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权禹王第一次对我说他小时候的事。我听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我从未想过一向天之骄子的权禹王竟然还有过这样失落的情绪。
我似乎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地碰触到了他的内心。他的优秀他的好我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但是他刚才对我说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的心被轻轻地拱动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一下子变得这么真实。
不,我心中晃过一丝慌乱。我告诫自己,当初不是对自己说好了吗,我的身体可以对他敞开,自己也可以去享受,但是我的心要如冰般坚冷。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只是…有点困了。睡吧。”我轻声说,将自己的身体微微向前靠了靠,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嗯…”他复又躺下,大手一揽,将我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他滚烫的怀中。
不一会儿后面传来了他轻微的呼吸声,而我睁着眼睛久久睡不着,满屋子好像都是他的呼吸,他的气息。

在权禹王日益对我放松警惕后,我找来镜明,派他调查一下朝廷上的事,尤其是和南宫氏的人恢复联系。
过了几日镜明来找我,我屏退四周,问他:“对于权禹王登基一事难道朝臣们就没有议论怀疑过什么吗?”
镜明回答说:“孝宗突然病逝,权禹亲王很快即位,皇太后这段时间又一直没露面,自然让人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宣告新帝即位的诏书上确实写明是您的懿旨,上面还盖有凤印,所以包括南宫氏、李大人施大人等大臣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后来新帝登基后大部分延续了前朝的人事,政局也采取稳定平和的政策,他们才逐渐相信权禹王登基是您的意思,是名正言顺的。”
“因为如果是篡位,便不会如此风平浪静,而是大力革除前臣是吗?”我冷冷地问。
镜明沉吟着点了点头,“因为篡位性质的改朝换代都比较血腥动荡,而新帝却不动声色,对安抚人心起了很好的作用。宫里也只宣称您因为孝宗暴病身亡打击过大,卧床不起了,这个理由也站得住,大家都知道您与孝宗是极母子情深的,所以大家也都没有怀疑,就是心有疑虑也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反对新政权。”
我苦笑了一下,问:“南宫氏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新帝即位对南宫家没什么明显的威胁,除了把几个重要的位置换了皇帝的人,这在大家看来也正常,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南宫氏作为外戚一如既往地还拥有着显赫地位,有几位南宫家的人还很受皇上重用。还有,小姐您以前提拔的高大人施大人等,新帝说您看人的眼光好,现在依旧当职呢。”
我有片刻的恍惚,对于权禹王采取的这种做法我真是没有想到,我以为他即位后一定会打压南宫氏,借此打压我的势力。就像一贯认为的,篡位性质的改朝换代一般都会比较血腥动荡。不管权禹王这样对待南宫氏是不是顾虑到对我的感情,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高明的政治家,他下了一步很稳又很高明的棋。
“对了,奴才临走时,南宫明大人还询问过奴才您真正的意思是作何打算?”
我的心颤动了一下,事到如今我还应该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吗。可是反对了权禹王以后,我又该做什么呢。
我良久没有回答镜明的话,最后叹了口气算作是没有答案的答案。
“让我再想想,你先退下吧。”我挥了挥手对镜明说。
镜明退出去时正赶上善善进来,善善回头看了镜明一眼,又看了看我的神色,她是知道我最近派镜明调查一事的,于是揣测地说:“小小姐…要不然就算了吧。”
我诧异地望着她,“什么算了?”
“老奴看您和皇上在一起挺好的…即便将外面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又能怎样呢,您还想做什么吗。”
“但是善,你忘了,他是怎样软禁我的,他这个皇位是篡位而来的!”
“皇上的方法确实不对。但看他现在对您嘘寒问暖的,小小姐何必放不开以前的事呢…若是知道您有算计他的心思,皇上知道了不知有多伤心呢。”
我突然间就变了脸色,仿佛被戳到了痛处,喝道:“善你为什么总是为他说好话?!”
“难道小小姐不知道老奴心最终向着谁吗?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善善顿了一下, “小小姐跟皇上在一起不开心吗?”
“什么?!”
