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一步,深深地看她一眼,低声叮嘱道:“路上当心。到家给我打电话。”接着便转身大步流星地往远处走去。
他走得很快,背影坚定而无畏,仿佛早就料到在前方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雪容站在他身后远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直到被人群淹没。
江海潮在出口等她,见她出来便说:“他已经走远了。没事了。”
她无力地点点头,上了他的车。
江海潮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把她接回了自己家。
吃晚饭时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的情绪,连糖糖都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坐在宝宝椅里的乐乐还不时冲她笑。
她很想给粉嘟嘟胖乎乎的小侄子一个微笑,却始终笑不出来。
晚上十点档的娱乐新闻播了下午在机场拍到陈洛钧的消息。
“随着古装大戏《逐鹿》在全国的上映,该片主演陈洛钧的人气也一路走高,但在前晚于江洲举行的观众见面会上,他的忽然失踪,引起了在场媒体的普遍不满,也成为最近两天的热门话题。”
导演在采访镜头里说:“走红毯的时候他还在的,后来进化妆间休息时就忽然走了。我想他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
新闻继续播道:“消失两天之后,今天下午陈洛钧出现在A城的机场,在众多媒体的追问下,他仍然没有对前晚的出走做出任何解释。是确实有私人的原因,还是另有隐情呢?我们不得而知……”
电视屏幕上放的是陈洛钧下午走出机场时的镜头,他全程一言不发,只是裹紧了大衣,把半个面孔挡在衣领后面,回避着所有人的眼神。
网上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众说纷纭,有人说他不负责任,有人说他一定是事出有因,媒体太死缠烂打,还有人说这根本是《逐鹿》自己的炒作。一时间,电影本身到反而成了完全不重要的载体,他的表演如何也压根没人关心了。甚至有人说陈洛钧这个男一号的角色,根本是家里花钱买来的,谣言里把他的家庭背景吹得比真实情况还要夸张几分,引起无数人唏嘘。
她关了电视,打电话给他时只剩无语凝噎。
“在你哥哥家?”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
“嗯。”
“上床了吗?”
“嗯。”
“明天打算去上班吗?”
“嗯。请了好几天假了。”
“这两天要降温,多穿点。”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问道,“阿洛,你打算怎么办?”
听筒里传来他的轻笑:“不怎么办。”
“可是他们都说你……”
“他们想说什么就随他们。”他漫不经心地说,“我下周就要开始演出,没时间管那些。”他说得再轻松不过,好像刚才出现在新闻里的根本不是他本人一样。
“那我们最近……是不是暂时不要见面?等这件事情过去再说?”
“好。”他答应着,“暂时不见也好,现在我的形象可不怎么样,别把你也拖下水。”
“阿洛……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挣扎一下,还是有些黯然地说:“是因为我……”
“别胡说。”他还是笑。
雪容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上,只得挂了电话自己暗自苦恼。
她躺在床上却全无睡意,拿着手机翻看以前拍的照片。
那些照片的主角大多是陈洛钧做的菜,偶尔有那么一两张是她偷拍到的他的身影,有他站在煤气灶前一边看书一边等水开的,有他蹲在角落里一脸微笑看着小雪吃饭的,有他拿着抹布擦冰箱的。
照片里的他都没有看镜头,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样子在她心中有多美好。
糖糖敲了敲门,探进半个脑袋,小声问她:“小姑姑,你睡不着吗?”
