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蛮横地占有清雅,不是因为清雅撩人的装扮,却只因为清雅那一句话。

告诉二少爷。

子潇是沈家的子嗣,他也是,凭什么所有人的言语目光都好像在说他只是子潇的附属品。

在人们眼里,他做的好了就是子潇教的好,做错了就是自己没脑子。

舆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欣赏过的那些女人身上,却从不提他为沈家做了什么。

连自己房里的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本来子韦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身下清雅的一声惊叫仿佛一针吗啡,瞬间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念头。

征服这个女人。

直到清雅的手触到他的腰带,子韦猛然清醒。

好像,自己没想搞成这样。

但不知为什么,却又做得那么顺理成章。

仿佛早晚会发生。

只是理由不对罢了。

“三少爷…”

家丁急匆匆上来本是想向子韦报告事情的,但进了房门就见到这般场景,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就走。

“站住。”子韦叫住家丁,翻身从床上下来,平稳了一下呼吸,“什么事?”

家丁不敢转过身来,就在走廊站着,背对房门,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道:“二,二少爷说,说有事找您…”

子韦整整腰带,披上衬衣,从地毯上捡起衣服。匆匆走出几步,子韦突然站住,没有回头,对清雅道:“等我回来。”

看着子韦走出房门,清雅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平静地把衣服穿好,挽好凌乱的发髻,把床收拾整齐。

等他回来。

她每天不都是在等他回来吗?

不知何时起,等他,一如伞等待雨那样,已然成了她的宿命。

 


知否?知否?

第十七章·知否?知否?

恒静园本来就是最静的,此时子轩房里更是暴风雨后的死寂。

冷香默立在旁,灵玉埋头针线,子轩看着本《史记》,目光却没有焦点。

灵玉绣的是明年夏天才会用得到的帐子,《史记》是子轩看的第一本史书,早二十多年前就已倒背如流。

他们都只是在给自己一个沉默的理由。

终于,是个楼下的丫鬟打破了死寂。

“大少爷,”丫鬟站在房门口,小心地道,“寂清师父来了。”

寂清从未如此频繁地来过恒静园。

这一次,子轩大概猜得出原因。

仍在那个极尽奢华又极尽雅致的书房,只是窗外的一帘秋雨已换做一缕阳光。

窗前的茶案上,紫砂杯盛着淡淡的洞庭碧螺春。

椅上坐着两个表情清浅的人。

从蔷薇在佛堂里的求拜中,寂清听出了恒静园的波澜。

促使他前来的不是这波澜本身,而是子轩对这波澜的反应。

“蔷薇施主刚刚去过佛堂。”寂清道。

“蔷薇还真是八面玲珑,”不等寂清说完,子轩带着一丝冷然的苦笑,道,“居然能请动你来说情,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寂清轻轻摇头,“阿弥陀佛,贫僧不是为蔷薇施主而来,而是为施主你而来。”

“为我?”子轩微微一怔,旋即微笑,“难得出一次佛堂,就是为了告诉我,不要用他人的错误折磨自己吗?”

寂清仍然摇头,“施主是有大智慧的人,不会做这般傻事。”

听寂清这样说,子轩微皱眉心,“那,是有什么事?”

寂清看着眉宇间带有几分疑惑的子轩,认真地道:“是施主有心事。”

子轩一怔。

是,他是有心事,可是隔着一个园子几堵围墙,身边人尚不得知,寂清怎么知道?

“人心散乱有二,一是昏沉,一是浮动。昏沉即糊里糊涂,空度时日,懈怠懒惰,不思进取。浮动即心念不定,见异思迁,沉浮动荡,无法安静。”寂清不紧不慢地道,“施主属于后者。”
子轩苦笑摇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的。

这样听来,他心里的思虑寂清还是没看透的。

“坦然接受事实,心就会得到平静。”寂清没在意子轩冷淡的反应,依然说了下去,“静心就是让心休息,不以自我的立场去心生判断,更不以个人的利益心生出种种对未来的期盼而纷扰不安。”

子轩扬扬手,打断寂清,依旧淡淡然地道:“寂清,这些话你以前都说过,这些道理我明白。”

“阿弥陀佛,”寂清静如深湖的目光看着子轩,道,“施主若是明白,心里就不会有此郁结,做此选择了。”

子轩微微惊讶地看着他。

他到底猜中了多少?

“你到底想说什么?”子轩一时有些被人看透的心慌,言语间也失了几分平静。

寂清轻叹,念了声“阿弥陀佛”,才道:“施主,你所欲施予的,未必是他人需要的。”

子轩尚不确定寂清所指和自己心中所想是不是同一件事,但确实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事上。
子轩蹙眉,问道:“你如何知道?”

