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硬的?在他面前,我怎么硬的起来,软的又没有效果,唠叨了半天,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沮丧的对着水槽,一个人吃草莓。
“你偷吃?”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厨房门口,坐在轮椅里,不大开心的样子,我低头看他,不说话,继续吃。
“我也要。”他伸手,要够我手上的果碟。
我后退一步,逃开他手臂所及的范围。厨房门比较窄,他进不来。
“不吃药你就没得吃,我一个人全吃光。”我威胁他。
“不给我算了。我不吃了。”他说完,却仍然牢牢的盯着我。
“好啊。”我装作轻松的笑笑。
他又呆了半天,看着我不理他,一个人灰溜溜的回去看书。
我自己吃了一会,也觉得没意思,闷闷的回房间看电视,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怎么让他把药吃了。头疼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办法,倒是听见外面有了动静。我想想还是不放心,于是走出去,看见海潮偷溜进了厨房,扶着水槽,慢慢的转身,把本来放在台面上的草莓放在轮椅上,又去开冰箱,拿出一罐酸奶,然后才坐回去,得意洋洋的把东西都放在腿上,回到沙发边。他的动作很慢,连保持平衡都要小心翼翼,要是换了平时,我早忍不住心疼,要去帮他,只是现在还有点郁闷,就索性站在门边,看着他一个人折腾。
他还是一脸开心的,费力的撕开酸奶盒子,浓稠白净的酸奶浇在草莓上,倒是很好看。我一边看,一边忍不住笑起来,这人,还挺会吃的。
刚要开动,他才忽然发现,忘记拿勺子了,愣了一秒钟,就回头看我。
“怎么不吃啊?”我故意装傻。
他看看我,撇了撇嘴,放下手里的东西,打算再去拿勺子。
“你坐着,我去帮你拿。”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我立刻就心软了。
我帮他拿了勺子回来,忽然想到一个邪恶的念头。
“海潮,你想不想一边泡在浴缸里,一边吃草莓?”我站在他面前,迟迟不肯把勺子给他。
“好啊,你喂我吃?”他笑起来,有点不大正经的邪气。
“当然。”我点点头。
我骗了他进浴室,还装模作样的,真把草莓端进来了,顺手就放在洗脸台上,又看着他坐进浴缸里,还是一幅笑得不安好心的样子。
他的右手还打着石膏,不能碰水,只好放在浴缸外面,左手又要扶着浴缸壁保持平衡,这些天,都是我帮他洗澡,他已经习以为常的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放松平静。
“海潮,都是我不好,让你吃那么苦的药。”我拿了柔软的海棉,轻轻的在他胸口来回打圈。他还是太瘦,脸色也不大好,病了那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越看我心里越急。
“你知道就好。”他笑了。
“可是那药里都是好东西哎,什么熊胆啦,鹿茸啦,好贵的。”
“太苦了,再好我也吃不下去。”像是想到了那药有多苦,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但是我每天还要帮你热药,你又不吃,不是对不起我嘛。”我还是小声地说着,手里的海棉已经绕到了他的腿上。
“那以后不要热了,反正只剩三天的药了,不吃就不吃吧。”他不以为然。
“那反正只有三天了,六次,你就吃了不好吗?”
