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姐弟除了跪经又要应酬,忙得个不得了。这日曼娘正偷空在那里打个盹,就听到耳边传来噗嗤一声,睁开眼,看见是陈铭远,曼娘忙站起来:“表哥什么时候来的?”陈铭远今日也穿了一身缟素,只是笑着摇头:“每次见了表妹,都在这里偷懒打瞌睡。”
曼娘的脸不由红了,这时夏风才走进来,看见陈铭远在这不由哎呀一声,见这会儿人少去拿东西,怎么就让人进来了,幸好来的是陈铭远,而不是别
作者有话要说:林琉玫的处理比较特殊,因为新安郡主守寡后就没有住在林家,而是住在福王府。其实一般按照习惯,林琉玫在新安郡主出嫁后是该回到本家居住而不是跟过去的。
小陈同学会长成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一枚。少年郎是需要磨练的。最近评论少了很多,虽然我最近因为*回评好麻烦没回评了。可你们也不能抛弃我不留评啊,人家在很努力地让小陈同学露面啊。

 


、情

夏风在那松了一口气,曼娘在短暂的尴尬后也恢复平静,伸手拢一下耳边的乱发,对夏风道:“让人瞧瞧外面待客的人往哪里去了,怎么表哥来了也没人招呼?”夏风应是,就唤小丫鬟去瞧外面的婆子去哪里了?
曼娘打盹后脸上有浅浅的红,手指如葱根一般细白,这样懒懒地把发拢上去,黑白交映,陈铭远竟觉得这动作十分好看,心里有股奇异感觉升起。听曼娘这么说忙道:“表妹快别说那些下人了。我本是来给姨母上香的,谁知来的不巧,中午的经刚念完了,贵管家就让我到后面先歇一会儿,本打算去找表弟的,谁知反进错了表妹的屋子。”
徐家来此做法事,一半的僧房都被徐家包了,几道门都有人守着,不许闲杂人等过来。曼娘姐弟住的屋子正好相对,一个在西一个在东,想是引路的小厮见已进了内门,里面再无别的岔道,告诉陈铭远方向就偷懒去了。
说着陈铭远的脸不由红起来,进了屋子,瞧见曼娘坐在椅上打盹就该急忙退出才是,谁知竟想起上回在徐家宅子花园看见曼娘坐在石上打盹情形,不由笑了声,反闹的不好。陈铭远这脸一红,让曼娘想起徐大太太说的话,被太妃宠坏的孩子,一帆风顺没经过风雨,心性还自然纯真。倒和林琉玫是一样的,两人相貌也极配,只是要靠陈铭远撑门户只怕不成。不过以现时陈家来说,只要齐王不倒,陈铭远有没有成就也没多少关系。
这么一想,看陈铭远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些别的意味,陈铭远真要娶了林琉玫,也算自己的妹夫。陈铭远不知为什么曼娘看自己的时候眼神突然变了,而这种眼神,就跟看一个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心里嘀咕着,曼娘已经让夏风叫小丫鬟进来带陈铭远去徐明晋他们那边。
陈铭远跟了小丫鬟走出一步才想起还有件事:“俞隆那边,我已经把道理都说给他了。俞隆也说过,一切他心里都有数,让这边不需担心。”一个家总要有个撑门户的,不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曼娘应是行礼:“多谢表兄。”
这样的态度无可挑剔,可陈铭远觉得礼数实在是太周到了些,拱手还礼这才走出去。曼娘又打一个哈欠才坐回去:“告诉院子门口的人,虽说这寺里人不多,毕竟比不得家里,哪有不带客人到地方随便指一个就让人进去的?”
