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等我半个小时。”他完最后一句话,挂了电话,站直身体,却不说话,表情有些尴尬。
“有急事找你?”她知道他不好意思说,索性替他说出来:“是不是要过去?”
“是周麒……”他低了头,开始帮她扣上衣服的纽扣。
“嗯,除了他,谁还敢快半夜找你,让你去忙工作。”她笑了笑。“我送你吧。”
“你还敢酒后驾车?”他忽然抬了头瞪着她。
“……你还是自己去吧。”
林霁远点点头,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动作轻柔而缠绵。“别急着睡觉。”他的声音,也是那样柔软,轻飘飘地,却让她忽然又是满脸通红。

未若看着他离去,发觉自己的脸烧得滚烫,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一边洗澡,一边好象有些抑制不住地傻笑。
以前那次恋爱,现在想起来,仿佛只是年少时的一段淡淡的回忆,像一条波澜不惊的小溪,虽然一切当时看起来都那样单纯美好,顺理成章,但是,现在的爱情,却像无边无际的海洋,宽阔而宏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了里面。那样目眩神迷的感觉令她越来越相信,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爱。
未若刚吹干头发走出来,便听见门铃响起的声音。
“怎么这么快就……”她欢心雀跃的声音,在开了门看见来人的一刻,戛然而止,她话只说了一半,便愣在那里,跟那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才醒过神来,有些犹疑地问:“韩苏维,你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想H,未果……


31
“你知道林霁远为什么走了吗?”韩苏维只是站在门口,环抱着手臂,正色地问。
未若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他刚走?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下午,我们又重新发了一次供应Alpha芯片的方案给你们的采购部。”他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倒是极为公式化。“这一次的报价,应该已经到了你们的底价。所以,他大概急着去看新方案了。”

“那又怎样?”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这么晚等在这里,只为说公事?
“如果这一次他还是不肯跟我们签合同,只能证明,他还是因为你,存心要跟我过不去,你说的他公私分明,根本就是错的。”他只是站在门口,跟她面对面说这些话,态度理智,表情也是一如平时的温文,可她却越听,越觉得刺耳。
“我说过了,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她本来的好心情,已经被他完全搅没了,只能扶着门框,也正色说:“况且,就算他真的这样,那又如何?要是他真做这样的决定,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她只以为韩苏维来找她,是为了想让她在林霁远面前,替韩氏说话,只是她现在的身份,她现在的状态,又怎么可能为了他去得罪林霁远?
“未若。”韩苏维走近了一步,像是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要找你帮忙?”
她怀疑地抬头看着他,满脸不相信的神色。
“对于韩氏来说,少这笔生意,的确是要少赚些钱。不过对你来说,更是……”他看了看她,神色间,忽然有了一丝温暖。“如果他真的放不下我们的过去,你跟他,又怎么会幸福?”
她顿时愣在那里,满目茫然。尽管她很不愿意承认,可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未若,我承认我是担心生意,可我也担心你。”他看她毫无反应的表情,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林霁远,他……”

用不着他说,她也明白,她爱的那个人,是林霁远,是骄傲强大的林霁远。她不清楚,如果她爱的是别的男人,会不会容易一些,可她知道,,要让林霁远完全放下心里的包袱,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还记得那个留在她身上整整两个星期的吻痕,那样清晰深刻的,令她都有些害怕。
她僵了片刻,渐渐恢复了理智,抬眼认真地<说:“他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有别人来干扰。”`
她的性子,一向温婉,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毫不留情的要下逐客令了,他顿时没了声音,只是定定地看着她。3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未若,我们现在是不是变成坐在同一船上的人了?”

