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圆圆就挣脱了他的怀抱,跟她妈走了。
他一个人怔怔地蹲在原地,看她们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却迟迟没有起身,保持了那个姿势很久。
那些年轻时候犯下的错,都会以一个最残忍的形式转回头来惩罚自己。
即使他再想弥补,也很难将对别人的伤害归零了。所以最适合他的归宿,就是保持一个人的状态,不要再轻易伤害别人。
秦书默默地站起来,买了单往外走。
酒店大堂的圣诞树挂满了彩灯,树下堆着五颜六色的礼品盒,他却觉得自己的眼前和心底都是一片灰暗。
最近每个周末都会去同里找他的田澄这周末留在了上海,是他强烈要求的,他几乎是强迫着她去跟那个叫袁野的警察约会去了。
他一个人走到黄浦江边,沿着滨江大道,随便找了个方向走着,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他在上海唯一的朋友。
“你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提前通知我。”接电话的高正铭兴意阑珊的样子。
“我就是来见一下圆圆跟关欣的,明天就回北京。”
他不敢跟高正铭说自己这半年就躲在近在咫尺的同里,怕被他打死。
秦书接着问:“你晚上约了女朋友吗?”
高正铭沉默一下,哑着嗓子说:“分手了。你在哪儿?”
秦书惊讶道,“怎么就分手了?”
“你在哪儿?”高正铭不为所动。
秦书往周围看了看,“我在陆家嘴这儿,一个德国餐厅,叫……”
“宝莱纳是吧?你先吃点,我晚点过去。”
“行。”
高正铭毫不含糊地就挂了电话。
他跟秦书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发小,比秦书大几岁。
虽然这些年高正铭一直在上海发展,两个人很少有机会见面,但他俩早已经熟到不用客套,甚至平时见面都不需要,是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能为对方两肋插刀的那种关系。
高正铭八点多才匆匆赶来,一脸的憔悴,坐下就先要热水。
秦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哎哟,不喝冰啤酒啦?不服老不行了吧?”
高正铭瞪他一眼,“你还活着呢?”
“就是啊,我也觉得挺奇怪的。”秦书自己灌了一大口黑啤。
“最近都在哪儿呢?都没个消息。”高正铭问。
秦书胡乱打着哈哈,“就……东逛西逛呗。”
“肯定是四处招惹姑娘呢吧。”
“还好,还好……”他心虚地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祸害活千年,说得就是你。”高正铭毫不留情地怼他。
“谁祸害了?你不也是跟人家女孩子谈了好几年不结婚,都不带给我们见见,还说分手就分手了。”秦书回怼。
高正铭苦笑一下,“是我被甩了。”
秦书差点儿把啤酒喷出来,“你?被甩了?”
愣过几秒以后,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高正铭没理他,见温水上来了,赶忙先喝了半杯,才终于回过魂来。
“这下我对你女朋友,不对,是前女友可更好奇了。”秦书笑着问,“到底啥样的女孩子,能把你都甩了啊?哈哈哈哈。”
高正铭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半天才问:“小乐,我是不是太闷了?我认识她四年,她居然说感觉不到我喜欢她。”
“很有可能。”秦书还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你啊,平时肯定太拽了,又忙着工作,哪有把心思放在女孩子身上。女孩是要靠哄的,你老想着当人领导可不行。”
高正铭白他一眼,但却立刻陷入了沉思,半晌才幽幽地说:“本来倒也不觉得,但是分手以后才意识到……我真的是很喜欢她啊……”
“喜欢她啥啊?”
“喜欢她……”高正铭皱了皱眉,“所有吧。”
秦书平时虽然对高正铭吃瘪喜闻乐见,但是见自己的发小一脸黯然神伤,还是收敛了笑容,安慰他说:“分了就分了呗。回头让你家老爷子给安排一个。什么白富美找不着。”
“我就是不想让老爷子安排。他安排的人,哪个是好伺候的。”高正铭摸出烟盒,但无奈餐厅禁烟,他只得把烟拿在手上看。
“得得,谁不知道你为了躲开老爷子特地来的上海啊。”秦书叫来服务员,“咱们随便点点儿吃的东西,吃完出去溜达吧。这儿不能抽烟。”
高正铭还是一副苦闷加不解的样子,吃也吃得不多。
后来他就拒绝再说自己的感情经历了。这人一向习惯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到百分之百成了绝不透风,所以秦书怀疑自己只有到他婚礼当天才能知道新娘的名字长相脾气性格了。
不过现在看来,婚礼也是泡汤了。
吃完饭回到滨江大道上,秦书发现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其他都是一对对的情侣,和一个个带着小孩的家庭。
“咱俩混得太失败了。”秦书总结道。
高正铭没接他的茬,只是问:“你过年待在北京吗?”
