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定了,二太太也就回去准备那些别的事。此时整个府中都知道徐首辅病了,徐大老爷他们要第二日赶早走,那些说好要跟着回去的人,顿时更加忙乱起来。
曼娘姐弟到了午饭时候也跟了徐启夫妻过来,毕竟徐首辅重病是大事,做孙子的总要过来问问是否要跟着一起回乡,等到了吃过午饭,宫中已经降旨,挑两个御医跟随徐大老爷回乡看视徐首辅,并赐下两根百年老参。
徐大老爷又带了全家上下接旨谢恩,又要预备出御医乘坐的车子,好在圣旨上特地让徐大老爷免了进宫谢恩,不然还要再行进宫,也是十分麻烦。
长辈们在忙碌着,小姐们只有聚在一起说话,不过今日和往日不同,并没多少说笑,只是坐在花园桂花树下,默默相对。十一小姐和十二小姐都是在京里出生长大的,对徐首辅只是见过几次,但也要尽曾孙女的义务,在那不语不笑。
十二小姐的性子,没事也要找点事出来,此时如此沉默怎受得了?过了会儿突然开口:“十三妹妹如此哀伤,是不是怕曾祖父若有个万一,你这边可…”说着十二小姐的眼珠一转:“我倒忘了,新进门的八婶婶,可是郡主,有这么一位继母,十三妹妹有什么好怕的?”这话着实难听,十一小姐不由沉下脸:“十二妹妹你怎地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们是堂姐妹都姓徐,你怎能如此?”
十二小姐被二太太拘了这么些日子,上回去俞家又没瞧成曼娘的笑话,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反唇相讥道:“十一姐姐你既然晓得我们是堂姐妹,就该知道,你和我才是同一个祖父的,十三妹妹不过是同一个曾祖,真等分了家,她亲还是我亲,十一姐姐你不晓得吗?”十一小姐被气的脸都发白:“十二妹妹,原本说你年纪小,可你今年都十六了,也不能说年纪小了,再这样,以后…”
十二小姐的唇一翘:“以后怎么?不就是我嫁不好,可我嫁不好还不是你们害的,自从她进京,也不晓得和人说了些什么,原本我娘和人都已经在说了,可她来了,就没人再来说。还有,她被俞家退婚,连累我婚事都不顺。你还护着她?”
说完十二小姐委屈地哭了,曼娘在旁听的又好气又好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十一小姐忙安慰曼娘道:“十三妹妹,十二妹妹从小娇惯了些,她虽是你姐姐,却是四伯母的幼女,难免…”曼娘喘了口气才道:“在家中娇惯了些也无妨,毕竟都姓徐,按姐姐说的,姐妹们互相让着就是,可等出了阁,这…”
十二小姐又跳起来:“少在这做好人,你还巴不得瞧我许多笑话呢?我是不如你,可我也…”十一小姐忙忙地去拉她的袖子:“你少说两句成不成?大家都让着你,可你也别越让越上。”十二小姐脖子一拧:“呸,我还不想让她让着我呢,成日摆出那脸子,宠辱不惊妆模作样给谁瞧?我瞧啊,她定是早就嫌俞家穷了,想着退婚,只是不好说出来,没见她退婚后那样高兴,可害苦了我们。”
曼娘已经被气的浑身发抖,她们争执起来时候,丫鬟们就忙去回了,正好二少奶奶抱了孩子在那玩耍,就先被请过来,看见曼娘这样忙拉了她的手:“许多日子不见妹妹了,今儿来的恰好,先去我屋里喝茶。”
本来这样打圆场把人带走也就算了,可十二小姐偏偏道:“凭什么,我才是你亲堂妹,可你要待她那么好,不就是因为我爹官微职小,她爹娶了郡主?”说着十二小姐就哭起来,这让二少奶奶十分头疼。
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况且徐家一直都是教妹妹要尊重姐姐的,十二小姐几次三番这样挑衅,今日又是如此曼娘也忍不住了,只是冷笑道:“十二姐姐既这样说,日后我也不好亲近,更不敢过来寻你玩耍,免得十二姐姐又以为,我在那驳了谁的面子,说了你的坏话。”
说完曼娘就要走,二少奶奶忙拉住她:“十三妹妹快别生气了,去我屋里喝茶。”曼娘走出两步停下脚步:“二嫂这话说错了,我并没生气,只是…”
说着曼娘又停了口,二少奶奶了然一笑:“十三妹妹的话我明白,十一妹妹,你在这先劝着十二妹妹,等会儿再去我屋里喝茶。”十一小姐应是,十二小姐已经气的脸红脖子粗:“听到没有,她就这样欺我。”十一小姐额头汗都滴下,此时二太太已得到消息赶来,见十二小姐这样脸都沉了,喝道:“一家子都忙的不行,你还在这不晓得为家人分忧,难道非要我禁你的足?”