“不好。”他坚决的拒绝我。
我放开了海绵,去掐他的左腿。他的左腿极度敏感,平时我碰到的时候,都要小心轻柔,生怕弄疼了他,现在只是轻轻的掐上去,还没用力气,他已经痛得叫起来。“你干吗?”他睁开了眼睛,瞪着我。
“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这么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啊。”我一边说,一边继续掐他。
他大声叫痛,在浴缸里扭来扭去,只是浴缸太窄,他坐在里面,又使不上什么力气,怎么躲也躲不开。其实,我还根本没怎么用力,这个家伙,完全就是在夸张。
“吃不吃药?”我一只手在他的腿上摸来摸去,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左手,不让他乱动。
“吃,我吃。”原来,他还是很会欺软怕硬的,看来真的不能太顺着他。
我立刻去拿药,心里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他无奈的拧紧眉毛看看我,又看看面前我手里的药碗,犹豫了一下,在我把手伸进水里之前,闭眼张开了嘴巴。一碗药喝下去,苦的脸皱成一团。
“乖,吃草莓吧。”看他这么痛苦,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就软了。
他仍旧闭眼皱眉,一边吃,一边愤愤地抱怨着:“臭丫头你敢趁我受伤欺负我,看我好了怎么治你。”
“好啊,想治我,还不多吃点药补补。”
“哼。”他冷笑了一声,接着却又忍不住慢慢的真的笑起来,我只是看着他笑,就觉得心里被欣喜填的满满的,那样幸福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悄悄萌芽,像棵茁壮的小树,抽出了嫩绿的枝叶,又飞快的,长成参天的大树,树荫遮蔽下,所有曾经的苦痛挣扎,都消失无踪。
我已经在上海过完了六个潮湿阴冷的冬天,而在这第七个冬天里,才忽然知道,什么叫天公作美。从回到上海的那天起,已经半个多月,每天都是晴天。早晚寒风冷列,中午却一直阳光明媚,晒的人睁不开眼睛。那样慵懒的阳光,只让人觉得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傻傻的,坐在阳台上发呆。海潮说,他已经辛苦了快三十年,他想休息。我当然没意见,本来课就已经都转给别的老师了,索性天天在家里陪他,只有下午的时候会去琴行看看,顺便买菜回来做饭,每天只离开家一个多小时,却也一点也不觉得在家里呆着闷,只是发现每天的时间过的像流水一般飞快。
陪他去医院拆了石膏的第二天,我拖着他去刘黎家看宝宝。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能出门了而开心,反而有点支支吾吾的,不情不愿的样子,可是真到了刘黎家,他又乐呵呵的抱着晨晨不肯撒手,逗他逗得兴高采烈。而晨晨极配合他,我只要一抱,他就四肢乱动,一副要哭的样子,海潮抱着,他就乖乖的笑了。
“刘黎,你确定你这个是儿子,不是女儿?”我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晨晨就是不理我,已经嫉妒得无语了。
“你自己没人缘,干吗怪我们晨晨?”刘黎还没接话,海潮就瞪着我说,这个时候,晨晨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其实,刘黎也很惊讶。“你也太厉害了,我老公哄他,他都不睡的。你怎么随便抱抱,他就睡着了?”
他只是一个劲的笑,笑得单纯清澈。
“花痴,别盯着两个帅哥看了,跟我过来,有话跟你说。”刘黎拖着我去书房,我以为她有什么悄悄话要跟我说,却意外的在她的书房里看到一样东西。
一架古筝。
我走过去看,只一眼,就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这架古筝跟海潮本来送给我的那一架,是同一位制琴大师,同一批的作品,结构,雕花,大师的印章签名,所有的细节全部一模一样,只在背板红木的颜色上,有小小的区别,再仔细看,甚至连指甲都配好了跟原来一模一样的一套。
这位大师已经去世,他的作品,不光价值不菲,更加数量稀少,要找到一架,光有钱也不够,还要有耐心去找,有本事去说服人家出手。所以当时我着实是心疼了一下,只是不敢再提而已。
“这……”我转头看刘黎,手指不自觉地碰到琴弦上,发出一个圆润甜美的单音。
“是你们家江海潮前一段时间送过来的。让我等你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你。”刘黎脸上,竟然有少见的温柔。
“他还说什么了?”
“说了很多,我们那个时候以为他跟你分手了,又跑来交待了很多,说来说去,就是想让你忘记他之类的,谁知道他那个时候,是打算……”
我只觉得脚软,心跳也紊乱了,找了椅子坐下,还是平复不下来。
那个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他让我看到的,都是掩饰好了的沉着淡定,他为我做了这一切,却又不打算让我知道,在他心底里那个角落,藏着永远不会让我碰触到的艰难。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运气,可以遇见他,爱上他,经历过这一切,又能守在他的身边。
外面刮起了大风,冷空气就要来了,天色已经黑沉沉的压下来,这房间里,却有无比温暖的空气,暖风吹得人几乎昏昏欲睡。刘黎坐了下来,春江花月夜的旋律,其实她早已经会用古筝弹,只是慢一点而已。
“越越,你以后要是对不起他,简直是天理不容啊。”刘黎拨动着琴弦,那清亮流畅的声音,如泣如诉,动听婉转,听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点点头,刚想说话,却忽然听见晨晨的哭声,大概已经睡醒了,刘黎急忙走了出去看儿子,我站到古筝前,伸手只抚出一段音阶,便发现这架古筝的声音,比原来那架更加通透。
我听见有最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没来得及转身,就已经被人从后面环住。
海潮把手臂伸到我的面前,在耳边笑着抱怨说:“越越,我胳膊都被那小子压麻了,快帮我揉揉。”
我拉过他的手臂,轻轻的捏着,他的掌心有些苍白,纹路清晰深刻,看着看着,我便情不自禁的转过身面对着他。房间里并不明亮,只开着一盏壁灯。我看见他的眼睛,映着暖暖的黄色灯光,有一点淡淡的笑意:“你是不是又要说我笨蛋了?”