寂清静定依旧,道:“一切都写在施主的眉宇之间。”

寂清这句话倒不是故作玄虚。

寂清与子轩相识数年,虽相见并不频繁,但绝对称得上是这深宅大府中最了解子轩心思的人。上次来探访子轩,便从那句“有声有色”里猜出了玄机,而向来平静的子轩眉宇间突然多出的浮躁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藏匿于子轩心中多年的结,如今清晰地浮现在他眉目之间。子轩或不自知,可寂清看得清楚。
沈家的恩怨纷扰本与他无关,但终有几个挣扎在俗世中的生命是他牵挂于心的。在寂清而言,与其在人跳入苦海后再对人说回头是岸,他更希望能把人唤醒在苦海岸边。

微惊之后,子轩渐渐平静下来。

“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子轩捧起茶杯,浅呷一口微烫的茶汤,“你没死过,怎么知道死人的心思?”

莫大的悲哀在子轩话中游出,弥漫了整间书房,照进房里的阳光仿佛也被瞬间冻结了。

寂清霎时觉得,久埋于心中的一缕旧事如血色腊梅,在这冰寒入骨的悲哀中绽放开来,不由自主地,指间佛珠越捻越快。

若说他与子轩哪里最为相似,便是他也一早就死了。

比子轩死得还早。

“阿弥陀佛。”

除了这句话,他已说不出什么。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若用子轩此时的心境与寂清相比,两人之死,寂清或是更为幸运的那个。

死便死了,一切都成空,了无牵挂。

好过一个人死了,还要为活着的人顾虑将来。

那三个丫鬟对灵玉的顶撞,让子轩一直以来隐隐的担忧成了眼前的现实。遍览史书,子轩比谁都清楚,贵胄之家不得权势的子嗣之妻在夫亡之后会有怎样下场。他活着都没法保护的女人,凭什么指望在他死后会因那一纸契约而得到善待?

发火,不只是气那三个丫鬟不把灵玉放在眼里,更多的是恨自己一念之差,毁了她原本平静安稳的一生。

子潇狠狠打向瑾儿的那一记耳光,同时也打醒了子轩。

沈谦是对的。

他可以不爱钱权,但却需要钱权的力量为他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灵玉不想过争权夺势波澜四起的日子,他也没想要让她知道太多。

只是,心事或是太过外露,被寂清看在眼里。

回到卧房时,子轩已把心事小心地埋藏好,只带着静静的微笑。

灵玉看着,安心些许。

冷香送走寂清,刚返回屋里,便听子轩唤她。

看着子轩像是平静如常的神色,冷香不禁暗中赞叹寂清劝导人的本事,但嘴上仍是小心地应道:“大少爷有何吩咐?”

子轩带着笑意,道:“我差点忘记了,我们的赌局,如何?”

冷香不知他怎么就想起这个了,她本来也没当回事。

看看灵玉,灵玉并没有抬头,冷香只得道:“冷香不敢。”

“愿赌服输,怎么,赌得起,输不起了?”子轩带着淡淡的却让冷香看不透的笑意。

冷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又一次看向了灵玉。灵玉终于是看她了,轻轻点头。冷香才说了下去:“这…不大好说。那夜二少爷是冒雨回来的,但三少爷是雨停了才回的。这,全要大少奶奶裁决了。”

灵玉放下针线,“那就算是都赢了,谁也不罚了。”

子轩却道:“既然是赌了,无声无息的有什么意思?都算赢,不如都算输,一起罚了。”

冷香忙道:“冷香不敢。”

灵玉陪这两人牵起一丝轻笑,道:“说好了这由我说了算,不敢也得敢。那就依了咱们大少爷的,都罚了。”灵玉转向子轩,“你可想好要罚冷香些什么?”

子轩微笑,道:“还不到时候,到时再说。”

灵玉看向冷香,冷香摇头。

灵玉微笑,“那便都留着,想到了再说。我作见证,谁也赖不了。”

 


故人来

第十八节·故人来

子潇没有闲情和郭元平较劲,吩咐了家丁去找子韦办事后,便把郭元平留在沈府,自己出门去了。

探访过子轩,拜见了白英华,郭元平只得在子潇的书房里翻那些崭新到几乎没有翻阅痕迹的书来打发时间。

“你怎么在这儿啊,”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子韦的声音在他背后不远处响起,显然子韦已经找他一阵了,“二哥问你,跟他去陪美女吃饭吗?”