作者有话要说:仕途和尽孝什么的,其实在古代也是经常让人很纠结的。所以辞官回家侍奉双亲这样的,会被大力赞扬,因为能做到的不多。不过也不排除有人借口回家侍奉双亲借以得到好名声的。
、处置
十二小姐看见二太太来,心里更感委屈,别人家的祖母待孙女都是亲亲热热的,可只有自己家这位祖母,待自己横眉竖眼,一点点做的不好就说自己,还说什么都是姓徐的,要亲热才是。她难道不晓得,这些堂姐妹,可没有一个有多少好心眼。还是自己娘说的对,不是一个娘胎胞生下来的,谁会待你真心实意?
十二小姐的泪落的更凶:“祖母只会呵斥我,怎么就不去说说曼娘,她惯会在长辈们面前甜言蜜语,哄的你们开心,其实心里可坏了。”这话气的二太太差点昏过去,身边的五奶奶忙扶住她,四奶奶吓的在那抖,怎么这个不识数的孩子,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
二太太被儿媳妇扶住,心里稍微安慰些,指着十二小姐道:“你瞧瞧,她到底是被我们宠坏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五奶奶忙应是,又给十一小姐使眼色,十一小姐明白,刚要开口,十二小姐就愤怒地跺脚:“祖母,什么被宠坏了,谁宠我了?你们一个个都说我这不如人那不如人的,成日只欺负我一个人。”
说着十二小姐就又坐下哭,自己女儿怎么能这么牛心?四奶奶汗都滴下来了,急忙给二太太跪下:“婆婆,都是媳妇不好,媳妇不该偶尔抱怨那么一两句,被十二听到了,可她真的从没坏心眼。”
二太太啐了四奶奶一口:“呸,你也是大家子出身,做了这么些年的官太太,怎的学的那么邪魅歪道,教女儿不教好的,只教坏的?什么争宠、什么不如姐妹?你这会儿倒像来撇清了?亏的十二没有坏心眼,那些话多是小孩子家的话,要是有坏心眼,我就当没有这么个孙女,省的日后嫁出去,给我徐家丢脸。”
这话如霹雳一般,打的十二小姐头晕眼花,十二小姐哇一声哭出来,上前扯住二太太的衣袖:“祖母,孙女我…”二太太已经沉下脸:“把十二小姐的东西都往我房里收拾了,让她住到我那边东厢房去,服侍的人一律换了。特别是她的乳娘,真以为我老了昏了,由着你们挑唆小姐们争这个抢那个?我晓得你们是为了多得点赏钱,所以捡着喜欢的话听,才把十二小姐教成这个样子,此等用心,足以可诛。”
此时不光是四奶奶,服侍的人也跪的一地,特别是十二小姐的奶娘,更是吓的发抖。徐家习惯,奶娘们奶大了孩子,并不就此离开,多还是继续服侍,等小姐们长大出阁,奶娘一家子是当然的陪房,到那边更是得到敬重。现在十二小姐顶多再有两年就要出阁,到现在被撵出去,那就是所有用心都付之东流。
但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说一个求情的字,除了十二小姐的哭声没有别的什么。有婆子走了过来,低声道:“大太太来了。”二太太叹气:“哎,你先去回你大太太,就说今儿本就忙,偏偏我孙女不懂事,让曼娘受委屈了,等会儿我再去给大太太道歉。”
话没说完就瞧见徐大太太带了人走过来,徐二太太忙迎上去:“倒惊动了大嫂,实在是我的不是。”徐大太太已经笑了:“二婶婶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怕曼娘总是孩子家,虽说平日稳重大方,但还是有些脾气,怕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有些淘气,冲撞了她姐姐也是不定。”
