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一个洋娃娃夸奖,我脸红了,岔开话题说:“怎么指甲还不拿下来?不热吗?”
“每次都是妈妈拿,我自己撕胶布会疼。”秀秀看着自己的指甲说。
“那老师帮你撕,保证不疼。”我拉过秀秀的手,她的小手软软的,手指那样纤小可爱。
刚取下一只指甲,门就被推开了。我转脸一看,是海潮。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的看他。
“来接你回家啊。”他的脸上有点出汗,却笑得开心。
“那等我一会,还有个学生没有走。”桌边只有两张椅子,我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他,正好蹲在另外一边,帮秀秀撕指甲上的胶布。
“叔叔好。”秀秀甜甜的叫他,他更开心了,答了声“你好”就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人家。
“老师,这个叔叔是你的男朋友?”秀秀低着头小声问我。
“嗯,是啊。”
“好帅哦。”还好她只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不然被他听见了,不知道有多得意。
我帮秀秀把指甲都弄好,站起身来,看见这个人还是傻乎乎的眯着眼睛,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秀秀,想不想吃冰淇淋?”我问。
她愣了一愣,明显是想吃又不好意思。
“我们让这个叔叔请客,他很有钱的。”
秀秀想了半天,红着脸点点头。
“拿钱来。”我摊开手,伸在他面前。他无奈的掏出钱包,整个交给我。
我买了冰淇淋回来,看见秀秀居然坐在他的腿上,捏着他的手机在玩。
他接过冰淇淋,小心的撕开盖子,拿出小勺,细声细气的说:“秀秀,先吃冰淇淋,等下再玩。”
秀秀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心不在焉的说:“嗯。”
“冰淇淋马上就化了哦。”
秀秀这才抬起头来,放下手机,从他手上拿过冰淇淋,一口一口的吃。
我惊呆了,这才十分钟,他居然跟这个小娃娃混得这么熟。
“好吃吗?”他一边拆自己那个,一边问。
“好吃。叔叔你这个是巧克力味的,我的是草莓的,等下我跟你换着吃。”
“好。”
两个人头碰头,亲密无间,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冰淇淋吃完,秀秀仍然坐在他的腿上,又开始玩手机。
没几分钟,秀秀的妈妈来了,一进门就不好意思地说:“张老师不好意思,我又晚了。”
“没事,才十分钟而已。”
她走进来看见秀秀,吓了一跳,张口结舌的叫:“江总……”
海潮抬起头,亲切的笑了笑:“你好。这么巧。”
“秀秀快下来,叔叔会累的,我们要回家了。”秀秀的妈妈满头大汗。
“噢。”秀秀不情愿的爬下来,走到妈妈的身边,冲我们挥挥手:“老师再见,叔叔再见。”
“江总,张老师,麻烦了,我们先回家了。”
我送他们到门口,转身回来,发现这个男人还在傻笑。
“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
“没什么。”
“你对付小孩怎么那么有手段?”平时也没见他多有耐心。
“那是,不过只有对漂亮的小孩才行。”他臭屁的样子,很好笑。
“她妈妈是你们酒店的?”
“嗯,好像是财务的。”他点点头。
“哎呀完了。”我忽然想起来。“她都是上班时间偷溜出来,送女儿来上课的。这下被你看到了,难怪那么紧张。”
他还是笑,不说话。
“惨了,她以后肯定不会再让秀秀来这里上课了,你害我损失一个学生。”
“那你可以告诉她,其实我根本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让她就当没看见我好了。”他站起来,准备出门。
“真的?”我抬头看他。“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凶啊。”
“我什么时候凶了?只是偶尔才骂骂人而已。”
“待会再走,现在高峰时间,路上堵,你又让司机回家了,这时候很难打到车的。”我拉住他,他又退两步回来坐下,问:“那我们现在干嘛?”