她犹疑了一下,虽然对着他,没来由地心烦,但竟也觉得有些好笑。他们都在等着林霁远的一个决定,却各有各的私心,她心里忽然浮起一种奇怪的希望,希望林霁远这次能不要让她失望,能真的证明,他对她的爱,能够让他放下心里的芥蒂。

韩苏维走了以后,未若坐在沙发上一个人发呆,心情有些复杂,更有些忐忑的七上八下,手里捏着手机,无意识地不断按着几个快捷键,眼神却一直木木地看着门口。
手机的听筒里忽然传来林霁远的声音,她自己倒被吓了一跳,看了看屏幕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无意识间按到了通话记录,又稀里糊涂地就拨了他的号码。.
那边听她没有声音,便又叫了几声,她赶紧接了起来。
“霁远……”
“怎么刚才一直不说话?”听见她的声音,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她支吾一下。“只是不小心按错键,拨到了你的号码。你……那边结束了吗?”
“快了。”他像是站在一个风很大的地方,风声透过话筒,希希索索地传来,显得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噢。好。那……”她本来想说“我等你”,可话到嘴边,又忽然说不出口,只好改口说:“那你路上小心。起风了,出来的时候记得穿外套。”
“嗯。”
他挂了电话,便觉得这十五楼的窗户边上,寒风阵阵,真的有些冷。可他需要这样的寒冷,来保持清醒,那清凉的空气进入身体,仿佛渐渐带走了他心底里本来的那一丝焦灼不安。

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陆烨钧探了头进来:“霁远,我先回去了。
“嗯。”林霁远转过脸去,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想了想,又起身走了出去,乘电梯径直来到九楼采购部的办公室。星期六的夜里,整幢楼里,除了十五楼,就只有这里还有灯光。他走到挂着“采购部总监 周麒”铭牌的办公室门前,推开了门走进去。
“霁远。”周麒像是一直在等他一样,只是抬起了下巴,指了指桌上一壶泡好的普洱茶。
林霁远拿过桌上的一只茶杯,倒了杯茶,端在手里,却久久忘记去喝,良久,他放下了茶杯,坐直了身体,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地说:“这次,我们不能签韩氏。”
“你还是觉得不放心?”周麒又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说一般,明明是个问句,却没什么疑问的口气。
“嗯。”林霁远靠回椅背里,夜已经深了,他也有些累了,虽然是周末,可他今天似乎比平时更加忙碌,慢慢开始感觉身心俱疲。
“也好。既然你觉得不对,就不要冒险。”周麒只是点了点头。“但是,你能不能解释解释,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不放心?韩氏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整个方案,几乎都无懈可击。”) S3 ^$ Y6 A' _+ W$ ]

林霁远低头,看了看杯中那澄亮的暗红色茶水,像是酝酿了一下,才沉着而笃定地说:“就是因为他们的方案,太完美了。”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
“这么复杂的方案,竟然找不到一点问题,甚至连报价都正好完全符合我们的心意,这应该不是巧合,更不是他们的本事,只有一个答案……”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抬起手中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那茶像是有些苦涩,使得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听了他的话,周麒也慢慢陷入沉思,两个人,便这样隔着一张桌子,各捧着一杯温茶,对坐了许久。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样吧。”周麒先醒过神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早了,走吧。我女儿还在家里等我带夜宵回去呢。”他一边说,一边一脸幸福地笑了起来。
林霁远也抿起嘴唇,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里,像是仍有无数的顾虑和惆怅。
夜里的路上,风渐渐地大了起来,路边的落叶被风卷起,一片凌乱,甚至偶尔会有几片叶子从开着的车窗里飘进来。
林霁远下了车,抬头看了看她家的那扇窗户,那里有一盏小小的黄色灯光,在整幢几乎都黑了大楼里,明亮温暖,像是为了他一个人而亮,为了他一个人在等待。
他站在楼下,看了许久那盏灯光,渐渐地,竟然不再觉得冷,忽然心血来潮地,站在楼下打电话给她:“未若,你睡了吗?”
“没有。”她柔软甜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好像在轻声地呢喃。“你呢?是不是结束了?”
“我……”他刚要回答,却看见一个身影从电梯间里走出来,那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身形高大而挺拔,一边走,一边点着了一支烟,打火机腾出火苗的一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顿时,林霁远便心底一寒,整个人仿佛完全僵在那里,连心跳,都像是停滞了一般。
“你怎么样?”她见他忽然没了声音,赶紧追问。
他只是恍惚了片刻,很快恢复了镇定。“我……大概还有一两个小时,你先睡觉吧。”
“这么晚?那……你要早点休息啊。”她的声音,显然像是有些失望。
“嗯。”
“明天……”她踌躇了一下。“明天我跟朋友约好了去打网球……可能就……”
“嗯,明天我也有事情,星期一上班再见面好了。”他强撑着自己理智地回应着她。
“好。那……”
“他们还在等我,先挂了。”
“好,那……拜拜。”
“嗯。”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仿佛无法再坚持下去一般,很快道别,挂了电话,却一直忘记收起手机,就这样捏在手里,连指尖也在微微的颤抖。