徐大太太这话越发说的徐二太太惭愧起来,摇头道:“曼娘那孩子,稳重大方倒在其次,就是那处事的劲,我这几个孙女都比不上。偏偏有人还不知好歹,还说她的不是,造她的谣,我先把小十二身边的人都换了,等过了节,再慢慢地查,到底是谁嫉妒在主人面前得宠的那些人,肆意造谣想坏了小姐们之间的情分。”
徐二太太这样说,徐大太太自然晓得意思,点头就道:“毕竟小十二还是小了些,慢慢教就好。”徐二太太摇头:“没多少时候了,再说现在在家里教好,总好过异日出嫁,吃些苦头倒罢了,怕的是,坏了徐家的名声。”
徐家出嫁女跋扈嚣张,和妯娌不和睦,待公婆不恭敬,成日只晓得吃醋捻酸,和丈夫房里的女人勾心斗角。这样的名声徐家可千万不能担上,要晓得定国公府就出过这么一位千金,过门后不正正经经做媳妇该做的事,孝敬公婆和睦妯娌,相夫教子打理家务。成日不是和这个妯娌说坏话就是骂那个妯娌,再不然就是背后嘀咕公婆不好。丈夫妾室怀孕,她不好好照顾也就罢了,偏偏说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到姨娘房里把丈夫请去。
这些话传出来,笑的众人嘴歪,说这哪是娶过门一正房大奶奶,别人是婢学夫人,她是夫人学婢,也不知定国公府是怎么教的?于是堂堂定国公府,女儿在京中竟无人问津,只有把女儿们远远地嫁到外地去。
这件事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但徐家两位太太都记得清清楚楚。定国公府直到十多年前,那位千金都过世了三年,才有人开始和他家议亲。真要再似定国公府这样出一位,那徐家可就是抬不起头来。
徐大太太也明白,又和徐二太太说两句也就回去继续准备,徐二太太又让自己贴身的丫鬟去二少奶奶房里探望安慰曼娘,这才让人把已经哭的差不多昏过去的十二小姐送到自己房里,让人好好陪着她,并让四奶奶把十二小姐原来身边服侍的人尽数赶出,一个不留。四奶奶此时晓得厉害,并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是战战兢兢地去做事。
丫鬟到了二少奶奶房里,听的曼娘在那逗源姐儿说话,声音清脆,语气和缓。丫鬟不由驻足听了两声才在心里道,十三小姐虽然年纪小,但这行事待人,比起十二小姐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丫鬟掀起帘子走进去,二少奶奶这才瞧见,忙起身道:“怎么是你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教导?快坐下吧。凌儿,倒茶来。”
远远地传来一声是,丫鬟这才明白为何外面没人,想是被二少奶奶赶出去,这对姑嫂在这说话,忙笑着道:“二少奶奶快请别忙了,我不过是奉二太太的命过来和十三小姐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不然二太太那边还忙着呢。”
二少奶奶晓得要说什么话,笑着道:“说到这大度,我们全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十三妹妹。”曼娘拉着源姐儿的手玩耍,笑着道:“二嫂快别夸我了,就方才那么一会儿,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十二姐姐这样脾气,说句不该我说的话,等出了阁,吃了苦头才晓得呢。”家里姐妹纵有矛盾,总还有长辈们在上面压着,互相各退一步也就罢了。可出了阁,做了媳妇,哪是这么轻易的?那时做嫂子做弟妹,不都要让着家里的大姑子小姑子们?
