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腾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奇怪的妖兽幻影。
此妖兽头长鹿角,脖子到背长有红色鬃毛,四肢上的鳞片呈暗土色,腰后鳞片金绿色,逆向而生,形体如龙似蛟,面目狰狞,气势磅礴。
“这是何物?”宿清云诧异地问。
“蜃龙。”君烜墨眯眼道。
“蜃龙?”此名仿佛在何处听过,他仔细一想,终于想起来了。《山海经》中曾有记载,蜃龙喜栖息于海岩或大河之中,乃帝龙近亲,看似凶狠实则性善。它口吐一口气,即成海市蜃楼,亭台楼阁富丽堂皇,栩栩如生,令人向往。
“与之定契,即可成为卷轴之主。”君烜墨道。
“如何定契?”宿清云问。
“滴血定契。”君烜墨从他的手背跳下来,不待他反应,抱住他的小手指,咬了一口。
宿清云感到小指微痛,一滴血冒了出来,君烜墨帮忙挤了挤,让那滴血凝成血珠,滴进了卷轴丝帛上。
丝帛瞬间吸了血珠,空中的蜃龙闻到了美味的气味,化为一道金光冲进卷轴,宿清云的手一直按在丝帛上,忽感灼热,有什么附在掌心。
他忍不住翻过手,定睛一看,只见蜃龙图腾一闪而逝,消失在手心了,紧接着,仿佛有什么涌入识海,在脑海里展开一幅幅精美的画卷。
君烜墨翘起小脑袋,气定凝神地望着宿清云。
许久,宿清云缓缓地睁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伸手轻轻蹭了下他的头。
“师兄,成了。”
“哦?”君烜墨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他的指腹。
宿清云也不在意,展开手掌,对他道:“师兄先上来。”
君烜墨跳到他的手心,宿清云把他放到自己的肩上,君烜墨揪住他的一缕发丝,坐了下来。
“我已与蜃龙定契,亦知了此卷轴的用处。”宿清云道。
“哦,有何妙用?”君烜墨问。
“师兄且看——”
宿清云右手按在丝帛上,丝帛忽地发出柔和的光芒,一层白色的雾气腾升,精致小巧的亭台楼阁拔地而起,鳞次栉比地出现在整个丝帛之上,琼楼玉宇,云雾缭绕,如天宫般,祥云瑞彩,金光灿烂,美不胜收。
“芥子图?”君烜墨沉声道,“原来如此。”
“袖里乾坤,包罗万象。这芥子图自成一个空间,可容纳万物。”宿清云与蜃龙定契后,对此物了若指掌。“师兄,此卷轴实名为锦绣天阙图。”
“锦绣天阙图…确实名副其实。”君烜墨点头。“师弟,可否进入其中畅游一番?”
“师兄抓紧了。”宿清云嘱咐一声后,玄灵之气覆于手掌,往锦绣天阙图灌注,身体似被吸进图中般,瞬间消失在房间里,同时,丝帛上的楼阁幻影淡去,卷轴慢慢地合上,最后无影无踪了。
宿清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还未仔细观看四周的景象,却先被那浓厚得令人舒畅的玄灵之气给震惊了。
“师兄,是玄灵之气!”他面露喜气,不可思议。在魔修界得的宝物,竟有玄灵之气。
君烜墨从他的领子里钻出来,爬到他的头顶,翘首张望。
“不错,确为玄灵之气。”他道。适才进入锦绣天阙图的过程中,冲力太大,差点被甩出去,他当机立断地钻进师弟的领子内,方免去了被甩出去的危险。
“为何会有玄灵之气?”宿清云疑惑。玄灵之气乃昊天界神人特有的修炼之气,此处是魔修界,理当不该出现昊天界的法宝。
君烜墨脸色微沉,眼神冰冷。
“定有昊天界的神曾来过此界。”他的声音隐含了一丝恨意。
宿清云心头一颤,觉得师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寒栗。
“师兄?”他轻唤。
君烜墨收敛魔气,道:“无妨,待将来上了昊天界后,问问那人即可。”
宿清云走出宫殿,站在高大的柱子旁,观看外面的风景。
此处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所有建筑皆悬浮于空中,仙雾弥漫,瑞气常臻,震撼人心。
“师兄口中的那位,可是诸界之主?”宿清云问。
君烜墨冷哼。“除了他可穿梭各界,还有何人?”
