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明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有些怕怕地往水里藏去。
不知不觉,又说了以前世界的事。
然而,这些东西,是根深蒂固的,怎么可能说忘便忘呢?如果真忘了,便将自己的过去都抹煞了。那原来的“覃明”,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又不是真的丧失记忆,会提起以前的事,无可厚非,而且,这里只有他和凤琰两人,没有别人在,凤琰又知道他是借尸还魂的,和他说一些过去的事,难道不能被允许吗?
想到这里,覃明靠近凤琰,直视他的眼睛。“我觉得,你有些上纲上线。”
凤琰望着他,没有说话。
覃明道:“确实如你所言,我最好忘了原来的世界,但是,我覃明出生在地球,在那里长大,一朝穿越,为了融入修真界,改变一些言行,却不是抹煞本质。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凤琰伸手,摸上覃明的脸颊。
覃明的脸因热气,红通通的,他的眼睛明亮直率,为了自己权益,坚定不移。
“你又岂知,你的本质是何物?”凤琰问道。
本质?何物?
覃明道:“此言差矣,我是人,岂能是物?”
凤琰放开他的脸,淡然地道:“人有前世今生,世间有轮回,此界之魂,亦可投身于他界。”
“这就唯心了呀。”覃明叹了口气。“我从小到大,都是无神论者。若不是穿越来了此界,我都不信有神仙存在。”
“神仙?”凤琰似乎嗤笑了一声。
覃明看他开始洗澡,长发抹上了洗涤液,他有些无趣地泼了些水在脸上。
“亲爱的忱慕,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覃明抹了把脸,水里的脚轻踹了下他。
凤琰的动作一顿。“你我二人独处时,可以。”
覃明一愣,想不到他居然答应了。他松了口气,终于不必整日紧绷着,三缄其口了。
不过…他为何这么听凤琰的话?
他搔搔头。
“需不需要,我帮你擦背?”覃明问。
凤琰看他一眼。“嗯。”
“一会儿,你也帮我擦下背吧。”覃明道。
“可。”
舒舒服服的洗完热水澡,穿着柔软的内衣,躺在被窝里,覃明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了。
此时帮会领地的天却亮了,然而他们必须睡觉,睡到午时,再出去,正好是外面世界的卯时。
凤琰关上了窗户,使房间昏暗了一些。看到覃明缩在被窝里,眼睛都闭上了,一摸他半湿的头发,本欲叫醒他,却听到他长绵的呼吸声,便拿了干布巾,细细地为他擦拭。
擦完后,他上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覃明自动地滚进他的怀里,凤琰点点他的眉心,抱着他睡。
午时一到,凤琰叫醒了覃明,在他睡眼惺忪之时,出了帮会领地。
覃明打着呵欠,跟着凤琰下了床,在琼仙宗的第二天,即将开始了。


第45章 天行君子术
穿上灰色的长袍,挽好头发,洗漱完毕后,两人一起出了屋子。
覃明已经完全清醒了,在帮会领地,洗了个热水澡,又美美地睡了一觉,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天边的朝阳瑰丽,彩霞中透着缕缕金丝,整个无常峰,如镀上了一层金光,灿灿生辉。
穿着灰色长袍制服的少年们,匆忙地走在广场上,往中堂殿而去。
覃明握着凤琰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忱慕,今早回来得急,我忘了留字条在‘那儿’了。”覃明边走边说。“你有没有留?”