我摇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仰起脸,闭上眼睛,他抚着我的脸,吻很快便落了下来。
开着暖气的房间里,他的嘴唇有一些干燥,却很柔软,只是这样淡淡的一个吻,我的心跳就越来越快,手心也开始慢慢出汗。他轻轻的抱着我,我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口,他抱了晨晨很久,身上也染了一点淡淡的奶香味似的,很好闻,又温暖。
心底里那一团感动着的火焰,几乎要把我整个人融化 ,不知不觉地,就越抱越紧,又仿佛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海潮,我爱你。”
他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低了头,轻声地说:“这是你第一次,这么认真主动的跟我说这三个字。”他的语气有些感慨,接着便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了了一个心愿一般。
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后悔和心痛淹没了我,即使我们都那样清楚对方的心,可是我却真的从来没有认真的说出来过。而只差一点,我就要永远失去说这三个字的机会。
我扶着他坐下,自己就顺势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拉着他的手,无比认真的,要再说一遍。
“海潮,我爱你。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深的爱上一个人,也没想过,会有人这么爱我,不管以前你有多少不开心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了以前,我忽然说不下去,想到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么多痛苦,我只能埋头趴在他的腿上,忍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生命线,一定全是跌宕起伏,我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波折,让我能好好的,把一切都补偿给他,这些话已经就在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样强烈的愿望,那么多想说的话,反而让我语塞。
“以前的我都忘了,我们只要有以后就行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直起身子跪在地上,趴在他的肩头。“也对。只要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说一遍我爱你,一直说到老的说不动的那天为止。”
“好。”他低头看着我,眉眼间全是浓浓的笑意,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人生,即使有再多的不确定,我也只要这样一个笑容就好。
外面的风声很响,隔着玻璃窗,仍然能听见狂风呼啸而过,带起树枝互相碰撞的噼噼啪啪声。他只穿了件衬衫,透过薄薄的棉布,有暖热的温度慢慢从胸口传到全身。这样的温暖,值得用我生命里所有的时间来珍惜,就算到了生命的终点,我们都将尘归尘,土归土的离开这个世界,化成灰烬的我也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人,给我这世界上最宝贵的温暖,只要能让他不再孤单,不再难过,不再受到一点点伤害,即使要付出一切,我也在所不惜。
第 38 章
我坐在机场的候机室里,半个小时接到了妈妈三个电话。
“越越,牛肉汤好不好?”妈妈的声音亢奋又焦急。
“好好好,你做什么,我们都爱吃,你随便就行了,别问我。”我已经被追问的快要昏倒。
“你别随便啊,你严叔叔已经去菜场了,他不知道买什么,打了好几个电话回来问我。”这两个人,真真是天生一对。
“大闸蟹,我要吃大闸蟹。牛肉汤也要。素的我要吃茄子煲,芹菜。”我只好拿出平时对付老妈素有的气势。
“还有呢,他要吃什么?”
“他?两碗白饭就打发了。哎呀要登机了,我不说了,剩下的老妈你看着办。”
我糊弄着,挂了电话。转头一看,海潮还在发呆,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他一直在发呆。
“海潮,海潮。”我叫他,他不理我。
我只好站到他的面前。“江海潮!!”
“啊?”他忽然反应过来,抬起头来看我。在家休息了这么久,他的脸色终于好起来,恢复了原来的健康白皙。他每天都说自己吃了睡睡了吃,有人伺候,过着神仙一样开心的日子,直到今天要跟我回家,才有一点点阴郁。
“怎么了?你紧张?”我看了就觉得好笑,平时天塌下来都扛得住的人,居然怕见我家的老太太。
他摇摇头,死不承认。“我哪有。”说完,就低着头,又不知道想什么了。
我最恨他嘴硬,于是坐下看杂志,不再理他。
他看了看我,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站起来。
我揪住他的衣角,头也不抬:“不许去抽烟。”他绝望的坐回来,垂着头说:“越越,你怎么变凶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粒巧克力。“你好不容易才戒了,不许抽了。吃糖。”
“谁说我戒了,我只是生病了不能抽,现在我好了……”他看着我瞪他,自觉地闭嘴,乖乖低头剥糖纸。
飞机上的舷窗边,是大朵大朵棉花糖一般的白云,以前乘飞机,我都仿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从来没有看过风景,没有注意过,上万米的高空,竟有如此纯净的美丽。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在我的手边,能想象到的最大的幸福,不过如此。
“海潮,别紧张了好不好?”我看着他闭目养神,手指却不断收紧,恨不得把手杖直接捏碎,只好费力的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硬放进去。
“我没紧张。”他还是嘴硬。
“没紧张你出什么汗?”