“他为何要留这么一幅卷轴于此界?”宿清云不解。而且,那地下洞穴正在星陨山下,而星陨山的曦照崖冰晶洞内,封印着一位魔尊。
是否与师兄有关?
“那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冷冰冰得不可捉摸,何人知晓他的心思?”君烜墨抬眼望着远处影绰的楼阁,仿佛回忆起万年前的事,声音略显缥缈。“我不过是奉他之命,屠尽叛贼,却怪我杀念太重,被小人谗言几句,便将我封印于此,可恨可恶。”
宿清云初次听师兄提起往事,不想感慨。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的亲厚了,师兄终于敞开心扉,毫无避讳地谈及自身的事了。
“师兄…屠了多少叛贼?”宿清云问。
君烜墨鼓了鼓包子脸,语气不善地道:“一界。”
“嗯?”宿清云以为自己幻听了。
“一界罢了。”君烜墨道,“那一界之主欲率众反叛攻打昊天界,我便出手灭了整个小界,何错之有?”
宿清云:…
他不禁回想起原来的世界,纵观历史,哪位君主派将领平定叛军时,除了杀叛军外,还会屠尽叛军所占的城池?普通百姓何其无辜,岂能因叛军而被杀个精光?
师兄一举灭了叛军所在的小界,有违天理。被诸界之主封印在魔修界,不算冤。
君烜墨得不到宿清云的回答,不禁扯了扯他的发丝。“师弟,你道如何?”
宿清云轻叹一声,道:“上位者博奕,不伤及无辜。师兄一举灭了整个小界,视人命如蝼蚁,实在…”
君烜墨从他头上飞了下来,悬于他面前,冷冷地瞪着他。“实在怎样?”
宿清云迎上他锐利的视线,无惧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磅礴气势。
“实在暴戾恣睢,惨无人道。”
君烜墨闻言,咬牙切齿。“连你也如此看我?”
“师兄…”宿清云欲言又止。
君烜墨声音冰寒。“确实,本尊正是如此,方堕落成魔!他一剑封了本尊万年,本尊岂能尚罢干休?”
“师兄…”宿清云怔怔地望着他,感受着他的愤怒。
“你若想含仁怀义,行善积德,不屑与我同行,便早日分道扬镳。”君烜墨神色冷漠,对上宿清云茫然的脸,轻哼一声,转身飞走了。
宿清云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冲入仙雾里,瞬间失去了踪影。
“师兄!”他高呼一声,往前跨了几步,猛地收住脚,宫殿之外是深不可测的天地,他不会飞行术,如何出去?
师兄那么小一点,冲进广袤的悬浮宫殿群里,如石沉大海,无迹可循。
他懊恼地捶一记柱子,捶得拳头发红。
即使锦绣天阙图认他为主,他可自由出入,却还无法掌握全局,完全感应不到师兄究竟飞去哪里了。
如何是好?
他心急如焚,努力回想从师兄那得来的功法之中,是否有飞行法术,无奈越急脑中越乱,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惊得宿清云抬起头,看向天空。
鹿角龙身,红鬃青鳞,正是蜃龙。
蜃龙腾云驾雾,姿势优美地飞至宫殿旁边,狰狞的巨首朝宿清云点了点,宿清云会意,面对如此庞大的龙,毫不惧怕,他纵身一跃,跳上蜃龙身上,置身在它的鬃毛里,蜃龙雷鸣一声,瞬时窜向天空,冲入云霄。
第33章 舍命相伴
宿清云紧紧抓住蜃龙的鬃毛,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吹得他发丝狂舞, 衣袂飞扬,蜃龙尾巴轻轻一甩,庞大的身躯滑出去极远, 瞬间过了数个悬浮的宫殿。
腾云驾雾,飞上苍穹, 这在过去, 宿清云想都不曾想过, 自坠入悬崖后,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短短几日, 入道修仙,拥有超凡力量, 这一切皆拜师兄所赐。
虽然初次相见,不甚愉快,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 明知他是魔, 自己却心甘情愿地与他许下承诺。待他得道成仙,寻到大哥后,即随他去昊天界。
君烜墨的目的是什么, 将来要做的事如何得轰轰烈烈, 他皆不曾过问。进入昊天界后, 他的性命交予出去了, 是生是死,皆由天定。
他站稳身体,运转玄灵之气,形成一道气墙,阻隔凌厉的风。
蜃龙身长,飞行速度极快,瞬间窜出数百米,在云层中穿梭而过,绕着一座座宫殿寻找,找了数十座宫殿,竟仍未发现师兄的身影。他不禁焦急,以师兄如今的修为,竟能飞得如此遥远吗?
