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越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心里害怕。你快想想,他有可能在哪?好好想想。”袁非的声音好像在颤抖,他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摇头,无力思考,也不想再思考。
“别这样,你现在清醒点,快想想谁有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你不能现在就放弃啊。我陪你去找他,肯定能找到。”
我没有放弃什么,可是大脑就是没办法开始运作。
“他公司里的人,朋友,家里人,能联系上的,快找找。”袁非拿出我的手机,递给我。“能找谁?”
我没有接。
除了他,我联系不上别人。
我明白,他一直不让我知道,是在保护我,不想让我知道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他怕我会崩溃。可他现在,杳无音讯,就不怕我会崩溃吗?
袁非站在我面前,晃着手机,连问了很多遍。
“我有他公司的电话,可以找到他的秘书。”我拿过手机,想拨号码,但是手一直在抖,连小小的手机键盘也按不下去。
“给我。”袁非抢过我的手机,问了号码拨出去,站在我身边说了半天。
我没听进去他都在说什么,我一直在想,等我找到他,要质问他什么。至于能不能找到,我已经不敢想。
“亦越,你听我说。”袁非挂了电话,又开始摇晃我。
“你说。”我已经冷静了一点,站直了身体,至少,反应过来袁非脸上认真的表情,是有话要说。
“你知不知道他北京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家里人,或者朋友。”
北京?
“他姥姥在北京。”
“那就好。他的秘书告诉我,他上个月最后两天在雪季上班的时候,寄了些东西去北京,还一再确认要安全寄到,他以后要回去,以后要用的。”
“那……”我一时间束手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把那边的电话问来了,打过去问问。”袁非拿着电话就要拨号。
“你等等。”我重新靠回墙上,慢慢理着思路。
我们是上个月底,他的生日前两天分手的。也就是他寄了东西去北京的时候。
那个视频里尖叫的声音,和送光碟给我的,应该都是Maggie。时间,是这个月初。
车,肯定是他的。照片是他随身带的,不会乱丢。而那样撕心裂肺的叫声,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就是说,他在辞了职,离开了我之后,还是出了事。
如果他还好好的,那为什么会很久不回家?
这个号码,已经是我跟他最后的一点联系,如果还找不到他,那……
我不敢再想,心底的恐慌让我极度想哭,而眼睛一直是干的,就这么盯着地面,流不出眼泪。
我摇头,一个劲的摇。“别打电话,别打。”
袁非不解的看着我。
“我现在还可以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过,当他还好好的活着。万一找不到他,我真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只当个鸵鸟,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袁非不再坚持,送了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已经不再拥堵,早上十点的阳光,灿烂的好像能把人融化,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马路,有行人匆匆的急步走过,等一个红灯的时候,人行道上有个年轻的妈妈,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一起开心地笑着,跑步穿过马路。
“海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像你一样的。”
未来,已经与我无关,我伸手想留住过去,只是徒劳的无能为力。
我怔怔的看着窗外,额头抵在凉凉的玻璃窗上,忽然无比想要回家,那里至少还有海潮给我留下的许许多多温暖的回忆。
霎时间,我的脑海里,像通了电一样,闪过一个念头。
“袁非,你说他的车,为什么会在海里?”我一把抓住袁非的手腕,努力保持着镇定。
“可能是意外,车出了问题,刹不住。”袁非立刻回答。
“那为什么,那个女人是在车外面尖叫?”
“这个……也许当时他一个人在车里,或者他们开了两辆车……但是既然是在那么偏僻的海边,应该是一起的才对啊……”袁非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以后都不过生日了。”我靠在椅背上,全身没有一处不是冰凉冰凉的,没有一处是可以动弹的,只剩下嘴唇还在开合。“他帮我把家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还留了一大笔钱给我,他早就知道……车,肯定是他自己开的。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细心周到的帮我安排好了一切,他竟然是要跟我诀别?他又怎么能忍心,都没有见过我一面?