丫鬟已经点头:“十三小姐这话说的是,二太太已经让四奶奶把服侍十二小姐的人全都赶出去,说这样只知魅主不晓劝谏的人要来何用。还说等过了这节,就把那些造小姐们谣言的下人再寻出几个,好好地训诫了,断不让十三小姐受委屈。”
十二小姐说关于俞家的话,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会想到这些?只怕这话不是四奶奶说的就是奶娘嘀咕的。谁心里都明白,十二小姐教成这样,四奶奶功不可没,但四奶奶毕竟是十二小姐的娘,也只有拿下人顶缸。
但把十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尽数赶出去,已经往四奶奶脸上结结实实打了好几巴掌。二太太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曼娘了然一笑:“还请回去禀告二祖母,二祖母待我的好,我一直记得。并不敢多有怨言。”丫鬟恭敬听完,接了房内丫鬟端来的茶,略沾沾唇也就告退。
二少奶奶轻叹一声,抱过源姐儿鼻子点在她的额头上:“我们姐儿长大了,可要学你十三姑姑,千万别学你十二姑姑。”曼娘笑出来:“我有什么好的?说来学十一姐姐才是正经事。”二少奶奶又是一笑,曼娘逗了源姐儿一会儿也就告辞。
十二小姐晚饭时候并没出现,听说她已经哭的差点发烧,二太太只请了太医来家瞧病,却不许四奶奶在旁照顾。说就是为她体弱,所以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结果好好的孩子生生被教歪了,现在要掰过来,如果掰不过来,自己也没脸去见人。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四奶奶哪敢再说一个字,也只有尽自己做媳妇的义务服侍婆婆。徐大太太和徐二太太用过饭,两妯娌又商量下家里和这府里的事,明日要赶路,也就各自歇息。
次日一大清早,徐大老爷夫妻就轻车简从离开京城往家乡赶。这回只用了二十来天就赶到家乡,比平日足足少了十天。虽有御医跟随回去,但徐首辅毕竟年事已高,只又撑了十来天就撒手西去。
徐首辅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时候,刚赏过重阳节的菊花。徐府上下在得到消息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上孝服,徐二老爷进宫面圣,丁忧还乡。今上知道徐首辅去世,大感哀痛,缀朝三日。礼部拟定文襄谥号,再加太子太保,许徐二老爷丁忧回乡。
这趟回去只怕就再回不来了,徐二太太心里清楚,也不能似徐大太太离京前一样各家一一告辞,只是让人往各家报丧,又让人收拾行装回家奔丧。婆婆要回家,四奶奶心里高兴,这下女儿就可以再回到自己身边居住。但面上也要为祖公公的过世表示下伤心,谁知四奶奶去帮徐二太太收拾行李时候,徐二太太只淡淡告诉她一句,要带十二小姐一起回乡。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小姐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没多少心眼,容易被人利用。幸亏她生在徐家这种正值鼎盛的大家族,如果是生在那种走下坡路的家族里面,将来就很糟糕了。
曼娘的温厚大方,其实是徐大太太她们着意培养的,八小姐九小姐她们就明显比曼娘活泼调皮。
、奔丧
四奶奶顿时如被雷击一样,站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二太太见状示意丫鬟们都出去,这才缓缓地道:“你心里怨我,我晓得,可这件事,再怨我都要做。”四奶奶顿时吓的跪下:“婆婆,媳妇并没有怨,媳妇只是、只是…”
只是一点爱女之心?二太太唇边笑容冷然:“我也是做娘有闺女的人,自然晓得有爱女之心。可是疼女儿是有好几种疼法的。你这样待小十二,不是疼她,是害她。”四奶奶战战兢兢开口:“可是婆婆,此时我们徐家,为小十二寻个脾性好的夫君又不是不行,到时…”
二太太再次打断她的话:“是,我们徐家此时鼎盛,徐家的女儿们也能随意挑选夫君,可得意时需想失意处。徐家为何能鼎盛至今,不就是因的家教好?”
四奶奶听到这句,还是忍不住说:“可是大哥和大姐姐,真能?”二太太的眼顿时如锥子一般看过去:“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心眼有些小,现在瞧来,竟是个糊涂人?你大哥,是,他的确是被宠坏了,可他也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绝不去拿自己不该拿的,虽则有些好色,可他也做的隐秘,没有嚷出来。你大伯母指望过你大哥顶门立户吗?不过是当个废人样养,只要不出外惹是生非就好。再说回你大姐姐,她不通庶务不擅交际。可她是什么人?从小随你五叔学画,闺中就有画技如神的名声,嫁的人也不擅庶务,可夫妻俩说的着。守了这么些年寡,又入宫当了供奉。小十二若琴棋书画任有一项能博的才名,我也就不操这个心。可她琴棋书画哪样好了?这样的人能和你大姐姐比?你这话亏的是在我面前说,若是在别人面前,岂不被人笑话死?”