郭元平扔下手里的书,啼笑皆非,“他怎么还有心思胡闹啊?”

子韦不以为意,抬手整了整衬衣的袖扣,“二哥都把人撤回来了,那丫头能有什么事啊?再说,都这么大人了,在外面过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郭元平指着他,半天才道:“你早晚给子潇带坏了吧!”

子韦耸耸肩,笑道:“无所谓,反正二哥也说,我迟早被你给带坏了,负负得正,没准我还坏不了呢!”

郭元平好气又好笑,这半大小子还真带上了他俩的影子。心里牵系着娉婷的安危,还有个林莫然,他实在是轻松不起来。“不闹了。你们再不找的话,我自己去找算了。怎么说那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不心疼我还着急呢。”

“Please!”子韦张开手臂拦住郭元平,“这让二哥知道还不活剥了我啊!”

郭元平又半威胁地道:“那我可要告诉伯母了,她总不会不管吧?”

子韦急道:“Stop! Beg you, please.(打住!算我求你了。)已经有件不得了的事了,再告诉她这个,还有我们哥俩的安生日子吗?”子韦神秘地坏坏一笑,道:“元平哥,我保证这是个你特想见的美女。”

郭元平用满是怀疑的目光盯着子韦,这小子绝不比子潇笨,稍不留神就会进他的套,郭元平警惕地问:“什么人?”

子韦看他松了些口,赶紧道:“故人。让女孩子等你可不好,快走吧!”说着拉起郭元平就往外走。

郭元平挣开子韦,“你少来啊,我哪来的什么故人?是不是你们哥俩又搞什么鬼呢,啊?”

子韦无奈,郭元平都被他哥俩整得出现条件反射了,只得道:“想给你个surprise(惊喜)还不懂得享受!除了天媛姐,二哥还认识你哪个美女故人啊?”

“江天媛?!”听到这个名字,郭元平表现出子韦意料之中的惊讶万分。郭元平惊喜掺半,仍然丢不下疑问,“她不是还在德国吗?”

子韦摇头,摊了摊手,道:“这我怎么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天媛姐吧。”

金陵歌舞台总归是夜深才会热闹的地方,这六点刚过的时候还算清静。在刚有点儿人气儿的座位间找到一男一女不是难事,子韦只扫了一眼就直奔子潇的座位过去了。

远远的,郭元平已认出了子潇对面的女子,江天媛。

三人数年的同窗,就算已八年没见面,一个身影也足以认出彼此。

“你不是不情愿进我沈家的门吗,怎么请你出来比请你进去还费劲?”子潇一如既往地揶揄着郭元平。

“还说呢,”子韦笑道,“要不是听说见的是咱天媛姐,我可请不动这么大的佛爷。”

郭元平抬手要打,子韦敏捷地闪到江天媛身旁,“天媛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先生要打人了!”

江天媛笑道:“你就让他打,看他敢不敢!”

郭元平哭笑不得,“好好好,我错了,我有罪,我忏悔。”

待四人落座,也消停了下来,郭元平问道:“你不是过两年才回来吗,怎么提前这么多?”

江天媛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漫不经心地道:“待烦了就回来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都是临时决定的,谁都没告诉。”

“哪天到的?”郭元平随口道。

“二十一号。”没等江天媛回答,子潇抢先道。

江天媛倏然抬头看向子潇,怔了几秒之后才道:“为什么这么说?”

子潇笑看着眼前这虽一头长发却一身利落裤装的江天媛,道:“你以为穿身旗袍戴个帽子就没人认识你了?”一边满意地欣赏着眼前三个人惊异的神情,子潇一边不紧不慢地道:“那天刚好去码头接娉婷,我们江大小姐又刚好撞了娉婷。你没认出她,她没认出你,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本以为你过不两天就会来找我们,你倒好,这么些天也没来个信儿,我还真以为看错了呢。”
江天媛从惊讶由一个微笑转回了平静,道:“你就是看错了。”说着从上衣的口袋里拈出张船票,“我昨天才到的,这票还没来得及扔呢。”

子潇将信将疑地拿过了票,看了几眼,一笑,“我沈子潇居然还有看人走眼的时候啊,真是破天荒了。”

郭元平没好气儿地道:“吹,再吹,把全国的牛吹破了就进口去,把全世界的牛全吹破了就吹猪去!”

江天媛和子韦直笑,子潇却把票放进了自己的衬衣口袋里,“这票就留给我当做教训了。”

“沈少爷。”子潇的话音未落,就有侍者从旁过来,在子潇耳畔低语两句,子潇点头,拿了两块大洋打发侍者。

“走吧。”子潇站起来,接过侍者递来的外衣,对着郭元平慢条斯理地道,“你不是急着找那俩人吗?走啊。”

郭元平一怔,明白过来,惊道:“找到娉婷了?”