“亦越,你千万别瞎想,他不会死的,不会……”袁非的话,已经越来越无力。
“他真的说过以后会回北京?”我忽然理智起来的时候,清醒的,连自己都害怕。
“他……”
我看着袁非吞吞吐吐的神色,竟然开始笑了。“他没有说过,对不对?他只是寄了东西回去,他自己没有……”
袁非不再说话,只是送了我回家。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出去买点吃的……”
“我想睡一会……我没事,你不用总陪着我,你不是还要看书吗?”我只觉得全身发软,明明还是白天,我还是绝望的发现天一片黑暗,周围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但整个世界,又无比陌生的在不断旋转。
“小姐,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哪敢走啊。你睡吧,我就在客厅里看电视。”袁非把我推进卧室。
我去衣橱里翻找从家里回来的时候带的包包,那里面有一些安眠药,我早就买来了,但是一直没吃,现在大概才是最需要的时候。
衣橱的角落里有一个洗衣袋,是从佘山的酒店带回来的。
我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打开来,里面是海潮的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他最喜欢蓝色,深深浅浅的蓝色衬衫,曾经几乎有一打。这一件,是我那天在酒店楼下的商店里买的。
我把他的衬衫攥在手里,毫不犹豫的吞下一粒安眠药,睡过去之前,一直喃喃的对自己说,他没事,他已经离开了我,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他,他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他不是我的而已。我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他的气息,隔着这薄薄的布料,若隐若现。他怎么可能不在了呢,他的味道还这样熟悉,这样贴近,他活着,一定,一定。
从睡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断的在做梦。美梦,噩梦,光怪陆离,纷纷扰扰。
我一直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的效力太强,无论我怎样努力,都被困在梦魇之中。
最后一个让我惊醒的噩梦,是海潮抱着我,在我耳边不断地说,越越,我疼,我很疼。我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竟满脸是血,毫无生气。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我竟睡了整整一个白天。那件衬衫被我揉得稀皱,已经汗湿。
大概是袁非听见了我的尖叫,他推门进来。
“你怎么了?”他开了灯,焦急地问。
我说不出话,只是抱紧了他的衬衫,不停的深呼吸,那衬衫底下,才有我的氧气。
“亦越,你听我说,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回了趟琴行,又看了一遍视频。那个视频有问题。”袁非在我面前坐下。
我猛然抬头。“什么问题?”
“那个声音,应该是后来加上去的。跟画面是分开来录的。就像我们灌钢琴专辑的时候,会在钢琴边上单独放一个话筒,这样就钢琴的声音就不会被后面的乐队盖住。那个视频里,尖叫的声音特别明显,不正常,就像特地录好加上去的。”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我不得不信,至少,我绝对要相信他钢琴家的耳朵。
“我去洗个脸。”我爬起来,去洗手间,冷水不断拍打在脸上,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视频里,真的没有海潮。
可他做的一切,分明就是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也许他根本没事,那个女人做了这样一个视频,就是要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伤心欲绝。
但他为什么杳无音讯?
我越想越乱,头痛欲裂。所有的理智,早已经在看见他的车那一瞬间分崩离析。
“亦越,打电话找他。”袁非走到我身边,站在我的背后。镜子里,他的眼神坚定,态度明确。
我无力的点点头,镜子里他的脸和我的脸都开始模糊的摇晃着。
他低头拿出手机,我又没了勇气,站在洗脸池前,冰凉的水流从指尖滑过,我毫无知觉。
袁非转身出去,背对着我,大概是不敢让我直接听见噩耗。
我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耳畔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我开了浴霸,极亮的灯光映着我惨白的脸色,真的好像一个女鬼。
我看见袁非挂了电话,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他拿着手机,站了很久,连我似乎都能听见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也许,只是我幻听。我已经是孤注一掷的,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部亲手掐灭,要让自己彻底死心,坠入冰窟,心底里,却仍有一点若有似无,缥缈的希望。
袁非一直没有说话,等了很久,猛地转身,把手机塞到我的手里,做了个手势,让我接听。
我什么也不敢想,只木木的接过手机,把听筒放到耳边。
“喂?”有一个极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就停止了。我张了张嘴唇,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越越?”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更有一些压抑着的惊诧。
我刚想说话,“海潮”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忽然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番外1
第一次见到张亦越,是在一个寒风乍起的秋日午后。
我是经过朋友的介绍,到这家琴行来做兼职的。
琴行门面不大,最里面有个玻璃隔出来的小间,应该是上课的教室。房间的百叶窗敞开着,我看见两个女孩和两架古筝,面对面的坐着,最角落里有一架钢琴。
“袁老师,你先坐一会吧,张老师马上下课了。”琴行的营业员给我端了一杯茶。
“不是刘老师吗?”