四奶奶跪的有些膝盖疼,又被婆婆这样骂了一通,心里还是委屈:“可对小十二,婆婆您也…”二太太眼神如刀:“就是因为你之前太宠她了,才把她宠成这个样子,还有你给她挑的奶娘,明着没安好心眼。这样的奶娘在那教唆着,再有你这个糊涂娘在那宠着,把她教的不明是非,不懂道理。也别说她还小,都十六了,别说我,你有她这么大时都已议亲。可她还一副天下最有道理的样。恨人有,笑人无,稍微受点气就以为别人看不起自己。这哪是大家闺秀,连那寒门碧玉都不如。”
见四奶奶满头是汗,二太太声音稍微柔和些:“我若再不管她,等出了阁,吃了亏,到时夫妻反目妯娌笑话,你那时候是怎么做?是跑去别人家大吵大闹丢我徐家的脸呢,还是忍气吞声自己在家后悔?你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好好想想吧。若再想不出,这回就连老四也跟着一起回乡,办完你祖父的丧事后也不用回来了。”
四奶奶如被雷击:“婆婆,可是依例,祖父丧事,只能请百日假,这百日假,来回也差不多就要这么些时候,还有…”二太太冷哼一声:“你没听出来吗?我让老四不做这个官了。免得你仗了你是官太太,欺负你小婶子。至于顶门立户,我的长子可不像你大伯母的长子那么无能。”
不做这个官,四奶奶一头一脸都是汗,二太太挥手示意她下去。四奶奶只有在地上再行一个礼这才起身。二太太等她走后长叹一声,虽说儿女长大各自成亲,可妯娌之间也要和睦才行,小冲突可以有,大事情一定不能有私心。原本这个儿媳看着还好,可这离开自己才两年,就变的只为自己打算而忘了徐家可不是她一个人的。
四奶奶回房之后痛哭一场后,也只有听从徐二太太的话,打点了些东西给十二小姐送去,让她好好地听二太太的话,千万不可再由着自己性子来。十二小姐听了后又要大哭大闹,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晓得二太太是要把她性子扳回来,可不敢由着她,只任由她在那大哭,没人上前劝说。
不管怎么说,行李很快收拾好了,四爷虽不回家奔丧,但也按制请了百日假期,要送父母到通州。
徐启那边也来了消息,说翰林院横竖无事,郡主自嫁过来还没回过家乡,既遇到这样大事,就带全家一起回去奔丧。这是正经事,也没人会反对,于是到出发那日,算得上浩浩荡荡,二太太夫妻带了十二小姐、五爷全家、二少爷已家,徐启一家子,再加上随行的仆从,车都动用了二十来辆。
虽然新安郡主没用郡主车驾,但福王府还是派了二十个侍卫来护送新安郡主回乡,虽然极力轻车简从,也有那么差不多百来号人。这是回家奔丧,要赶时间,只用了一天就到了通州,也没惊动当地官府,只在驿站歇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就上船回乡。
十月里河还没冻起来,再加上一路是往南方赶,又多赏了船家五十两银子,这速度也比别人快了许多,十一月初五就到了家乡,饶虽如此,那时徐首辅也已过了六七,只等七七做完就行出殡。
这回下了船就不在路上耽搁,离徐家还有十里地的时候,徐三老爷带了几个侄子出来迎接兄长。徐二老爷早已换了丧服,看见弟弟披麻戴孝,侄子们个个眼睛通红,不等徐三老爷拜下去就从车里出来,和徐三老爷相持大哭。
这里大哭,女眷们在车里自然也要放声大哭,哭了总有一盏茶时候,徐三老爷请兄长暂息悲声,还请继续上车,到家中灵前磕头。这段路,徐二老爷本该步行的,但徐三老爷再三说兄长年事已高,还请继续上车,徐二老爷只有上车缓行。
除不好下车的女眷和孩子们外,徐五爷等人已经各自下车,跟在车后步行,直到看见徐家村子,这一村都姓徐,故此家家门上都挂了白。徐二老爷又是一阵哀痛,下车跪在地上磕了头。女眷和孩子们此时也下车,徐首辅一直住在长房,灵堂自然也设在长房。
一路到了长房门口,大门开出,徐大老爷带了徐五老爷和乌压压的子孙在那相迎,人人皆穿白,对联都刷白,徐二老爷抢前几步,跪在徐大老爷面前就大哭起来。徐大老爷自然也要和兄弟相持大哭。