“嗯。”秦书点点头,“如果过年我还活着的话。”
他说得自然,高正铭却僵了僵。
高正铭吸了口烟,缓缓呼出大团烟气,半天才说,“那我回去找你。”
“行啊。咱们也该聚聚了。”秦书笑着说。
他和高正铭在江边分别,假装自己要去赶晚上的航班,一个人坐地铁转汽车回了同里。
他还是更想一个人待着。因为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可以不去想周围的人和事,把百分之百的精力都集中在自己面前的帆布上。
他小时候学了半年画,后来就坐不住画不下去了,被爷爷拿戒尺抽了好几个星期,就是宁死不从,可是这半年里,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爱上了这种跟自己对话的方式。
如此寂寞,如此安静,简直太不像他了。
可能他真的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吧。

☆、11-秦书-2

第二天他发微信问田澄,昨天的约会进行的如何。
她迟迟没有回,却在周二的时候忽然发消息问他:“你31号有什么安排?我带两个朋友去你那里跨年,方便吗?”
秦书愣了愣,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田澄连珠炮一般地补充说:“我朋友的好朋友刚去世,她想带她好朋友的哥哥出去散散心。同里我跟她都熟,晚上住你那儿行吗?我们俩睡楼上的床垫,我朋友睡一楼的大床,那个哥哥睡你一楼的罗汉榻。”
她连睡哪儿都安排好了,他还能说什么?只好回了一句:“好的。”
田澄又说:“晚上吃什么你不用管,你负责安排一点娱乐项目,他俩心情都非常差,你给找点乐子。”
秦书简直无语,他怎么一瞬间就成地陪了。
田澄还说:“那个哥哥失聪的,又是国外回来的,所以你不要安排卡拉OK这种项目。”
他头疼,头很疼,花了好几分钟才完全消化了田澄的指示,回了一句:“好吧。”
不过有人来也好,至少给了他机会,让他不用单独跟田澄说某些话。
因为他知道,他要说的话不会让田女士很开心的,有外人在,至少可以确保他不会被推下河。
12月31号那天,田澄果然吃了午饭没多久就到了,跟她一起来的,是她的闺蜜陆晚云,和闺蜜的朋友蒋一澈。
田澄前所未有地来了他这儿就往厨房钻,把蒋一澈手里拎着的一大堆东西放到灶台上。
秦书走进去一看,发现他们居然带了电磁炉,鸳鸯锅,还有很多食材。
“你,去街上买点蔬菜回来。”田澄指指秦书,命令道。
还没等他说什么,陆晚云就拦住田澄,“我们这么打扰秦先生,怎么还好让他去买东西啊!”
说着,她转过身,微微一笑对秦书说:“秦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哦,我准备晚上做羊蝎子火锅的,但是我们来的有点急,蔬菜没有买。没关系的,我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平时这些餐具你应该用的很少吧?我们先洗一点出来,然后我跟田澄去买菜就好了。”
这才是典型的江南女孩子的样子,白皙纤瘦,又温柔可亲,连说话的声音都甜蜜得能掐出水来。
秦书一边想,一边反而不好意思了:“那怎么行,我好歹也是主人,怎么能让你们什么都带来呢。这儿我反正帮不上什么忙,我去买,倒是劳驾你回头要做饭了。”
“没事的没事的。”陆晚云还要推辞,田澄又领导上身了,“行了,让他们也干干活。这样,我们俩来洗碗,你不是还要先把羊蝎子炖起来吗?你先开个单子,要买什么蔬菜,让两个男的去,扛着怪重的,我才不去。”
陆晚云看看秦书,又把蒋一澈拉到边上,两个人用手机交流了一番,才回来说:“那行吧,我把要买的东西发给一澈了,你们再看看自己要吃什么,也买一点就好了。”
临走时,秦书又被陆晚云偷偷拉到角落里。她压低了声音说:“秦先生,你带他去逛逛吧,这边你应该很熟了,有什么好玩的就跟他讲讲,他是建筑设计师,应该对这些古建筑很感兴趣的,就是稍微有点麻烦,需要你打字了。”
秦书被她求助的眼神搞得英雄主义上身,拍着胸脯就答应了。
带着蒋一澈出门的时候,他一直在想,田澄为什么跟她闺蜜差别那么大?