夏风应是,见曼娘还有些瞌睡就拿过美人拳给她敲着腿:“离晚课还有一个时辰呢,姑娘您再抽空歇一会儿。”曼娘嗯了一声,眼睛已经闭上,数日劳累,虽是尽孝,也要养养神才好。
到了五月十二,法事最后一日,这日徐大太太等徐家长辈也穿了素服,前来相国寺给陈氏上香。新安郡主也来了,不过没有用郡主的车驾,而是跟着徐府众人一起到。看见她来,曼娘想到那日新安郡主说的话,他待我如何,我才能待同样待他,新安郡主是切实做到了。
但如新安郡主这般的,又有几人?毕竟新安郡主是宗室郡主,背后所依靠的是至高无上的皇家。曼娘收起心里的叹息,上前恭敬行礼相迎。
法事做完,众人也就收拾东西回家,累了这么些天,曼娘好好歇了几日,总算觉得缓过来。这日见花园里荷花已经半开,动了兴致,让人备一桌酒,请请姐妹们。
林琉玫正好过来玩耍,听到曼娘这主意就不由拍手:“这好,姐姐,等会儿的帖子也要写我的名字。”曼娘虽只比林琉玫大两岁,可从小就被人教导要怎么理家处事,又被教着要喜怒不形于色,林琉玫在曼娘眼里看来,十足还是个孩子,不由伸手摸她头一下:“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会写上你的名字。恰好你来,你说我们赏荷,可要做几首赏荷诗?”
林琉玫趴在美人靠上,用手托着下巴:“我不长于作诗,倒是会画,徐供奉曾教过我,还说比起绵珠姐姐的,我的画只稚嫩些,但灵气颇好。”林琉玫说的欢快,猛地想起绵珠这个名字可不能提,急忙闭口。
曼娘本在写着帖子,听了这话久久没有落笔,一滴墨已经滴在花笺上,那朵白莲就此被染黑。曼娘回过神来顺手把染墨的花笺交给秋霜,这才继续写着下面的帖子:“没事,有些事,总归是要过去的。”
林琉玫哦了一声,眼睛张的大大的,曼娘已经写完一张看向林琉玫:“人这辈子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都那么多,如果每遇到一样挫折或者小不如意都要耿耿于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有往前看,继续走,才能让自己过的好。”原来曼娘没有怪自己,林琉玫松了口气点头:“嗯,外祖父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外祖父还说,他说,谁敢让我不如意,他就去揍谁。”
林琉玫的声音越来越小,曼娘也笑了:“这是福王疼你,毕竟福王只有你这么个孙女,只是这人生的事很难说,所以,就算别人再疼自己,也要先让自己有本事,在什么时候都能过的如意的本事才好。”
林琉玫大大地点头:“嗯,姐姐说的对,那日外祖父还说,徐家的家教很好,特别是姐姐,能够宠辱不惊,淡然待人,要我和姐姐多学呢。”曼娘只在新安郡主定亲后见过福王两次,是个养尊处优的老人,笑起来有些像弥勒佛。
这番话很明显早在新安郡主定亲前就和林琉玫说过,福王疼女儿和外孙女,是真的疼入骨了。曼娘把写好的帖子交给夏风,让她派人去各家府邸上发放,笑着道:“你和我还是不一样的,我出嫁后,所要面对的事比你要多。”林琉玫看着曼娘说话时候那平静的眼,虽然和绵珠的接触更多一些,可现在觉得,这个貌不惊人的继姐,比绵珠更可亲,在她身边,心能平静下来。
为什么俞泠会拼着悔婚也要娶绵珠?难道真是大人说的,情之一事,难以琢磨?那自己对陈铭远,一见到他就会开心地笑,是不是也是喜欢,那这种喜欢和大人们说的情有什么区别?
曼娘见林琉玫不说话,只是皱眉往自己身上瞧,摸摸她的脸:“想什么呢?”此时亭中只有曼娘和林琉玫两人,林琉玫悄声问道:“姐姐,你方才说嫁人,让我想起当日,那姐姐你,可曾对俞成明有情?”
曼娘沉默了,林琉玫伸手拉住曼娘的胳膊:“姐姐,是我不好。”曼娘抚上她的手:“从我记事开始,我就知道,我是定了亲的。娘也和我说过,我一出嫁就是要去管家,于是从我识字开始,我就学着处理家务、管教下人。和泠表哥也见过几次,知道他将是我的丈夫,渐渐大了,泠表哥也越长越好,画画也越来越出色,那时心里都是欢喜的,欢喜将有这么一个丈夫。可要说那是情?为何在撞破泠表哥和绵珠时候,心里觉得愤怒,是因为绵珠不肯为妾要为妻。祖母说过,做正妻的,是该贤良大度的,丈夫有几个妾也是平常事。而不觉得,一腔情意付错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对泠表哥算是有情呢还是无情?就算恨他,大抵也只恨他负约吧。”
从小结下的婚事,哪能轻易撕毁。若没有陈珍兰的劝说,或者曼娘还是会嫁进俞家,做一个完美的妻子,至于和丈夫之间,相敬如宾就已够了。林琉玫望着曼娘,久久没有说话。曼娘抬眼望去,一片碧玉之中,能看到数朵荷花开放,淡淡一笑看着林琉玫:“所以,既然泠表哥和绵珠,是真的有情,那成全了他们,不也是我在做善事?”
