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前厅还没上楼就听到子轩书房里的嘈杂,子潇紧着眉心大步走了上去。

“大哥。”子潇未进书房的门就先扬声,然后沉沉稳稳地迈进房来。

只是书房里的情景比子潇想的严重:子轩一手撑着书案,脸色煞白;灵玉在子轩身侧,脸上还有泪痕;房里三个丫环跪了一地。

冷香在一旁急得不知怎么是好,见子潇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二少爷,您来了…”

子潇从冷香身边路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径直走到子轩面前。“大哥,出了什么事,怎么让你动这么大气?”

子轩抬手指着跪下的三个丫环,“这群下人越来越不像话,欺到我头上了…好啊,我还没死呢,就这么猖狂,我要是…”子轩一阵咳嗽,剩下所有人都猜得到的下文没有说下去。

“大哥,”子潇劝道,“你先消消气,为了几个下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子潇走到三个丫环面前,沉声道:“都给我站起来,抬起头来。”

扫了一眼战兢兢站起来的三个人,子潇登时也火了,一个是蔷薇,那两个竟是前些日子沈谦刚分到自己房里的两个小丫鬟瑾儿和合欢!

“还有你们俩的事?”子潇怒视着自己房里的两个丫环,“刚进府里就这么大能耐,我还真小看你俩了啊,有能耐怎么不跟我横啊!”

“灵玉她…”瑾儿刚开口,子潇一记耳光把她打倒在地,瑾儿赶紧爬起来在子潇脚下跪好。
子潇本就是有功夫底子的,如今又带着火气,这一巴掌打下来虽然有所控制但也用了五六成的力道,瑾儿白净的颊上立时一片绯红,嘴角也渗出了血。

“大少奶奶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几天不管你们,一个个都学会得寸进尺了是吧!”子潇训斥道,心里窝的火全冲她们来了。

子潇原本就是知道自己园子里有几个嘴碎的丫鬟,也隐约知道这两个新来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只是平日里常不在家,也没那个心神来管教她们,没想到她们竟无礼到这个地步。

“子潇,算了…”灵玉没料到子潇会下这么重的手,一时间竟反过来劝起子潇来。

子潇回身,郑重如签订一份合同般地道:“大哥,大嫂,我保证,从今往后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在沈家发生。”

“大少爷,二少爷。”沈谦急匆匆地赶来,仍不忘在门口毕恭毕敬地报道。

子潇向前几步,绕过丫鬟们,到沈谦面前。

沈谦对沈家上下的性格脾气都烂熟于心,这子潇的脾气怎么样他心里清楚得很。这样的阵势若只有秉性温和的子轩一切好说,加进了子潇,麻烦是小不了的。沈谦心里暗自埋怨那个向子潇报告的丫环,口上依旧恭敬地道:“大少爷和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子潇目视那三个已经吓得脸色灰白的丫鬟,操着几乎没有感情的语调道:“沈谦,下人顶撞主子,还不知道悔改,依家法,如何处置?”

沈谦为难地看向子轩,子轩这时说上几句话也许会有用,可子轩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沈谦只得道:“回二少爷,按祖宗家法,理应鞭笞。只是这已是民国了,私刑是犯法的,衙门要求都废除了。”

子潇冷哼了一声,瞪了沈谦一眼。

这沈谦的圆滑是整个沈府中无人可比的,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深宅大府里风平浪静地当了这么多年的管家。冷冷一笑,子潇道:“那也好,没那些旧规矩办事倒也方便利索。”

沈谦不知子潇是什么意思,只得附和道:“二少爷说得是。”

“很好。”子潇道,“这两个是我房里的人,我说了还算吧?”

“这是自然。”沈谦忙道。

子潇点头,道:“好。大哥,人是我房里的,犯了这样的错是我管教不力,能不能就让我来处置,算是给我一个向大嫂赔罪的机会?”