“让我坐在你的腿上玩手机。”我半开玩笑说。
“好啊,过来。”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我哪里敢真的去坐他的腿,撇撇嘴没理他。
“这是你自己不要的啊,还吃学生的醋,小心眼。”
“哼。谁吃醋,你才小心眼。”
“越越,过来。”
我把椅子挪到他身边,坐过去靠在他的肩头。
他伸手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柔舒缓,一时间只听得到空调运转的声音,外面的天还亮着,琴行门口的小马路上偶尔有车开过,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很好,听不见车子的声音,世界静的,只剩我们两人。
一辆黑色的卡宴静静开过,正停在门口,似乎是在等红灯。
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继续,我拉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指紧了紧,便恢复正常。
直到那辆车开走,他才开口低声地说:“这两年卡宴都烂大街了。”
“嗯,所以我们不高兴开了。”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对。我们都改坐出租车,桑塔纳又实用又结实,多好。”
“就是。”我的眼里,闪出上次在电视新闻里看见的镜头,愣了几秒,赶紧小心的收起伤感,轻松的说:“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
“好,走吧。”
我关了门,挽着他的手走出去。其实已经立秋,早晚比原来凉下来很多,马路上的梧桐遮天蔽日,所以外面并没有热的像烤箱一般。他走得很慢,没多久手心就出汗了。我拿出手帕帮他擦汗,反而被他嘲笑:“擦了有什么用,等下还是要出汗的。”
“那你晚上回去别洗澡了,反正明天还要出汗的。”
“行啊,你不嫌我臭臭的我就不洗。”
“讨厌。我最讨厌夏天,热的难受。”
“我最喜欢夏天。”他非要跟我对着干。
“为什么?”
“夏天路上的美女穿的都很清凉,养眼啊。”
“你……”
“而且夏天穿的少,做起某些事情来比较方便,不用一件一件脱。”
“……”我简直说不出话来。
“我是说洗澡啊,哎?某些人是不是又想歪了?”他夹紧我的手臂。我只得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边。
吃了饭他还要去看电影。“越越,去吧,我都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他怕我不答应,吃饭的时候就一个劲的在我耳边唠叨。
“好吧好吧。”答应了他,看他欢欣雀跃的样子,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以前那样一个活泼爱动的人,现在看场电影,都能让他开心成这样。
排队买票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叫我,是袁非。他牵了个女孩的手,两个人正在等待区的小桌子边喝咖啡。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我笑着走过去。那女孩年纪很小的样子,打扮极为时髦,笑得阳光灿烂。
“嘿嘿嘿,这不是现在向你坦白了吗。”袁非竟然腼腆起来。
“光向我坦白有什么用,刘黎知道了不骂死你才怪。”
“就是刘黎帮我介绍的。”袁非和他女朋友一起笑。
“好啊,就我一个不知道?刘黎这家伙……”我愤愤的抱怨。
“你别抱怨了,刘黎还抱怨你呢,说她大肚子在家,整天无聊死了,你也不去看她,重色轻友的家伙。”
我转身往队伍里看了看,海潮还排在那里,他低着头看手机,又皱着眉头,跟前面的人距离已经拉开了,还没有反应,后面的人拍了拍他,他才抬头往前走了一步。
我对袁非摇摇头:“我还是过去吧,他老这样心不在焉,我怕他排一辈子也排不到。”
“好啊,你果然重色轻友,领教了领教了。去吧。”袁非搂着女朋友,做生气状不再理我。
上一次跟袁非也是来这里看的电影,可时间变了,人也变了。
电影院的冷气开的太足,坐进去没十分钟,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冷?”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揽到怀里。他的身上总是暖暖的,我偏又最怕热,到了夏天就不肯跟他黏在一起,这下倒立刻把他抱紧。
“你利用我,把我当热水袋。”
“那你爱当不当。”我一边说,一边死皮赖脸的抱着他不放。
电影开始了,我缩在他怀里,看到一半,还是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我们走吧,不看了。再看你要感冒了。”他拍拍我,小声地说。
“不要不要,难得出来看电影,好歹看完它。”电影是他爱看的科幻片,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已经很少有机会陪他出来玩,不忍扫他的兴。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犹豫了一会,放开我站起身来。
“去哪?”我拉住他。难道真的不看了?
