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尖叫,裁判老师亢奋地大喊“打破校纪录了!”,只有他仍旧是那样镇定,很快从软垫上翻了身起来,两腿一并跳了下来,迈步往回走。
经过未若身边的时候,他轻轻地回了头,在镜头里留下一张特写的脸,头发有些散乱,但依旧清秀英俊,那双眼睛,幽黑深邃,却有一股年轻人特有的轻松写意的光芒,熟悉而又陌生。

他的背影只在镜头里出现了两三秒,接着未若便听见自己的声音,愉快地说:“哇,这位同学的表现真是精彩,下面的选手不知道能不能超过他呢?”接着,屏幕的中心就换了另外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孩。
她极力地睁大了眼睛,要在人群中找到刚才那个白色的身影,只是那样汹涌的人潮里,他早已经没了踪影。
她像是丢失了最珍贵的宝贝,心里纠成一团,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下意识地咬紧了手指,其痛无比,却根本想不到停下来。

画面上的比赛还在继续,她却像个石雕一般,静静地瘫坐在原地。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出去握住鼠标,要把播放器的进度条往前拉。她从未发现,自己掌控手指的能力竟然这样差,连着颤抖了很多次,也没能顺利触到进度条上那个小小的标尺。她立刻收回了本来咬在齿间的左手,捏着右手的手腕,两只手一起努力,才总算把录像倒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一直在反反复复地看这段只有两分多钟的视频,看他熟悉英俊的脸,看他健康修长的身形,看他肤色白皙、形状完美的双腿,一遍又一遍。


起初,她还会心痛,会觉得整颗心,像浸入了浓酸一般,鲜活的肌肉被腐蚀得一片一片剥落,可看着看着,那心痛的感觉,便渐渐消失了,整个世界,她整个人都已经不再重要,只剩下眼里那个身影,带着她的呼吸和心跳起伏。
她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遍,只是看得忘记了眨眼,直到清脆的下课铃声把她惊醒,才发觉眼睛干涩无比,轻轻一眨,都会觉得痛。

张老师下了课回来,走到她的背后问:“看得怎么样?”
她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画面上,正好是他跳高结束以后的那一个转头的特写。她看着他再一次消失在人海里,转了头轻声地说:“这个人……好面熟哦……”
“他是林霁远啊。你不认识?”张老师立刻接话。

他是林霁远啊……
他是,霁远……
是她的,霁远……

她像是刚认出他来,只觉得脑子那两个字不断地回响,直震得她一片恍然。
张老师摇了摇头,继续说:“这么风云的人,我都印象挺深刻的,你怎么不认识?噢,对了,那个时候你在初中部。”
“嗯。”她无力地点了点头,满脸的茫然无措。
“他在高中部很出名啊,学习第一,能力又强,长得又帅,我记得还是我们学校跳高纪录的保持者吧……”张老师一边说,一边翻开了手边一本运动会的纪念册,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记录了各项运动的校纪录,在男子跳高那一行的尽头,分明写着“XX届高三六班,林霁远”。
未若伸出手指,情不自禁地触上那三个字,铜版纸的纸质,冰凉的就像他那晚看着她的绝望眼神……假如是我先遇见你……

“只可惜好像运动会以后没过多久,我记得是12月,他就出了车祸,开车的还是他妈妈呢,他妈妈自己没事,他倒受了重伤……可惜啊可惜,当时还有女老师心疼地替他哭,这你也不知道?你妈没跟你说?”

“没有……”未若呆呆地摇了摇头。霎时间,她忽然想到了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正好生肺炎住院了,每天病得昏昏沉沉的,我妈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她再也坐不住,赶紧找了个理由说:“对了,张老师,我刚才接到公司的电话,有急事要我回去,我先走了。”一口气说完,她便拎起包,冲出了办公室。
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的毛衣,便慌张地一把抓住,紧紧地贴在胸口上,那贴近鼻端的茸茸的触感,带着他身上清淡的温暖气息,她低了头把脸埋在里面,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她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萦绕,都能看见他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那个矫健轻盈的他,那个完美得如同一幅画的他,那个在飞满萤火虫的湖边第一次让她触摸到残缺的他,那个隐在黑暗中满脸伤痛的他……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的时候,她抬了头,看着车窗外有些阴沉的天气,竟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未若,你知道霁远去哪里了吗?我打他电话一直找不到人,他也不在办公室里……”林霁适那有七分熟悉的声音,像是唤回了她的理智。

