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物在手,他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师弟!小心——”
君烜墨在金光处高呼一声,宿清云一惊,金光消失,他的身体猛地往下坠去。
君烜墨身影一闪,匆忙地抱住宿清云的一根手指,想以一己之力拖住他下落的身体,然而两人体形悬殊,力量不足,无济于事。
宿清云从十余米的高空落下,冷静以玄灵之气附于身体表面,至少落地之时,不会摔得缺胳膊断腿。
“砰——”
身体终于落地了,他却丝毫未感到疼痛,下面似乎有个柔软之物,帮了他一把。
“嘶——”唐玉泽趴在地上龇牙裂嘴,腰好像要断了,他痛苦地趴在地上,承受着恩人的重量。
宿清云低头一看,发现那肉垫正是唐玉泽,忙下来,一甩袍摆,对他道:“多谢。”
唐玉泽缓了口气,摆了摆手道:“恩人不必多礼。”
他觉得自己也傻了,居然没有使用魔气飞过去拽住恩人,反而如笨蛋般跑到下面当垫子。
君烜墨松开宿清云的手指,飞到他的肩上,小脸贴着他的脖子,鼓了鼓腮。
宿清云伸指碰了碰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师兄不必自责。”
金光在他拿到卷轴之后便消失了,始料未及,是他大意了。
君烜墨恼得岂是此事?
他恼自己的修为被压制得太厉害,明明抓住了师弟,却力不能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未恢复真身前,他这小身板,只能释放魔气唬弄唬弄人,遇到真正的强者,将束手无策。
唐玉泽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道:“恩人不妨先打开卷轴,看看里面究竟画了什么,为何具有那么可怕的诱惑之力。”
此事唐玉泽一直耿耿于怀,他多次受这卷轴的影响,迷失了心性,差点阴沟里翻了船。
宿清云嗯一声,低头打量手中的卷轴。
这是一束横轴,白玉为轴,长约一尺,卷面为黑色丝帛,丝帛表面绣有金丝祥云图案,白玉轴间有一结扣,结扣中间有凹槽,宿清云试着用大拇指按进凹槽内,“咔”地一声,轴扣开了,他慢慢地展开卷轴。
唐玉泽伸长脖子,想看看轴中装裱了何物,是画或是字。
君烜墨站在宿清云的肩上,低头便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然而,当卷轴全部展开后,三人皆一愣。
卷轴之内空无一物,既无画,亦无字。
“这算什么宝物?”唐玉泽搔了下头。他们费了如此多的功夫,却得了一个无甚用的卷轴。
宿清云仔细观看,一寸寸地琢磨,丝帛上确实什么都没有。
“师兄?”他唤了一声。
君烜墨若有所思,闪了闪眼,他道:“先收起来,出去后再研究。”
“嗯。”宿清云卷起轴,将之收进储物戒中。此物若真百无一用,师兄定会让他直接丢弃,不会让他先收着。
唐玉泽是完全断了对这卷轴的兴趣,他四处张望,道:“恩人,此处已是这地下洞穴的尽头了,似乎并无其它出去的路。”
宿清云抬头打量这华丽的宫殿,半晌,他道:“难道要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不行。”唐玉泽头摇得像波浪鼓。回去撞上赫连丹,岂不是上门送人头么?
“师兄觉得如何?”宿清云问。
唐玉泽立即殷切地看向恩人肩上的小魔尊。
君烜墨道:“此处定有出去的机关。贱魔,你去找找。”
唐玉泽嘴角一抽。“这个…”
君烜墨傲慢地看他。“怎么?不想找?”