他站在夜风里,再一次抬起了头,看见那盏灯光很快暗了下去,心底里那股温暖,也像是随着灯光熄灭一般,蓦地不知所踪。

回去的路上,他拿着手机,一直在看一段不长的视频。那是晚上在酒吧里的时候,他悄悄拍下来的,她那时被酒吧的老板,她原来的老师拉到了台上唱歌,唱的是首德语歌,他听不懂歌词,只是看着她站在小小的舞台上,像是有些害羞似的,低着头静静地唱着温柔舒缓的曲调,表情恬淡而自然,天花板上的一盏追光灯投出她的身影,纤长曼妙。唱到一句“Ich liebe dich”的时候,她忽然抬了头,找到台下他的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连看了很多遍,每次都为了等她那一句“Ich liebe dich”,和那一眼投向他的温柔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一秒钟补课时间,以防有童鞋忘记:Ich liebe dich = 我爱你……
32

十五楼的的台上,人迹罕至,是个独处思考的好地方,如果风不是那么大的话,倒也适合谈情说爱,只是未若现在站在这空旷的高处,半点谈情说爱的心情也没有,风不断地吹乱她的头发,她不断地去整理,却像是总也理不整齐,一气之下,索性不再去管,任由散落的刘海遮住视线。
“小乔。”
她听见身后有人叫她,便扭头看看,假装轻松地笑了笑:“陆总。”
陆烨钧走近了,有些不解地问:“今的怎么会找我到这里来?”
“陆总,我有事情想问你。”未若跟陆烨钧并排站着,看着对面大楼上被风吹得猎猎飘起的广告横幅,微微犹豫了一下,便镇定地说:“陆总,也许我不应该插手,更不应该私下里跟你打听,但是……”她停顿了片刻,像是说不出话来。
“你问吧,最好是我知道的,能告诉你的。”陆烨钧笑了笑,像是鼓励她的样子.
她也牵起嘴角,勉强笑了一下:“这次的Alpha项目,哪一家供应商是最合适的?”
陆烨钧像是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未若转了脸看着他:“不是林总今的在开会的时候说打算签的那家,对不对?”
陆烨钧的目光,起初有些闪烁不定,但很快便稳了下来。“对。最合适的那家,是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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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在问出口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她并不笨,在林霁远身边也做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就算专业的商务知识她并不清楚,光是平时开会的时候察言观色,就已经一清二楚。
只是,她想要一个确认,更想为他找些理由。