“噢,刘老师她今天乐团有排练,你跟张老师谈也是一样的。她们两个都是这家琴行的老板。”我点点头坐下。房间里,两个女孩都停了手,其中一个在说话,应该是老师。
她的皮肤非常白,穿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衫,更显得脸色好像上好的白瓷,侧面看来,五官清秀而小巧。她的手很小,就搭在古筝的琴弦上,十指纤细,并不很长。她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有一缕发丝松散开来,飘在耳后,衬着颈后雪白的肌肤,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只有四个字:冰肌雪骨。她跟学生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一条长长的丝巾,盖在古筝上,转身出门。
她一边拆着手上的指甲,一边送学生出门,接着便向我走来。
“你好,我叫张亦越。”她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袁非。”我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像她的微笑一样。
“上次刘黎跟你谈的怎么样了?”她坐下,动作舒缓,说话也不急不躁。
“我们只谈到在这里上课,其他什么也没有谈。”
她又微微一笑,说:“我们这里其实只是提供一台钢琴,有时候会给你介绍一些学生,至于问学生收多少学费,你看着办好了,我们只收50块一个小时,就当场地费和用琴的钱了。”
我点点头。很合理。
“已经有几个学生来报名了,我帮他们大致排了个课程时间,你看一下,有没有时间上。”她拿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白纸,上面已经写好了一些学生的姓名,电话,程度,希望上课的时间,很有条理。
我平时没什么课,自然有时间上。其实带这种学生,并不能赚多少钱,但我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她说话声音不大,语速也挺慢,却有一种让人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好,就这样定。我明天就开始来上课了。”我点点头站起来。
“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她拿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交给我,然后送我到门口,笑着说“再见。”
我转身离去,感觉这个女孩就像这秋日里的暖阳一般,让人舒服,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她仍站在琴行的门口,抱着手臂,盯着一片落叶从树上飘落,脸上没了微笑,脸色苍白,转眼间,竟像换了个人。
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张亦越和刘黎会是最好的朋友,她们两个简直一个像火一个像水。
跟她们熟悉起来以后,我们常常一起吃饭。刘黎活泼开朗,又幽默风趣,我们相处的像兄弟一样。
张亦越则温文的多。她说话做事一向有条不紊,我看过她给学生上课时,耐心的把每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部写在琴谱上,周到细致。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偶尔会露出一丝洁白的牙齿。
一天我去上课,看见刘黎正在暴跳如雷的训斥琴行的营业员。听了一会,听出来,这个小姑娘手脚不干净。
刘黎抓着她的手臂,非要拖她去派出所。小姑娘哭得一塌糊涂。
“刘黎,算了。”张亦越一直坐在椅子上,刚站起来,气定神闲的说。“她也是一时糊涂。让她走就是了。”
她走过去,轻轻分开刘黎的手,再转身对那个小姑娘说:“你偷拿的钱,就做你这个月的工资好了。你现在走吧。”
小姑娘醒过神来,转身就走。
张亦越走到收银机前面,打开来,开始算帐,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刘黎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就这样让她走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反正我们也没损失多少,别毁了人家。我们再找人的时候,当心点就是了。”她头也不抬,说话时候的语气跟平时一模一样。
就是连她爸爸去世,我也没见过她掉眼泪,虽然眼睛非常红肿,但是还是勉强着说:“我没事。”