林琉玫长呼出气,也点头:“嗯,娘说,若喜欢一个男子,必要问问他心里可有别人,若心里有别人了,就算他再好也不能喜欢。若心里没别人,”林琉玫的脸红了,毕竟这种话,好像不好说出。
曼娘明白,揉揉她的发没有再说,只是肯定地道:“异日,妹妹你定会寻到一个彼此有心的郎君的。”林琉玫又是一笑没有说话。
赏过荷花,曼娘的日子过的就跟原来一样平静,有应酬的时候出去应酬,没应酬的时候在家写字看书,现在不用管家,又少了许多事。闲着时候还能教难哥儿读书写字,日子如水一般过去,转眼俞隆婚期已到,曼娘跟着众人前去俞家道贺。
这是自那日在俞家撞破绵珠和俞泠的事后,曼娘头一次去俞家,踏进俞家大门,曼娘不由微微叹息,曾经以为这将是自己长久的家,现在来此,不过是个过客。初秋的庭院还是绿意满眼,比起当日曼娘来时的冬日萧瑟大为不同。
俞家出来迎接的是绵珠,这也是曼娘自那日后头一次看见绵珠。做了妇人打扮的绵珠看起来比昔日更加艳丽,恭敬地对徐大太太她们行礼后绵珠才看向曼娘,眼中闪过一丝志得意满,但很快那丝志得意满就消失,只对曼娘淡淡笑道:“十三表妹好久没见。”
曼娘旁边的十一小姐不由握住曼娘的手,十二小姐唇边露出一丝笑容,自从二太太回京,十二小姐就被拘在二太太身边,学规矩讲道理,虽然没骂一个字,但话里的意思就是十二小姐太不像话,那能和自家姐妹掐尖要强,惹外人笑话。
十二小姐憋了一肚子气又不敢发,今儿原本四奶奶不愿让十二小姐来的,可十二小姐要的就是来瞧瞧曼娘怎么和绵珠相对,此时见曼娘站在那里,心里不由一阵高兴,让你装若无其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曼娘为什么不和俞隆订婚而且和俞泠订婚,古人并没我们想的那么愚昧,不少读书人家还是知道血缘太近生出的小孩不好,会避免血缘太近的亲戚订婚。

 


、少年

现在,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装的下去吗?十二小姐心里想着,脸上已经露出笑容对绵珠微弯了腰:“大表嫂好稀奇,我们姐妹都是许久不见的,怎么只招呼十三妹妹?”绵珠也是极擅长察言观色的,对十二小姐笑着道:“这是我的不是,一看见十三表妹就心里喜欢,忘了还有这么多妹妹呢。”
这一唱一合的劲,十一小姐对十二小姐越发不满,但面上没露出来,只是握紧曼娘的手笑着道:“大祖母她们已经进去了,我们也跟着进去吧。”曼娘点头,对绵珠道:“还请表嫂在这迎客,我们先进去了。十二姐姐既和表嫂说的来,就在这帮帮表嫂。”
绵珠脸上的笑容登时一滞,十二小姐哪想在这帮绵珠,甩手就要上前,十一小姐已和曼娘走到里面去了。绵珠的脸几乎都要垮下去,深吸一口气才重新让面上露出笑容,今日是自己成婚后遇到的第一桩大事,定要做到完美无缺,好让人晓得自己也是不错的。
十一小姐见十二小姐跟上来,并没理她而和曼娘走进大厅,厅内除徐家的人外并没多少宾客,徐大太太正在那和徐琴说话,瞧见曼娘她们走进来就笑着招手:“我正和你们大姑母说,她现在大事也了了,以后可以顺顺当当做画了。你大姑母还说不晓得新媳妇脾气如何,我说你和你表嫂也见过数次,让你和你大姑母说说,好让她放心。”
曼娘行礼后才坐到徐琴身边,对徐大太太笑着道:“姑母这样的脾性,哪是会难为儿媳妇的,石家表嫂进退有据,美丽大方,等过了门大姑母什么事都可以放心交给她。”徐琴笑着道:“这话对了我的心,绵珠你们也是知道的,跟了我这么些年,要论琴棋书画那是没得说,可要真论这当家理事,那也只比我好一些罢了。”
绵珠正带了个客人走进来,听了这话不由愣了下,那客人不由瞟绵珠一眼,唇边笑容已带上些嘲讽。俞家虽是堂兄弟,但因只剩的徐琴这个长辈,在外人瞧来和亲兄弟也没多少差别,按说是该绵珠掌家,可徐琴这话里意思就是让亲儿媳妇管家。偏偏若别人说这样一句,还能说是偏了亲儿媳妇,可徐琴说这话,众人都晓得不是偏心,绵珠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好在绵珠也只愣了下就请客人进去,客人走进去笑着道:“你们一家子说的热闹,倒是我来早了。”徐大太太请她坐下,客人笑着道:“本该带了小女亲自来给徐供奉道贺的,可今儿是她姐姐生辰,她们小孩子家喜欢自己在家乐,这才我一人来了。”