子潇得意地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你不是说…”郭元平不知道是否此时该换自己来揪他的衣领。

“那是我亲妹妹!我就算和你一样傻也不可能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管吧。”子潇满意地看着郭元平的表情。

郭元平突然明白过来,恨恨地盯着子韦,“你小子也早知道了是吧?”

子韦已是笑得说不出什么,但那笑声足以证明郭元平是对的。

“你们说的什么啊?娉婷怎么了?”江天媛被这三个人搞得一头雾水。

子潇系好了外衣最后一个扣子,道:“一起去吧,顺便见见我们家的那些祖宗。”

听这一句,子韦笑不出来了,惊道:“他们跑到墓园去了?!”

“那两个人才。”子潇不冷不热地道,说着拉起江天媛,不管江天媛和剩下的两个人怎么惊讶,大步走出厅堂。

 


人轻慢

第十九节·人轻慢

墓园前的小屋,老仆看过了子韦的戒指,便和子潇进到屋里关上了门。

“这是干什么?”江天媛不解地看着沈家兄弟和一个老头神神秘秘地折腾,忍不住问子韦。

子韦笑着看看自己的戒指,道:“这叫验明正身,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我们沈家墓园不是太没有神秘感了嘛。”

门开,子潇在老仆前走了出来,冲着看着他坏笑的子韦狠狠地也无奈地瞪了一眼,挤出个字来,“走。”

林莫然在阁楼看到动得颇不自然的竹林,立时紧张起来,疾跑到楼下,“有人来了!”

娉婷正在一个箱子里翻找东西,听林莫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

林莫然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有人来了,已经进入竹林了。”

“什么人?”娉婷停止了翻找。

林莫然摇头,紧蹙眉心道:“竹子挡住看不到,不过不会少于三个人。赶快找地方避一下。”

娉婷笑,转过头去继续折腾箱子,“你放心吧,外人进不来的。”

林莫然急道:“你怎么就这么放心?这个时候还是要小心为上。”

娉婷看他急了,合上箱子,仍不紧不慢,“你不相信我?”

林莫然一怔,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轻叹,娉婷倚坐在桌边,“看来,我不能不说点机密的了。”

林莫然莫名其妙,从跟她到这墓地,他已经在人生中极少有地被人摆布了,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娉婷神秘地招手让他靠近来,林莫然向前了几步,和娉婷只有一人之距。可娉婷仍示意他向前,林莫然迟疑了一下,又向前了一小步,几乎要碰到娉婷的身体了。娉婷这才开口,却极小声,只听得几个单字。林莫然下意识凑近了去,未曾注意已几乎拥住了娉婷。

娉婷嫣然一笑,毫无预兆地突然扭头放声惊叫,“救命呀!”

没等到林莫然反应过来,已从背后被人死死地扣住,随即被按在了地上。

子韦本来是走在最前面来先见见娉婷,然后进来安排打点的,未想刚要开门就听到娉婷的惊叫,眼前的一幕让他想也没想就把林莫然按下了。

“你这个畜牲!”子韦挥手就要打。

“住手!”同时,三个人叫住子韦将要挥下去的一拳。

郭元平的一声是念着师生之谊。

子潇那一声是他不想再在林莫然身上生出任何一点枝节。

江天媛。

几个人都不明白江天媛为什么也会在第一时间出声喝住子韦。几人齐齐地看向江天媛,江天媛在注视中两步上前,一把拉开子韦,带着愠怒斥责道:“你小子真长能耐了,怎么还学会打架了!娉婷闹着玩呢,看不出来也听出来了吧!”

仍是一片静寂,明显,江天媛后一句比那一声“住手”更让他们惊讶。

江天媛责备却不乏宠爱地看着同样惊异的娉婷,道:“你这傻丫头,喊救命哪有你这样气息平和字正腔圆的!玩过分了啊。”

娉婷吐吐舌头,躲到了子潇怀里,“我要是知道天媛姐在就不玩了。”

子潇伸手在她额角一点,轻责,“到哪儿也惹乱子。”马上又怜爱地道,“什么人竟敢动你们?伤到没有?”