秦书看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蒋一澈,出门以后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胡子留多久了?”
蒋一澈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两个星期。”
“挺帅的。”秦书点点头。这种满脸酷酷的络腮胡子他一直想要,但是无奈自己只有头发多,胡子非常不给面子。
蒋一澈礼貌地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
同里的路很窄,两个人很少有并肩走的时候。不过秦书还记得陆晚云的嘱托,每到一个稍微有点故事的古建筑,就停下来指给蒋一澈看,好在同里的旅游事业做得相当不错,每处都有青石碑的文字介绍,所以他也没费什么劲。蒋一澈也很少跟他交流,几乎只是点头摇头。
两个人很快把古镇草草转了一圈,秦书便带他去后巷买菜。
陆晚云的清单写得十分清楚,不仅每样东西的量都标明了,还把要买的调料品牌子都写好了。秦书再一次感叹,为什么田澄跟她闺蜜差别那么大?为什么他到了这么钟灵秀气的地方,遇到的却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一个姑娘?
秦书跟蒋一澈拎着食材回到小楼,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轻轻的歌声,田澄和陆晚云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唱一首欢快的民间小调。他拽住蒋一澈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听。
那首小调他没有听过,又是用江南的方言唱的,他辨认了半天也只能听懂什么“采茶”“哥哥”“妹妹”的。只是这两个女孩子配合异常默契,曲调婉转,甜美流畅。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在田澄身上看到一抹江南女孩的灵秀娇俏。平时的她,除了长相可以骗骗人以外,十足是个小爷。
蒋一澈腾出一只手,把手机送到他面前,“她们在唱歌?”
秦书点了点头。
蒋一澈也点点头,默默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秦书偷偷地摇头叹气,这位听不见的先生真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可惜啊可惜。
一曲唱罢,田澄忽然又豪迈地来了一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陆晚云却不肯配合她了,低声说:“差不多得了。”
“哦。”田澄乖得像只小猫一样。
秦书在门口“噗”地一声笑出来,惊动了里面两个正在一边洗餐具一边唱歌的人。
田澄回头瞪他一眼问:“偷听多久了?”
“从第一句开始。”秦书走进去,无视田澄丢来的冰冷的目光。
“买这么多螃蟹干什么?”田澄看他手上的东西,又没好气地问,“这个时候螃蟹都不灵了。”
“不是我买的。”秦书赶快撇清自己,“是你们这位蒋哥哥看到就走不动路了。”
陆晚云接过他手上的袋子看了看说,“挺好的呀。蛮干净的,还挺大的呢。”
她抬头,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秦书和他身边的蒋一澈。
明知道她不是冲着自己的,秦书还是觉得十分受用。
蒋一澈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卷起袖子就准备帮陆晚云干活,秦书趁机抓住田澄,带着她从厨房溜出来,站在院门口的小桥边。
“你干呢吗?不帮忙还把我拖出来?”田澄怪他。
秦书默默点着一支烟,“给人家二人世界不好吗?”
“哦,也是。”田澄从善如流,点了点头。
“我问你啊,圣诞节跟袁警官约会的如何啊?”他抽了口烟问。
田澄低头,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是怎么样?”
“没约会,就跟他和他朋友去玩来着。”
“玩什么呢?”
田澄还是不抬头,“就……去了个乡下的庄园,骑马,射箭,保龄球什么的。”
“哟,好健康啊。”秦书说,“这个袁警官挺机智。运动可以分泌多巴胺的,跟爱情上头一种物质。”
“什么乱七八糟的。”田澄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我跟他就是一般朋友,都说清楚了的。”
“别啊,别一般朋友啊。人家长那么帅。”秦书看过袁野的朋友圈,不得不承认年轻就是好,一脸的阳光灿烂,帅到他都自愧不如。
田澄沉默了许久,幽幽地说:“他像可乐一样,又甜,又正经。”停了停又说,“可是我是喜欢烈酒的人啊。”
秦书莫名地心颤了一下。
“那什么……你还是跟人家试试吧,我过完年就走了,正好他接上啊……”
“什么?”田澄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起了火,“过完年走?去哪儿?回北京吗?”