雪容对她笑笑,招手让她上床。
糖糖抱着个小熊钻进她的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胳膊:“小姑姑,你不要伤心了。”
雪容躺下来,搂住她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嗯。我不伤心了。”
“我把爸爸借给你。”糖糖安慰她说。
雪容眼睛有点红,却笑着说:“爸爸是你的,怎么能借给别人呢?他听到的话可要伤心了。”
糖糖为难地咬咬嘴唇。
雪容摸摸她的脸颊:“快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糖糖乖巧地闭上眼睛,一只手抓着小熊的胳膊,一只手则牵住了她的衣角。
雪容用力地合上眼睛想要入睡,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苏雅说过的一句话。她说雪容是个“扫帚星”,问陈洛钧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
她大概真是命格不好吧,爸爸、阿洛,沾上她的人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她睁开眼睛看了眼糖糖,努力地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下去,却发现心上那个开关似乎失灵了,不管她怎么用力按,所有的情绪还是一样顽固,压都压不下去。
第二天进办公室时,雪容发现好几个比她早到的同事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
她起初只以为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几天,直到林晓琪在MSN上发了一个链接给她。
那是昨天半夜爆出来的新闻,有人在B城的机场拍到了她和陈洛钧。
照片里的她眼睛红肿,跟在陈洛钧的身后换登机牌,紧紧抓着他的手,像个怕走丢的小宠物。那时她的心实在太乱,竟然都忘了他们在公开场合不应该这么亲近,只是死死地贴着他。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网上的已经流言四起,都说陈洛钧是因为她才会从首映礼上消失。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八个字被大多数媒体乐此不疲地用来描述这件事,倒是完美地契合了《逐鹿》里陈洛钧演的角色。
再点进几个相关的链接里,雪容看到了陈洛钧那个论坛上有人发的贴。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洛钧的女朋友。前年洛钧生日的时候我们去探班时她就在,明明是个粉丝!这件事肯定是误会!误会!”
说这段话的是当年那个叫“朝朝暮暮”的网友,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还贴了当时她们在片场外等陈洛钧时拍的照片。照片里雪容没有看着镜头,但长相五官却清晰可辨。
而早上最新的帖子里,已经有人八卦到雪容的爸爸曾经是B城的检察长,几年前因为违纪被判了刑,这两天刚去世。
很多人跟帖说:
“我们洛钧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一定是她一相情愿。”
“一看就是炒作!”
……
信息量太大,雪容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块砧板上的肉,被人左一刀右一刀地切来剁去,连挣扎的权利都没有。
林晓琪在MSN上问她:“陈洛钧怎么说?”
雪容呆了呆。
“他是不是不打算承认你?”林晓琪又问道,“如果你想要自己说清楚的话,我可以帮你。”
“暂时不用。”雪容赶紧回给她。
“你确定?就这样被别人说你是他的粉丝?说你跟他没关系?被人骂?”
雪容又呆了呆,那一串问题已经让她彻底蒙了。
她抬起头来,看见坐在自己旁边的同事本来正看着她,忽然就扭过了头,跟别人说话去了。
整个办公室仿佛都布满了无形的机关,她觉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万箭穿心。
“你让我想一想。”雪容刚跟林晓琪说完,就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是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记者打来的。
她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人家在这个时候找她是为了什么,硬生生地无视了这个电话。
接下来她的手机、座机、MSN都在不停地响,她一个电话都不敢接,只是对着MSN跳出的对话窗口发呆,那里面跟她比较熟的记者直接问:“陈洛钧的女朋友是你吗?”而平时不太沟通的则会先问:“在吗?”
连绵不断的轰炸让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脑袋被震得嗡嗡的。
什么事情都没来得及做,雪容就被Peter叫进了他的办公室。她的顶头上司Maggie也在,见她进来就晃了晃手机,一笑说:“一早上我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都是找你的。”
雪容头一大,瘫坐在椅子上。
“你不用担心。员工的私生活公司是不会过问的。”Maggie冲她认真地一点头,“不管谁来问我,我都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雪容感激地看看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Peter补充道:“那些网上的谣言我们没有兴趣研究,叫你来是想问你,下周的新闻发布会,你还想去吗?你知道,那种全是媒体的场合……”
雪容低下头,飞快地认真思考起来。
这场新闻发布会她已经筹划了很久了,这时候放弃,确实有点可惜,但是万一去了,那会场的焦点还是不是他们公司的公开课项目就很难说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Peter说:“如果公司没有问题的话,我想,我还是不去了。”
Maggie和Peter对视一眼。
“好的。你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剩下的我来。只是错过这次发布会有点可惜。”Maggie说,“你尽快跟我交代一下。”
“嗯。”雪容点头。
她想了想又问:“我工作交接完了的话,这两天能不能先请假?”
两个领导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出门时,Peter忽然叫住雪容说:“别担心,媒体的工作方式你很清楚。过两天这件事就过去了。不论如何,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雪容眼睛一红,却莞尔一笑说:“谢谢。”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心慌了。
跟Maggie交代完新闻发布会的工作以后,她忽然叫住雪容问:“那个,我就私下打听打听,陈洛钧真是你男朋友?”