“洗手间。”他弯腰低声说了一句,便走出去。
他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我开始担心,想打电话给他,发现他的手机放在我的包里,想去找他,又怕他回来找不到我,正有点着急的时候,他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我们特地挑了靠门最近最边上一排的位子,但是因为来得晚了,只能坐在后排,放映厅的门却在最前方,从那里走进来,要上十几级台阶。台阶不多,但是也不矮,走上来的时候,我一路撑着他。
大银幕的光线忽明忽暗,我只能看见他的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走的很慢。他走到台阶前,把东西拿在右手里,左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上来。
我站起来,走到过道上,准备下去扶他,却看见他对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眉梢带着一缕温柔,我便收回了脚步。他每走一步,我的心都跟着拎起放下。平时出门除了天气恶劣,腿疼得厉害的时候,他很少带着手杖,宁愿慢慢的走,宁愿坐下累得喘不过气来,也要一个人笔直的挺起腰背,今天已经走了很多路,大概早就吃不消了,才会用一只手扶着墙壁。
旁边已经有人转眼看他,他恍然不觉,还是一个人镇定的一级一级台阶上来。银幕上的光线正打在他的背上,我却看清他脸上有微微的笑意。
他的脚步缓慢,每上一步都要重重的呼一口气,身体有些摇晃,步伐却一直坚定。他修长的身影在台阶上拉下一个更加细长的影子,我就伸出胳膊,站在上面等他。
“干吗去了?这么久?”他终于走到我身边,伸手扶住我的胳膊,把右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是一杯热巧克力。我紧紧捏在手里,滚烫的温度一路传到心底。
他没说话,坐下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便静静的看电影。他的额头有一点点出汗,我抬手帮他擦干,手指落下的时候,被他顺势捏住,不再放开。
“别看我了,看电影。”他面对着银幕,头也不回地说。
“你比电影好看。”我捧着杯子,电影里在放什么,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紧紧的握着身边这个人的手。
一杯热巧克力的温度,和一只宽大手掌的温度,我靠在椅背上,一时间竟恍惚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电影院的黑暗里,我能感觉到温暖沿着手指,进入血管,浸润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音响里似乎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我的指尖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皮肤下血液隐隐的流动着。
第 24 章
回到家,我还是不幸感冒了。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直打的泪流满面。
“越越,都是我不好,看什么电影啊。”他坐在床边,垂头丧气的说。
“下次不要去这家电影院就是了。”我擦着眼泪。
“我去把空调关掉。”他听着空调呜呜的风声,皱了皱眉头。
“别。”我一把拽住他。“我怕热啊。”
“你都感冒了。”
“我宁愿感冒感死,也不能热死。别关。”
“空调吹得我腿疼。”他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那……那你关吧。”
他嘿嘿的笑起来。我明白自己又上当了,捂上被子埋头睡觉。
“明天别上班了,在家给我做饭好不好?”我感觉到他钻进被窝,用力的贴近我,怕传染感冒给他,我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说。
“嗯,好。”他一口答应下来,倒把我吓着了。
“真的?”
“嗯,明天是星期六啊,本来就不上班。”他又笑了。
生病的周末,他被我呼来喝去,指挥着做这做那,直抱怨比上班还累。我偷笑着说:“那是,你以为我很好伺候吗?我从小就这样,一生病就变成魔鬼了。”
“我就喜欢伺候你,行了吧?”他只好认输。
“再说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哪有把你怎么样,也就端茶倒水而已啊。”
“你睡觉我就没得睡,一夜不知道要给你盖几次被子呢。”他一说,我想起来,半夜似乎一直在踢被子,一直有个人不停的给我盖上,叹着气说:“越越,盖盖好,乖。”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到了晚上却还是继续踢被子。
结果,等我好了,他倒被我传染上了,又不肯在家休息,结果感冒一天比一天重,第三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越越,我桌上有个蓝色的文件夹,等下开会要用的,我忘记带了,待会我让司机回来拿,你交给他就行了。”
“已经快6点了,你还要开会?”