秦书强打勇气笑笑说:“是啊,我也不能在这儿待一辈子啊。”
田澄皱眉,欲言又止了半天说:“你回北京就回北京呗,有空来上海看我啊,我有空也可以去看你……”
秦书打断她,“我回去了咱俩就别见面了吧。”
田澄盯着他看了两秒,反应过来以后就转过脸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他接着说,“找个对你好的,脾气温和的,差不多就可以嫁了啊。别老挑了。”
“你管我。”她抱起手臂,仍然倔强地不看他。
他知道她生气了,但是还是不得不说:“我早就说过了啊,咱俩不可能的,我耽误你半年多了,已经觉得很对不住了……”
“对不住就完了吗?”田澄怒气冲冲地转头,“你说不见了就不见了吗?”
他已经有点想退缩了,硬是逼着自己说:“我本来就说过,让你千万别爱上我啊……”
“这是你说了算的吗?是我控制得了的吗?我嫁不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算哪颗葱?”
田澄一边骂他,一边自己眼睛却红了。
这场面是他意料之内的,可她那将落未落的眼泪,还是让他心里一酸,差点就要过去抱她。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河边吹风,天色也十分应景地阴了下来。
秦书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往里逃,“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是真冥顽不灵,我也没办法。”
他走得很快,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就要回头去拥她入怀。
“我嫁过人的。”快走到门口时,田澄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穿过来,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我嫁过人的……可是他明明看起来那么斯文的一个人,下起手来却那么重……我被打到站都站不起来……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想结婚?为什么要喜欢你这种没有结果的……”
没有等她说完,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飞速地奔回了她身边,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田澄哭。
她的眼泪大串大串地砸在他胸口,把他的心都浇湿了。
“对不起,小橙子,对不起……”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拼命地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我不应该招惹你……对不起……”
田澄一边哭,一边重重地用拳头砸他肩膀。
他咬牙忍着,还是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走了,我上哪儿……”她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那边陆晚云已经听见不对,走到了院门口往他们这边张望。
秦书冲她摆摆手,自己慌乱地去抹田澄脸上的眼泪。
“你这么好看,性格这么好,上哪儿找不到比我好一万倍的?我看这个袁警官就很好啊,又帅,又阳光……”
田澄还在捶他,只是力气越来越小,最后渐渐变成了一个用力的拥抱。
抱着她细细的腰,他只觉得从未这么后悔过。
后悔那天在湖边第一次吻她,后悔带她回酒店,后悔死皮赖脸的缠着她,后悔她又回头找他时,没有板着脸把她推开。
他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有什么资格伤害这么可爱,这么美好,又这么可怜的她?

☆、11-秦书-3

田澄在他怀里哭了很久,他也自责了很久,自责到自己的胸口都闷闷的,像针扎一样的疼。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渐渐聚拢的乌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暗沉下来。
似乎是哭得累了,她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抽泣着趴在他耳边问:“是不是真的非走不可?”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的手臂紧了紧,似乎是想要拦住他不让他走。
过了半天,她又攒足了力气,从他肩上抬起头,站直身体说:“走就走吧。咱们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说着,她推开他,十分潇洒地往院子里走。
他却看见她走到一半时,抬起胳膊抹了抹眼泪。
秦书一个人坐在桥栏杆上抽了两支烟,看着脚下缓缓流过的小河,只觉得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似乎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伤害周围所有的人,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诅咒。
他花了很长时间稳定了心神,觉得田澄应该也冷静下来了,这才走回小楼里。
陆晚云跟蒋一澈坐在罗汉榻上,一人拿着一个手机,头碰头地在聊着什么。田澄则坐在八仙桌边上,低头发呆。
见他推门进来,田澄站起来说:“吃饭还早,咱们先玩一会儿,让你安排的娱乐项目呢?”
她说话虽然还有鼻音,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倔强地抿着嘴角。
秦书默默地走到楼上,捧着一个木盒下来。
他把一副麻将倒在桌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田澄第一个发难说:“这就是你安排的娱乐项目啊?”
陆晚云则有些为难地看看蒋一澈,指指桌上的麻将牌,语速偏慢地问:“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蒋一澈伸手拿起一张牌,用指尖摸了摸,先点点头,又有些迷惑地摇摇头。
“你让外国友人陪你打八圈啊?”田澄指指蒋一澈问。
没等秦书辩解,陆晚云就说:“挺好的。打麻将不用说很多话,认真看牌就行了。我先来教他……”
“不用。”秦书早有准备,“我这儿有攻略。”
他从盒底拿出一张自己画的示意图,那是他根据网上一张外国人学麻将的图解画的,清楚地表明了各种牌型和胡牌公式。
田澄和陆晚云看到他这张攻略都乐了,研究了一番,纷纷表示非常科学易懂。
四个人选风坐下来,正好田澄是他的对家,蒋一澈坐他下家,陆晚云坐他上家。
那张手绘攻略被蒋一澈压在桌角,一直盯着看,陆晚云还给他写了很多注意事项在上面。
不过没几把过去,蒋一澈已经熟练掌握了码牌摸牌和出牌的方法,很快就胡了第一把。
田澄可能是因为刚才的事,一直忙着谴责秦书出的每一张牌,这下他的下家胡了,她更是眉毛一挑就说:“你本事太大了,能这么喂牌给初学者啊!”
