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顾倾清进门就大喊,周一凡也脸皮厚着大声叫:“还有我!”可是家里没有人回应,顾倾清觉得奇怪,方亭墨应该不会一个人出门的吧?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书房门关着,于是便走过去敲敲门问:“亭墨,你在里面吗?”
“嗯。”方亭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
“那出来吃饭咯!”顾倾清以为他可能又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并没有往心里去。
方亭墨慢慢打开门走出来,顾倾清看他表情没什么特别,心也放了下来。
有周一凡在,场面永远不会冷清,他唉声叹气着抱怨自己的小女朋友花招太多,一会要去嘉年华,一会要去海边烧烤,半夜要看流星雨,一大早要看日出,顾倾清听来却觉得他的语气充满甜蜜,简直是炫耀似的。
“哥,我看出来了,你是掉在蜜罐里了,每天活动那么丰富,能记得我真是不容易啊。”顾倾清斜眼看着周一凡说。
“哎,你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被她累得都快散架了。”周一凡拼命摇着头。
“哼,我看你啊,绝对是死心塌地心甘情愿。没空理你。来,吃个虾。”顾倾清一边说,一边夹了只基围虾放进方亭墨的碗里。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吧。”方亭墨却放下碗,自说自话的站了起来。顾倾清一愣,抬头见他脸色挺正常的,只是显得有些疲惫。
周一凡也愣了一下,看着方亭墨走进书房,压低声音偷偷的问:“他怎么了?”
顾倾清摇摇头,无奈的说:“我也不清楚,可能今天工作不太顺吧,可他很少这样的……没事,我们先吃吧,一会我再去问他。”
味同嚼蜡的吃完饭,顾倾清站在水池边洗碗,周一凡就在她身后走来走去,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烦心事,可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方亭墨即使心情不好,也很少会这种态度对她。只是他一个人在家,会发生什么事情让他这么不开心呢?顾倾清想不出答案,手里的碗一洗完,就转身跟周一凡说:“哥,你今天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给我打电话。”
周一凡马上明白顾倾清什么意思,点点头说:“好,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你别吵架啊。”
顾倾清勉强笑了笑,心不在焉地说:“不会,你以为我还老是小孩子啊,我现在都已经会哄小孩子了。”
送走周一凡出门,顾倾清转身便往书房走去,书房的门没有关,她轻轻推门进去,方亭墨正坐在书桌前,两手交握撑在桌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亭墨……”顾倾清走到桌前,分开他的双手,坐在他的腿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里的光线从侧面照射过来,在他的脸上映下深深的投影,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极为烦恼。
方亭墨没有说话,伸手揽住顾倾清的腰。
“亭墨,你跟我一起出门的时候,过马路会害怕吗?”
方亭墨摇摇头,倾清的唇间喷出小小的热气,打在耳边痒痒的,让他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你连命都可以交到我手上,还有什么事不可以呢?”顾倾清接着说。她的手轻轻抚上方亭墨的脖子,在他颈边慢慢的轻轻摩挲。“我知道,你不肯把不开心的事情告诉我,是怕我跟你一起不开心。可我只要看到你难过的样子,自然也就跟着难过,你要是肯说出来,至少我不会胡思乱想,不会害怕。”她趴到方亭墨的肩上,声音越来越低,在这黑暗的房间里,她能感觉到方亭墨一下一下的心跳,跟自己的心跳声夹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分辨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他的。
方亭墨还是没有说话,他揽住倾清的手紧了紧,呼吸缓慢而沉重,几次开口,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倾清,给我点时间……”他抬起头,手指试探着划过倾清的脸颊。
倾清捉住他的手,看着他幽深的眼睛说:“好。”他的睫毛浓密,微微的颤抖,眉头紧锁,倾清忍不住吻上他的眼睛,喃喃的说:“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半夜里倾清正睡得熟,忽然觉得有人吻上了自己的唇,她迷迷糊糊的摆动了一下脑袋,却没摆脱掉那双炙热的唇。“亭墨,你……”刚转过头说出几个字,嘴唇立刻被牢牢封住。她再伸出手去,刚碰到方亭墨的后背,便被他牢牢的拉住手腕,按在头顶之上,想再伸出另一只手,又毫无抵抗的被他压住。顾倾清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有人压在自己的身上,他的体温那么烫,呼吸急促,顾倾清四肢全被他压住,竟然觉得有些害怕。
“亭墨,你到底……”顾倾清挣扎着扭动,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方亭墨趴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倾清,倾清……”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一丝飘忽,顾倾清瞬间便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他的动作跟平时大不一样,急切的甚至有些野蛮,顾倾清的心跳跟着他慌乱,情迷中隐约觉得他极力的跟自己纠缠着,似乎被不安笼罩。