“蜃龙,你既是锦绣天阙图的守护兽,定可感知整个宫殿群,为何绕了一大圈,仍不见师兄?”宿清云拍了拍蜃龙的背,与它进行神识沟通。
“嘶——”蜃龙突然转过头,巨大的眼睛瞪着宿清云。
宿清云先是怔愣,接着剑眉一皱,双手紧张地揪住它的鬃毛。“…我欲让你带我寻找师兄,你却带我遨游整个天宫?”
蜃龙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无辜。
宿清云:…
蜃龙转回头,雷鸣般地叫了一声,响彻整个空间。
宿清云闭了闭眼,随着它忽上忽下。
也是自己误会了。
他在心急如焚之时,蜃龙突然出现,示意他跳上它的背上,他自然以为蜃龙与他心有感应,主动带他寻找师兄。万万没想到,蜃龙不过是刚认主,想带新主人熟悉整个天宫罢了。他们绕着一座又一座宫殿飞行,耗去了许多时间,丝毫不见师兄踪影。
“蜃龙,莫玩了,你应知我师兄在何处,快快带我去寻他。”宿清云在心中呼唤,命令蜃龙。虽与师兄只相处了几日,却已习惯了与他相伴,若真的如师兄所言分道扬镳,他便惶恐不安了。
岂能…岂能因为这样的事,而让他失信呢?
宿清云双眼坚定,神情冷峻。
“嘶嘶——”蜃龙低吟一声,身躯扭转,尾巴一摆,穿过许多座宫殿,来到了中央是大的一座宫殿附近,放慢速度,盘旋着徐徐挨近。
当高度降至宫殿顶部的时候,蜃龙平衡地飘浮着,长长的身躯绕着整座宫殿,宿清云低头一看,感觉这座宫殿似曾相识,竟是他初进锦绣天阙图的那座宫殿。
难道师兄他…
宿清云猛然抬眼,在宫殿屋顶的一片琉璃瓦上,发现了一团小小的嫩绿色,他匆忙地跳下蜃龙,踩着琉璃瓦,快速接近,却又在距离三米处时,停下脚步。
“师…兄…”他轻轻唤了一声。
君烜墨盘腿坐在琉璃瓦上,神情冷漠地注视着他。
宿清云松了口气,无惧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怕威压,慢慢地挨近,在他旁边坐下,迎着徐徐的清风,望着天边的云彩。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如木头人般,一直保持着沉默。
蜃龙翘首瞧眼新主人,见他一动不动,便无趣地游走了。
直到蜃龙的身影消失在云层,宿清云方低沉地开口:“我以为师兄飞远了,匆忙地让蜃龙带我去寻你,却不想师兄根本未飞远。”
不但没有飞远,还坐在宫殿的屋顶看他笑话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寻本尊作甚?”君烜墨面无表情地道。
“我和师兄许下诺言,你助我得道成仙,我和你一起重返昊天界,既已达成共识,岂能食言而肥?”宿清云道。
“本尊暴戾恣睢,惨无人道,你敢与我同行?”君烜墨冷笑。
宿清云轻叹。“师兄…”
“你不必再说,出去后,你我便各奔东西。我已授你修炼之法,往后无需我提点,你亦可修成正果。将来寻到你大哥,万不可上昊天界,本尊将血洗昊天界,怕误伤了你。”君烜墨道。
“师兄…”
“你不必再言,你我已无话可说。”君烜墨抬手阻止他。
宿清云紧紧盯着拇指大的小魔尊,定了定神,轻声道:“师兄可否听师弟一言?”
