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清心里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她进入了方亭墨的生活,却进不了他心里最脆弱的角落,他宁可一个人苦撑,也不愿跟她倾诉。方亭墨不说话,顾倾清心底里也有小小的怨气,只能在他身边躺下,不出声的帮他盖好被子。
方亭墨转过身,捏住她的手指,暗哑着声音说:“倾清,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凶你。”
只这一句话,顾倾清的心就变得无比柔软,对他怎么也怨不起来。
“亭墨,脚还疼吗?”
“不疼。”
这人还是这样嘴硬,顾倾清忽然着急起来,声音也有些急促:“肿得那么高,怎么可能不疼?你有什么事都不说,憋在心里,想让我怎么办?”
方亭墨没想到她会忽然一下生起气来,愣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倾清睡了。
顾倾清说完就有些后悔,明知道他心情极差,不该这个时候问他这种话,可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方亭墨一转身,她知道自己弄砸了,心里一阵沮丧,只好也跟着转身抱住他,小声地自己找台阶下:“早点睡吧,明天再说。”
方亭墨闭上眼睛,脚踝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袭来,肿胀的难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了?刚失明的时候,他砸坏过多少东西,摔过多少次跤,本以为这些不堪的日子都过去了,本以为有了倾清,自己终于做回了一个正常人,可以坦然面对过去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可今天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只因为听到了那样的往事,就克制不住爆发了。而倾清,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单纯的女孩,跟自己一起承受太多,却没想到,这样,是伤害了她,心里一下只剩矛盾和懊恼。
顾倾清不知道自己如何是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早上眼睛一睁,第一件事情就是爬起来查看方亭墨的脚踝,昨天刚受伤的时候已经肿得踝骨都看不见了,一夜血液不畅,早上一看,果然肿得更加厉害,方亭墨已经醒过来,摸了摸倾清的脑袋,故作轻松的说:“没事,我好多了。”说完就要下床,可脚还没沾地,只是挪动了几下,就痛得不敢再动了。
顾倾清拉了他的手轻轻的去摸脚踝,一边抱怨着说:“自己摸摸,知道肿得多厉害了吧?还想下床,乖乖的躺着吧。”
方亭墨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的沉默了。
顾倾清想问他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到他肯定又要糊弄过去,索性强忍住不问,心里想:“不告诉我拉倒,等你哪天自己憋不住了再说。”可这样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简直是要了顾倾清的命,看着方亭墨就觉得忍不住,只好借口打扫卫生,气鼓鼓的在家里四处转悠。
方亭墨一个人靠在床上,听见顾倾清在家里东忙西忙,一直也没来陪自己,心里明白她为什么不开心,想了很久,终于喊了两声:“倾清,倾清!”
顾倾清正在一个人闷闷不乐,听到他的声音跑到卧室里,看见他正扶着床头柜站起来,赶紧走过去撑住他问:“你要干嘛?”
“去书房。”方亭墨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又工作?”顾倾清皱起了眉头。
“不是,你不是想看相册么。”
顾倾清笑了,这个人还是有点良心的,嘴里还是忍不住抱怨说:“那你告诉我在哪里,我去拿不就行了,干嘛自己爬起来?”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笑意。
“你找不到的。”方亭墨走了没几步,脚上的疼痛已经让他微微有些冒汗。
方亭墨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身后的上锁书柜,在最角落的一格里拿出了一只小小的纸箱。纸箱打开来,是几本相册和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他拿出三本相册,便把纸箱收了回去。
顾倾清拿起一看,相册每一本都不厚,一页上也只有3、4张照片,第一本是他小时候拍的,不少都还是黑白照,小时候的他胖胖的,圆圆的眼睛透着调皮,身边常出现的是一个温柔女子,大约就是他的妈妈,接下来的一本里都是他和其他孩子的照片,照片里的他已经长成瘦弱修长的少年,有着发育期男孩常见的营养不良的感觉,顾倾清觉得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眼睛似乎总是盯着镜头,似笑非笑,显得格外活泼灵动。第三本相册打开来,第一页是一张高中毕业的集体照,方亭墨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穿一件格子衬衫,笑得特别开心,也许是晒多了太阳,他的皮肤没有现在白皙,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这一本相册顾倾清看得十分艰难,这里的方亭墨已经跟现在几乎完全一样,只是表情非常丰富,有着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和一股稚气未脱的青涩,他大笑起来的样子和对着镜头搞怪的样子都是顾倾清从来没有见过的。相册的后面半本缺了很多张照片,似乎是本来贴过又被人撕下来的,顾倾清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但又舍不得放下,贪婪的从后到前又翻看了一遍。方亭墨,原来是那样一个开朗有趣的人。