“嗯。”凤琰随着他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走着。
覃明个子小,他跨两步,凤琰只需一步。听到凤琰说已留了字条了,他放宽了心。
“幸而有你。”覃明抬头,露齿一笑。
凤琰微微垂头,对上他灿烂的笑脸,勾了勾嘴角。
两人一起进入中堂殿,如昨天一般,所有人安静地寻到自己的位置,端正地坐好,等待纪景辰的到来。纪景辰按时来到首席,点过名后,便让众人继续写字。
覃明在帮会领地开小灶,写了五千多字,如今再提起毛笔,翻开书本时,发现许多字都认得了。他翻到书中间的位置,沾了沾墨,在白纸上开始写字。
昨天早上他是一个文盲,今天早上,他终于可以摈弃这个耻辱的称号,向半文盲进步了。
覃明深吸一口气,比昨日更流畅地毛笔字,跃然于白纸上。他全神贯注,专心一志,照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写着。也许是真的开窍了,他很快便进入了字境。
坐在首席的纪景辰原本微闭眼睛,盘腿打坐,当神识触到覃明时,他轻轻“唔”了一声,张开了眼睛。
全场一百二十二名新弟子,全都心神专注地在写字,然而,资质使然,有些人大皱眉头,有些人屏息凝神,有些人抓头挠腮,有些人唉声叹气,但也有人,下笔如神,似进入了一个绝佳的境界,四周灵气凝聚,隐隐有突破之意。
在修真界写字,却也是能引气入体,端看个人的资质。
纪景辰在数位新弟子身上看了几眼,又不经意地看向凤琰和覃明,半晌,他微微点了点头。
覃明今早的成绩不错,不知不觉进入字境后,竟写了三千二百字。
他从字境里清醒过来,已经到午时了,纪师叔都走了,许多弟子起身往膳堂赶去,他搁下笔,看向坐在旁边的凤琰。
“忱慕,你为何不唤我?”覃明问。
“你进入字境了。”凤琰道。
“进入字境不能打扰?”覃明问。
“嗯。”
覃明收拾了桌子,摆放好笔墨纸砚,动了动肩膀和手腕,扭了扭腰。
“走吧,肚子饿了。”覃明起身,自然地拉上凤琰的手。
两人一起往外走,在门口,遇上了巫弦。巫弦见两人又是手拉手,不禁笑道:“覃明师弟与凤琰师兄的感情确实好,整日拉着手。”
覃明脸微红,他道:“哈哈,习惯了。我们曾有段时间行走在森林里,怕走丢了,便一直手拉手。”
他想从凤琰的手中抽离,却被他紧紧握住。
“忱慕?”覃明询问。
凤琰直视前方,拉着他往膳堂走去。
“不饿?”
“饿。”覃明道。一天只有两餐,早饭没得吃,他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凤琰看了一眼巫弦,巫弦尴尬地搔头。明明仅是淡然地瞥了一眼,却为何令他脊背一寒,心有余悸。
覃明转头对巫弦道:“巫师兄,一道去吧。”
巫弦忙点头。“走,走,我让李师兄给我们占了个位。”
三人一起去了膳堂,排队打了饭,果然看到角落里,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占了一桌子,看到他们挥了挥手。
这顿饭,覃明吃得津津有味。灵米做的饭,就是香,还有灵兽和灵植,吃进肚子里,不但饱,还有丝丝灵气,覃明感到早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用完饭后,还有半个多时辰方到未时,覃明便和凤琰回了住宿。覃明原想躺床上休息一个小时,哪想凤琰拿出了笔墨纸砚,在桌子上一摆,对他道:“不可怠懈。”
覃明嗷叫一声,躺床上装死。
凤琰:…
写了一早上的字,中午难得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竟然还让他写字。晚上不是还可以去帮会领地写字么?覃明抱住被子,蹭了蹭。
凤琰来到床边,拍了拍他的肩。
“你如今识了多少个字?”
覃明想了想,道:“八千多字。”
“修真界共有十五万余字。”凤琰道。
“——十五万余字?”覃明被吓到了,他坐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凤琰点头。
覃明有些抓狂。想想啊,他在地球的时候,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学字,即使是大学毕业了,也没有人敢肯定地说自己掌握了全部的汉字。汉字还只有八九万,修真字却有十五万,比汉字还要多,他们需要一个月内全部学完?亚力山大啊!