秦书没敢接茬,只是默默地丢筹码过去。
蒋一澈跟陆晚云对望一眼,收下了筹码。
牌桌上有一个人不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牌,陆晚云只有报牌和吃、碰的时候会出声,然而田澄就一会儿长吁短叹自己牌差,一会儿又骂秦书打错牌,不断质疑他“为什么还在打条子啊”“我在做万子你对什么七万啊”之类。
他起初还低着头任她说,后来也忍不住开始顶嘴,指责她废话太多,影响自己思考。
就这么闹了一个下午,四圈打完算账时,秦书发现自己输得最多,田澄也输了不少,而初学者蒋一澈居然赢的最多。
蒋一澈也有点不敢相信,把自己的筹码来回数了好几遍。
同样赢了的陆晚云则对田澄和秦书鞠躬说:“不好意思,来蹭吃蹭住还赢钱。”
“吃饭吃饭,真是扫把星转世。”田澄气鼓鼓地把牌一推。
秦书十分怀疑田澄是把对他的不满都发泄在了牌桌上。他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输给田澄,如果能让她开心点的话。
只恨自己牌技太差,想给她点炮都点不着。
晚饭是羊蝎子火锅加蒸螃蟹的组合,满屋腾起的热气模糊了所有人的面目。
秦书起身给每个人分了一只螃蟹,自己坐下刚掰下一条蟹腿,就发现另外三个人都没有动,全都低头看着螃蟹,跟默哀似的。
蒋一澈第一个站起来,陆晚云立刻追了出去。
秦书十分不解地探头在她身后问:“怎么了?螃蟹有问题么?我还能不能吃啊?”
“你少说两句!”田澄喝住他。
他不敢再说话了,只是悄悄地挪动到窗边,偷瞄已经在院子里的另外两个人。
院子里有一棵几十年的老香樟树,原来的主人绕着树干搭了一个矮矮的小花坛,花坛里可能还种过别的花草,只不过现在都死了,只有香樟树还健在。
蒋一澈就坐在那个特别小的花坛上低着头想心事,陆晚云则蹲在他面前握着他右手,一言不发地只是看着他。
看了没几秒,蒋一澈便抬起头来跟她对视,同时伸出左手,静静地扶上她的肩头。
秦书本来觉得这两个人非常有意思,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没想到田澄也过来偷窥了。
更没想到田澄一看这两人这副柔情似水的样子,眼里立刻就盈起了泪。
秦书这就有点不满了,他好不容易才把田澄嚎啕大哭这一章翻过去了,这下可能要前功尽弃了。
还好田澄不是因为他红了眼眶的。她死死盯着门外的两个人问:“他俩冷不冷?要不要给送件衣服?”
说着她就回头开始找他们的外套。
秦书揪住她:“别啊,人家正在你侬我侬呢,你打什么岔。”
田澄被他劝住,看了一会儿,又低声说:“他俩也不说话,这么摆pose干什么呢。外面那么冷。”
“这你就不懂了。”秦书说,“什么叫无语凝噎,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什么叫一切尽在不言中。人家根本不用讲话,就这么看着就能懂。”
“懂你妹的吧。”田澄白他一眼,“冻出感冒来就不懂了。”
秦书正在担心她不解风情非要把外面两个人给搅和了,蒋一澈就先醒过神来,他从陆晚云手心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两只手扶上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个人默默地走进来,田澄早已经飞奔回八仙桌边上,挤出一个超大号的尴尬微笑说:“快吃吧,螃蟹凉了可不好吃。”
蒋一澈跟陆晚云同时点点头,在八仙桌的一边坐下了。
秦书也坐回到田澄边上,殷勤地给大家倒上酒,才开始对付自己面前那只螃蟹。他技艺不精,吃螃蟹只能吃个大概,抬头瞄了两眼,发觉陆晚云正在教蒋一澈拆螃蟹,便半欠起身子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