“嗯,有点急事,很快就结束了,半个小时。”他的声音已经全是气音,隔着话筒,我也能感觉到他在忍着咳嗽。
“好。我知道了。”我挂了电话,找好他要的文件夹,去厨房盛好帮他煮的皮蛋瘦肉粥,想想又觉得不对,到药箱里找出点药,放在一起。
他的司机上来按门铃的时候,我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突然袭击他去。
“走吧。”我拿好东西说。
“张小姐你……”他好像觉得挺奇怪的。
“你们江总非要让我给他送饭去,没办法。”我笑着摇头骗人。
“噢。”他的脸并不陌生,毕竟每个月见一次,每个月来买一套弦。坐在车里,想着我就想笑。这个看似精明的人做这样的傻事,而更可笑的是我竟然毫未察觉。
“师傅您贵姓?”堵车的时候,我跟他套近乎。
“我姓年。”
“你以前每次都到我们琴行买弦,我还以为你家里有孩子学古筝呢。”
他笑笑说:“我以前是江总爸爸的司机,他去世以后就做江总的司机,他还是自己开车的时候,每个月就找我一次,就是去琴行买弦。”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老板很奇怪?”
“没有,我知道他是去看人的。有几次你不在,就没有进去买,第二天又跑一趟的。”他说的是上海话,我听来像讲故事一般,一个柔软的故事。
他的车里干净整洁,年师傅开了音乐,还是小野丽莎,我笑,都已经做了总经理,车也换了,还听着同一个人的歌。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找他,要不是有年师傅带着我,估计连他的办公室门我都摸不到。
“你好。我来给江总送文件的。”这次仔细看了,才发现他的秘书很年轻,又漂亮,笑容甜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江总在里面开会,我送进去给他吧。”她伸手接过文件夹。
“把这个也给他吧。”我把带来的喉糖递给她。“别告诉他我来了。”
她笑着点点头,转身进了会议室,很快就出来了,看着我,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
“你叫Cindy对吧?我叫张亦越。”我看她尴尬的样子,觉得她很可爱。她的胸口别着酒店员工的铭牌,叫Cindy。
“张小姐,你好。”
“我能不能去他的办公室等他?”
“啊,好。”她转身帮我打开办公室的门锁。“你要咖啡还是茶?”
“不用了麻烦了,谢谢你。”我站在门口跟她说话。
“那个……我准备下班了……”
“我在这里等他,你先走吧。”
“好。再见。”她体贴的帮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他的办公室并不是很大,写字台,会议桌,书柜,沙发,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我刚在沙发上坐下,有人敲门。
“张小姐,这是今天的报纸,还有两本杂志。”是Cindy,她已经拎着自己的包包,准备下班了。
“太好了,谢谢你。我正觉得无聊呢。”她很体贴,拿来的杂志是两本时尚,一看就是她自己的。
她笑了笑,转身离去。
报纸最上面有一张明信片:“海潮,我下个月回来。Maggie。”寄到的日期,就是今天,寄出的地点,是纽约。翻到正面一看,是一副几米的手绘,一个孩子在草坪上放风筝。
我觉得有点奇怪,只是明信片上什么也没有说清楚,就又把明信片放回原处。
我并不是很爱看这类杂志,随便翻了翻,很快就看完了。他还没有回来。
我走到他的书桌前,放下杂志,打算去他的书柜里找书看,这个书柜里只有很少的书,大部分都是些公司的报表什么的,没有上锁,我一眼看见书柜的最下面一层有一只盒子,不大,方方正正的,黑色的皮质表面。
我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蹲下去拿起来刚准备打开,发现盒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密码锁,三位。我有些犹豫。窥探他的隐私,总归不大好。我无意识的轻轻拨弄了两下密码锁,它竟然弹开了。原来根本没有锁上。我想,可能是刚用过,匆忙间没来得及锁好。
我顺利的打开盒盖,只一眼,就愣住了。
里面整整齐齐的,是很多套古筝的弦。每一套用一个我们琴行半透明的小纸袋装好。
原来都被他藏在这里。
我拿起第一套,纸袋的反面,写着一行字。是时间。就是琴行开业的第一个月,6月10号。
第二套是7月9号。
每个月一套,每个月一只袋子,每个月一行他写下的日期。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日期基本上都是10号左右。
前年10月的那一只袋子后面,是一张小纸片。比袋子稍微小一点。
我拿起来,上面写了四个字:
越越,我疼。
我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再后面,是接下来直到今年二月的袋子,最后一个,就是我再次见到他的前两天。
我手里捏着那张纸片,薄薄的,纸质有些脆,他的字一向笔锋凌厉,这四个,却软绵绵的,看着有些凌乱的笔触,无力而又扭曲,写字的人,大概是费了很大力气,耗了很长时间才写完这四个字。
越越,我疼。
我看着这四个字,五脏六腑像绞成一团乱麻,生生的被绞出泪来。
门被推开,我听见他一走进来就叫着“越越”,嗓音那样沙哑疲惫。
我从地上站起来,仍拿着那张纸。
他走过来看见我在哭,慌张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急着抱住我问:“怎么了?怎么了?”一低头,看见地上的盒子和我手里的那张纸条,反应了过来。