“倾清……”方亭墨终于力竭的安静下来,两只手仍然牢牢的固定着倾清的手腕。
“亭墨……”倾清的心尖还在颤抖,全身无力,连动一只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倾清,别离开我。”方亭墨咬着倾清的嘴唇,沙哑着嗓子说。
“不会,我不会。”
“也别爱上别人。”方亭墨的语气有说不出的伤痛。
顾倾清心里一惊,他在担心什么?又想确定什么?她立刻清醒过来,疑惑的问:“怎么会?亭墨你别胡思乱想。”
方亭墨没有说话,静静的起身,坐在黑暗里。顾倾清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找到他的双手,紧紧地拉住。“亭墨,我就在这儿,在你身边,我哪也不去。”心里隐隐的怀疑,很想知道方亭墨到底为什么不开心,只是问不出口。
第二天一整天上班时,顾倾清一直心不在焉,总是在想,方亭墨到底是怎么了,她只能感觉到方亭墨似乎不太对劲,却猜不出原因。
吃完午饭正在愣神,坐在她旁边的赵老师一个巴掌拍在顾倾清的肩膀上:“小顾,你的男朋友很帅啊,难怪我给你介绍对象你都不要呢!”
顾倾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赵老师有着中年妇女最常见的爱好,给人做媒,每次都试图把自己的亲戚朋友家的孩子介绍给顾倾清,顾倾清总说自己有男朋友,屡屡拒绝她,可她总是不相信,老说一天不见到活人,一天不放弃给顾倾清介绍。
看着赵老师笑得开心,顾倾清忽然明白过来了,她昨天看到的是周一凡,是把周一凡当她的男朋友了。这样也好,顾倾清索性将错就错的说:“是啊,早说我有男朋友了,这下你相信了吧。”
跟赵老师寒暄了两句,顾倾清借口上厕所,一个人走到走廊上,电光石火间,她似乎有点明白方亭墨是怎么了,难道他这么不相信自己,所以才会说出“不要爱上别人”这种话?
她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回家,响了很久,方亭墨才接起来。顾倾清像哄孩子一样,耐心的问:“亭墨,是我,你一个人在家干嘛呢?”
“没干嘛。”
“饭吃了吗?”
“嗯。”
即使是隔着电话线,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方亭墨的情绪不太对劲。
“亭墨,你怎么了?这两天好像一直不开心的样子。”
“我没事。”
顾倾清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明明是吃醋了,却依然矢口否认,这样倔强,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知道方亭墨一向是有话也要憋在心里,自己也慢慢习惯,但是这次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要他开口,她马上就会说清楚,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难道是担心自己会骗他?虽然心里急躁,顾倾清还是努力耐下性子来,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事?”
方亭墨想都没想,还是回答说:“没事。”
顾倾清一下子觉得不想再说,强忍怒气说了声再见,便收了线。
下了班,顾倾清第一次不那么着急回家,她把作业本都改完,又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才慢慢的拎着包,走回家。
方亭墨还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是顾倾清把他拉出来吃饭,吃饭的时候还是一言不发。顾倾清心里又急又气,洗碗的时候一直在愤愤的想,自己跟周一凡的关系,他早就清楚,偏偏到这个时候还来吃醋,简直是莫名其妙。
方亭墨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没有开灯,顾倾清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轮廓,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好孤单的坐在沙发上,电视的频道一个一个的调过来,直坐了几个小时,也没看进去一点内容。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硬着头皮走进了书房。书房里黑漆漆的,顾倾清也不想开灯,就这样走进去,没想到地上竟然摞着一堆东西,她脚下一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跌倒在地。方亭墨本来听到她进来,坐在椅子上没动,发现她摔倒了,急急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问:“倾清,怎么了?”他的语气明显带着焦急和心疼,顾倾清一下软了下来,她向来吃软不吃硬,黑暗里看见方亭墨的手臂在往错误的方向胡乱摸索着,心里又偷偷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站起来。
“没事,不小心摔倒了。你地上怎么堆了一堆东西,当心绊倒自己啊。”
方亭墨扶着她,还是着急的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顾倾清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一阵感动,柔声说:“我没事。真的。”
方亭墨这才放心,拉着她坐下说:“地上的东西是打算扔掉的。结果害你摔跤了。”
顾倾清听他这么说,就蹲下身子,打算去收拾那堆东西:“我帮你扔了,省得再把你绊倒。”
“我自己来。”方亭墨却一把拉住她,好像生怕她去碰那些东西。
顾倾清进来前的火气一下子又腾了起来,她忍不住大叫:“方亭墨!”