虽说只要写下字,便能知道读音与意思,但他并不是过目不忘,写一遍就能记住,他们需要反反复复地去写,才能完全印入脑中,为自己所用。
他目前写了足有八千多字,但真正能运用的,不过三四千。
“勤加练习。”凤琰道。
“那个…你都掌握了?”覃明问。
“嗯。”凤琰道。
覃明痛苦的呻吟一声,将头埋在被子里。凤琰果然是重生的!哼!
“起来。”凤琰毫不留情地拍他的屁股。
覃明装鸵鸟。
凤琰又拍了一记,加重了力道。
“痛——”覃明认命地起来,下床,坐到桌前,拿起毛笔,眉毛皱得像毛毛虫一样。
一个小时,很快便溜过去了,下午又是练习天行君子术。
覃明继续反复前面几招,凤琰已经能打一半以上了。这套天行君子术,共有九九八十一招,大部份弟子都学会了,只是不太流畅,因此要勤加练习。
形似而神不似,无济于事。
严承志在演示的时候,最后融入了灵气,使一套看似儒雅的武术,充满了危险气息,暗藏杀机。这并不是一套强身健体的武术,而是可自保更可杀人的武术。
酉时,覃明拖着疲惫的身体,去膳堂用了饭后,回到住宿处。
屋里水桶里的水用完了,他便跟着凤琰一起去院子里排队打水,他人小力气小,提不动水桶,最后是凤琰提了两个水桶,其他一些年纪小的弟子,一脸羡慕地看着他。
覃明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舒服,一进尾屋,便关上了门。
看着凤琰将水桶放到水糟处,覃明伸出自己的手臂,鼓了鼓肌肉。这身体弱小得,别说肌肉,连肥肉都没有。他这两天每顿饭都能吃下两碗,都不知吃到哪里去了。个子不长也罢了,连肉都不长,就有些让人担忧了。
凤琰洗漱完后,一转头,看到覃明一脸沮丧,便问:“怎么?”
覃明脱了外衣,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腕。“这身体都十岁了,自我穿来后,吃肉吃菜吃灵米饭的,却一点都没有长肉,莫不是以后都将保持这个体形,长不大了?”
凤琰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捏了捏。“不会。”
“真的?”覃明有些不信。他怕自己穿来时,狗儿已经死了,他借尸还魂后,身体便停止长大,一直是十岁的模样。那便真成妖怪了。
凤琰伸手摸了摸他的肩,他的腰,以及他的臀,惹得覃明面红耳赤。
“长肉了。”
覃明从他的魔爪里跳出来,抖了抖身体。我哩个去,刚被凤琰摸过的地方,不但痒,还发烫。
“你…你怎么知道长肉了?”覃明问。
凤琰瞟他一眼,并未回答。
覃明不死心,上前抓住他的袖子,追问:“我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你是如何知晓的?”
凤琰沉默了片刻,在覃明疑惑地注视下,开口说了一字:“抱。”
“抱?”覃明迷糊了。什么抱?
他皱眉想了想,突然想到自己夜里经常滚凤琰的怀里睡,所以凤琰总抱着他睡。抱他的手感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啊哈哈…我去洗脸。”覃明快速地洗漱。
凤琰脱了外衣,换了一身新领的普通内衣,躺在床上。覃明洗了脸后,人也冷静下来了。两人住一起,又睡一张床,难免亲近许多。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对凤琰产生了依赖,他摸摸挂在脖子上的玉石。
洗漱完,他遮了桌上的照明石,爬上床,但由于凤琰躺在外面,他需跨过他方才进床里。
“忱慕,要不…你睡里面?”黑暗中,覃明坐在床边,推了推凤琰。
凤琰纹丝不动。
“哎,反正一会儿装睡,随便怎么躺吧?”覃明问。
凤琰伸出手,揽住他的腰。
“嗯?”覃明一头雾水,突然整个人一翻转,他被凤琰抱进了床里,趴在了柔软的被子上。
“…太霸道了吧?”覃明咕哝。打从他与凤琰一起睡,他们的位置像固定了般,凤琰躺床外,他睡床里。
“你睡姿差。”凤琰道。
“哈?”覃明爬进被子里,用脚踹了踹他。“怎么差了?我不是每次都乖乖地躺着睡?”