子潇打瑾儿的那一记耳光已经让灵玉心惊胆战,听子潇这么说,忙拉拉子轩的衣袂,轻声道:“算了吧…”

未语,子轩看着子潇点头。

踱到那两个丫环面前,子潇上下打量了她们一下。没等子潇开口,两丫鬟齐齐跪下,哭求道:“二少爷,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别给我来这套,”子潇冷道,硬拉起她们,道,“哪来的滚回哪去,沈家容不得这种下贱丫鬟。”

“二少爷…”不等丫鬟们再叫什么,子潇叫来两个家丁硬是把她们拉了出去。

子潇转头对沈谦道:“你替我警告我房里所有的下人,下次再有人犯这种事就不是滚出沈家,而是滚出阳间了。”

沈谦一时也不明白怎么子潇今天这么大火气,只能连忙道是。

蔷薇被这阵势吓到了,见子潇这般不留一分情面,白英华也不在家,唯恐子潇也把自己遣走,忙跪下道:“二少爷,我再也不敢了…大少爷,大少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我再也不敢了…”

子潇刚要开口,子轩咳了两声,道:“子潇…蔷薇是妈的人,暂且等妈回来再说吧。”

“妈出去了?”子潇敏感地问道。

沈谦忙答道:“夫人去参加张老板千金的婚礼了。”

子潇一惊,顿时出了层冷汗。

这样的场合白英华几年前就极少出席了,一般都由子潇或子韦代劳。张合年不过就是个军火商,白英华这次怎么会亲自去?

这样一来,白英华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林莫然的背景和他与沈家的关系,他难以想象自己该怎么交待这一切。

一个麻烦正愈演愈烈,另一个麻烦又迫在眉睫。子潇一时怔在那里。

蔷薇见子轩松了口,连连叩头,“谢大少爷,谢大少奶奶…”

沈谦见子潇没说什么,马上冲蔷薇道:“还不快走,要让二少爷赶你吗。”

蔷薇赶紧爬起来,匆匆退出房间。沈谦道了个礼,也随蔷薇出去了。

书案前偌大的空地只有子潇一人怔怔地站在那儿,子轩走过去,子潇都没有察觉,直到子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大哥…”子潇回过神来,却没来由的一阵头晕。

子轩顺势扶了他一下,担心道:“脸色不大好,怎么了?”

子潇牵起一丝笑意,道:“没事儿,可能…可能是今天还没吃饭吧。”

子轩伸手在他额上探了一下,轻责道:“嘴硬,这都发烧了还说没事儿。灵玉,请燕先生来。”

“不,大嫂,不用了,”子潇忙叫住灵玉,道,“大哥,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不碍的。”

子轩坚持道:“不行,身体好也不能这样挨着,挨久了要出大问题的。”

“大哥,”子潇伸手挽住子轩,一脸苦笑,道,“燕先生一来我还得吃那些苦得要命的药,你知道我怕那些玩意…”见子轩似乎不为所动,子潇又道:“等娉婷回来我找她拿点西药行吗?我是真的喝不下去那些东西,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摇头,子轩架不住子潇的软磨硬泡,苦笑道:“也罢。记得要让娉婷给你瞧瞧,不要太累了。”

“我知道了,大哥。”子潇露出个孩子般的笑容,道,“你好好休息,这些事别往心里去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大哥大嫂,我先走了。”

刚离开子轩的书房,子潇皱起眉头按住了左臂。

那夜淋了雨,没处理伤口,想必是感染发炎了,这两天不时地一阵阵刻骨地痛着,这从昨晚开始的低烧估计也是伤口引起的了。

他顾不了那么多,他也休息不起。忍了忍,子潇依旧如进门时般气宇轩昂地大步离开后园。

 


天与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略怒,说话略粗,被和谐掉的字词各位看官请自行脑补…

第十五节·天与安排

安澜园,子潇坐在书房里,手里拿了本厚厚的莎士比亚戏剧集,目无焦点地胡乱扫着。

上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他进门就吩咐了下去,郭元平一进沈家大门就让他立马来见自己,什么传报通报的都免了。

所以郭元平一路畅通地来到子潇面前。

看子潇第一眼,郭元平就笑出了声,“你什么时候练就倒着看书的本事了?”