她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又是怒气冲冲的叫他的名字,方亭墨不禁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倾清又敲着桌子大声说:“你什么事情都要瞒着我,到底要我怎样?”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全被耗尽,方亭墨想什么,做什么,似乎统统不肯让自己牵扯进来,这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
顾倾清迈着大步走出书房,闷闷的躺到床上。听见方亭墨一个人在书房里希希索索的,大概是在收拾东西。他看不见,收拾起来应该格外的慢,顾倾清听着他走来走去,心里一下子觉得很后悔,自己明明说过,要给他时间,要等他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可还没过一天,就对他发火了,一时间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如何是好。
方亭墨收拾好东西,默默的走到卧室,靠在床上坐下,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顾倾清想了想,讪讪的又爬起来,走到厨房,倒出一杯牛奶热好,这是她为了方亭墨能睡好,每天都要做的功课。她端着牛奶,走回房间,拉住方亭墨的手,把杯子递到他手上,坐到他身边,低着头说:“亭墨,对不起……”
方亭墨放下杯子,身子往前探了探,抱住她,仍旧一言不发,只是手上的力气慢慢加大,似乎要把她和自己,牢牢的粘在一起。
第二天已经是星期五,学校里的孩子个个都等着周末休息,自然没什么心思上课,顾倾清也跟着神游了一天。回到家,方亭墨好像已经完全回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顾倾清努力说着学校里的趣事,他也面带微笑点头听着,一如平时的好脾气。
“倾清,明天我们出去郊游吧。”放下碗筷,方亭墨忽然兴致颇高的说。
“真的?”顾倾清两眼一下子放光,她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春色又正明媚,早有些忍不住了,只是一直不敢提。
“嗯,去紫莲山。”方亭墨似乎早有计划。
“好好。我马上就去收拾行李。”顾倾清打心眼里高兴,方亭墨竟然主动要出去郊游,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紫莲山是这座城市边上最近的一座小山,说是山,其实只是个两三百米高的小土坡,但也是难得的自然风光,每到双休日,还是人潮汹涌。
顾倾清一路上眉开眼笑,拉着方亭墨的手都出了一层薄汗,不知道是天气热了,还是太过激动。
在订好的酒店放下行李,方亭墨便拉着顾倾清出去。“我们去后山,那儿人少。”他毫不犹豫的对顾倾清说。这座山顾倾清上大学的时候便来过两次,只是活动都在山前,那儿正对着山脚下的一个湖,景色好,空气又新鲜,后山人迹罕至,倒从来没去过,可方亭墨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她也就开开心心的拉着他去了。
酒店其实是在半山腰上,所以他们所在的后山,离山脚并没有多高。
顾倾清拉着方亭墨,不敢往山边走,怕他一失足滑下去,可方亭墨一直说“我们往边上去一点”,她只好小心的拉着他,一点点地贴近山的边缘。
“好了好了,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就要掉下去了。”顾倾清看着自己脚下的山坡,心里有点毛毛的。
“怕吗?”方亭墨站在她身边,镇定的问。
“有点,这里还是挺高的,不过下面的树不多,而且坡也不是很陡的样子。”
“倾清。”方亭墨转过身,拉过倾清,跟他面对面的站着。
“嗯?”山上的凉风吹得人很舒服,顾倾清的心情也极好,风掠过方亭墨的衣角,他的头发也被吹乱,却有一种特别的英俊。
“五年前,我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
顾倾清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时,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一块大石击中,一瞬间停止了呼吸,这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仿佛在往无底的深渊坠去。等她慢慢恢复意识,能控制自己的四肢时,发现自己已经滑坐在地上。她的手紧紧的被方亭墨捏在手心里,全是冷汗。
顾倾清看着方亭墨蹲在自己的身边,眼睛里盛满了哀伤。他停了一会,继续说:“那时候我刚在英国念完书,回来却发现一直跟我在一起的女朋友竟然,竟然跟我的好朋友邹东凯在一起。”他说的极慢,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带着啼血的苦涩。
“我气极了,以为邹东凯趁我不在,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我像疯了一样偷偷追他们追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于是现身跟他吵了起来,谁知他跟我动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滚下了山,撞上一块大石。”
顾倾清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山下,这里虽然只是半山腰,但至少也有将近100米,从这里摔下去……她抽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下嘴唇已经咬破出血,嘴里有淡淡的腥味,可却感觉不到痛。
“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好朋友背叛我,从此就没有跟他联系,没有跟所有的人联系,因为我瞎了,我不想见任何人。直到那天跟你出去聚会,碰到了以前的一个朋友,才听说……”方亭墨说不下去,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头低垂下去,手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捏紧。