“越越,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没事了。”
“海潮,都是我不好……”我抱着他哭,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
“别说傻话了。乖。”
“你……你那么疼的时候,我还在恨你……”心里痛得让我只能靠哭来发泄。
“又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好,越越,别哭了。”他拍着我的肩膀。
“嗯。”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用力的抱着他,眼泪还是忍不住。
他拉着我到沙发上坐下,抽了纸巾帮我擦干眼泪,微笑着说:“越越,别哭了好不好?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哭的?”他那样笑着,眼角眉梢里,一丝沉重也看不见,可想到他写下那张纸条时的情景,我的全身,都被黑暗笼罩,即使这房间里灯亮如昼,也无法点亮。
我看着他,努力收住眼泪,摇摇头说:“我是给你送粥来的。”
“那正好,我饿死了。”他摸着肚子皱眉头说。“你喂我吃。”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有些懒散靠在沙发背上。
我乖乖的拿出带来的粥,还有些微热,刚刚好,捧在手里坐到他身边。他闭上眼睛,准确地配合我,一口一口的吃着。
“饱了没?”我带来的粥他很快就吃完了。
他点点头。
“你怎么一进来就知道我来了?”我一直抽抽搭搭,刚停了下来。
他摸到我的手,轻轻的拉着:“除了你,谁会想起来给我准备喉糖吃?”
“那你嗓子还疼不疼?”明明听见他的声音都哑了,还是顺口就问。
“不疼。”他张口就答,说完,愣了一下,睁开眼睛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疼。
”
“有多疼?”
“一点点,只是有点干而已。真的。”
“我不是说嗓子。”
他又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沉思一般,整个人靠在沙发里。沉默一瞬间黑沉沉的笼罩下来,办公室里的灯光亮得晃眼,投下的黑影也如浓墨一般,他的睫毛投下密密的弧形阴影,微颤着,过了许久,才开口慢慢地说:“疼得宁愿死了好。” 每个字都沙哑却清晰。
就是这样的痛苦,让他整个人变了样。原来那个他,我爱,现在这个他,我也爱,而且心疼。
“海潮。”
“嗯?”
“我在这儿,就在这儿陪你。”我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他的手有些发烫,贴着我的脸,
我腾的坐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刚要说,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显然也惊讶到了,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脸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
我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有一点点发烧。“我们回家吧。”
他却摇着头说:“好累,我走不动了。”
这个晚上我们就住在酒店的房间里,他吃了药,很快就沉沉的睡了,紧紧地攥着我的一只手腕。我却怎样都睡不着,明明本来不认床的,但就是觉得全身不舒服,连心跳也慌乱的不正常。怕吵醒他,又不敢动,全身绷得僵硬,无比的难受。
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他嫌热,迷迷糊糊的放开了我,把手伸到被子外面透气。
我晃了晃已经麻木的手臂,起身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自己下床,去套房的厅里看电视,心里好像总有件事情堵着,却想不出是什么。
奇怪的是蜷在沙发里看电视,睡意却阵阵袭来。房间里的温度适宜,沙发软绵绵的,我竟看着看着,睡着了。
睡梦里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却恐慌的挣扎半天,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头脑是清醒的,身体却完全不能动。
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害怕的在梦里只想大叫大哭。
让我挣脱梦魇醒过来的,是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我终于清醒过来,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立刻起身走进房间开灯,看见他已经下床站了起来。这里不像在家,床边就是他的轮椅和拐杖,他不肯让公司里的人知道他身体的状况,酒店里竟然什么也没有,他扶着床头柜好像不知所措,看见我进来,脚一软坐回了床上。“你去哪里了?叫你怎么也不理我?”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就在厅里看电视,刚才睡着了。”我走过去,捡起刚才被他碰落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