“哥哥。”她出声打断了他。“上次你跟我说过,霁远以前暗恋过的,穿粉红色运动衫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你忽然问这个……”
“她叫什么名字?”她再一次果断地打断他,无比镇静地问。“我想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话筒那边沉寂了片刻,便传来三个字,是她听了二十五年,最熟悉的那三个字,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令她后悔的恨不得时间倒流,流回到那最初懵懵懂懂年少的时候,若是不行,哪怕是流回到三天前的晚上,《游园惊梦》开始的那一刻也好……
36
午后飘起了小雨,虽然天色仍然没有暗下来,但是风却渐渐地紧了,高速公路上的风,尤其的大,风声从没关紧的车窗里呼啸着划过耳畔,仿佛要叫嚣着夺走人的理智。
未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都开着窗,细碎的雨丝已经微微打湿了她的头发,被风一吹,更是凌乱不堪,她来不及理,只顾着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不知不觉地便把油门踩到了底,一路上超了无数次车,只是,她还是觉得慢。这世上,又有那辆车,能超过时光流过的速度?
高速公路另外一侧的车流明显比较密集,车速怎样也提不起来,只能跟着密密麻麻的车流匀速往前移动。
“前面一个出口下去,走省道。”
“林总,最近省道在修路,可能会更慢。”
林霁远本来就已经堵车堵得耐心全无,现在更加心烦意乱,便开了车窗,看着对面偶尔开过的车辆,清凉的雨点飘了一些进来,似乎才让他的心情安定了一些。
忽然,对面的公路上急速闪过一辆黄色的小车,他立刻坐直了身体,探了头出去,几乎是同一瞬间,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口对司机说:“杨懿,调头回去!”
“林总……这里是高速……不能调头……”杨懿透过反光镜看了看他的身影,无奈地回答。
林霁远恍惚了片刻,是啊,这里是高速,两边路中间还有隔离带,如何能调头回去?一时间,他竟然想不到别的办法,只是扭了头紧盯着,不敢让那一抹鲜亮的黄色离开视线。
她一向自嘲说自己开车是乌龟的速度,可是现在那辆车风驰电掣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乌龟的影子?他蓦地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慌,立刻伸手去口袋里拿手机,只是,手机刚捏到手上,便看见远处那个黄色的小点停了下来,斜斜地横在路边。
“停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去推车门,根本没想到车还在开,车门还是锁着的。
“……林总,我到前面停车带……”
“我让你停车!”
杨懿倒是很少见到林霁远这样心急如焚的样子,只得赶紧蹭到旁边一条道上,车还没停稳,后面的车门就已经打开,他回了头,只看见林霁远黑色西装的衣角一闪而过,便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高速中间,翻过了矮矮的水泥隔离带。他来不及多想,赶紧把车开到了前面停车带上,下了车跟着他狂奔。他做梦也没想到,平时走路都比别人慢的老板,平时总是那样沉着笃定的林霁远,竟然会在这下着毛毛细雨的高速公路上,跑得如此飞快,他跟在他身后追了很久,要不是林霁远越跑越慢,脚步越来越勉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得上……

未若看着自己在黑色宝马上撞出的一个小小凹陷,再看看宝马车主人高马大的样子,只想快点服软,解决这纠纷,好早点回到他身边……
“要多少钱?我赔给你……”她一边说,一边拿出钱包。
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盘算了一下:“三千。”
“三千?”未若抬了头看他。“就这么小一道划痕要三千块?”
“小姐,我这是宝马760,一百多万买来的啊。要不是看你小姑娘长得好看,五千块也不够。你看着办,要不我们就报警。”那个男人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恶狠狠地说。
未若哪里有时间跟他磨蹭,只想尽快打发他,可是一时身上有没有那么多现金,只好好言劝他:“我没有带那么多现金……这里离A城只有两个小时路了,要不我到了那边取了钱再给你……”
“那怎么行!”那人看见未若想上车,便一把纠住她的胳膊。“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记住我的车牌,要不我把手机号码也给你……”
“不行!现在不解决,到时候上哪找你?”
未若被他拽着胳膊,已经无奈又生气,见跟他怎么说都没有用,下意识地开始挣扎,语气也渐渐强硬。“你放开我!我说过不会……”
话音没落,她忽然便觉得另一只胳膊也被人大力拉住,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意:“放开她!”
她脚下一个踉跄,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揽在怀里,那样亲切温暖的气息,却令她一直强撑着的坚强,一瞬间崩塌,她下意识地躲在他的身后,只是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角,像个迷途的孩子,茫然无措。
那个开宝马的男人看着眼前这个英俊消瘦的男人,却有一股高傲冷峻的气场,一时间,竟然沉默了下来。
“林总,我来处理。”
杨懿很快跟了上来,眼明地走到两辆车相撞的地方,开始察看。