“不,不。我这便去找。”唐玉泽往后一跳,立即行动。
宿清云无奈一笑。“师兄莫要为难他。”
“这岂是为难他?”君烜墨道,“他精通机关之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不过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罢了。”
宿清云道:“话虽如此,作为暂时的同伴,不能仅靠一人,何况…”
“何况什么?”君烜墨问。
“凡事不可过于依赖他人。”宿清云道。
君烜墨沉吟一声,道:“师弟说得不错。”
“我们一起寻找吧。”宿清云道。
“嗯。”君烜墨刚应下,那边唐玉泽朝他吆喝了。
“恩人,尊者,此处有机关。”他兴奋地喊。
不愧是精通机关的行家,这才多久的功夫,竟发现蹊跷之处了。
宿清云快步走了过去,唐玉泽正蹲在一个水潭边,水潭清澈见底,依昔可见底下有通道。
“你如何确定这是出去之路?”宿清云疑惑地问。
唐玉泽道:“水中无水生植物,却有鱼儿畅游,可见这是活水,而下面隐隐可见的通道,定然与外界相连,如此才能保证水质清洌。”
“唔,言之有理。”君烜墨点头。
“这…若真能通过水道游出去,却不知水道有多长。”宿清云担忧。他水性不佳,怕游至一半便没气了。
看出宿清云的顾虑,唐玉泽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颗珠子,递给他。“恩人,此为避水珠,有了它,便不怕水淹了。”
宿清云没有马上接过来,他问:“你将避水珠给了我,自己用何物?”
“恩人放心,我这还有一颗。”唐玉泽拍了拍储物袋。
宿清云接过避水珠,道了谢。
“师兄可需要避水珠?”他问。
君烜墨道:“过个水道而已,不需要。”
“那师兄可要跟好了。”宿清云道。水下无常,容易失散。
君烜墨自觉地爬进他的衣领内,往下滑去。“如此,师弟不必担忧了。”
宿清云面颊微微泛红,师兄竟当着外人的面,直接爬进他的衣领,窝在内衫内。
唐玉泽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说。
宿清云捏着避水珠,淌进水中。避水珠果真有用,当他整个人沉入水中后,身体表面便形成了一层透明的薄膜,手臂轻轻一划,便往前游去了。
唐玉泽跟着下水,他手中不但有避水珠,还有照明石,他朝宿清云打了个手势,由他先进水道。
宿清云游到一旁,让他先行一步,待他游进暗道中后,他跟了进去。暗道果然漆黑一片,但唐玉泽手中有照明石,给了他一个方向,他只需跟着那道光,即可畅通无阻。
直到他们离开此宫殿一二个时辰后,几道人影步入殿堂之中。其中一个男人略显狼狈,银色的衣袍上,血渍斑斑,如盛开的红艳之花,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零乱地披散着,拖曳至地。与他同行的蓝衣男人却衣发整洁,气质不凡,神情冰冷倨傲,目空一切。
另有布衣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地缩在后面,探头探脑。
第28章 何为鸾伏
殿堂金碧辉煌, 气势雄伟, 似魔神宝殿般令人望而生畏,但殿堂中央散落着的玉石碎块, 颇煞风景,仔细察看,竟是人为破坏所至。
蓝衣男子站在碎石前, 手指一弹,一只身带莹光的小蝴蝶飞了出来, 在碎石块范围绕了一圈,回到他的指尖, 美丽的翅膀轻轻地扇着。
“确有人来过此处。”赫连丹侧首看向姬枫涯。
“咳咳…”姬枫涯手捂胸口, 微弓着背,轻轻地咳嗽着。
赫连丹见他这模样,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道:“怎么?莫非还在回味极乐之境?”
姬枫涯紧蹙眉头,被迫抬起脸,墨黑的眼睛灰蒙蒙的,毫无光彩。
赫连丹眯眼审视他的脸, 见他面上无波, 冷笑一声。“还是为你那些死去的师弟而怨恨本尊?”
“…岂敢。”姬枫涯动了动唇,声音沙哑。
赫连丹使了点劲, 令姬枫涯侧过头, 露出他如白玉般的颈项, 一道蓝色的印痕蛰伏其上, 栩栩如生。
姬枫涯有些难受地低吟一声,赫连丹勾了勾嘴角,放开他的下巴。“既成了本尊的鸾伏,便该忠心耿耿。”
“…是。”姬枫涯低下头,银发如水般地直泄而下,遮挡了半边脸。
赫连丹慢慢地在宫殿里踱步,来到魔人村长身边时,问:“此处已是地下洞窟的尽头,却不见那魔修的身影,你确定他进入了此洞?”