徐大爷跪下相求,口称父亲和叔父年纪都已不小,还请暂缓悲伤,入灵堂拜灵。徐大老爷和徐二老爷弟兄们这才起来,携手来到灵堂,此时前来吊唁的亲友都被请出去,灵堂中全是徐家一大家子,徐大老爷带人上前跪下,男女长幼各分昭穆跪好,叩头行礼上香后,徐二老爷就在灵前守灵,又再三向徐首辅请罪,当日不该没回乡。
徐大老爷又在那答了,并说徐首辅去时十分安详,称身前有子孙侍疾,为官者当竭尽全力尽忠陛下,已安排人把徐首辅的遗折送到京城转呈陛下。徐二老爷听了又是一阵大哭。
徐大太太见这边赶了远路回来,有些人脸上已经有憔悴神色,比起在家守灵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上前安排徐二太太等人先去歇息,还说子孙众多,子媳守灵是必须的,孙子和重孙辈就轮番换守,一来这灵堂虽大,徐家人着实太多,全部守在这里也挤不下,二来这家里比平日更忙,很多事要人主持,轮换守灵也好让人去做事。
徐二太太已经十分疲惫,大嫂既这样说,也就先下去歇息一会儿。晚辈们这才又来各自给长辈们行礼,曼娘早已远远看见祖母格外憔悴,比不得出京前时那样风采,行礼时不由泪已盈眶。
徐大太太晓得她是为了什么,拍拍她的手让她起来,并让她带了新安郡主先下去歇息。新安郡主既来奔丧,那就是以徐家妇的身份,徐大太太在此时也不会和她多客气,除了叮嘱下人们多照顾下新安郡主,也就去忙自己的了。
曼娘请新安郡主来到当日自己居处,请她坐下才道:“既是回来奔丧,母亲只能先暂时和我住一些日子。现既已到京,不知要不要人去给京城送信?”新安郡主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在灵前又行礼磕头折腾了这么些时候,已经十分困倦:“这信先不忙送,我先歇一会儿。说来婆婆真是想的周到,若人人都在那熬着,瞧着是尽了孝了,可这么长时候,熬的人都病了,倒…”
曼娘不由浅浅一笑,但又觉得此时笑不对,不由收起。新安郡主躺到床上见她这样就拉她也躺下:“你也歇会儿,还有七八天呢。偷个空歇一会儿也好,你该常常笑才是,你笑起来很好看。”新安郡主的声音越来越低,曼娘转头看去,新安郡主已经睡着,不由闭上眼打算养个神,可不觉就睡去。
曼娘醒来时候已经入夜,夏风趴在桌上打盹,听到曼娘的声音就站起来:“小姐,郡主已经起来了,还说别打扰您。”睡了一会儿,曼娘觉得舒服多了,问过夏风这是什么时候,就要去灵堂给徐首辅上晚香。
算着时候,曼娘没有走大路,而是从花园里绕过去,夏风打了灯笼,主仆俩脚步匆匆,刚走到一半路就听到假山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掺杂着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我还要去灵前上香,你担心什么,不是说好了,等丧事一办完,你可以说去庄子为祖父守孝,我娘定不会拦你,我再把你从庄子里接出来,到时送到凤舞巷去,那时我们不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这是,大伯的声音,曼娘脸色刷一下白了,夏风也好不到哪里去。而大伯的祖父,是曾祖父,难道说那个女人,是老姨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那个坑爹的交通,所以除了几个特定年代,比如东晋时期就特别强调这个谁死了都要奔丧。其他年代,奔丧什么的并不像后人想象的,谁死了都要回去奔丧。四爷不是长子长孙,祖父去世,路途遥远的话不回去奔丧也是允许的,只需要请百日假期。如果是长孙,就必须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