“亭墨,别说了,别说了。”顾倾清的脸上溢满泪水,抬手胡乱擦了一下,低下头绝望的说。
“原来背叛我的,是我爱了四年的女朋友,她一直瞒着我,也瞒着邹东凯,趁着我在英国,让他一直以为,是我抛弃了她,前两天邹东凯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所有真相……”方亭墨说不下去,嘴唇开合了两次,却发不出声音。顾倾清再也忍不住,扑到方亭墨的怀里,摇着头任眼泪在脸上肆意的奔流:“亭墨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
方亭墨扳过她的脑袋,捧着她的脸颊,脸离着她很近很近。透过眼眶里满满的泪水,顾倾清盯着他幽黑无华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如夜空,茫然的眼神顾倾清早已习惯,可现在看上去,只有无尽的心痛,除了流眼泪,她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好,指甲深陷进手掌,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这心痛已经将她完全包围,身体仿佛要慢慢的裂开,飘散在风中。
顾倾清意识自己不能再哭下去,她抽着鼻子,拼命的深呼吸,尽全力收住眼泪,拉着方亭墨慢慢站起来,走到旁边的一张长凳上坐下,转过头不敢再看山下。
“疼吗?”顾倾清吸着鼻子,靠在方亭墨的肩头问。
“断了好几根骨头,很疼。”方亭墨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回忆的烙印。
顾倾清紧紧的抱着方亭墨,好像怕他会随时消失一般。
“你看,不告诉你,怕你担心,跟你说了,只会惹你伤心。”过了很久,方亭墨摸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说,他的语气已经恢复正常,还有一点点的宠溺。
顾倾清说不出话,他竟然把这些事憋在心里,整整五年,一个人在黑暗里绝望的孤单着,想到这些,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又红了。
“亭墨,现在我都知道了,我的心已经跟你紧紧连在一起。”顾倾清忍住泪水慢慢地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不对,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人只有一颗心,所有的事情,都有我陪你,你再也不用一个人做恶梦了。”
方亭墨听着她在自己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个字都那么清晰,敲打在他的心房上,带着火热的暖流,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被温暖着,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那些可怕的纠缠,眼前的黑暗中好像有了一丝光亮。
“倾清……”他动情地叫着顾倾清的名字。
顾倾清抚上他的背,安慰着轻轻来回画着圈。“亭墨,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再也不会这样伤心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方亭墨搂着顾倾清的肩膀,并肩在长凳上坐了很久,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没了太阳,春天的风还是有一些凉意的,吹在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树木和泥土的气息。心里,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亭墨,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来这里了。”顾倾清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已经不再哭了,但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好,听你的。”
“不对,我们以后哪一座山也不去。”
“好。”
“以前所有的人,你统统都忘掉,只要记得我一个人就好。”
“好,我都忘掉。”方亭墨耐心的跟着她说。
“我要让你一直都开开心心的。”
“嗯,我会的。”
“你这里还疼吗?”顾倾清抚上他的心口问。
“不疼了。”
“可是亭墨,为什么我还是很心疼呢?”顾倾清拉着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画着什么。方亭墨收紧手掌,捏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说:“倾清,在那件事情以前,我这辈子都是一帆风顺的,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我一直都走不出来,心如死灰,但我遇见了你,不知道为什么就动了心,越爱越深,大概真的是天意吧。”
一阵凉风吹过,顾倾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站起身,拉着方亭墨说:“我们回去吧,这里冷。”
山路并不陡峭崎岖,只是有不少小碎石,顾倾清紧紧的拉着方亭墨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看不见是不是会很害怕?”顾倾清忽然开口问。
“嗯,没有方向,也不知道你周围都是什么。”方亭墨没有犹豫,立刻回答说。
“那你恨他们吗?”离酒店慢慢近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顾倾清改成挽着方亭墨的胳膊的姿势,跟他贴得更紧一些。
方亭墨脚步一滞,转而恢复正常。“我不知道。时间太久,大概恨不起来了。”
顾倾清若有所思的低下头,看着两个人的脚步一致,慢慢走在蜿蜒的山路上。
“而且我现在有幸福了,不用再恨了。”过了一会,方亭墨低声说。
他们住的酒店有全市最着名的自助餐,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顾倾清带着要把悲伤全部溺毙在食物里的心情,对方亭墨说:“我们去吃吃看,好不好?”