“容老奴说句冒昧的话,小小姐现在似乎比以前要快乐许多。孝宗虽然百般顺着您,但您并不快乐,而现在的您神采飞扬。只是您自己没意识到,或者您故意不愿意承认。但无可否认的是,您的衣饰挑选得比以往都要明亮,您现在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都是身为女人的明艳动人…”
一时间我竟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善善神色中有着担忧,“并不是老奴偏袒皇上,而是老奴在意小小姐的幸福而已。小小姐何苦去赌那口气呢?您年幼时就丧父,说起来真正亲近接触过的男性并不多。您是一朵美丽的花儿,但却无根无依,您需要像权禹亲王这样胸襟宽广的男人去包容您滋养您,这朵花才能开得美丽长久啊。所以老奴才不希望您一直埋藏在自己的仇恨里,老奴希望看到您像一个女人快乐的活着,这也才是身为女人的幸福…”
“够了!”我站起身来,善善温软的劝语像钝刀一样一下下挖着我的心口,我攥着手气得浑身微微发抖,“善,我不允许你这么肆无忌惮地跟我说话! ”
善善住了口,抬头看我眼中布满忧伤。
善,你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不明白,可是我真的还可以重新做回女人吗?如果他负了我,他抛弃我了怎么办?我怎么敢交出我自己的心。我宁愿在心防上不断筑高那道墙,高高的,不让任何人进来,即便最后狭小的只剩下我一个人,即便这样注定我会孤独的在高墙内死去。我也不愿意再次受伤,那颗心伤痕累累的还不够吗?

“太后?太后娘娘!”娜木朵儿的呼唤使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娜木朵儿笑了笑,问道:“太后您怎么刚才呆呆的?”
“啊…没什么事。”善善上午对我说的那些话现在还时不时地冒出来。
娜木朵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直奔主题道:“臣妾想——太后特意叫臣妾来总不会只是来品茶的吧?”
不想那么多了,我对自己说,且不管我对权禹王到底是何种感情,但对于姊,既然到了我的眼皮底下,我怎么可能让她有好日子过呢。
我低头轻呷了一口茶水,“昭容似乎非常着急的样子,那么哀家也不卖关子了,昭容有想好怎么去对付静淑妃吗?”
娜木朵儿见我反是问她,稍稍有些失落,颓然地答道:“以前在后院的时候王妃就护着她,现在宫里她的位份比臣妾要高,就更是毫无办法了。”
我没有急着给她出主意,只问她:“昭容觉得,在这后宫之中女人最大的依靠应该是什么呢?”
“这…”娜木朵儿想了想,回道:“应该是陛下的宠爱吧。”
“你只答对了一点。在这后宫之中,女人的依靠应该依次是儿子、宠爱和地位。其中最无常的是皇帝的宠爱,最可靠的是孩子和出身。而淑妃,虽不受皇上的宠幸,但却拥有两样最可靠的东西。她的儿子聪明伶俐,获得皇上的喜爱;她的地位莫过于有皇后为她撑腰。所以我们若是想制服静淑妃,就要从这两方面下手。”
“那就是说我们应该直接从静淑妃的儿子下手…”娜木朵儿仿佛得到了提点,兴奋地说。
我摇了摇头,“釜底抽薪有时未必是好事。有皇后在后面撑腰,要动静淑妃的儿子并不容易,即便侥幸得逞,最后恐怕也要落个同归于尽。”
“也对。皇后跟淑妃是一伙的,那么我们就先除掉皇后,看她以后还怎么帮她!”
我觉得娜木朵儿说话办事太过莽撞,而且听着娜木朵儿恶狠狠的口气,似乎她对后宫的妃子都抱着很强的嫉恨感,我虽然并不完全认同这种感情,但我想我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权力去责备她。
“不可。”我摆了摆手,“先不说皇后为人还算是忠厚,再者皇后虽然无宠,但皇上对她却是绝对尊重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要动她,说起来她不过被静淑妃外表的贤淑蒙蔽了双眼,与她交好而已。因此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盟好。”我将我的思路说给娜木朵儿听。
“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娜木朵儿在后院待了十几个年头了,也深知此事的难办,“静淑妃的性格似乎很对皇后的路子,再说她为人确实比较沉默低调,我们很难去抓到她的把柄。”
我笑娜木朵儿的天真老实,对她说:“你听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些典故吗?重点不在于事情本身会不会发生,而在于我们有没有本事让本不存在的东西让人当真。”
娜木朵儿恍然大悟,“太后您怎么就能想得这么好呢?难怪外面的人都说您很聪明。那具体的我们该怎么做?”此时娜木朵儿已经放弃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想法,转而以恭谨的语气询问道。
破坏皇后与姊的关系…我在心中默念着,略略沉思后突然心生一计。
“也许有个小故事可以帮我们的忙。”
“小故事?”娜木朵儿很诧异,“您的意思是说一个小故事就能离间皇后与静淑妃的关系?!”
“虽然不是致命的,但至少会让她们的交情蒙上一层阴影。咱们给皇后一个提示警醒,以后可没那么容易让皇后对淑妃推心置腹的了。”
娜木朵儿听着越发好奇,“太后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故事呢?”