徐琴以画知名,又入宫供奉,京城里的勋贵也已请她指点女儿画技为荣,虽没有行师徒之礼,但有师徒之实。今日俞隆成亲,自有不少这样人家因了这个前来。
这话听的绵珠又是一阵气恼,自己三月成亲时候,可没这么热闹,不过是来了几个俞泠的朋友,徐家这边连人都没来一个。什么宽宏大量从不计较,就是这样吗?
徐琴已经笑着答应几句,此时又有客人来,绵珠忙出去迎接客人。等她走后,客人和徐大太太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光才笑着对徐琴道:“你媳妇进了门,可就等着抱孙子了。”徐琴也笑了,满厅都笑语欢声。
渐渐客人来的越来越多,也有带了未出阁闺女来的,曼娘姐妹就帮忙招呼,今日来客多是熟人,秦、汪、朱、褚等诸家少女都在其中,少女们和这些长辈在一起总是拘束,于是就先去花园游赏。
俞宅虽只有两进,但花园不小,这也是当年徐大老爷疼爱女儿,给女儿挑出阁嫁妆时候,特地连隔壁家也一起买下来,把那一座宅子都重新改建成花园。此时虽值暮春初秋,荷花池内尚有残荷,金桂已然含蕊,菊花已经开放。
一走进花园,秦婉柔就嚷道:“老早前就听说过徐供奉的花园十分出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几位徐姐姐,你们可要好好带我逛逛。”秦婉宁笑着摇头:“你啊,都要定亲的人了,还这么像孩子样没个坐性,徐家妹妹也是客人,你就这么不客气地使唤上了?”
汪小姐顺手摘下一根柳枝卷成笛放在唇边吹着,听了这话就把柳笛放下,对曼娘道:“姐姐你真是脾气好,对那个什么大嫂还笑吟吟的,换我,早刺她几句了。”信乃立足之本,既定了亲又去招惹别的姑娘,这对在场的少女们来说是不可忍受的。
曼娘淡淡一笑:“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事情已经过去,我若再刺她几句,不是显得我小气了?今儿来是为的隆表哥,又不是为她,何必为这事闹的自己不高兴?”汪小姐点头,秦婉柔已经道:“就是,以后我们都不理她,就算她出外应酬,我们见了也不和她说笑,多来几次,她就知道羞愧了。”
众人说笑着,已经走近一所亭子,听见亭子里传来男子的说话声,这让众少女都停住脚步不往前走,夏风已经不等曼娘开口就往亭子那边去,去了不一时就回来道:“是陈家表少爷和几位爷在里面,我也没上前。”
今日来的男客也不少,长辈们在前面,少年们自然也要出来走走。朱小姐已经哦了一声:“我哥哥今日也来了。”说着就往秦婉宁面上瞧去,唇边有促狭笑容,秦婉宁不由有些羞涩,秦婉柔已经哦了一声:“原来姐夫也来了。”
不说破还好,一说破秦婉宁的脸登时就红成一块红绸,婚期就在明年,定亲前其实也见过一面,可这样猝不及防再次见到,着实有些害羞。秦婉宁在那害羞,少女们都相视而笑,曼娘已经领着她们往那边走:“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往那亭子歇脚了,就往那边走,还该有菊花要开呢。”
夏风去亭子那边张望时,亭中的人已经瞧见了,今日来的未婚少女不少,也会来游园的。朱少爷晓得自己未婚妻今日也来,屏声静气想瞧瞧未婚妻现在怎样了?定亲前只记得屏风后面,有两道窈窕身影。
不光是他,亭中少年们也停了说话,想等到少女们来到时候,虽然不能交谈,可能瞧一瞧也是好的。只可惜再怎么听,也只能听到少女们叽叽喳喳商量了一会儿后就再没听到什么。接着就瞧见柳树掩映后面,有一群穿红着绿的少女转身离去。
朱少爷也不由自主往那群少女中望去,背影都很窈窕,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哪一个背影?陈铭远已经笑出声了:“你们这些人,平日说起一个比一个能说,不是什么家里的丫鬟长的不好,就是秦楼楚馆的,没什么意味?怎么这会儿一个个就跟那没见过女子的乡下人一样,伸长脖子望?”