雪容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回答。
“行了,回去休息吧。”Maggie对雪容笑了笑,一脸心知肚明的样子。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雪容看见林晓琪又给她留了两条言说:
“不过他这个时候说什么做什么应该都身不由己吧。”
“你别太放在心上,过两天就没事了。”
“我知道。”她回给林晓琪说。
其实从跟他在一起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在别人眼中,甚至在她自己眼中,她都是那么不起眼,根本配不上他。也许他担心得没错,她怎么可能嫁给他呢?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吧。
雪容提前下了班,回到江海潮家时,只有张亦越和刚睡醒的小乐乐在家。
“嫂子。”雪容放下包蔫蔫地叫了一声。
“这么早就回来了?”张亦越迎上来,见她脸色不太正常,便温柔一笑说,“刚出炉的芝士蛋糕,要不要来一块?”
“好啊。”雪容一边点点头,一边接过她怀里的乐乐抱着。
乐乐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伸出小胳膊一下子亲昵地搂住了她的脖子。
房间里充盈着咖啡和蛋糕的浓烈香气,还有怀里小婴儿的奶香味,雪容的心一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原本的惆怅和迷茫完全被温暖所代替了。
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一个充满了香味的家而已,只是她从没想过,这个过程会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百倍。
那晚江海潮刚好加班没回来吃晚饭,糖糖就不开心了,一直嘟囔着问: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等爸爸陪我玩呢。”
张亦越偷偷看了两眼雪容,便把糖糖拽到了一边,小声教训了两句。
其实听糖糖不停奶声奶气地叫“爸爸”,她已经没什么心酸的感觉了。
她早已经接受了现实,这个世界如此残酷冰冷,老天怎么可能顾得上渺小的她呢。
因为手机一直不停地响,她只好关了机,快半夜了才忐忑不安地开机看了一眼。
几乎在她开机的一瞬间,铃声就响了起来。
“阿洛。”她尽量掩饰着声音里的低落。
“容容……”陈洛钧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沉默了。
“你今天排练得怎么样?”她故作轻松地问。
“挺好的。”
“快开演了紧不紧张?”
“有一点。”
她笑了笑说:“你还会紧张啊?”
他没有跟着她笑,只是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容容,对不起……还是把你卷进来了。”
“什么叫把我卷进来了,明明是因为我才出的事情嘛。你没怪我就算不错的了。”她呵呵干笑了两声。
他还是没有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去片场找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回轮到她说不出话了。“那个……”她支吾了一下,“看到你那么忙,人又那么多,就……就没好意思……”
“唉——”他微微叹了一声,语气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你们同事有说你什么吗?”他很认真地问。
“没什么啊。”雪容满不在乎地说。
“没说你爸爸……”
“他们没那么八卦啦。”雪容打断他,“就算说也是背地里偷偷说。我怎么会知道。”
“唉——”他居然又叹了声气。
“别叹啦。”她笑笑,“昨晚也没见你叹气啊。”
“那不一样。他们说我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你……”他没有说下去。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假如我当时真的回了B城,大概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你爸爸也……”他忽然若有所思地说。
她怔了怔,无言以对。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听他说过“假如”,他自己选择的路,似乎从来不曾后悔过。
片刻的多愁善感之后,陈洛钧恢复了理智:“容容,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的,只是我现在有些……身不由己。”
“嗯,知道啦。你自己也要当心哦。”她尽量欢快地说。
挂了电话以后,雪容又上了会儿网。某个网站发了苏雅在一个商业活动的访问,记者问她怎么看陈洛钧首映礼忽然消失和“神秘女友”的事情,她大方得体地一笑,语气认真地说:“以我对洛钧的了解,他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人,我想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一定有十分合理的原因。希望大家给他留一些私人的空间。”
看着她明眸皓齿的笑容和坚定的神色,雪容忽然有些不明白,陈洛钧为什么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一个跟他如此相配的女孩。
跟她相比,雪容自己除了给他添麻烦,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江海潮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拔掉电源抱在自己怀里,“电脑我没收了。把你的手机也交出来。”说着,他冲雪容伸出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收我电脑干吗啦。我不看就是了。”雪容抵抗。
“这些媒体能说什么好话?你还老忍不住要看。手机拿出来。”他微一皱眉的样子,带着几分威严,眉眼间倒跟雪容的爸爸有点像。
雪容心一软,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
“哎那我……”
“陈洛钧知道家里的座机,有事会打给你的。”他不由分说地拿着雪容的电脑和手机走开了。
雪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只是叹了叹气,便没有再试图问他要自己的东西了。
一连几天,她都过着与世隔绝一般的日子。
不看那些电视里和网上的报道也好,她至少不用再听见别人如何翻出她爸爸当年的案子,眉飞色舞地拿她的家事,拿她和陈洛钧的关系作为茶余饭后的消遣了。
那些旁观者看似无意客观的评价,其实都是面目狰狞的语言暴力。
而陈洛钧也一直没有联系过她,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不太愿意去想他到底为什么杳无音讯,只是不断地对自己重复“给他点时间”。
直到好几天以后,江海潮家才终于来了一个找雪容的电话。她正洗澡洗到一半,听见有人叫她,胡乱用毛巾裹了裹头发,套上衣服就跑了出来。
电话那头居然是齐诺。
“哈喽。”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欢脱。
“是你啊……”雪容不禁有些低落,“你怎么知道我哥哥家电话的?”