我勾勾手指叫娜木朵儿靠到旁边来,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吩咐起来。

以往后宫妃嫔们例行请安寒暄几句话后我便会让她们离开,不过今天不同,很难得的我邀请她们聚在尔玉宫一起喝茶吃点心。
女人与女人之间有许多闲话和琐碎的事情可谈,气氛倒也融洽。
期间皇后不无羡慕地说:“其实臣妾一直想问问太后是如何驻颜的呢?虽然您总是自谦说自己年纪不轻,但是在外人看来也只有二十出头呢,这真是让臣妾们羡煞啊。臣妾若是也能比实际年龄年轻个十岁那就知足喽。”
我笑了笑,回道:“说不定是因为哀家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倒不像是皇后身肩管理后宫之重任,如此操劳,也真是辛苦你了。”
“这还不是怪淑妃,臣妾让她帮着处理处理后宫琐事,她非要说避嫌,眼睁睁地看着臣妾一个人辛苦忙活。”皇后的玩笑话惹来周围的一片轻笑声。
我只跟着笑了笑,然后目光投在了坐在下面的娜木朵儿身上,口中问道:“也不知诸位妃嫔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说来听听给大家解解闷。”
娜木朵儿知会,跟着回道:“臣妾最近也很闲闷,信手翻了翻史书,倒是见识到了一个恐怖故事。”
这个比较重的词语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她们纷纷问道:“恐怖?史书里有恐怖故事?到底是什么恐怖故事呢?”
“这个…有些细节臣妾倒是记不太清了。说的是一个小朝代,那位皇帝好像还是亡国之君,他有一位极宠爱的妃子。那个妃子以前是皇后的侍女,当时皇帝宠幸的是另一个妃子,皇后的处境很是艰难。这位侍女刚开始许诺皇后帮她对付情敌,于是在皇后的帮助下受到皇帝的无比宠幸,可是当这个侍女真正赢得地位时,就忘记了当时的初衷和对皇后的诺言,皇后的处境比之前还要凄惨,以前皇上还会偶尔临幸,自从这侍女上位以后便是一次都没有了,后来史书上对这位皇后这种行为评论…叫什么成语来着,哦,对,叫‘饮鸩止渴’…”
众人听后放下了一颗心,略略责备道:“朵昭容你啊在这中原都待了十几年了,但还是犯措词不当的毛病。这哪是恐怖故事呀…害得我们紧张了一阵子。”
娜木朵儿惊骇地说:“这难道不恐怖吗?反正我看了这个故事觉得挺可怕的,可见人心是会变的呀,就像这个侍女,也许当初是好心,可是当处于一个新位置时她的心就变了,反过来害皇后。当然,更有可能当初她对皇后那么服帖就是欺骗皇后,待达到自己的目的后,就露出真面目了…”
娜木朵儿说完这些话时,在座的每个人神情就不同了,有些人听懂了,有些人没听懂。而离我坐得最近的皇后,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刚才挂在嘴边的笑容已经不见了。姊则低着头一副专心品茶的样子,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摇扇悠哉地笑了,只做出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说:“朵昭容你这个故事说得一知半解的。你说的那个朝代是五代十国中的北齐,那个亡国之君是北齐后主,叫高纬。那个侍女呢,原来是伺候皇后穆黄花的宫人,当时确实表现很服贴温婉的样子,因此受到皇后的信赖。皇后让她得到皇上的宠爱本是想让她离间诸美,并让她为自己美言重新得到宠信,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位侍女登上位以后就完全抢走了皇帝,皇后得不偿失,估计至死都很后悔当初的选择吧。那名侍女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女性,叫冯小怜,好像是位至…淑妃吧。”
说淑妃时我故意稍稍停顿了一下,这是多么有趣的巧合啊,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是淑妃,姊竟然也是淑妃呢。说完我的目光扫向皇后,她的表情已经有点僵硬了。
这个故事讲的是冯小怜的背信弃义,那也是我要提醒皇后的话,姊现在对你的顺从不代表当上太后以后也同样顺从,你有可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最后沦落到和穆黄花一样的境地罢。
“可是”,姊终于沉不住气地说:“虽然我们后人并不完全了解当时皇后与冯小怜的情分到底如何,但即便那个冯小怜获得了皇帝无比宠爱,最终还是没有成为皇后,可见她还是顾念了当初的情分保全了皇后,也不能完全叫无情无义吧。”
我半眯起眼睛看向姊,怎么,感受到这个故事对你的威胁终于坐不住要反驳了么?可是我就料到你会这么说,而你不知道这么说只会让我抓到更多的把柄。当然,如果什么也不说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去。
“这个说法我并不赞同”,娜木朵儿按照我之前教她的话说道:“若没有皇后的扶持,皇后依旧是皇后,而冯小怜却什么都不是;有了皇后的扶持,冯小怜得到了全部,而皇后却比之前更加凄惨了。怎么能说后来的皇后之位是冯小怜让着呢?若不是皇后,她冯小怜只是一个侍女罢了。这就像是强盗般,抢了别人的所有财物,最后又施舍给那人几枚碎银,这难道就叫施舍吗?我真是不理解淑妃的想法啊,还是——在淑妃心中有情有义的概念就这么低么?”