“哦?你还有话何言?”君烜墨挑眉。
宿清云微微蹙眉,正色道:“师兄把话都抢着说了,我欲解释,你却不给我机会。”
“解释?”君烜墨歪头瞅他。
“正是。”宿清云道。
君烜墨袖袍一甩,腾空而起,飘浮在宿清云的面前,与他对视。“好,本尊给你解释的机会。”
宿清云松了口气,如墨般的眼睛坦诚地凝视他,声音清越。“师兄让我评断,我自然就事论事,因叛军而屠杀一界,殃及无辜,何其残忍?”
“哼。”君烜墨神情傲慢。
宿清云道:“然,我不曾亲眼见过,不知当时情况如何,或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但与师兄相处了几日,并不觉得师兄是十恶不赦之人,再则,师兄若真的涂炭生灵,绝不会被封印万年,而是魂飞魄散。”
君烜墨的紫眸一闪,勾起嘴角道:“还有呢?”
宿清云见君烜墨脸上的冷漠淡去了,温和地道:“师兄道自己是奉‘那位’之命平定叛军,若无‘那位’允许,以师兄一己之力,如何屠杀一界?你便是再神通广大,那一界的大能莫非皆是死人,不知反抗,站着让你杀不成?”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君烜墨眯眼盯他。
宿清云淡笑。“师兄拿一柄剑都无可奈何…”
君烜墨脸色一黑,身影一闪,坐到屋檐上的雕兽上,背对着宿清云。
宿清云轻咳一声,挪过去,挨着雕兽,低头轻柔地道:“是师弟失言了,师兄大人大量,莫再恼了。”
君烜墨偏过小脑袋,斜眼瞅他。
“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变故,我定当遵守承诺,至死不渝。”宿清云坚定地道。
“当真?”君烜墨转身,仰头望他。
“当真。”宿清云点头。
“将来我若命你杀人,你亦愿意?”君烜墨问。
“…好。”宿清云轻声应下。
“即使是伤天害理,违背道义,你也愿意?”君烜墨冷声问。
宿清云握紧拳头,张了张嘴,在君烜墨讽刺地注视下,闭上眼睛,承诺。“愿意。”
天道循环,因果往生,在师兄再酿成大错前,即使粉身碎骨,他亦会舍命相阻。
君烜墨跳上他的肩头,揪住他的发丝,道:“那条笨龙呢?”
“嗯?”宿清云困惑。
“此天宫如此庞大,你身为主人却一无所知,把那笨龙唤过来,我们要巡视一番。”君烜墨绷着小脸道。
宿清云感受着发丝上的力道,舒展眉目,起身道:“师兄抓好了。”
心里呼唤一声蜃龙,须臾,云层里冲出蜃龙庞大的身躯,闪电般地窜到宫殿上空,徐徐降下,宿清云纵身一跃,带着君烜墨跳到了它的背上,抓住鬃毛,下令:“走——”
蜃龙清吟一声,欢快地带着新主人巡视领地。
从锦绣天阙图中出来,天已半亮了,宿清云手按在卷轴上,卷轴自动收起,化为一道光,钻入他的手心。
他举着手,握了握手指,丝毫未感异样,不知这卷轴藏于何处了。瞟到坐在桌上打呵欠的小魔尊,他问道:“师兄可是困了?”
“嗯。”君烜墨板着脸。
“那便与师弟一起睡几个时辰,如何?”宿清云问。
君烜墨道:“随你。”
不等宿清云回应,他飞进卧室,看到柔软的丝质被褥,扑了进去,舒服地打了个几个滚。跟进来的宿清云见之,目中含笑,待师兄尽兴了,他脱下外袍,叠放着放到枕边。
君烜墨趴在丝被上,看他脱衣服,脱到仅剩亵衣亵裤,躺进丝被里,清俊的脸上染了几分倦容。
宿清云确实累了。
为了让锦绣天阙图认主,他灌注过多的玄灵之气,差点力量枯竭,紧要关头突破境界,力挽狂澜,终于认主成功,进入锦绣天阙图后,与君烜墨发生口角,焦急之下,心情大起大落,十分伤神。
他头一沾枕头,困意袭卷,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呢喃:“师兄,我先睡了。”
君烜墨爬到枕头上,看他睡眼惺忪,应了一声。
“睡吧。”
听到安抚的声音,宿清云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深层睡眠之中,呼吸均匀。
君烜墨等了片刻,脱去身上的外衣,叠好放在宿清云的衣服旁边,穿着小内衫,坐在枕头上,盯着宿清云放松的睡脸看了半刻钟,伸出小手按了按他的眉心。
“我岂会让你违背心意,做下伤天害理之事?”