林霁远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立刻拖了她到路边。

她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他死死掐住,抬了头,只看见他气喘吁吁,泛着潮红的脸上有晶莹的水雾,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乔未若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开得多快?我看到你的车,刚想打电话给你,你就撞……”

他这样大了嗓门地教训自己,气得连手臂也已经发抖,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是默默地伸了手,去摸他有些冰凉的脸颊:“霁远……”
她软软地叫着他的名字,像一场霖雨,顿时浇熄了他心头的怒火,拉了她的手,一时间仿佛凝住了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雨下得很小,倒更像是一场细密潮湿的浓雾,她一直抬着头看他,眼前这有些苍白的脸,这浓黑的双眸,竟然渐渐地模糊起来,慢慢地,跟她方才看到的那段录像里,他年轻俊朗的样子重合在了一起。
她一路踩着油门,似乎连身体都因为过度用力而绷得僵硬了,就是为了早一点见到他,可是,他现在就这样从天而降地出现在了她面前,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就这样满目凄惶地盯着他,生怕他又那样,一转身便消失在人海里,怕她就是上天入地,都再也找不到他了,怕她只要一放手,等着她的就是漫长残忍的分离。

“霁远,你怎么可以这样……”半晌,她终于攒足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话,说完,眼泪便滚滚而下,一瞬间便湿润了整张脸。

“未若……我……”林霁远见她迷茫了片刻,忽然开始哭,顿时慌了神。“你别哭……是我……”他只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道歉,只得抬了手指去擦她的眼泪。
她低着头,忍了半天的泪水,像是决堤一般,一瞬间便溢满了他的掌心。她只是难过,居然没有早一点发现,最早遇见自己的,就是眼前这个他,她只是心疼,想到他飞扬飘逸的样子,她便觉得心上像活生生地被人剜去了一块,血淋淋地痛,她只是后悔,这样一个想着她十年的人,她却那样冷漠无情地伤害了他……

“若若……若若……你别哭了……别生气……”
他从来没见过她哭成这样,埋着头,几乎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液体统统倒出来,焦急得只好抱紧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的一块湿润,渐渐越扩越大。
“霁远。”她埋在他的胸前,感觉得到他淡淡的气息,便觉得眼泪似乎毫无止境,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勉强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指在轻轻地颤抖,摸着她的脸颊,毫无头绪地擦着上面的泪水,低垂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不安。
“霁远。”她仰着脸,伸手拉住他的手指,抽泣着叫他的名字。“你怎么可以这样?
“若若……我……”他从未如此慌张,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只觉得满腹的心疼惶恐,却都硬堵在胸口,想抽出手指擦她的眼泪,却发现她捏得太紧,他无法挣开,接着,便听见她有些颤抖的声音,啜泣着问:
“明明你高三的时候就认识我,为什么你从来没让我知道?”
“明明我三年前就出现在你面前,你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明明老天是让你先遇见我的,我说那样让你伤心的话,你为什么都不解释?”
她只是说着说着,眼泪便毫无意识地再度流下,却根本想不到擦,只是松开了紧捏他的手,探了指尖,去抚他额角的一抹潮湿,小心轻柔地,就好像怕不小心,弄坏了一幅上好的古画。
他听了她的话,全身一滞,恍然地站在蒙蒙的雨中,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甚至来不及思考,只觉得自己如堕梦中,那许久以来的孤单徘徊,伤痛挣扎,都浮出了水面,被这薄薄的雨水冲刷得越来越远,而心头,又仿佛渐渐换上了另外一丝沉重。