只是她永远都是这样淡淡的,对谁都微笑着,却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开心。
时间长了我发现,她是根本不开心。她常常一个人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不知道想谁,每次都是脸色苍白。
刘黎大概看出来我对她有好感,总是拖上我跟她们一起吃饭。
张亦越跟我们聊天,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的样子。
我跟她单独出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但是我知道,她的心里,根本没有把我当作可能发展的对象。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也许是比较好的朋友,仅此而已。只是跟她在一起,人会不知不觉地放松,她似乎有种魔力,不管多不平静的心情,在她面前,就会慢慢消融,整个人都会安静下来。所以,有这样一个朋友,我也觉得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要不是那次在波特曼酒店看到她失态的样子,我还以为她永远都是那样镇定,如冰雪一般的一个人。
那天晚上她像被俯身一般,一路追到酒店的外面,我忽然明白,一直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开来的心墙,就是这个男人。
看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里全是震惊和痛苦。我懂了,我跟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对其他所有人的热情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对他的万分之一。
后来她走在他身边的时候,那满脸洋溢着的小女人的幸福,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
那个人的腿脚似乎不好,走的有些艰难。张亦越在他身边挽着他,小鸟依人般的体贴。
从那以后,她似乎整个人的光芒都冲破了一层玻璃罩,完全释放了出来。她的喜怒哀乐,全都是为了这一个人。或许像她自己说的,那个人,真是她命里注定的。
我曾经对江海潮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偶然有一次在电视上看过一次他的访问,就更加好奇了。他从头到尾,一直带着十分优雅得体的微笑,像所有的成功人士一样,成熟稳重,说话井井有条,我能想象,张亦越跟他在一起,肯定是被他捧在手心上,宠的不象话,只是这两个人,似乎有些差距。
只是偶然一次机会,跟他们一起吃了顿饭,我才发现,这两个人,都非常有意思。
那天很巧,刘黎和顾毅杰,张亦越和江海潮,我和乐乐,在琴行碰面了,于是一起去吃饭。没想到,这顿饭吃下来,简直大跌眼镜。
顾毅杰当然是个好男人,他老婆又是大肚子,简直是太后一样供着,不时地关心:“喝橙汁还是酸奶?要不要帮你盛点汤?来来,这个排骨不错,尝尝看……”耳边总是传来他关切的声音,对比之下,显得我一点也不绅士。
江海潮倒是一直在跟我们聊天,他其实很健谈,说的话题也都很有趣,只不过从没提过工作,一点架子也没有,只像一个最普通的年轻人,跟电视上看到的,截然不同。本来也是,在那样的节目上,谁不是有点装腔作势的。不过他的气场非常强大,举手投足,都是满满的自信,说出来的话,都让人深信不疑,这一点,倒是跟张亦越很像。
吃着吃着,我发现张亦越从头到尾,很少自己夹过菜,连虾都有人剥好了放进她的碗里。江海潮从来没问过“你想吃什么?”,只是顺理成章的帮她夹菜,而她也是一边吃一边跟我们说话,碗里却从来没有空过。我暗自庆幸,还好他们两个低调,乐乐没发现,不然这样要求我,我不是每次都要饿肚子。
这两个人偶尔会窃窃私语,然后一起微笑,头碰头的样子,亲密极了,不像我和乐乐,或者刘黎和她老公,常常斗嘴,笑也笑得放肆。只是他们的笑容,总给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又说不出来到底像什么。
他们两个,绝对是热恋中的一对,连去洗手间都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中途有一次,我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两个,正在包厢门口,研究饭店的一缸发财鱼。
“越越,这鱼还蛮好看的,我们要不要买一点回去养?”
“有什么好看,红红的,像被红烧过的一样。”
“你懂什么,红才有喜气啊。养一点嘛,要不就两条好不好?”
我差点没把手里的电话摔了。江海潮居然也会发嗲?
“放哪里啊?放书房里?”