凤琰捉住他放肆的腿,覃明动弹不得,只好放弃了。
“乱滚,踹被子,喜欢压着人睡。”凤琰例举了他的睡姿。
“呃…”覃明赦然。“有这么差?”
“嗯。”
“那真不好意思了哈。”覃明道。他自己没感觉,想不到给别人造成这样大的困扰。
凤琰没有回答他,将他的小身子,揽入怀中,盖上被子,让他继续装睡。
覃明打了个呵欠,在凤琰怀里找个了舒适的位置,手伸到他腰上,抱着。
“哎,我跟你说,我这辈子从未跟别人这样亲近过。”他道。
凤琰拍了拍他的背。
覃明又道:“不知为什么,特别想亲近你。”
“…嗯。”
“你那时候给我下了奴印…我都没记恨你。”覃明贴在他怀里,轻语。“不但恨不起来,还想亲近你。”
“非奴印。”凤琰道。
“我现在知道不是奴印了。”覃明道。“你怎会下错咒?”
覃明一脸好奇,然而,等了半晌,凤琰也没有回应,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忱慕?”覃明轻唤一声。
凤琰身子一翻,半压住了他,贴在他耳边道:“睡!”
哎?哎?哎?
被压得动弹不得的覃明一头雾水。他哪里问错了?为何凤琰的态度如此奇怪?推了推,推不动,他只好放弃,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鼻息之间,全是凤琰身上的气味,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荷香味,覃明闻习惯了,不知不觉,睡意便来了。
不行,不能睡着,还要去帮会领地。
然而,他再一次抗不住周公的召唤,意识下沉,呼吸长绵了起来。
等他睡着了,凤琰挪开一些,伸指点了点他的眉心。
待到夜巡一过,他将覃明弄醒,在他痛苦地挣扎中,去了帮会领地。
覃明睡眼朦胧,坐在桌子前,磨着墨,在凤琰严厉地盯视下,认命地写字。写了两个时辰的字,凤琰便让他停下,然后带他到茅草屋的空地上,天上的满月洒下一地的银霜。
“怎不么写了?”覃明问。
“练武。”凤琰道。
“天行君子术?”覃明一震。可不是吗?他不但要练字,还要练武啊!半个月后的考核,是文考武考一起来的。
凤琰身上穿的是一身飘逸的云间金月,一头如水般的青丝并未挽起,柔顺地散在背后,垂至腰间,银月的光洒在他的身上,使他看起来仙气飘然。
覃明有些被他迷惑了,只觉得凤琰是他这辈子看过最俊美的人。即使是原来世界荧屏上的帅哥俊男,无一人能及得上凤琰的风采。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原来那个身体,长相不错,如今换了这个小孩的身体,但愿以后不要长歪了。
“看好了。”凤琰对覃明道。
“嗯。”覃明睁大眼睛。
天行君子术,即有君子二字,便招招带有君子之风。古语有,君子如兰,空谷幽香。又有谦谦君子,幽幽如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不器,不拘泥于形。
严志承的天行君子术,透着一股霸气,而凤琰的天行君子术,却如竹般宁折不弯,傲然挺立,每一招柔中带刚,刚柔并济。当融入灵气时,覃明眼睛一晃,只觉前面的人,鸾姿凤态,超凡脱俗。然而,他的一招一式,都充满了杀机,当他的眼睛望来时,覃明浑身僵硬,自己如猎物般,被猛兽盯视,动弹不得。
青丝衣袂飘落,凤琰优雅地收了功。
“可看清楚了?”少年清悦的声音,在覃明耳边响起。
覃明如梦初醒,眨了眨眼睛。
“只记得前半。”他道。
“那便先练前半。”凤琰道。
覃明叹了口气,起势练习。
“错了。”
打了两招,凤琰突然出声阻止。
“嗯?哪里错?”覃明摆着姿式,不解。“我看严师父就是这样打的。”
“我适才可是如此?”凤琰问。
覃明回想了下,摇了摇头。“不是?为何不一样?”