“我……”他答不上来。
“没事的,我妈不会不喜欢你的,你那么帅,她看了就晕了。”
“可是我……”他看看我,皱着眉头,眼神惶恐。
“你放心吧,我妈不会歧视你的,只不过你自己不好,以前是总经理的时候不肯见她,现在无业游民了,反而要见了。”我暗笑。
“越越……”他无奈极了,只好叹气。
“别担心了,你只要说你就是那个海潮,她就会把我乖乖的送给你,一句怨言也没有。”我拉着他的手指安慰他。“真的,你这么好,我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他笑笑,还是有点不安的样子。
我知道,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安抚好他,只好不说话,从包里把护手霜拿出来,往他的手上抹。冬天他的皮肤会很干燥,我为了他特地换了没有香味的护手霜,却被他鄙视得不行,说我就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其实,我只是因为从小就学乐器,对手特别敏感,尤其喜欢玩他的手,这样仔仔细细的滋润着他的每一个手指,会让我觉得特别安心。他无意识的看着我摆弄自己的手,表情慢慢的放松下来。
“要不实在不行,我把他们灌醉了,偷也能把户口本偷回来。你放心吧。”我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说。
“你偷户口本干吗?”他忽然挑到我的刺,立刻亢奋起来。
我愣了愣神,确实说错话了,他又没说要跟我结婚,我主动偷什么户口本。
我懊恼得闭上眼睛装睡,听见他在耳边偷笑,笑完了,伸手揽过我的肩膀,把我的脑袋放在他的肩头。
他吃了很久的中药,身上有一点点淡淡的药味,并不难闻,跟他素有的熟悉味道交叠在一起,每每让我很快就会安心的睡着。
刚下飞机,妈妈的电话又打过来。
“越越,我穿什么衣服?穿裙子好还是裤子好?要不要赶紧去做个头发?”
我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努力应付着她。
“妈妈,你现在有老公了,问你老公行不行?我都无所谓。你怎么样都好看。”
挂了电话,身边这个又开始闹。
“越越,我不想拿着手杖,不好看……”
我握紧手里的手机,几乎要开始抽搐,这两个人,一个也不让我省心。
“海潮,我跟你说过几遍了,小区的大门到我家要走二十分钟,前几天又刚下过雨,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摇头:“我不会走不动的。”
“海潮,平时都是我听你的,现在是去我家,你就听我的,好不好?再说你怎么样看都是大帅哥,没关系的。”对付他,我已经很有本事,什么时候要哄,什么时候要声色俱厉,都自然的不需要用大脑想。
他总算不再执拗,乖乖的听话。
被这两个人一折腾,本来不紧张的我,都已经开始出汗,气急败坏的想,还好现在我只要伺候一个,不然,简直是活活要了我的命了。
即使我已经打过了预防针,说过海潮的腿不大好,可妈妈和严叔叔见到他,还是是惊诧的,只不过当着海潮的面,妈妈只是张了张嘴巴,礼貌的寒暄,然后就拖着我进厨房。
“越越,他到底……”
没等老妈说完,我就直接接下去。“他前两年出了车祸,伤的很严重。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除了走路慢点,不能站太久,其他都跟正常人一样。”这些话,我自己说出来,还是心底一阵一阵发紧。他怎么可能跟正常人一样,他要受的苦,我只是看着,都那样心疼。
“车祸?那他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妈妈紧张起来。
“当然有,只不过其他的都好了,只是少了条腿。”我有点不敢面对老妈的眼神,在厨房里乱转,找到一碟刚炸好的腰果,低头开始偷吃。海潮最近才告诉我,那时候出了车祸,他在医院住了快半年,当中只有去买琴弦的那几天溜出去过,其它时间,都是一个人对着四面白墙,我心里酸的,想想都忍不住想哭。
妈妈一反常态的沉默了半天,她脸上的表情我看不到,只不过我知道她应该不会反对。前段时间听到我告诉她,我又跟海潮在一起的时候,她比我还激动。
“那他工作呢?”