第34章 与子同袍
“尊者, 今日你们可要在城中逛逛?”
唐玉泽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到卧室, 有些低沉, 宿清云睁开眼睛,看到刺绣精美的床帐,有片刻的恍惚, 手往旁边摸了个空。
“待师弟醒来再议。”君烜墨道。
“宿尊主可是身体不适?”
“昨夜睡得晚了,你可先出去, 待他醒了, 自会寻你。”
“不知尊者是先用早膳, 还是等宿尊主一起用?”
“一起即可。”
“那小的先告退了。”
“嗯。”
宿清云下了床,穿戴整齐, 进入盥洗室, 正想洗漱一番,看到挂在架子上的那条亵裤, 怔了怔,快速地取下, 塞进储物戒中。
漱口, 洗脸, 一身清爽地出来,进入客厅,一抬眼, 便看到桌子上的小魔尊。
“师兄何时起的?”宿清云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提起桌上的茶壶, 为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
“半个时辰前。”君烜墨的视线盯着他的茶杯。
“师兄为何不唤醒我?”宿清云端起茶杯正要喝, 顿了顿,放下茶杯,从储物戒中取出唐玉泽送的袖珍餐具,打开玉盒,拿出一只小茶杯,放在桌面上,提起茶壶小心翼翼地给小茶杯倒上茶水,轻轻摆到君烜墨面前。
君烜墨盘腿坐下,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小小地啄了一口,满意地眯起眼睛。
“师弟睡得酣甜,连口水都出来了,实在不忍心唤醒你。”君烜墨舔了下唇,道。
宿清云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他急忙捂嘴,强制咽下,放下茶杯,闷咳了数声。
口水?
他睡相素来文雅,从不随意翻身,更不会流口水,岂会…岂会如此失态?
“师兄怕是看错了。”宿清云清了清喉咙道。
君烜墨端着小茶杯,戏谑地望他。“师弟不但流口水,还磨牙,睡姿更是不堪入目。”
宿清云难为情地道:“师兄说笑了。”
“嗯,我确实在说笑。”君烜墨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宿清云抚额轻叹。师兄分明在为锦绣天阙图里的事,耿耿于怀,今日起来便调侃他了。
君烜墨喝完小茶杯中的茶水,将之放到桌子,盯着宿清云身上的法袍,慢条斯理地道:“今早我在盥洗室里看到架子上挂了条洗过的亵裤,想必师弟现下正穿着我以前曾穿过的亵裤吧?”