“我必不会错。”凤琰纠正他,又演示了一遍。
覃明学着他的招式,果然转换流畅了许多。
“莫非…天行君子术流传至严师父这一代,有偏差?”覃明问。
“嗯。”凤琰应了一声。
覃明挑眉。“你竟懂得真正的天行君子术,想必…你称得上祖师爷了?”
对于覃明的试探,凤琰只淡淡一瞥,并未回应。
覃明讨了个没趣,认真地练习。
练到子时,他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动了。
凤琰在他练习之时,去厨房烧了一桶热水,出来时,看到覃明坐在地上喘气,便道:“起来。”
“起不来。”覃明抬了抬手。“你看,手臂都在抖。”
凤琰居高临下,看着他。
覃明鼓了鼓腮,想爬起来,却跌了一跤,下巴磕在了地上。
生理泪水掉了出来,他嘶嘶地捂住下巴。小孩子的身体就是这样不好,太不争气了,撞一下,就控制不住掉眼泪,丢脸。
凤琰轻轻一叹,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呃?”覃明一怔。“谢…谢啦。”
“嗯。”
抱到厨房,看到热气腾腾的浴桶,覃明感动得不行,他忍不住抱住凤琰。
“哥,你真是我亲哥!”
“…”凤琰的黑眸闪了闪。
覃明心花怒放,脱了衣服,跳进了温水里,他朝凤琰招招手:“忱慕,快进来,一起洗,洗了去睡觉。”
他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有饭吃,有地方住,还能修真,身边还有个像兄弟一样关心他的朋友,穿越的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洗完澡,舒服地睡一觉,再出去,又是新的一天。
日复一日,覃明忙着练字,忙着练武,每天过得都很充实,不知不觉,半个月的考核便来了。


第46章 新弟子考核
琼仙宗新入弟子,在学习了一个月后,都要进行考核。
覃明这半个月来,到帮会领地里加班加点,在凤琰的鞭笞下,终于赶上了进度,不,确切地说,不是赶上进度,而是完成了任务。他居然真的撑握了十五万余的修真字,天行君子之术也打得有模有样。与凤琰在帮会领地切磋时,可对上数十招。不过他知道,凤琰必定是放水了,自己细胳膊细腿的,没有力道,更无灵气,勉强能将打普通人打趴。
卯时,一百二十二位新入门的外门弟子,整齐地排列在广场上,纪景辰和严承志都来了。
纪景辰身着一袭若竹色袍子,长发挽起,由一根古玉簪固定,狭长的眼睛,充满了睿智,体型挺直高颀,气质斯文儒雅。
严承志身着玄青色长袍,身材魁梧,相貌冷峻,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神采英拔,顶天立地。
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正是新弟子的文武师长。
“今日,乃尔等新弟子入门后的第一次考核。”纪景辰的声音并不高,每个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琼仙宗乃修真门派,非凡间的普通门派。修真之路漫长艰险,磨难不断,处处危机。尔等虽有灵根,资质却皆属普通。非一般者不可修真,亦有下品灵根者修成正果,渡劫飞升。”
听着纪景辰不紧不慢的话语,新弟子之中资质平庸者,眼里都燃起了斗志。以他们的资质,也有机会渡劫飞升呢。
可他们又何尝知晓,资质平平者,万人之中,方可出一位大气运者。
“修真界,素来遵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尔等虽为同门,却也是竞争者。”纪景辰此话一落,给每一个新弟子的心中敲起了一道警钟。
覃明微微皱眉。此话为何听着如此怪异?同门亦是竞争者?莫非…宗门并不禁止同门弟子互相残杀?这是何等的残忍?