再次翻到那张毕业照,顾倾清盯着看了很久,她的亭墨,在那么多人中,也是显眼的一个,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摸照片上的那个小人头,心里默默地叹气。指尖似乎有些凹凸不平,顾倾清的第六感忽然爆发,把毕业照偷偷的抽了出来,底下果然还藏着一张小照片。方亭墨穿的就是毕业照上的衣服,背景似乎也是在校园里,只是他搂着一个女孩,那女孩头歪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是最普通最平常的校园情侣的样子,只是脸上都满满的写着甜蜜。顾倾清心里慢慢泛起了酸水,这张照片藏的这样好,肯定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而方亭墨跟别的女孩的合影,也不止这一张,唯独这个女孩跟他特别亲密。
顾倾清看方亭墨一直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幽黑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搭在扶手上,起起落落的敲击着,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圆润,指甲却修的有点参差不齐,那正是顾倾清的杰作,顾倾清心里一痛,拉住了他的手。
“看完了?”方亭墨顺势把她拉在自己的膝盖上坐下。
“嗯。”顾倾清的声音里透着难过。
“我是以前帅还是现在帅?”方亭墨微笑着问,好像是在问一件最开心的事情。
“现在帅,以前呆兮兮的,像个愣头青。”顾倾清只好哄他说。
方亭墨知道顾倾清在哄他,倒显得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说:“这下你满意了?”
顾倾清没有说话,拉着他的手,研究着他的指甲,忽然想起了妈妈的话,方亭墨心里的苦,他以前经历的种种,也许她没有办法了解,而方亭墨,也不想让她了解。看相册,已经是他了不起的让步了,他不想说的事情,就让他去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都过去吧,我只要他时时开心,不要想到那些事情,就好了。顾倾清眼睛发酸地想着。
时间久了,顾倾清已经习惯绕过方亭墨的禁区,有些事情,装傻就好。而只要不提到眼睛,不提到过去,方亭墨都是个温和耐心的好好先生,看着他的脸,顾倾清常常有些懊恼,如果能早一点认识他,是不是就能看到他飞扬跳脱的样子,也许那个时候的他,是个更加可爱,更加风趣的人,不像现在,虽然温和,但总有一股冷淡的镇定。
虽然大部分时间方亭墨都还是迁就顾倾清的,只有一件事情,他特别执拧,那就是每天他都要等顾倾清下班回来才肯一起吃晚饭。明明每天下午都有钟点工阿姨来打扫卫生,傍晚临走时顺便就把晚饭做好,可他宁肯等到饭菜都凉了,也要跟顾倾清一起吃,从来不愿意一个人先吃。偏偏顾倾清的工作又是忙起来昏天黑地那种,加班加到8、9点是家常便饭,自从发现每次加班,方亭墨都要饿着肚子等她以后,顾倾清一到要加班的时候就一幅苦相,心里不知是甜蜜,心疼还是抱怨。
这天顾倾清又加班赶了几个版面,事情还没做完,就发现已经快8点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硬厚着脸皮跟领导说明天早上一早再做,一定赶得上12点前送到印刷厂,就一路狂奔回了家。开门一看,方亭墨正闲闲的靠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桌上的饭菜动都没动,已经是一丝热气也没有。顾倾清无奈的说:“亭墨你个白痴,每次都跟你说先吃,你就是不听。”
“我不饿。”又是这一招。
顾倾清翻了个白眼,平时6点吃饭,也没见你说不饿吃不下。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循循善诱的说:“你不吃等着我,公司同事叫外卖我也不敢吃,也要想着回来跟你一起吃饭,这样,我们两个都要饿肚子,多不划算?”
方亭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又没让你天天一个人吃,偶尔一次而已。”顾倾清心里腹诽,以前你一个人,也没饿死啊。
“我们一天能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也只能一起吃顿晚饭而已。”方亭墨继续狡辩说。
“不是啊,就算我加班回来,也可以陪你看电视看书,有的是时间啊。”
“我看不见,吃起来不方便。”方亭墨终于拿出杀手锏。顾倾清知道这谈话是进行不下去了,每次方亭墨都拿这点来要挟她,知道她听到这个就心软,她每次都想硬下心肠说“你以前都一个人吃的”,可每次都开不了口。只好叹了口气,拉方亭墨起来说:“好了好了,大少爷,我伺候你吃,还不行吗?”方亭墨绝少拿自己的眼睛来撒娇,所以向来一击即中,满意的站了起来,走到餐桌边坐下问:“今天吃什么?”