已有人搂过陈铭远的肩膀:“话不能这么说,虽说我们娶妻都是门当户对,就算妻子面貌生的不好些,也能再等以后纳妾时寻一房美妾来。可这人生娶妻,总有那么几年是要日日相对的,当然是巴望娶一个能和自己性子相投的,好过娶一个和自己性子不投的人来。这婚前能找机会见过,也能晓得她是什么样子,性子到底是真温顺还是假温顺。”
朱少爷已经点头:“表哥说的是,陈老弟,你有太妃宠着,命理上又不宜早娶,太妃定会为你挑一个样样入眼的妻子来。哪似我们,能挑的也就那些。我娘虽说的她样样都好,可毕竟,”说着朱少爷叹气,旁边的少年坐下来:“说的是,谁也不像俞成明那么有福气,虽定了亲,可和人有了情意后还能退亲重娶,难怪他这些日子这么乐呢。”
这话让陈铭远想起当日曼娘说的话,眉不由皱起:“此时诸位兄弟说的,只怕心中也没喜欢的人,若似成明兄一样,心里有个喜欢的,但又不能退亲,那待如何?”这话问倒众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还是朱少爷先开口:“若能,就等娶妻后再行纳做妾室。”
陈铭远眉一挑:“若不能呢?或对方不愿?那岂不是就此分开,从此对妻子不理?可妻子也没有做错,况且,她也一样是女子。”这话让亭中众人都沉默了,过了许久才有人笑道:“今日陈兄问的好,异日若陈兄娶妻,定会对妻子忠贞不二,身不二色了?”
陈铭远长眉皱起:“若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女子,没定亲前定会千方百计求娶她为妻子,而定亲后,就该不为别的女子动心才是。虽说金钗十二行,对我们这样人家算不上什么大事,可做妻子的,也那么辛苦,若再以妾室之事烦扰她,恐怕恐怕,”陈铭远没有说下去,朱少爷已经笑了,举起茶杯道:“陈老弟这话如醍醐灌顶,只是一辈子这么长,谁晓得以后呢?倒是我们,该为陈老弟以后的妻子贺一杯才是。”
少年们嘻嘻哈哈共同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饮下,陈铭远知道这些人并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只淡淡一笑,透过柳枝,似乎能看到那个着玫红衫子、白色细绫裙的身影还在那里。俞隆在数日后带了妻子前来拜见外祖父母,徐大太太见俞隆夫妻之间十分融洽,叶宁真虽微带羞涩,但举止大方。心中十分满意,让叶宁真去拜见了几位舅舅舅母,表妹表弟们也彼此见了,这才遣退众人和叶宁真说几句话。
叶宁真是个聪明人,俞家的事也微有耳闻,说了几句就道:“外祖母待孙媳的好,孙媳记在心上,定会侍奉好婆婆,管好家务的。”

 


、家信

这话说在徐大太太心坎上了,娶这么个媳妇,不就为的她能干管家,让自己女儿后半生无忧?当然,能再给绵珠设一些障碍那就最好。但徐大太太没说出口,只是拍拍叶宁真的手:“你果然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我已经这把年纪,说起来都土埋半截子的人,盼的什么?不就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地?”