宿清云目瞪口呆地望着君烜墨,耳朵发热,一路传至脸颊,整张脸都绯红了,不仅如此,他感觉身体都开始发烫了。
君烜墨摸摸下巴,道:“嗯,凌晨入睡之时,师弟似乎确实穿着…”
“师兄!”宿清云臊得大喝一声,阻了他的话,他抬起袖袍,挡住半边脸,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
君烜墨欣赏着他困窘的模样,心情大好,扬声道:“不过一条亵裤罢了,师兄绝非小气之人,天羽真鳞法袍整套都给你穿了,不差一条裤子。”
宿清云磨了磨牙,放下挡脸的袖子,面无表情地瞪君烜墨。“师兄放心,一会我便换下。”
“嗯?”君烜墨指了指前面的小茶杯,示意宿清云给他倒茶。
宿清云深吸口气,为他的小茶杯续上茶。
君烜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师弟还是穿着吧。亵裤是天羽真鳞法袍的一部份,为了完美发挥法袍上的符文阵法,缺一不可。”
宿清云捏茶壶的手指都快泛白了,他重重地放下,桌面一震,君烜墨的身体晃了晃,小杯里的茶溅了出来,湿了他的衣服。
“师弟,这便是你的君子气度?”他皱眉。
宿清云沉默不语。
君烜墨茶杯一搁,起身,用小袖袍在衣服上甩了甩,但水已渗入衣服,湿了衣襟。
宿清云见之,有些过意不去。他给师兄共做了三套衣服,一套棠紫色,一套藏青色,以及他身上的这套嫩绿色。前两套换下后,还未清洗,如今这套嫩绿色的又被茶水溅湿了。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藏青色的衣袍,摆到桌上。“师兄先换上这套吧。”
这套衣服他只穿了一日,还算干净。
君烜墨鼓着包子脸,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藏青色的衣袍。
“师弟,你要为我再做几套衣服。”他道。
“…好。”宿清云自觉理亏,应下了。他确实想为师兄多做几套衣服,这三套过于仓促,从材质到手工缝纫,皆为一般,未绣符文阵法,并无防御效果。除了为师兄做衣服外,他还需为自己做几套,岂能一直穿着师兄的…亵裤。
思及亵裤,他又面红耳赤了。
君烜墨穿好衣服,把嫩绿色的衣服提起来,抖了抖。“师弟,你需帮我洗衣服。”
宿清云道:“师兄不如自己洗。”
君烜墨皱眉。“什么?让本尊洗衣服?”
“莫非师兄不曾洗过衣服?”宿清云问。
“这是自然!法袍皆有自洁功能,何需清洗?”君烜墨万万年来,从来没有为洗衣服而烦恼过。
“如今条件有限,委屈师兄了。”宿清云垂眼道。
君烜墨的眉毛快打结了,抿起唇,鼓起包子脸。他把小衣服叠起来,仰头对宿清云道:“此套衣服先放师弟那,待晚上回来再洗。”
宿清云嘴角上扬,用两根手指捏起小衣,收进储物戒。“师兄可要去城里逛逛?”
“来了晋江城,自然要逛,再则,你若要为我制新衣,需买些新绸缎。”君烜墨道。
宿清云一想,确实是这个理。他取出回魔丹,递给君烜墨一颗。君烜墨不客气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啃了一口。回魔丹入口即化,很快便吃进小肚子里了。
宿清云吃了回魔丹,饥饿感顿消,摇了摇瓷瓶,仅剩两颗了。
“昨日我看唐玉泽用这样的石头给守城卫士,想必,这便是他口中的魔石了。”宿清云从储物戒中取出拥有魔气的菱形石块。
“储物戒中有多少这样的魔石?”君烜墨问。
“半个储物戒皆是,数量不小。”宿清云道。看来此戒的原主身份不凡,家财万贯。
“有魔石好办事,不过…”君烜墨悬浮而起,飘至他的肩上,自然而然地揪一缕发丝坐下。“既然唐玉泽那小子想尽地主之谊,那便无需与他客气。”
宿清云失笑。看来小魔尊是吃定唐玉泽了。他把君烜墨喝过的小茶杯洗清了下,放回玉盒收起来,带着他一起走出房门。
门外守着傀儡小童,见他出来了,立即恭敬地行礼,抬起一张白嫩的小脸蛋,殷切地望着他,询问是否需要侍候。
宿清云朝他摇了下手,便往院外走去。
傀儡小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个小尾巴,宿清云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出了小院。
这座宅院藏于市井之中,从外看其貌不扬,里面却布局雅致,小桥流水,长廊亭榭,石径盘旋,藤萝蔓挂,古树葱郁,别有一番风趣。
宿清云和君烜墨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风景,立于长廊上,看下面水池肥嫩的锦鲤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
“宿尊主起身了?为何不等在下过去服侍?”唐玉泽的声音突然响起,宿清云闻声转头,看到他正弯腰恭敬地朝他行礼。
宿清云摆了下手,让他无需多礼。“你本就是散魔,不必像仆从那般侍候人。
唐玉泽看了下坐在宿清云肩上的小魔修,见他揪着一缕发丝,乖乖坐着,一动不动,像个精致的娃娃,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在下既认二位为主,侍候便是本份。尊主和尊者还未用膳吧?在下这就去厨房为二位准备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