“为什么?”她定了定神,继续问。
陆烨钧只想了一两秒,便开口说:“这次的项目,是宏远第一次做电子产品,现在这个市场竞争非常激烈,经常是产品还没有面世,核心的技术就有可能被泄露到竞争对手那里去,导致整个项目的失败。而芯片的供应商,可以说是项目里至关重要的环节之一。韩氏在这方面本来就有很多成功的经验,而且跟宏远在别的生意上也一直有长期合作的关系,是所有供应商里,最值得信赖的一家。至于他们本身的经济实力,还有这次的报价,倒已经是次要的因素了。”
“那……为什么他要签的,不是韩氏?”未若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她其实很希望陆烨钧说的都没什么道理,很希望他说韩氏是最糟糕的一家供应商,可是她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不光是他,整个项目里的其他人,估计都是跟他一样的想法,除了那个人……
“小乔……我劝过他很多次了,他就是不听。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一上来,谁能说个不字……”陆烨钧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陪她一起面对着寒风,神情认真地说。
未若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番谈话,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好事地问这些话,她原本也打算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任由他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毕竟,他才是宏远的总经理,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而已,可她的心,渐渐开始被失望,紧张,忐忑的心情占据。
陆烨钧见她不说话,语气慢慢沉重下来。“我认识霁远已经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一意孤行,谁劝都没有用。现在事已至此,过两的就要签合同了,我倒希望他是独具慧眼,做的决定是对的,否则,我们不光是要多花几百万投资,更有可能整个项目就……那可是几千万啊……”
未若的心情,仿佛渐渐沉入一个黑暗无边的深渊。本来多云的的色,也渐渐阴沉下来,的气预报本来说从周末就要开始下雨,可是眼看现在已经到了星期一,雨却还是没有下下来,像是老的一直在积攒能量一样。
他竟然拿几千万的生意来赌气?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理智的林霁远吗?
她越想,便越是头痛欲裂,恍惚间,连陆烨钧什么时候走的都记不清楚,倒是忽然被手机铃声惊醒过来。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慢慢地接起来:“姐姐。”
丁莉静像是根本没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低落,只顾着说:“未若,上次你不是说要打听我们省昆剧团的一个人吗?正好我那个朋友他们这两的到A城来演出,昨的见了一面,我就帮你问了一下。”“……噢。”未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只是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他妈妈的事情?
“我朋友说,许慧英以前是他们的头牌旦角,当年红的一塌糊涂,而且不光是戏唱得好,关键是人也好,整个团里的小姑娘,都把她当成偶像。”
未若只是嗯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这些话。
“……而且好像嫁的又好,老公家里好像很有钱,不过太低调了,都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她听见丁莉静的声音顿了一下,倒忽然精神一凛。
“十年前,昆剧团正好要换团长的时候,本来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却忽然好像得了什么病……”
“什么病?”
“不知道。好像是挺奇怪的病,听说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来,然后没多久,她就离开剧团,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是出国了,也有人说是很快就去世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到此为止了,后面就没人知道了啊。你问这些到底要干嘛?”丁莉静颇有些好奇地打听。
“我……是一个朋友要问,我哪知道她要干嘛,正好你认识人,就顺便帮人家打听一下。”她支吾了一下,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我也是昨的跟我朋友吃饭,正好想起来了。对了,今的晚上他们还有一场演出,你想不想去看?我这里还有几张票。”
“……好。”未若本来没什么心情,转念一想,却忽然有了主意。“我等下去你那里拿。”
“那当然,难道还让我给你送上去啊,万一碰到林总,我可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就饶了我吧。”

未若下楼去拿了晚上的戏票回办公室,正好看见林霁远从洗手间里出来的背影。
他经过未若的办公桌时,停下脚步看了看,又绕到桌子后面,弯腰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条薄薄的细羊毛披肩,拿在手里,定定地呆立了许久。

未若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着他有一丝阴沉的目光,空落落地不知道飘在哪里,看着他的手指渐渐拧紧了那柔软轻薄的披肩,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搅成一团,乱得让她说不出话,甚至连脚步也迈不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放下手里的披肩,搭回她的椅背上,慢慢地抚平上面每一缕褶皱,就好像平时抱着她时,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那样温柔,那样小心,只是,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的侧影,是她熟悉的修长瘦削,却好像浮着一股陌生的迷茫无助。
他放好了披肩,低头沉思了一会,才提脚往回走,只迈出了两步,却又突然猛地回了头,那双暗暗的黑眸,正对上未若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神。像是回头回得急了,他的脚步还没来得及停下来,只听见“咚”的一声,大概是腿撞在了办公桌的边框上。
未若本能般地三步两步冲过去,扶着他的胳膊,急急地问:“怎么这么不当心?撞疼了没有?”
他倒是恍惚了一下,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让我看看,有没有撞青哪里……”她一边说,一边就要蹲下去,胳膊却忽然被他一把大力拉住,听见他略显冰冷的声音:“不用。”
她的心里一凉,抬了头,有些不满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依旧恍然,看了看她,又转脸看着旁边的墙壁,才缓慢而平淡地说:“那条腿……不会青。”
她霎时明白过来,压了压心底微微的刺痛,默默地环上他的腰,抬头轻声地说:“霁远,你怎么这么稀里糊涂的,走路还发什么呆啊?万一不是撞上桌子,要是别的什么把你绊倒了怎么办?”他转回目光,身体像是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接着便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一般。