叶宁真的眼还是那么恭敬垂着:“外祖母的心,孙媳明白,外祖母将孙媳从那境地救出,孙媳定会照了外祖母的吩咐做的。”说着叶宁真站起身,跪下恭敬行礼,徐大太太忙把她扶起:“虽说这话我说有些不好,但你原先遇到这种事,日后定会越过越好的。”叶宁真低低应是:“孙媳谢过外祖母吉言。”又说几句闲话,徐大太太吩咐丫鬟拿出一套赤金镶红宝的头面送给她,留她用了饭也就看着他们小夫妻离去。
这件事情一办完,徐大太太心里的大石落下,眼看就是中秋,徐大太太想着等过完中秋就收拾行装回家乡。毕竟徐大老爷年已六十有五,这回回京虽陛下召见过,但徐大老爷还是以年纪老迈,想多为徐首辅尽孝几年,还望陛□谅的话推辞了。徐大老爷既不肯再次出仕,今上也只有赞一声徐家果然家风甚好,亲口许诺等徐首辅九十大寿之时,从徐首辅重孙中择一贤才,给以官职。徐大老爷叩谢陛下洪恩,也就预备回乡。
徐大老爷不再出仕,那这京城,大概也是徐大太太最后一次回来。于是徐大太太趁了这个时候,和当年闺中密友一一去拜访叙话,大家都已进入暮年,昔日闺中聚在一起谈笑说话的少女们,有不少已经过世,能再一起说笑的,也只有那么有数的几个。
彼此互相感伤拜别一番,徐大太太又去宁国公府辞了自己的兄嫂,宁国公府和徐府来往本就密切,纵然徐大太太在闺中时候和嫂子有些龃龉,这么些年下来也全消失不见。宁国公夫人和徐大太太姑嫂两人又执手洒泪,这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期。
好在宁国公府和徐家的姻缘已经接下去,看着徐大小姐现在日子过的那么顺心,这又让徐大太太心里觉得欢喜。亲友故交都一一告辞过,行李也收拾好了,就等过完中秋就启程回家,这日清早起来,徐大太太正在梳妆,看着镜中的白发不由叹道:“真是不能不服老。”丫鬟抿唇一笑:“太太您可比同龄人年轻多了,别的不说,前儿褚太太来拜您,她可比您小得多,奴婢瞧着,也和您差不多年岁。”
虽知道丫鬟这是奉承话,徐大太太还是笑骂一声贫嘴,正要起身时候柳妈妈走了进来,脸上神色有些慌张:“太太,方才家乡来了信,说老太爷上月晚饭后在园子跌了一跤,现在卧床不起,三太太请您快些回去。”
徐首辅今年已经八十有六,这个年纪绝对能称高寿,只是一月份徐大太太上京来时,徐首辅还身体健旺,能到处走动,不过许是年纪越老的人越固执,徐首辅并不喜欢有下人跟随,晚饭后也是一个人在园子里走动。徐大太太在家时候就十分担心这点,毕竟徐首辅年事已高,说句不好听的,摔一跤就去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吩咐下人们务必要暗自跟随,此时听到果然出了这事,不由有些怒道:“你大奶奶是做什么的?这种大事叮嘱过她还是出了篓子。”柳妈妈忙劝道:“老太爷的脾气,太太您是晓得的,老太太在时还好,现在老太太已经过世那么久,谁敢劝一劝?”
徐大太太嗯了声:“老爷那边想也知道了,好在行装都备齐了,也不用再这过什么中秋,明儿就回去吧。”柳妈妈应是,自去安排徐大太太回家的事,这边二太太也晓得消息,忙过来和徐大太太商量,毕竟徐首辅年事已高,这要有个万一,这边必然也要回去奔丧。
但就这么回去,二太太又有些舍不得离开,毕竟徐家圣眷很隆,照这么看来,过个两三年,徐二老爷入阁也不是不可能。这要真是回去后徐首辅又好起来,这里外一耽搁就是半年,对仕途可不是什么好事。
徐二太太的心徐大太太怎不明白,安抚她道:“你也不用这么着急,三婶子的性子你是明白的,别看现在孙子都老大的人了,还是那么大惊小怪,一根针大的事必要说成有擀面杖粗才成。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她从来都是在家乡,三叔叔人又老实,没经过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