姊愣在那里,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口中只没有任何说服力地重复道:“不,不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姊为难的样子,皇后终于出面说:“好了,好了,一个古时的故事而已,也不值得大家这样争吵不休的,咱们换点轻松的事情谈吧。朵昭容,以后可不许你再说这么‘恐怖’的事情吓人。”皇后说完后,姊不免得对皇后投以感激之情。
不过姊不清楚的是,虽然皇后言语中依旧是向着她的,并且还责备了娜木朵儿,但是听她那有些烦躁的语气,我知道这件事如一阵风儿,让她本毫无警惕的心境起了波澜。而且这个阴霾的故事还会如阴影般笼罩着她日后与姊的交往。
我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手段继续离间她们间的关系…想到这我惬意地品了一口茶,掩扇笑道:“今天天气真好,可真是让人心神愉悦啊。”

那天晚上权禹王来时看见我脸上的轻松表情,笑着问我:“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我拿着金凤花纹的檀木梳一下下的梳着长发,桌上早已准备好了睡前安眠的暖茶。
我放下梳子来到他身边,将茶端给他,看见他神色有些疲惫。那是皇帝所特有的沉重疲惫,这也是我从未贪慕过帝王之位的原因。
他一点点地将茶喝下去,然后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看着他这样,我不由得有些心疼他,竟鬼使神差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轻轻地他揉上太阳穴。他这时舒服地轻叹了口气。
我就这样揉着,不一会儿手有些累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我是懂得穴位的,如果此刻我的手用力地按下去,他会当场暴毙身亡…当这个可怕的想法冒出来时,我吓了一跳,我的手几乎是同瞬间离开了那里,转到了他的肩膀上。
过了不一会儿,权禹王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吻了吻,站起来感激地对我说:“朕已经感觉好多了,奴兮你真是体贴的好女人。”然后他将我打横地抱起来,“朕也不能让你累着了,朕要把你抱上床,也要好好地伺候伺候你。”
我听后心中稍微有点心虚,有些惭愧,便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奇楠香的香气。

 

 


第24章 凤玺
那天娜木朵儿带着他的儿子戈翰一起过来拜访。
昨夜在与朝臣见面的晚宴上我见到了权禹王的三个儿子,不过因为他们的座位排在众妃之后,妃嫔与朝臣之间有一层幕帘,所以也未能好好地打量和了解。
那是我在权禹王登基后首次与群臣见面,与轻松的家宴不同,那次正式的宴会显得格外拘谨和沉闷。但让我头疼的不是这些,而是宴会中元遥出席跪在殿央援举自古礼制,批评权禹王唤我“太后”而不是“母后”。
那次权禹王脸色变得极难看,却也说不出什么,起身挥袖离席。
虽然后来并没有降职,我知道那是因为元遥说得每句话都有理有据,权禹王没有理由而已,但是对他的印象已经很不好。
而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我知道元遥为我的心思,但不能帮着他说什么,只能对眼前发生的沉默不语,想想也倍感酸楚。
戈翰今年十七岁,刚刚举行过成人礼两年而已,也许是因为身上流淌着外域人的血液,看起来人高马大的,比同龄的少年健壮不少。他的面相也比较粗犷,浓眉大眼的,看起来英武逼人。他的眼睛和头发都与他母亲相似是棕色的,今天穿了一件玄色的金龙团云袍子,看上去应该是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
戈翰在娜木朵儿的带领下向我行了礼,我挥了挥手叫他们入座,这时年儿端了茶过来摆在桌上。
娜木朵儿客气了一下,然后对我解释说:“那天的事臣妾回到宫中一直忍不住念叨太后聪慧,这孩子听了,今日便非要臣妾带着他过来一起请安。想想也是,我们母子在后宫以后恐怕少不了太后的照顾,他也实在有必要过来向太后请安和道谢了。”
“因为实在佩服太后娘娘的心思,孩臣还从未见识过您这样聪明的女性。”戈翰说话声如其人,也有一种粗犷豪爽之感。
我轻笑着回答:“二皇子说这话就是太小看你的母妃了,你的母妃也颇有心思呢。”
“母妃这人啊,心直口快的,得罪了不少人,与那些好几道弯弯肠子的后院女人可斗不过。”
弯弯肠子?我被戈翰这个形容给逗笑了。
言语间我发现戈翰和娜木朵儿一样,说话比较直爽,第一次见面倒也不让人觉得讨厌,一时间也探究不出权禹王不看重这个二儿子的原因。
就这样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外面有人奏报说皇帝驾到,不一会儿权禹王便一身赤色龙袍的走了进来,带来一阵奇楠香的香味。
权禹王这个时候来会有什么事呢?我心中想着。娜木朵儿和戈翰慌忙起身,诚惶诚恐地向权禹王行礼。
权禹王来到我旁边的位置坐下,对下面的娜木朵儿和戈翰说:“哦?你们也在?都起来吧。”娜木朵儿和戈翰这才复又拘谨地坐下。
权禹王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地对娜木朵儿说:“朕自从登基以来因为政事繁忙,因此一直没有时间去探望昭容,你最近还好吧?”