“就因为你的腿,所以你原来一直躲着我?”她慢慢地清醒过来,自己抬手擦了擦眼泪,环住他的腰。“霁远,你怎么能这么傻?”
他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也看着她身后的远处,飘忽而惶然,黑沉的双瞳,有浓重的雾气。
她看着他满脸的伤楚,紧了紧手臂,把脸埋在他的肩头,喃喃地说:“霁远,我是你的,就算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你的,你的腿……我从来就一点也不在乎……我什么也不在乎,只要你……”

“可是我在乎……”他忽然开了口,声音暗沉而酸涩,有一丝她很少听到的软弱。“所以……不想让你知道我以前的样子。”
她已经停了的眼泪,突然又毫无预警地涌了出来。
是啊,她只是看了那短短两分钟的录像,对他的心疼惋惜便已经不知升腾了多少倍,他那样优秀完美的年少青春,便被上天无情地打断,就像在飞快的助跑以后,却在身体还没伸展到最高点时,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即便是搜罗多少词藻,她也表达不出这样强烈的心痛爱怜,只好不再说话,牢牢地抱紧了他,在他偶尔这样脆弱无助的时候,做他的支撑。

雨似乎有渐渐下大的趋势,雨丝渐渐变成了雨点,砸在手背上,很快便晕湿了一片。
“未若……”林霁远把她从怀里拉开,伸手替她擦了擦头顶的湿发。“雨好像下大了……”
“嗯,别站在这了,我们……”她清醒过来,转了头,刚想说“我们上车”,却发现他的车根本不在附近,倒是她的小车已经停在不远处的地方,大概是杨懿已经处理完事故,打发了人家,又把车开了过来。
“你的车呢?”她惊诧地问。“是不是杨师傅先开走了?”
他没来得及回答,只是下意识地往对面看了看,皱眉说:“他大概去调头了,应该马上就到……”
“你刚才怎么过来的?”她拽紧了他的衣袖。

“……走过来的。”他淡然地回答完,却忽然觉得那股强撑着的劲力褪去以后,本来就已经钻心的疼痛,一瞬间再也难以忍受。
她只是看着他煞白的脸色,想到刚才他不正常的气喘吁吁,便什么都明白了。
未若强忍着心痛,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她刚一转身,便发现他身形一晃,似乎已经脚软得撑不住身体,只好赶紧再转回头,牢牢地扶着他,看他已经眉头紧锁,眼泪几乎又要泛滥。“霁远,是不是很疼?”
他像是已经无力说话,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
她手足无措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放开他,只怕他会站不住,要扶他走到车边,只是短短的十几米,却又怕他走不动。
他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揽紧了她轻声地说:“这样……很好。”
她伏在他耳边,语无伦次地说:“霁远,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腿疼……又那么伤心……”"
他却勉强着淡淡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有些微湿的头发。“你肯回来就好。”
她不再说话,其实她早已经明白,什么是非对错,在爱情面前,根本就无关紧要,谁先让步,也根本都无所谓。

未若着急地盯着慢慢密集起来的车流,总算见到了他的车。她扶着他慢慢地转身,感觉到他的右腿已经完全不能吃力,几乎半边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了自己的身上。
“未若。”他低头看了看她纤弱的手臂,牢牢地撑着自己,虽然腿痛得声音都已经发颤,却忽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你……现在……可不能松手……”
“嗯。”她点点头,又贴近了他一些,手臂搭上他的腰际:“现在,以后,我都不会松手。”