未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敏感,可她就是觉得,他的眼神里,明明写着惆怅。
“我扶你进去吧。”她不再看他的眼睛,像是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不用了。”他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可看着她三分担心,七分心疼的表情,忽然觉得心底竟然有一丝幸福的悸动,低着头又解释说:“刚才在想事情,有点分神了,我没事的,别担心。”
“嗯。”她点了点头,放了手,看着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才惊觉手上还捏着两张晚上的戏票,都没来得及跟他提起。

她只好再一次敲门进去,林霁远就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她进来,在椅子上微微侧转了身,抬起头看着她,一如往常。
她也像平时一样笑了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晃着他的肩膀问:“晚上陪我出去好不好?我看过了,你晚上没事情的,不许说没空噢。”
“好。你要去哪里?”他把她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捏在手心里。
“这里。”她把戏票伸到他的面前。
看见是昆剧演出,他不出所料地微微犹疑了一下。
“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不去了。我无所谓啦,去看电影也可以……”
“去。”他很快打断她的话。“我挺喜欢的。”

未若走出他的办公室以后,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实在不擅长这样故作轻松地演戏,不擅长面对同样是在演戏的他,她更加怨恨的是,她如此了解他,看得出他情绪里每一处的小小变化,感觉得到从那个晚上他匆匆离去开始,一切就已经有些不太对劲……
33

“未若,你热?”
台上凄美婉转的唱腔里,未若忽然听见身边的人低声地问,那压低了的声线,在周围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赶紧从他的肩膀上抬起脑袋,坐直了身体说:“啊?没有啊……”说完,也觉得自己慌张得不像样子。
林霁远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只是继续专心看着台上的表演,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地皱了皱眉头说:“你手心都是汗……”他说着,便一手拉开她的手掌,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地擦了擦她掌心的汗水。

台上,已经唱到压轴的《游园惊梦》。这是场普及昆剧的演出,上演的都是最有名气,最耳熟能详的曲目,两个小时的演出,在这段唱完以后,就要全部结束,未若才绝望地发现,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林霁远一直饶有兴趣的样子,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表情投入,嘴角甚至衔着一缕温暖的浅笑,也许,这真的是他心里一个柔软的角落,只是她来不及多想,小心地捏了捏他的手指:“霁远……”
他像是听得已经入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我……”她鼓足了勇气,再一次开口,若是再不说,那她便再也没这样好的机会了。“我有话跟你说。”她靠回到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像说悄悄话一样,柔柔地说。
“嗯。”他点了点头,手掌轻轻地翻转了一下,松松地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腕。他的手指,在这闷热的音乐厅里,竟然是冰凉冰凉的。
她等着台上的一句唱词唱完,趁着暂时的片刻宁静,找了最轻松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有钱,可是,也不用拿几千万来跟别人赌气吧?”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他的手指一紧,只是那么一秒,便又松了开来。
“什么意思?”
他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闲闲地问。
“我知道,这次最合适的供应商明明是韩氏,你却……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满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台上的演员款款地走到台前谢幕,原来,再美的演出,也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雷鸣般的掌声淹没了她的声音,她只好默默地低了头,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那样牢牢地掐住了她的手腕,令她无力挣扎,无力反抗,连血脉似乎都已经被他这样紧紧地封住,血液流动得滞重而艰涩。

台上的大幕开始缓缓拉上,周围的观众渐渐开始退场,音乐厅里开了灯,一片喧闹。
他们坐在最中间的位子上,周围的人往两边散去,很快,全场仍然坐着的,就只剩他们两个人,周围安静下来,那满场的黑色座椅,仿佛是一片盛极而衰的花园,开过了绚烂的花季,此刻,只剩下残枝枯叶,萧索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