只是听到这样一句客套的话,娜木朵儿便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回答:“臣妾一切还好,谢谢陛下挂怀。”
权禹王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去问戈翰:“翰儿,你最近上卿文殿跟李师父学习,学问可有长进?”
戈翰回道:“儿臣跟着师父学到不少知识,师父也常常夸奖呢。”
“哦…最近还常常去打猎吗?”
“偶尔”,戈翰急切的回答,“儿臣只是偶尔去驰马活动一下筋骨而已。”
从这父子间的一问一答中我能感觉到戈翰应该是重武而不重文的,而这可能是权禹王担忧他的地方。
权禹王听后点了点头,神色稍缓,“最近廖薇还好吧,她的身体康复得怎么样了?”
“她还好,多谢父皇的关心。”。
说起廖薇,娜木朵儿似乎对这个儿媳不太满意,语气不免有些埋怨,“这孩子身子实在太虚弱,要不怎么就自然小产了呢,可惜了这可是翰儿第一个孩子,算算也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孙呢。当初皇上您给臣妾选这个儿媳臣妾就说她过于文静,天天也是就抄抄书绣绣花,也不多走动走动,体质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您看看现在这不就显现出来了?”
娜木朵儿说这话太冲,权禹王有些不悦地打断她,说:“廖薇出身书香门第,朕当初就是看中她这份娴静,和翰儿这样急性子正好相配。”然后对戈翰说:“朕听说…你最近新宠了一名跳舞的回姬?你已经行过成人礼了,多几个女人朕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的妻子刚刚小产,心中恐怕不好受,你这时要多照顾她的情绪才好。身为男人,后院稳定方能专心政务,朕不是对你说教,但这里面的轻重你应该知道。”
听权禹王说这番话我思忖着,从他对戈翰的对话中看出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好似并非传言中那样的不待见,从戈翰的学习情况仔细问到他的家事,足见他对戈翰的关切。
戈翰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儿臣知道了。”
“那就好。行了你们俩跪安吧,朕有事要和太后商量。昭容,没什么事你就多过来陪太后说说话吧。”
昭容母子俩退下后,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我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停留在刚才的贤夫慈父,一时竟生出些陌生之感,不知道该对他说点什么。
反倒是他抬起我的下巴,问我:“怎么突然就怏怏不乐的了呢,嗯?”
我摇了摇头,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他的腿上,抱着我亲吻起来。想想几个月前他对我的强硬与粗暴,现在比起来已温柔许多。当初他刚登基我抗拒他时,他对我一点也不怜惜,后来反倒是我沉默下来,他便渐渐肯柔情地对我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白天时冷静强势,若到了夜晚能如了他的意,大汗淋漓后他俯下身亲吻你的耳垂,将你抱在怀里,拿温柔感激的目光凝视着你,便什么事都是可以好说好商量的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也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对别的女人,有几次这个问题我差点忍不住向娜木朵儿问出口。
此时权禹王放开我,对我说:“朕今天给你带来了一样礼物。若是晚上给你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我一时想不出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大感兴趣地说:“不用经常送我礼物的,这样我们反而…”
“可是朕知道这件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什么礼物他会如此肯定呢?我心中有小小的诧异。
“你先闭上眼睛。王全”,权禹王对外面唤道,“把东西拿进来。”
我闭上了眼睛,先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我面前好像是放了一个端盘,之后又是关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