娉婷摇头,看向郭元平,“多亏了元平哥哥。”

郭元平微笑。子潇也对郭元平这次的及时出现心存感激,口上却仍道,“不知哪来的笨蛋连个教书先生也打不过。下次让我碰到,一定给你讨个公道。”

郭元平苦笑,没搭话,俯身拉起了林莫然。林莫然此时才把刚才这一幕弄明白,哭笑不得,却依然谦和淡定地向子潇微倾身道礼:“二少爷。”

子潇点头算是还礼,没多搭理他,对子韦道:“找人把楼上全收拾出来,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子韦惊道。沈家的家规对子潇的行动没有多大限制,可他还在限制之内,也包括娉婷。子潇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把他们留在墓园夜不归宿?

子潇话里有话地道:“这个时候何必火上浇油,何况还不知道怎么浇呢。”

子潇这句话在场的有三个人明白,三个人不明白。明白的不露声色,不明白的也知道不该多问,所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你俩跟我上来。”子潇看了眼林莫然,对娉婷和林莫然不冷不热地道,然后径自上了楼。

郭元平想说点什么,可也没说出口,目视娉婷和林莫然在子潇之后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没事儿,”江天媛看郭元平担忧的神情,笑道:“子潇那么疼娉婷,舍不得怪他俩呢。”
勉强牵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郭元平实在没办法把这么混乱的事解释给她听,只好趁早转移了话题:“你现在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当大小姐,还是出门工作了?”

摇头,江天媛道:“我爸妈都还在北平,我在这儿怎么当大小姐呀?”

郭元平道:“那你到南京来干什么?”

江天媛颇带着点火气道:“本来是想自己闯天下的啊,谁知道现在在中国女人找个差事还这么费事!从下了船到现在的一天之内,我都被拒绝不知道多少回了!要不然我找沈子潇干嘛…”
郭元平凝眉,道:“你是想找子潇给你弄个工作?”

江天媛点头,却也极不情愿道:“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你以为我愿意经商啊?我哪是那个材料呀。”

郭元平笑道:“女大当嫁,你不该让子潇给你找工作,应该让他给你找婆家才是。”

江天媛白了他一眼,“子潇这几年是不是很少揍你啊?”

郭元平忙举双手做投降状,苦笑:“我今天可没少挨揍,你手下留情吧!”笑过,郭元平正色道:“说真的,子潇最近的确有点麻烦。如果你真的没事干,愿不愿意到学校教书?学校里正缺个教化学的,只是你是个女的,还需要疏通疏通。”

江天媛眼睛一亮,立马把怎么想揍郭元平的事扔到一边去了。“好啊!我愿意!反正我一个学化学的也不懂商,他沈家那么大的家业万一被我搅出点事儿来可就坏了。那就这样,你帮我在学校里疏通一下,越快越好!”

郭元平半开玩笑道:“不过你要作好心理准备,学校能给你的工钱可不多。”

江天媛摊摊手,满不在乎道:“无所谓呀,你们两位爷还能让我露宿街头不成啊!”

“这可说不好!”

“你们敢试试看…”

夜幕已降,天心月圆。

 


世间安得双全法

第二十节·世间安得双全法

从日出东方找到日落西山,直到月朗星稀,白雨泽带着几个家丁找遍了所有想得到的地方,都没有娉婷的分毫消息。

到底,还是满脸沮丧地回到庄怡园。

看着狼狈不堪的白雨泽,白英华皱眉听他说着,直到听他说带家丁去找人,白英华才开口,“你带了多少人去找?”

白雨泽不知白英华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道:“十…十来个,我怕人手不够,又叫了几个大兴钱庄的伙计。”

“人手不够?”白英华啼笑皆非,摇头苦笑道:“这下是够了,明天整个南京城都能知道沈家小姐不见了。”

白雨泽着急道:“可是姑母,娉婷刚刚回国,连路都认不清,出了这样的事侄儿怎么能不担心啊。姑母,侄儿知道这事是我的错…”

“好了,”白英华扬手打断白雨泽的话,“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姑母,”白雨泽怕是自己没解释清楚,白英华才这么平静,忙道,“娉婷真的可能出事了,我找遍…”

“行了。”白英华瞪他一眼,带着火气喝住白雨泽。自从兄长把这个侄子硬塞来沈家,她就不知道该把他放在何处。白雨泽的老实本分是没话说,可怎么看都不是在生意场里耍心眼的材料,让他像子潇那样管理几家商号是不现实的,但若让他像子韦那样跟着子潇打杂又怕被白家埋怨,想来想去只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利用他细心的优点,让他在大兴钱庄负责账目。

几年下来,白雨泽确实长了点心眼,长了点与人交道的本事,但骨子里如他生母那样的胆小怕事总是改不了的,芝麻大的事也会提心吊胆地向白英华请示。如今办出这样的事,白英华是夸不得也骂不得,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