村长骇然地跪地。“小的不敢欺瞒尊者,那位…魔修欲逃离防御阵的结界,便询问小的是否有出去的办法。小的因贪图魔修的补气丸,方引他来此。”
赫连丹负手而立。“此处别有洞天,往日为何知情不报?”
村长磕头。“小的以前只知此处有通道,却不懂机关之术,不曾进来过。”
赫连丹抬首,看向柱子那边的骷髅,倒也没有难为村长。
他的魔识遍布整个殿堂,身影一闪,来到了角落的水潭前,盯着水中的鱼儿,他轻轻哼了一声。
姬枫涯轻咳着走到他身后,见到水潭,他道:“他水遁了。”
宫殿之中不见那人踪影,水潭之下有通道入口,答案不言而喻。
“以那堆玉石损坏的时间推测,他离开足有两个时辰了。”赫连丹道。
姬枫涯却道:“并非一人。”
赫连丹点头道:“不错,非一人,而是两人。”
村长闻言,有些不解。何为两人?
“唐玉泽精通机关之术,路上那些被破解的机关,显然出自他之手。”姬枫涯道,“水下通道变幻莫测,又过去了两个时辰,怕是追不上了。虽不知地下水道流向何处,却可以肯定,出口必在问天宗地界。”
姬枫涯沉吟道:“只要寻到唐玉泽,即可找到那得宝之人。”
不错,正是曦照崖的得宝人。
姬枫涯握了握拳头,对那人恨之入骨。如若不是为了追捕那人,自己岂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奉宗主之命,带众师弟前往曦照崖夺宝,一举灭了其他宗门弟子,正胸有成竹地取宝时,不想宝物早被一个名不经传的魔人一足登先。他循着魔人的气味,一路追捕,一度发现他的踪迹,却在溪涧失去了线索,几乎踏遍了整个星陨山,没有找到那人,却撞上了唐玉泽。
唐玉泽哭丧着说自己绝非得宝之人,姬枫涯自是信的,但他身上似有若无地带了一丝令他熟悉的气味,正是那得宝的魔人,显然他们曾经碰过面,故而他命师弟们极力追杀唐玉泽,唐玉泽喜欢投机取巧,更贪生怕死,只要将他逼得紧了,定会见风转舵,为自己寻求一条最有利的道。
果不其然,他承认自己见过那得宝人,还带他们去了榕树林看那些邪风宗弟子的尸体,又指着那早已熄灭的火堆,声称“恩人”给他烤了两条鱼,方救了他一命。
唐玉泽修炼的功法不能辟谷,众人谐知,故尔他的话,姬枫涯信了九分。
如此他们一路行至山脚下的子夷村。此为问天宗地界,他急于事功,便不顾一切地跨进了子夷村。
可惜,那魔人的气味在子夷突然消失了。他只得找本村魔人,问上一问。可这子夷村的魔人似乎与众不同,不但不惧怕魔修,反而有胆叫嚣。武师弟性急,一剑砍了魔人。他自不会责问师弟,低贱的魔人,死了便死了,这一村的魔人如果都不肯如实招来,屠尽也无防。
然,他竟失算了。
此村设有防御阵,更有传送阵,他们居然招来了无相天魔赫连丹。
思及此,姬枫涯便感到脖子上一热,那正是赫连丹留在他身上的烙印,发丝后的眼睛里迸出凶狠的光芒。
他技不如人,被赫连丹压制在地,受了奇耻大辱,此生难忘,即使他不曾亲自动手,但通过鸾印肆意地深入,使他可耻的陷进极乐之境,欲罢不能,在师弟面前丢尽颜面,简直痛不欲生。
然而,师弟们为救他,企图与赫连丹同归于尽,却被赫连丹尽数杀光了。
温热的血,如雨般地洒在他的身上,染红了他的银袍,开出朵朵鲜艳的红花,让他眼睛刺痛。
他自感官中清醒过来,疯狂地攻击赫连丹,赫连丹仅拧了下眉,冷笑一声,再次轻而易举地制住他,并一掌击在他的身体上,当下令他经脉受损,丹田中的魔气紊乱,再也受不住,呕了数口鲜血。
赫连丹冷酷无情地望着他,一柄寒剑自空中落下,正要击中他的心脏口,他猛地伸手握住剑刃,血染双手,他目眦尽裂,即使恨得咬牙,为保性命,却不得不放下尊严,以曦照崖得宝人的信息作为交换条件,求赫连丹饶他一命。
“哦?曦照崖?”赫连丹略有兴趣,慢慢地抽出剑,带出一道血痕。
姬枫涯一身狼狈,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他不能让师弟们白死,也不能让自己的修为终止于此,任务失败,回宗门无望,那便只能另寻他路。魔修有心高气傲的一面,却也能委曲求全,忍一时之气,慢慢蛰伏,待机时成熟后,趁人不备,反戈一击。
故此,他成为赫连丹的鸾伏,乃权宜之策。
何为鸾伏?