37

“乔小姐,的车没什么大事,不过,要送去修理厂把前盖修修,再重新喷漆。”杨懿见到两个人上车时亲昵的样子,早已经大跌眼镜,只好努力保持着职业性的镇定。“是的车钥匙。”
未若刚打算伸手去接,却听见个冰冷的声音:“扔掉。”他像是被忽然激怒般,声音里有些不耐烦。
杨懿伸到半的手停在空中,僵硬地看看未若。 “霁远,你的车还在里……”晃晃他的胳膊。
他明明已经痛得气喘吁吁,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死死地抓住车门上的扶手,话还是毫不留情的命令口吻:“车也扔掉!”
“那以后开什么?”大惊失色,只是出趟小小的事故,他便要剥夺以后开车的权利?“刚才前面那辆车好象出问题,越开越慢,也
被它拖的越来越慢,等不及要超车才……”揪着他的衣角辩解。 “谁让超车的?种技术能在高速上超车吗?”他睁开眼睛瞪下,像是想坐直些,眉心却猛然皱,只好又闭眼睛靠回去。
“……”见他真的生气,又那么难受的样子,只好乖乖地认错:“我以后会当心的,可是……车总不能不要啊……”
他抿抿嘴唇,不置可否,只是火气像是小,又像是已经筋疲力尽,无力跟再理论下去。
又次不知所措,隐约觉得似乎应该要去开车,却又怎么舍得丢下他个人,犹豫半,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乔小姐,的车已经找拖车来拖,先送们回去,再帮把车修好,送到公司停车场吧。”杨懿看两个人的样子,已经明白未若和林霁
远的关系,又见他们僵持不下,只好出来打圆场。
“好好好。谢谢啦杨师傅。”立刻头,接着转脸岔开话题:“霁远,还好吧?”
他不话,只是静静地摸索着座椅,找到的手握住,呼吸好像也慢慢平稳匀长下来,唯有额角还在细细密密地渗着汗水。知道他定还是痛得厉害,默默地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让他把脑袋放在自己肩上,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感觉到他整个人都似乎在微微的颤抖,也根本无法控制地,握紧的手,卷起的衬衫袖子下露出段白皙的手臂,上面的青筋纷纷突起。杨懿发动车子前,从前座的手套箱里拿出个小药瓶递给未若。
“乔小姐,止疼药。”他的神情有些犹豫。“不过……林总从来都没吃过,还是上次他的哥哥和谢小姐非要让放在车上的……”
头,接过药瓶问他:“要吃吗?”
“不吃。”他坚决地摇摇头,好像在拒绝样非常可怕的东西。
“你这么疼……路上还有两个多小时呢……”看着他痛苦,又束手无措,只能到半便换成无力地哀叹,知道他不会改主意,沮丧地
放下药,靠在椅背上,几乎又要哭,连自己也很鄙视自己,快要变成十足的爱哭鬼。大概是听出声音里的难过,他捏捏的手解释:“药……吃会昏昏沉沉,没办法保持清醒,也没办法控制自己,只想睡觉,……不喜欢。
他执拗的口气,像个任性的孩子,样长的段话完,已经出满头的汗。
“好好,不喜欢就不吃好,别话。”她说完,不自觉地咬咬嘴唇。
他宁愿清醒地疼痛,也不愿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这样倔强的人,是怎样熬过么长时间的无奈挣扎的?仿佛离得他越近,心疼的泪
水便越多,次次地浸没的心,皱缩成团。
他们路都没有怎么话,未若能感觉到林霁远的状态似乎慢慢恢复正常,额上的汗水,渐渐地少,紧捏着的手,也慢慢地松些,只是
轻轻地跟十指交错着。可下车的时候,他只是略微移移身体,便立刻皱起眉。
先下车,拉开车门对他伸出双手,却看见他摇摇头:“我自己可以。”说着,便慢慢地扶着车门站起来。
她悬着手臂怔片刻,刚才那个倚在肩头,有些孩子气的林霁远,只是瞬间,便又消失无踪。挽着他的手臂,却不再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只是发觉他的手,仍然有些不自觉地颤抖。

他开门进家,才像是微微地舒口气。 “霁远,好没有?”又担心又内疚,有些底气不足。
他只是皱眉头,打量下:“头发还没干,先去洗个澡吧,别受凉。”未若还没来得及反映,便已经被他拉进洗手间。
“我……”她支支吾吾的,有些扭捏。 “还等我帮你脱衣服?”他站在门边,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立刻关上门,心跳紊乱,满脸红晕。
未若磨蹭很久,才吹干头发出来,穿着他的衬衫,轻滑柔软的面料,却令觉得温暖妥帖。走到林霁远的卧室里找他,却发现他并不
在里面,也不在连着卧室的主卫里,转圈,才在厨房里看见他的身影。,
已经黑,厨房的灯光下,他就站在煤气灶前,静静地看着锅里的东西。站得远,被餐桌遮住视线,只能看见他的上半身,他像是也刚洗完澡,只穿着件浴袍,显得肩膀有些消瘦,那雪白的茸茸衣领衬着他颈后的黑发,在柔黄的灯光下氤氲出圈光晕,整个背影,都散发着舒 适安逸的温馨感觉,甚至,包括他手中泛着金属光泽的拐杖。放慢脚步,静静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探脑袋问:“咦?你原来你还会煮姜汤啊?”
他只是哼声表示不满,便关煤气,把煮好的姜汤盛到碗里。盛好,却有些木讷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