方亭墨点点头,微笑着说:“好。”
餐厅占据了酒店的最高的一层楼,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在露台上能看见整座山的风景,顾倾清心里泛上一股遗憾,这些,她一个人看,又有什么意思呢?
“好香。”方亭墨似乎能感应到她在想什么。
“饿了?那我们找位子坐下来,我去拿东西吃。”
餐厅里人很多,顾倾清拉着方亭墨走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小小的桌子。刚要坐下来,方亭墨似乎忽然改主意了,他直起身子,笑吟吟的跟顾倾清说:“我跟你一起去。”
自助餐台也很大,长长的好像一眼看不到尽头,顾倾清拉着方亭墨,一点一点的走过来,在他的耳边跟他一样一样东西介绍。方亭墨的衣服只有黑白两色,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因为热,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雪白的衬衫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带着清澈纯净的气质。一路走过来,很多人会侧目看他,看他的人,看他的眼睛。
顾倾清丝毫不介意被别人参观,她的眼里,只有身边这一个人而已。方亭墨到底还是不太适应人多的环境,只是一开始跟着顾倾清兜了一圈,接着就一直坐在位子上,不肯再去餐台。顾倾清不勉强他,一个人跑了几趟,也就再也吃不下了。她心里还是难受,靠在椅背上,怔怔的看着方亭墨。
“怎么不说话了?”方亭墨放下手里的咖啡,俯下身子问。
“没什么。”顾倾清掩饰着说,只是看着方亭墨的眼睛,她的眼里就噙满了泪水。这里有那么多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容满面,每个人的眼睛都闪烁着光亮,只有亭墨,他看不见这个繁华的世界,看不见满天的星光。顾倾清心疼的快要颤抖,只觉得骨头里也一阵一阵泛着痛楚。
“我们回去吧?”方亭墨站起身,伸出手问。
“嗯。”顾倾清忽然不想在这热闹的地方呆下去,方亭墨在这人群中,实在是显得太特别,她不介意他的残疾,只是无法克制的心疼他,恨不得拿一切来换,只要他能看见。
一路走回房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到房间,她立刻冲进浴室,只怕再晚一秒,就要被方亭墨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她开着水,自己呆呆的站在淋蓬头下,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没有公平的。
方亭墨立在窗边,他没想过自己会再来这个地方,可是只有到了这里,那刻骨铭心的痛苦才能让他有勇气说出可怕的过去。他知道倾清会哭,知道她会心痛,但他再也不想隐瞒,只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人能真正的跟自己的心交融在一起。
恍惚间,忽然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他赶紧转身,摸索着走到浴室门口,着急的问:“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打破了杯子。”
方亭墨拉开门,顾倾清看他想往里走,慌忙叫了起来:“亭墨你别进来,地上都是碎玻璃。”酒店里也没有扫把,顾倾清只好拿起一条浴巾铺在地上,试着把碎玻璃拢起来。方亭墨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听见顾倾清好像吃痛的轻轻“啊”了一声,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焦急的问:“弄伤手了?”
顾倾清的手上被碎玻璃划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不长,只是很深,她怕方亭墨担心,先把包着碎玻璃的浴巾丢进洗脸池边的垃圾桶,然后才走到门口,忍痛说:“没事。”
方亭墨立刻板下脸说:“你骗人,明明听见你叫痛。”
“没事,真的没事。”顾倾清还是狡辩。
方亭墨拉起她的手,声音佯装带着微怒:“你欺负我看不见?”
顾倾清见他要生气,只好乖乖地说:“只是划破了一个小口子,真的没事,不信你摸。”说着,握起方亭墨的手指,轻轻的碰上自己的伤口。
方亭墨牵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摸了半天,才肯罢休。顾倾清找出创可贴,交到方亭墨手上说:“帮我贴。”他的手指微凉,摸在手上,说不出的舒服。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极薄,没什么血色,顾倾清看着他专心的样子,轻声说:“亭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