鸾伏者,身体打上专属烙印,成为上位者的私有物,除非修为突破后胜于主人,方可重获自由。
暂而留了一命,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与赫连丹一起,找到此村的村长,村长害怕得如实以告,并带他们去雅致小院的假山洞内,找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
如此这般,他们一路追踪,来到了这座殿堂。
可惜,仍晚了一步。
只因下了阶梯后,洞穴漆黑如夜,深不可测,难住了他们。琢磨了许久,赫连丹取出飞行法器,以夜蝶引路,耗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到达此处。
心思百转千回,姬枫涯跟在赫连丹的身后,缓缓地走出殿堂。
到了那晶石发亮的通道,赫连丹突然道:“姬枫涯,本尊可给予你自由活动的权利,既成了本尊的鸾伏,便需为本尊办事。”
姬枫涯微微抬头,望着他的背影。
“是…”他应道。
赫连丹转身,对上他冷傲的眼睛,沉声道:“你该庆幸在魔修界尚有一丝名气,否则,本尊完全可以折断你的羽翅,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鸾伏。”
姬枫涯脊背一僵,难堪地低下头。
名副其实的鸾伏?
那岂不是…炉鼎?
让他雌|伏于男人身|下,岂能甘心?
“…尊主有何吩咐,小的定当竭力虔心。”他握紧拳头,生硬地道。
赫连丹微扬下巴,傲慢地看着他屈服的模样,心情愉悦。“你既追踪了那得宝人许多时日,便继续追踪下去。本尊将会派两人与你同行,一旦得了线索,立即告知本尊。”
“是。”姬枫涯应道。那得宝之人害他非浅,不必赫连丹下令,他亦要追踪到底。他倒想看看,那魔人或者说低贱魔修究竟长何模样,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手下逃走了。
赫连丹伸出修长净白的手,触上姬枫涯的脸颊,姬枫涯一愣。
“白玉无瑕,令人爱不释手,若敢在外放荡淫逸,我即废了你。”
姬枫涯大皱眉头,猛地偏头,恨恨地瞪他。“我岂会…”
“不会最好。”赫连丹放开他的脸颊,继续往前走去。
姬枫涯气得全身发抖,却无可奈何。魔修者,虽以淫|乱者诸多,但他姬枫涯几百年来,从来不屑与他人媾|和,唯一一次却是被前面这人逼迫得失了精|元,简直羞愧难当。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令跟在后面的村长瑟瑟发抖。这才是真正的魔修吧?村长暗忖。而那身穿竹月色长袍的清雅男子,和风细雨,温文尔雅,怎么看都不像魔修。
摸了摸怀里瓷瓶,村长一叹。
莫怪他透露了他的行踪,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这普通魔人的寿命,实在短暂,若不使些手段,早在五十年前他便寿终正寝了。
————————
河水湍急,一叶扁舟如浮萍般水波飘流,舟上立了两人,乘风破浪,一路西行。
“恩人,此去可直接到晋阳江河城,地属问天宗,但因靠近断情宗和无相宗的地界,鱼龙混杂,我们进城绝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唐玉泽一脸恭敬地对宿清云道,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坐在他头顶的小魔尊。
宿清云道:“既由你引路,便随你安排。”
望着河道两岸雄伟的高山,宿清云不禁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他们乘坐的这只小船,乃是唐玉泽的法宝。
他们在地下水道里游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寻到了出路,然而出路正是一条河道,河水汹涌,差点冲散他们了,好在关健时刻,唐玉泽取出宝舟,拉了宿清云一把,一起上了船。
小舟顺着河水,稳当地西行,风驰电掣般地过了千重山。宿清云初来乍到,对魔修界完全陌生,唐玉泽却是个老江湖,很快便认出了方向,只要一路顺河流西行,即可到晋阳江河城。
晋阳江河城,简称晋江城,是众魔修喜欢逗留的魔修城镇,城中每隔三年举办一次拍卖大会,常有绝世之宝出现在拍卖大会上,故晋江城在魔修界赫赫有名。
他微微回首,那子夷村早不知在何处了,追捕他的魔修,更不见踪影。至此,他是否真正安全了?
