庄子里接出来,不然再过几个月,翠红过不惯那庄子上的日子,只怕就没命了。
虽说韩氏让人把翠红的娘给撵出去,但那心里越发焦急和六神无主起来,武家被撵走,别的虽有几个办事的,却没有武家那么贴心可靠。韩氏还怕自己放在外面的银子收不回来,连日催促经手的人赶紧把银子给收回来。
但这个风口浪尖,外有顺天府在查武家,内韩氏失了管家之权,那几个经手的晓得韩氏多半是靠不住的,在各自打算盘,想着怎么脱身,哪还顾忌韩氏的银子?自然只是推诿,绝不见一两银子回来。
韩氏别的不心疼,最心疼的就是那些银子,见经手的人在推诿,晓得只怕这些银子也快保不住,但又不敢去求陈大太太让她出面,真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些日子是真病了,绝不是推辞。
陈四爷进屋时候,韩氏正在翡翠服侍下喝药,只是药怎能治心病,翡翠拿过帕子给韩氏擦着唇,见陈四爷进屋忙起身道:“四爷,奶奶这几日好了些。”
陈四爷是满心的火,吩咐翡翠退下,坐到韩氏床边:“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韩氏正在闭目歇息,听到丈夫这话来头不好睁开眼看着他:“你糊涂了不成,我这些年做了什么你还不知道?不就是操持家务孝敬公婆生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