“我当然有办法啦。”他哈哈大笑道,“哎对了,最近香港的打折季开始了哦,你要不要来购物?顺便去逛迪斯尼?”
“不去了啦。”雪容哪有那份闲心。
“来散散心嘛。不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呃……”齐诺支吾了一下,“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就让同事帮我翻译了一下那些新闻,然后你电话一直关机,我就打给陈洛钧了……”
“想不到那点八卦都惊动国际友人了。”雪容笑笑。
“嘿嘿。来玩嘛,陈洛钧不会介意的,还是他说让我邀请你来香港玩的。”齐诺不好意思地笑笑。
雪容没有笑。这几天以来她第一次听到陈洛钧的名字,居然是他要把她往另外一个人身边推。
“虽然我留在这里一点也帮不上他,但是……我不能现在走开。”她的声音不大,也有些忐忑。
“他其实也只是担心影响你啦。毕竟媒体揪住几年前的事情不放……”齐诺说到一半忽然停了停。
“什么几年前的事情?”雪容不禁问。
“啊不是,是几天前的事情。我说错了。”齐诺打哈哈。
雪容从他略显慌张的语气里似乎听出点什么,闲聊一会儿挂了电话,自己琢磨了片刻,便去书房找江海潮要电脑。
不出所料,他不肯把笔记本还给她。
她隐约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蒙在鼓里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我要上公司邮箱,下周得去上班了。”她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就在这里上。”江海潮从书桌后面站起来,准备把自己的位子和电脑让给她。
“公司邮箱只能用我自己电脑里的软件登录。”她坚持。
江海潮想了想,退让了一步:“那你就在书房里上。”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雪容的电脑,指了指书房里的沙发。
她没有再倔下去,只是在沙发上坐下,开机。江海潮一直盯着她,似乎像在看管一个危险的犯人。
她都不用去搜索陈洛钧的名字,随便开了个娱乐网站,头条新闻就是他。
挂在最显眼位置的,是一段前两天的娱乐新闻的视频。
开头的内容都还是雪容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的那些,什么“当红小生无故缺席首映礼”、“与神秘女子举止亲密”之类的,几张自己在机场的照片一闪而过以后,主持人忽然面色一沉说:“在对该事件的采访过程中,有知情人士透露,陈洛钧在当年的成名舞剧《当年明月》的演出过程中就曾经因为私自离开剧组而受到舞蹈团团长的严厉批评。”
雪容下意识地看了江海潮一眼。他正用一种掺杂着担忧和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虽然这件事当时并没有对演出造成影响,但在这部舞剧巡演结束的当晚,陈洛钧却在庆功宴派对上与团长和其他演员发生纠纷,激烈争执和斗殴后,陈洛钧被警方带走,并在其身上搜缴出少量的摇头丸。”新闻还在继续,主持人的神色也愈发严肃,“经过我们的调查核实,当时陈洛钧由于携带毒品、寻衅滋事被判处拘留六个月。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他在一炮而红之后却忽然销声匿迹,直到几年后才重新以演员的身份返回舞台。当年的事实真相直到今天才重见天日,我们希望的是这次的事件能够早一天真相大白……”
这段新闻放完以后,雪容整个人都呆了。
她盯着屏幕放空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起来往外走。
“你去哪儿?”江海潮从身后拽住她。
“出去走走。”她轻声说。
江海潮没有再问,只是跟在她后面。
走出门外,被入夜的寒风一吹,雪容不禁一个激灵。
在夜幕中站了许久,她忽然问:“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她低声给自己辩解道,“你们别老拿我当小孩子好不好?”