君烜墨坐在他的头顶,抱了一缕他的发丝在怀里,以防自己被风吹下去。
“魔修追踪人的手段各异,隔着千山万水,都有可能循着蛛丝马迹追上来。且不可掉以轻心,师弟。”他道。
“…多谢师兄提醒。”宿清云道。
君烜墨转头看向旁边的唐玉泽,沉声道:“贱魔,到了晋江城后,我们便分道扬镳。”
唐玉泽抽了抽嘴角,看着小魔尊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话,想笑却不敢笑,他掩饰般地弯腰作揖。
“尊者莫急,小的观尊者和恩人对此界不甚了解,不如让小的跟着二位,如蒙不弃,小的愿效犬马之劳。”
宿清云沉默地望着他。
君烜墨倏地释放魔气,境界的威压,令唐玉泽缩了缩肩,一副害怕的模样。
从地下水道出来,坐上小舟后,他那被小魔尊的威压吓傻的理智,终于慢慢回来了。
他在各宗地界混迹了数百年,居然也有走眼的时候?一个小魔修的虚张声势,竟然吓得他差点屁滚尿流了!
第29章 甘愿为仆
这事若搁在以前, 唐玉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眼前这两位,他是真的心服口服。
恩人的一饭之恩, 让他免于饥饿,殿堂里他神智受惑,小魔修的一脚瞬间把他踹醒, 救他于危难之中。他们本是萍水相逢,却出手救了他两次, 而他因利益出卖了他们,两者相较, 自己实在卑劣无耻。
他说愿效犬马之劳, 绝对发自内心。
再则,他觉得这两位有趣得紧。
恩人金相玉姿,气度非凡, 性情沉着冷静,行事从容不迫,身上的魔气极淡却隐隐有另一种玄妙之气,令人匪夷所思。
而那拇指大的小魔修, 更让人兴趣盎然。粉装玉琢, 小巧玲珑,明明稚气未脱却总一本正经, 神情傲慢, 气势逼人, 身上的魔气浓郁得令人窒息。
唐玉泽原本以为他是甚么魔尊, 之所以身体变小,乃是他与其师弟之间的恶趣味。
嗯,这两位以师兄弟相称,关系极为亲密,且小魔修还喜好藏在恩人的衣领内,若不是亲近之人,岂能让他人近自己的身?
如今离开子夷村后,唐玉泽仔细一想,觉得事情不对劲了。小魔尊拥有强大的境界威压,便该有相等的修为,但他们二人不但没有正面与天魔交锋,反而一逃再逃。会逃跑,说明他们并无实力与天魔一战,那小魔尊的境界威压不过是个花架子。
唐玉泽猜测,小魔修空有魔气却无实力,恩人一看便是初入修炼之道,毫无战斗力。但正是这样的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天魔的追捕下,逃出生天。
唐玉泽佩服不已。
故而,他决定将来的日子,死皮赖脸地跟在着他们,将来一定会遇到更多有趣的事,为他的修炼之路增添一些色彩,何乐而不为呢?