顾倾清一样一样把菜热好,坐到他身边报菜名:“糖醋排骨,凉拌黄瓜,番茄炒蛋,火腿冬瓜汤。”
“排骨。”说完就拿起筷子,等顾倾清把排骨夹到了他碗里,才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顾倾清看着他低头默默吃饭的样子,觉得心里是那么软,照顾他岂止是心甘情愿,简直已经成了生活里最不能缺少的甜蜜。
“亭墨,我换个工作好不好?”晚上睡觉前,顾倾清躺在方亭墨的怀里说。
“做的不开心?”
“有点,陪你的时间也太少。”其实,这个出版社一直是顾倾清心头的一块大石,每天进进出出,总会泛起欺骗了亭墨的负罪感。
“那你想做什么?”
“没想好,钱多事少离家近最好。”顾倾清笑着说。
“别因为我,耽误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方亭墨想了一下说。
“不会,你哪有耽误我。”顾倾清心里暖暖的。“万一我找不到工作,还要你养我呢。”
“养你没问题。”方亭墨毫不犹豫地说。“但是你以后就不要吃肉了,只准吃菜。”
顾倾清气结:“那是不是饭也不要吃了,喝稀粥就行?”
方亭墨无声的笑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牙齿雪白整齐,顾倾清想,若是能让他一直这样笑着,大概就是幸福吧。
顾倾清是个行动派,想到换工作,就立刻觉得非换不可,马上四处打听寻觅,结果,没多久还真被她找到一个。
“亭墨,我找到一个新工作。”她对自己没什么信心,还是要跟方亭墨商量。
“做什么?”方亭墨放下手中的盲文书问。
“小学美术老师。”顾倾清小声说,自己的底气都不是很足。
“是么,应该很合适你。”方亭墨居然点点头说。
“真的?我怕我会没有耐心啊。”顾倾清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常常会容易小姐脾气爆发,态度恶劣。
“我觉得你很有耐心啊,至少对我是的。”
顾倾清仔细想了想,自己对着方亭墨,还真是几乎没有发过脾气,以前的男朋友常被她呼来喝去,唯独对他,一点急躁的臭性格也不见了,原来他在她的心里,是这样特别。
“可人家都是小朋友,我怕我搞不定。”顾倾清还是担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也跟小朋友一样,应该很有共同语言。”方亭墨比顾倾清还信心满满的说。
顾倾清有点怀疑,到底方亭墨和她自己,谁比较了解她呢?想了一会没有答案,忽然回过神来,扯着他的胳膊说:“你说谁小朋友?我哪有?”
方亭墨自顾自打开书,伸出手指慢慢的一行一行摸过去,任由这个小朋友在旁边指手画脚,就是不说话。
顾倾清没有考虑多久,决定还是要接下老师的工作。最后一天上班经过公司门口那个展示书架时,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以后,不用每天看到它都心里一紧了。
这样的公司里,跳槽是很频繁的事情,大家只是习以为常的跟顾倾清告了个别。只有北北有点舍不得,拉着倾清说:“以后中午就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哎。”
“没关系,我可以常常来找你玩的呀。”顾倾清安慰死党说。
“什么啊,你自从跟方亭墨搞在一起以后,出门比以前少得多了,被他看得死死的。早知道那个时候就不介绍你做那个插画了。”北北跺着脚说。
“你又来了,每次都要强调你是大媒人,我保证以后同学聚会一定每次参加,每个月跟你出去一次,还不行吗?”顾倾清知道北北说得没错,心里确实有点理亏。
“新的地方要是做得不习惯,记得要回来啊!”北北还是一脸惋惜的表情。
“知道了知道了。”
顾倾清整理了要离职总经理签字的文件,去找许总。对于顾倾清的辞职,许总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我知道你在这里做压力一定很大,现在这样也好,万一以后亭墨真的发现了,你也可以置身事外,假装不知道了。”许总说完一番客套话以后,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顾倾清点点头,亭墨发现这件事,她从来不敢想,只像个鸵鸟一般,偷偷的祈求永远不要发生,至于自己到时候应该怎么表现,她也逃避的不肯去想,似乎这样,就真的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一样。
顾倾清换了工作半个月不到,就发觉自己应该早一点想到跳槽。学校里的环境单纯简单,尤其是美术这种无关紧要的课,在这样一个教学任务繁重的着名私立学校里,完全是给孩子们用来消遣的课程,学校里美术老师只有三个,其他的科目老师之间或许还有些勾心斗角互相竞争,这三个老师却其乐融融。三个老师里她最年轻,又长了张娃娃脸,其他两个老师一个是仙风道骨的老爷爷,一个是和蔼可亲的阿姨,都对她照顾的不得了。只是现在的小朋友,个个在家都是小霸王,确实有点古灵精怪,低年级的会耍赖不肯画画,高年级的则会想办法刁难她。
“顾老师,这个小鸟我画不来!”今天是一年级的班,一个小男孩画到一半大声尖叫。
顾倾清已经习惯,好脾气的走到他的课桌前,蹲在地上,拿起他的画笔,在他的小本子上,一笔一划的教他:“你看,这样先画一个小脑袋,然后是身子,翅膀……尾巴,这样就画好啦!”一只简单的小鸟跃然纸上,小男孩开心的手舞足蹈:“顾老师你画的真好看!”