“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走,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说着,江海潮拉着她去车库取车。
他们先去了海棠花园。陈洛钧家那个单元门口聚集着三五个记者,拿着照相机,长枪短炮地蹲守在那儿。
雪容坐在车里抬头看了看,他家的窗口暗着灯,好像没有人。
“看见没?你要是知道了,贸贸然地来找他,只会更落人话柄。”江海潮低声说。
雪容看看那些记者和他们的装备,顺从地点头表示同意。
“再去一个地方吧。”她近乎喃喃自语地哀求道。
江海潮不忍拒绝她,只好听她的话,把车开去了剧场。
这里的情形比刚才陈洛钧家楼下更加有戏剧效果,剧场的前后门都被媒体包围了,隔着紧闭的车窗,她似乎都能听见那些记者互相聊天打趣的声音,看见他们期待得眉飞色舞的样子。
没几分钟,剧场的后门开了。
雪容没看见出来的是不是陈洛钧,只见周围的记者一拥而上,把刚出来的几个人团团围住。
那一大团黑压压的人群在夜幕的掩盖下缓缓地往路边挪动,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了足足好几分钟。
直到人群走到离雪容他们不远的一辆车附近时,她才终于看到了陈洛钧一闪而过的侧脸。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围着他的那群人都不存在似的,拉开车门很快钻进了车里。
记者们见他走了,便垂头丧气地散了,似乎什么料都没有挖到的样子。
他的车很快便绝尘而去,雪容也跟着江海潮回了家。
一路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盯着窗外。
直到回了家洗完澡上床,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纵然努力说服自己那些狗屁娱乐新闻根本不值得相信,但“毒品”、“斗殴”和“拘留”这种似乎永远都不可能跟陈洛钧联系在一起的字眼却不停地在她脑海里闪现。
从这条新闻——也许叫丑闻更确切——播出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在任何情况下说过任何一句辩解的话。网上已经骂声四起,什么样的难听话都有,他却一直要没有澄清自己的意思。
她一边怎么也不相信陈洛钧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一边又隐约觉得这些报道不像是虚构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深夜,终于再也受不了纠结的折磨,悄悄起床溜出去,打车到了安迪的酒吧。
安迪难得地不在吧台后面,另一个调酒师告诉雪容他在楼上。
雪容沿着昏暗逼仄的楼梯上去,在陈洛钧原来住的那个房间里找到了安迪。
他正背对着房门,飞快地敲击着电脑键盘,连身后有人都没意识到。
雪容走近了,正好看见他以“蔷薇草”的名字在论坛上发布了一条帖子。
“原来蔷薇草是你!”雪容没忍住惊讶地叫出声。
安迪被她吓得猛一回头:“嗨,是你啊,我以为谁呢。”
雪容无力地冲他笑笑。
她早就应该猜到,那么神通广大,在陈洛钧什么戏都接不到的那段时间里还能偷拍到他的,也只有他身边的人了。
“你是不是在帮洛钧说,新闻里那些事情都是假的?”雪容靠在墙边问。
安迪耸耸肩 ,略带惆怅地说:“很不幸,那些事情都是真的。我只不过是喊几句口号而已,希望大家相信这些事情其实另有隐情,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信。”
她一屁股滑坐在地板上。
安迪挠了挠头,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她,纠结了一下说:“当年洛钧知道你要去英国,就自己偷偷去申请了一家伦敦的表演学校,还一边巡演一边考过了雅思。新闻里说的私自离开剧组,就是他去面试学校那天。他当时那么红,忽然撂挑子不干了要去留学,结果惹毛我们领导了,威胁他要是敢去就封杀他。洛钧那脾气你也知道,越不让他干什么他越是要干,当然不会买账了,结果,巡演结束那天晚上我们领导拦着他不让他走,吵来吵去的,就闹出事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