“放书房里干嘛,当然是放客厅里。”
“不要,我们家又不是饭店。”张亦越拒绝他的时候,竟然很有气势,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温婉的她。
“只有两条,怎么会像饭店。”江海潮看看她,慌忙改口。“要不就放我的书房里好了,反正就我一个人看。”
“可是谁管啊?要换水喂食,我可记不住,到时候把你的鱼养死了,你又要生气。”
“我管还不行吗?不麻烦你。”
张亦越抱着手臂想了一会,还是摇头。“不行,你那么忙,到最后还不是要我管。”
“你这人真讨厌,我想养条鱼也不让。”江海潮像是生气了,转身就想往包厢里走。他转身比常人慢得多,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张亦越拉住。“海潮,其实我是怕鱼养死了我会伤心,我们还是不养了好不好?”她说话一向温柔,又晃着他的胳膊,完全是个撒娇的小女孩。
江海潮想了想,还是顺着她:“好吧。那再看一会。”他笑起来,一脸甜蜜,原来一点也没生气。
“那你站到里面来。外面人来人往的。”张亦越说着,就打算跟他换个位置。
“不用。”这次他倒拒绝的也很有气势。
张亦越皱了皱眉头,便不再说话,陪着他看鱼缸里的鱼游来游去。
我觉得自己偷窥了这么久,好像有些过分,于是进了包厢坐下。
没多久,他们俩回来了。张亦越一坐下就问:“刘黎,你以前是不是养过金鱼?”
“是啊,干吗?”刘黎一头雾水。
江海潮一脸诧异,不过脸上的奇怪表情只维持了一瞬,就低头笑起来。
“我也想养,去哪里买?”
刘黎开始介绍她养鱼的经验,张亦越听得很认真,江海潮则看着她,一直在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们两个的笑容熟悉,他们笑的,就像两个单纯的孩子,就像我们每个人,在生命的最初,懵懵懂懂的时刻,那样无忧无虑,简单纯粹的笑。
第 35 章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一片漆黑里,周围有微微的消毒水的气味。左手很僵硬,我慢慢地抬起来晃了晃,应该是有吊针插在手背上。
我仍旧头晕目眩的糊涂着,却清晰地感觉右手跟一只宽大的手掌十指相交。那指尖是我熟悉的修长匀称,却有些冰凉。我的心开始狂跳,又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一般,缩回食指,轻轻的去摸那手指的指根。那里,有一点点粗糙的老茧。
只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抑制不住地往外涌,泪水滑过耳畔,悄无声息的没入脑后的枕头里。
他的手放开了我,手背触上我的脸颊,极轻柔的拭去我的泪水。
“越越,别哭,我没事。”
一整天,我都憋着没敢哭过,因为哭,就意味着我承认我永远的失去了他。
在这样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有些沙哑,也有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了的温柔,于是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奔腾而出,我再也不想控制。
黑暗里,我听见他轻微的叹气声,接着有温暖干燥的双唇落在我的脸颊上。
“越越,乖,别哭了。我在这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他一边吻着我的脸颊,一边喃喃的说。我迫不及待的抬头找到他的嘴唇,又迫不及待的吻上去,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徘徊了许多天的人,终于找到一片清甜的绿洲。
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抛开一切思绪,专注的吻着,宁愿一直这样,直到呼吸停止。
他忽然一下推开了我,转过脸,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抖成一团。
我吓的立刻坐起来,手上的针倏的扭了个方向,搅得皮肉极痛。我管不上那些,直接伸手拔掉了针头,扔在地上。
他咳嗽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了很久,我除了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什么也做不了。他慢慢的平复下来,转回身来面对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又有些艰难。
“海潮,你怎么了?”我抚着他的背,心疼的像针扎一般。
“我没事。”
“你还骗我?”我急忙坐直身体,睁大眼睛四处看着,想找到灯的开关。
他伸手想要拉住我,只是慢了一步,房间里灯火通明的那一霎那,我看见他坐在我床边的一张躺椅上,脸色苍白,憔悴不堪。
他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接着慢慢睁开眼睛,又定定的看着我。
“你到底怎么了?”我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瘦了很多,连眼睛似乎也深陷了下去。
“我没事,只是得了急性肺炎,不过已经好了,要不怎么能来看你呢?”他笑了笑,虚弱无力。我探身想拉他的手,他却下意识的躲开了。
“江海潮!”我着急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真的没事,小小的骨裂而已。都已经快好了。”他见我发火了,伸出右手来晃了晃,手上打了一片石膏。
难怪他不肯让我开灯。
难怪他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
“这些都是因为你自己把车开进了海里,对不对?”我很快想清楚怎么回事,问他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