顾倾清被一个6岁的小孩夸奖,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尴尬,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就围了好几个小朋友,纷纷要求顾倾清帮他们也画。顾倾清脑袋顿时大了,这样到底是谁在上课,谁要交作业啊?只好振臂大呼:“老师画的,只是做个样子,你们一定要自己画,才有分数的哦!而且要是本子上有了老师画的小鸟,你们自己画的不就显得不好看了?分数就低了哦!”
这帮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一听到分数会低,都乖乖的自己坐下来了。顾倾清大舒一口气,总算是把他们摆平了,在教室里四处巡视,忽然衣角被人拉住,一个小女孩仰起头看着她,怯怯的叫了声:“清清老师……”顾倾清当场呆住,清清老师……这是叫老师的口吻吗?可小女孩眼睛圆圆,全是期盼,顾倾清只好蹲下来问:“杨晓晓,怎么了?”
“清清老师,我就是喜欢你画的小鸟,你给我也在本子上画一个好不好?我不怕分数低。”小女孩嗲声嗲气的说,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
顾倾清一下子心就软了,看看周围的小朋友似乎都在埋头苦画,就偷偷的拿起一支彩笔,帮杨晓晓在本子上画了一只小小的鸟。“画好了,轮到你了哦。”
杨晓晓点点头,看着顾倾清小声说了句:“谢谢老师。”她的小脸上全是笑容,毫不掩饰的开心,顾倾清也受到感染,跟着开心的笑了。
下了班回到家,方亭墨正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顾倾清知道他工作的时候最怕人打扰,就打开电视,开着很小的声音一个人看。没过多久,方亭墨从书房里出来,脸色似乎不太开心。
“吵到你了?”顾倾清小心地问。
“不是。”方亭墨摇了摇头,走到沙发上坐下。“有些东西记不得了,又没法查资料。”他的脸色还是很臭。
“要查什么?我帮你啊。反正我现在课也不多,有时间的。”顾倾清往他那边靠了靠,安慰着说。
方亭墨仍然摇头,话也不说,一个人走到阳台上去抽烟。
顾倾清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呆着,给他点时间,他自然会调整过来,就不打扰他,乖乖的看电视,刚过五分钟,手机响了,竟然是周一凡。
“小清,你猜我现在在哪?”周一凡的声音总是有种抑制不住的开心。
“不会是在我家楼下吧?”这个人常来这招所谓的惊喜,顾倾清都惊的习惯了。
“你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班?”周一凡倒是乐此不疲,一点不觉得老套。
“我已经在家了。”
“那我上来了!”
“好,哦,对了,我现在住在隔壁的1903。”顾倾清忽然想起来,自己跟方亭墨住在一起的事情,家里人都还不知道呢。
周一凡也没多问,冲了上来才发现顾倾清家里多了一个人,伸出一个手指头,直点着倾清不停的摇晃说:“好好好,顾倾清,你竟然跟这臭小子非法同居!”
顾倾清马上反驳说:“谁是臭小子?什么叫非法同居?我喜欢人家,就爱跟人家住一起,碍你什么事了?”说完挽起方亭墨的胳膊,挑衅的看着周一凡。方亭墨倒是没介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周一凡每次看了顾倾清,不管多高的气焰都会化为无形,只好蔫着说:“没碍我什么事,您随意,总行了吧。”
顾倾清这才满意:“看在你风尘仆仆来看我的份上,请你吃火锅,行了吧?”说完转过头问方亭墨:“亭墨,今天出去吃好不好?”
没等方亭墨说话,周一凡又大叫起来:“顾倾清,你不对啊,对老公说话这么温柔,怎么对你哥我就像地主婆似的?”