“他原来的工作不顺心,所以辞职了,过完年回去打算重新开广告公司。”我一边说,一边拿出杀手锏。
那张存折。
妈妈很快就没了声音,大概光顾着数有几个零了吧。我却有点惆怅起来,这人,到时候又要变成工作狂了,我大概,只有彻底当煮饭婆的份了。
“陈晓莉,你快出来。”严叔叔在客厅里大声喊妈妈。
我赶紧跟着出去。
“晓莉,你多久没见过自己女儿哭?”严叔叔一问完,我的脸腾的一下就烧起来。
“上次还是初中吧,还是高中,好像是有次没练琴被老师骂……”我妈冥思苦想。“前段时间倒是小眼有点肿,不过也没当面哭……”
说着,严叔叔就爽朗地笑起来:“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女儿啊……”
海潮端着小小的功夫茶茶杯,放在手里转来转去,出卖了我,还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海潮,你要不要吃腰果?”我笑眯眯的把手里碟子伸到他的面前。
“好啊。”他也笑,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多吃点,少说点话。”
他像是没听出来我的威胁,还是笑着点点头。
我没办法,只好拖他走。“我带你去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吧。”
结果,看照片也被他取笑。
“越越,你小时候那么胖,像小猪一样,现在怎么瘦下来的,会不会再胖回去?”
“我瘦了也是被你气的,怎么可能再胖回去?”
“我又怎么气你了?我怎么舍得气你。”他把我拉到自己的腿上,捏着我的脸颊,揉来揉去。“你对我那么好,我幸福还来不及呢。照片统统带回去,我要慢慢看。”
这天晚上,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喝醉。吃了满肚子的大闸蟹,喝了不知道多少黄酒。很快,妈妈和严叔叔都快要被我灌倒,只有海潮,因为那位老中医不让他喝酒,才幸免遇难。
妈妈和严叔叔临睡觉之前,把海潮拉到房间里,拷问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我一点也没有担心,他只要拿出江总十分之一的气场,摆平我妈妈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无聊的看了半天书,他才回来。
“怎么样?搞定了吧。”我看他一脸开心的样子,就知道结果。
“那当然。我是谁啊。”他臭屁起来,完全忘了今天是谁紧张的手心出汗。
“那也是我妈人好啊。”
“嗯嗯。不然怎么能生出小越越这么可爱的女儿呢。”他一开心,就会乱拍马屁。
我坐在房间的飘窗上,抱着膝盖看他摇头晃脑得意的样子。
他看看我旁边空出来的一段窗台,二话不说的就跳了上来。
“你当心点。”我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这人大概是亢奋的过头了。
“越越,你觉不觉得今天晚上星星特别多?”他不理我,扭头去看窗外的天空。
“没有啊,很正常啊。”我回头看了看,哪有多少星星。
“那就好,我怕你晚上喝多了,眼冒金星。”
“谁喝多了,你不知道吧,我其实从来没有喝醉过。”我气不过,偷偷去厨房,又拿了一瓶百利甜酒出来。
“张亦越你疯了?”他吓得差点从窗子上跌下来。
“海潮,让我试试看,自己到底能喝多少嘛。”我抱着他一阵乱晃。这酒其实更像饮料,甜甜的,我特别喜欢。
“越越,我觉得你今天真像个小孩子。”他拿我没办法,只好拉着我坐回窗台上。
“我哪有。”为了证明我不是个小孩子,我又重新跳下去,拿了两个软软的棉垫子回来。
“你先下来,直接坐在窗台上冷,垫点东西。”垫子放好,我靠上他的肩膀,不依不饶的说:“你看,我还想得到照顾你,说明我没喝多啊。”
他像是怕我掉下去一样,紧紧地抱住我。“你越是说自己没喝多,就越证明自己喝多了,懂不懂?”
其实,我知道自己很清醒,只是靠在海潮的肩膀上,说了很多很多话,说自己小时候被同桌的男生欺负,说练琴的时候想偷懒被妈妈发现臭骂,说被他追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窃喜又害怕。
海潮都有什么反应,我记不清楚,只记得他老是叫我小醉猫,老是让我别喝了,又拗不过我。我一直没有觉得自己其实是醉了,直到洗完澡躺在床上,闻着新晒过的被子一股阳光的味道,才觉得脑袋极重,眼皮很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