唐玉泽一脸诚恳,摆低姿态,让宿清云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
此人从初遇时不修边幅,再遇刁滑诡诈,居心叵测。如今他们即使乘坐一条船,却并无同舟共济、惺惺相惜之意。
君烜墨自然也看出了唐玉泽的装模作样,他们的真正实力被勘破,境界威压成摆设,毫无威胁性了。他索性收了魔气,严肃地望着唐玉泽。
“你想跟着我们?”他问。
“正是。”唐玉泽道。
“有何目的?”君烜墨问得直接。
唐玉泽犹豫了下,道:“在下虽是魔修,却也知恩图报。之前为一己之利,害过二位,实在惭愧,但在下是真心要追随二位。往后若再有不轨之心,千刀万剐也绝无怨言。”
宿清云若有所思地道:“巧言令色之人常有,真情实意者寥若星辰,你如何证明自己甘愿为仆?”
唐玉泽跪了下来,抱拳道:“我唐玉泽在魔修界的名声,虽不怎么好听,但人为处事差强人意,若真心臣服于人,定为主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还请二位明鉴。”
“口说无凭。”宿清云道。
唐玉泽道:“此番到了晋江城,正逢三年一次的拍卖大会,恩人如不嫌弃,与在下一起前往拍卖会,恩人尽管挑选,只要喜欢的,在下皆可为恩人拍下。”
“拍卖会?”宿清云对此没什么概念。他原本的世界里,有一种官卖,所卖对象乃是被查抄官员的家产或亲属及奴仆,还有一种为义卖,物品范围广泛,是为赈灾。最后一种则为典当,富贵人家如有兴趣,可在典当行收取所需物品,亦可将不需之物转给当铺。
看出宿清云眼里的困惑,唐玉泽解释:“拍卖会上常有稀奇珍贵之物,卖家委托拍卖行以公开竞价的方式,转让宝物给最高应价者。故此,拍卖大会在修魔界极为盛行,而晋江城的拍卖大会更是闻名遐迩。”
经唐玉泽一解释,作为生意人的宿清云一点即透,他问头顶的君烜墨。“师兄觉得如何?”
君烜墨顺着他柔滑的发丝,落到他肩上。他虽被冰封了万年,对拍卖会却一点都不陌生。昊天界乃众界之首,社会形态极为多元化,这拍卖会都是他们玩剩下的东西,不足为奇。
“既然这小子极力自荐,不如顺水推舟。”君烜墨道,“我这虽有许多功法,却都不太适合师弟,不如去拍卖会看看,为你寻本适用的功法。”
“这…”宿清云迟疑。此处皆为魔修,功法只适用于魔修,他修的乃是玄灵之气,恐怕不妥。但既然师兄如此说了,那定有解决之道。
唐玉泽面上一喜。“恩人放心,拍卖会上确实有许多绝世功法,只要有魔币,定可万无一失。”
“魔币?”宿清云这方想起,他原来世界的货币乃是真金白银,但不知此界的货币为何物。
“小子,你那魔币够我们买一部功法么?”君烜墨问。
唐玉泽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在下其它没有,就魔币多得使不完。”
他是神偷,神偷专偷宝物,得手之后再通过地下市场高价转卖出去,换取大量的魔币。这魔币不但用于易物,还可用于修炼,乃魔修界不可或缺的重要之物。
“既然如此,那便去一趟拍卖行。”君烜墨道。言下之意,就是暂时接受他的诚意了。
唐玉泽松了口气。
宿清云见他仍跪在地上,道:“起来吧。”
唐玉泽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他们身后。
“在下斗胆,敢问恩人尊姓大名,何方人士?”他道。
宿清云微微回头,风扬起他的发丝,增添无限风采,午时的阳光耀眼,照在他身上,泛起一圈光晕,清亮的眼睛内似有点点星光,炯炯有神。
“宿清云——江南灵溪城人士。”
清雅的声音在唐玉泽耳边响起,唐玉泽有片刻的恍惚。一句话在脑中过了数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江南灵溪城在何处。
不过知道了恩人的大名,已是三生有幸了。
“往后我便称恩人为宿尊主吧。”唐玉泽道。
宿清云没有反对,既然他自愿认他为主,便顺其自然。
唐玉泽又将视线落到他肩上的小魔尊身上。“不知…尊主的大名是…”
君烜墨轻哼一声,爬进了宿清云的衣领内,只留一小片棠紫色的衣角。唐玉泽愣了愣,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