方亭墨听到“老公”两个字,自己倒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顾倾清不好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了周一凡一眼。
饭桌上一只火锅热气腾腾,配合着周一凡手舞足蹈的演讲,显得热闹无比。
“什么?你做老师?开什么玩笑?来,跟哥说,一年级孩子是怎么照顾你的?”听说顾倾清去做了老师,周一凡大为不屑。
顾倾清一边帮方亭墨涮他爱吃的羊肉,蘸好料放在他的碗里,一边对周一凡说:“我怎么就不能做老师了,小朋友们可喜欢我了,其他老师也夸我有耐心,有孩子缘。”
周一凡一直摇头:“你有耐心?有耐心还以前老拿圆规扎我?”
顾倾清一拍桌子:“又拿幼儿园的事情出来说,你烦不烦啊?我就不能变成熟的吗?”
一直没说话的方亭墨开口帮顾倾清说:“倾清本来就是很有耐心的人啊。”他的语气淡定,让人似乎根本没法反驳。
周一凡愣了愣,只好认输般的说:“好好好,你就爱心爆棚,继续照顾你的弱小吧!”
顾倾清懒得跟他扯皮,岔开话题说:“哥,你跑来干嘛?肯定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周一凡竟然脸一红,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哥看上了一个姑娘……在这上大学……”
顾倾清哑然失笑:“你都快三十了,还看上人家大学生?”
“她也喜欢我的!”周一凡慌忙争辩说。
顾倾清还是忍不住笑,看看方亭墨,他也抑制不住的抿着嘴唇偷笑。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周一凡几乎没什么时间吃东西,一直在介绍他跟这女孩是如何认识,如何有了感情,等等等等。顾倾清看他亢奋又有些羞涩的表情,真像一个涉世未生的高中生,哪像一个身经百战的情场杀手?
“反正,这次我是认真的,我打算直接到这边来工作,等她一毕业,就跟她结婚!”周一凡总结陈词。
顾倾清看着他难得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一丝感动,举起杯子说:“哥,祝你成功!”
周一凡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好!谢谢!我得走了,还要赶着接她晚自习下课,跟她花前月下呢!”
顾倾清看着周一凡上车,刚想说再见,他忽然神神秘秘的冲她招手,做了个要说悄悄话的手势,顾倾清不解,回头看看方亭墨站在路灯下等她,便走上前,低头问:“怎么了?”
周一凡压低了声音说:“照顾那家伙会不会很辛苦?”声音里带着关切,真像一个大哥哥。
顾倾清笑着摇摇头说:“不会,他其实没什么要我照顾的。”
周一凡点点头,拍着胸脯说:“我很快就过来了,万一他欺负你……”说着捏了捏拳头,瞪圆了眼睛。
“哥,你放心吧,他本来就不欺负我,等你来了,倒是你别欺负他才是真的。”顾倾清好笑的说。
周一凡放心的走了,顾倾清转过身,方亭墨手插在口袋里,路灯昏黄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特别温暖。顾倾清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他一伸手搂住顾倾清的肩头说:“倾清,以后周一凡来了,你会不会常常被他征用?”
顾倾清小声地抗议说:“别乱说,我才没空理他,你别乱吃醋。”
方亭墨拉着她的手,插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初春的天气有些反复无常,夜里的冷风格外刺骨,可手心里像是握着一个小小的太阳,热度从头暖到脚。
冬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就过去了,春天一到,人似乎都精神了许多。顾倾清从来不知道,日子像流水一样,一天天奔腾而去,可以过的如此之快。她每天的课不多,跟孩子们打打闹闹也就过去了,晚上回家还可以接点私活,换点零花钱。无聊的时候她就趴在餐桌上,拿一支铅笔,偷偷的画方亭墨的侧脸,不知不觉,已经画满了快一个素描本。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像个花痴,明知道方亭墨看不见,还是心虚的把素描本藏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这天一下班,就看见周一凡站在学校门口等她。正是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人来人往,她却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只是周一凡一副苦瓜脸,眉头拧得快要搅成麻花。
“哥你干吗?跟你的小女朋友吵架了?”
“别提了,有代沟啊有代沟。”周一凡一脸苦涩。
顾倾清噗哧一声笑出来:“谁让你找一个比自己小快10岁的呢?”
周一凡一个劲的摇头:“你这没良心的,也不给我点意见,就知道嘲笑我。”
顾倾清看他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
“陪我吃饭去,让我倾诉一下。”周一凡不客气地揽着顾倾清的肩膀说。
“不行不行,亭墨在家等我。”顾倾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臭小子一个人在家又不会死!”
“不行不行,他一个人会不好好吃饭的。你跟我回家好了。”顾倾清仍然摇头。
“真服了你了,你那是男朋友还是小婴儿啊?跟你回家他岂不又要做电灯泡了?”周一凡不以为然地说。
“你爱去不去。”顾倾清说完,就自己一个人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周一凡果然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