“此间有坤地境,吾在此境散落两百个碑文,尔等进入此境后,寻得碑文,便是过了考核。”纪景辰道。
众弟子听到有两百个碑文,脸上的表情一松。他们只有一百二十二人,两百个碑文一人一个,还绰绰有余。
正当众人放心之时,纪景辰右手一展,数十道符在他手掌上空浮现。
“坤地境虽有两百个碑文,却唯有五十个与我手中的符文相同,得此五十个碑文者,方为合格者。”纪景辰手一握,掌上空的道符消失。
覃明心中一凛。
果然如此!
一百二十二个人,只有五十个碑文有用,也就是说,能通过考核的人,唯有五十人。不,或许不只五十人。纪师叔并未告诉众人,哪五十个碑文有效,一百多人进入坤地境后,第一时间便是抢夺更多的碑文,只有手中得了更多的碑文,方有机率得到五十个碑文中的一个。这相当于是养蛊,将一堆虫子丢进缸中,互相吞噬,强者为尊,最后活下来的才是真正的蛊王。
他看了看左右的同门,不意外看到那些人面露担忧之色,个别的眉宇之间有煞气。
覃明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凤琰,却见他面无表情,纪景辰的话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仿佛感应到覃明的注视,凤琰微微转头,对上他的眼神,微微动了下唇,覃明瞳孔一缩,虽未听到他的声音,却看清了他的唇语。
挡道者,杀无赦!
覃明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台上的纪景辰和严承志。
他们…也是这样拼斗过来的么?
“严师侄。”纪景辰对新弟子说完话后,便朝严承志示意。
严承志点头,取出一块灵石,在众人的注目下,他一抛灵石,灵石瞬间往广场中心的柱子飞去,分毫不差地嵌入了柱子顶端的一个凹槽之中。
当这根雕有图腾的柱子拥有了灵石后,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
覃明抬手挡了挡眼睛,想看个明白,却看到柱子投下一道光,如罩子般,将广场上的一百多人,全罩了进去,一阵眩晕,他脚下一轻,胃里犯酸,恶心想吐,待脚再踩地上时,他终于看清了四周。
这是一片丛林,到处都是参天大树,脚下无路,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忱慕?”
覃明第一时间去寻找凤琰,然而,他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凤琰的身影。
坑爹啊!
这考核,竟是将所有人分散了开来。
覃明握了握拳头,神情坚定。他不可能一直依赖凤琰,修真道路,果然残酷孤独,他既然选了这条道,便必须自己走下去。
不就是考核吗?
他努力不懈地学了半个月的修真字和君子天行术,完成考核任务,肯定不成问题。如果有人抢夺他的劳动成果,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便一键换装成万花,接着打。
全是修真菜鸟,大家的起点都一样。
覃明不知考核的时间是多久,但现在绝不能坐以待毙,该行动起来了。
他抬头观察天空,灰蒙蒙的天,连太阳都没有。没有太阳,便无法辨识方向。这个坤地境只是一个须弥界,人为开辟的空间,场景设置并不完善。
覃明找了根约一百六十公分长的枯树枝,用脚踩了踩,没断,他满意地双手握住,比划了几下,当剑使太重,当枪使不错。把树枝往肩上一扛,开始了他的征途。
纪师叔虽说将两百个碑文散落在整个坤地境,却没有说会散落在何处,也许在某个草丛间,也许是某条河流里,能不能遇上,全凭个人运气。
覃明在丛林里走了许久,用枯枝不断地拨开及膝的草丛,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走得有些饿有些渴,他舔了舔唇。
纪师叔也太不人道了,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便被送进坤地境,若是呆个几天几夜,岂不要饿死?
又走了半个时辰,他突然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太好了!
有水,便能解渴,兴许还可抓鱼。
覃明快步地往水流的方向走去,即将接近时,忽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他心里警觉,放轻了脚步,慢慢地靠近,躲在一棵树后,探出半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