子潇压根没想看什么书,他只是想找个顺手的东西拿在手里,以便第一时间往郭元平身上招呼点什么。

所以那本裹了硬浆壳的书顺理成章地作为一句回答砸到了郭元平怀里。

郭元平稳稳接住那本砖头似的书,仍带着笑道:“气出够了?”

“没有!”子潇压了好一阵子的火总算找到了发泄的最佳对象,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郭元平的衣领,“你居然为了那个林莫然坏我的事!就因为他是你学生?你知不知道这个娄子要是从我这里捅出去,我就不得超生了!就算你要拦,昨天晚上你干什么不说!横插这么一杠子算TM怎么回事!”

郭元平静静听他吼完,才开口:“我不明白…”

“你TM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说的还不清楚吗?”子潇毫不掩饰地发泄着,对眼前这个人,他用不着伪装什么。“我又不是让他们去杀人,不就是暂时关他一天半天的,又死不了人,你瞎搅和什么!”

郭元平知道,子潇这回是动了真格了,在进沈府之前已有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有料到,子潇能火到这个地步。

他自然是不知道,子潇刚刚见了一个极不想见的人,还收拾了一件让他丢尽颜面的家事。

郭元平静定如故,“你先松开。”见子潇无动于衷,郭元平干脆道:“行,你愿意抓就抓着,这学校的制服没什么好的,就是结实。”

子潇气不打一出来,揪着也不是,不揪着也不是,郭元平平静得让他真想在那张脸上打出点什么波澜。“少废话!”子潇还是甩开了手,夺过郭元平手里的书重重地拍到桌子上,桌上的酒瓶晃了几下,险险地没有倒下。

回头,子潇仍是目光凌厉地盯着郭元平,“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搅合!”

郭元平整了整制服衣领,身着制服,全无穿着西装时的那份似有若无的风流,更像是教书先生了。扫视了一下屋里,郭元平又走到门边张望了一下,关上了门。

子潇没好气地道:“行了行了行了,我早把人轰干净了,还等着你赶?”

子潇拿起酒瓶,倒了一满杯。

郭元平回头来,看着喝水一般灌酒的子潇,淡淡地道:“如果我告诉你,事关娉婷,你还这么轻松吗?”

子潇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难道白雨泽说的是真的?!

他知道这事从头到尾都跟娉婷没什么关系,但他也知道,郭元平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拿这种事跟他开玩笑。

看子潇惊讶的模样,摇头,郭元平道:“你听好,今天我要是没横插着一杠子,我估计你这辈子是别想见到娉婷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跟娉婷扯上了?娉婷人呢!”子潇呛咳了好一阵,才急急忙忙问道。

虽然他总觉得白雨泽和郭元平的话像胡扯,但郭元平的语气神态却是严肃得不像闹着玩。想想白雨泽的神态,那小子虽是胆小怕事的,但也不至于没事慌成那个样子。

郭元平在最靠近自己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我本来没打算管,只是想看看他们把林莫然带到哪儿去。”

“你问我不就行了,胡折腾什么啊!”子潇没好气地道。

“你当我愿意折腾?”郭元平苦笑,“我要问你,你能说吗?”

子潇一时语塞,他估计是不会说。

他还没把握郭元平想要救出林莫然时那些打手能拦得住。

郭元平接着道:“林莫然七点五十出家门,八点五十到码头。”

子潇又插话道:“这些我的人都告诉我了。”子潇这句话说出口,自己一怔。

码头。

白雨泽说约见娉婷也是在码头的。

“动手的时候娉婷在码头?!”子潇一反应过来,立马叫出了声。

郭元平点头。“他们把林莫然围起来,可眨眼工夫娉婷就冲进去了。他们哪个认识娉婷?我要不拦一下,会出什么事你比我清楚 ,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知是发烧还是吓的,子潇直觉得全身冒冷汗。

以那几个人的作风,林莫然定是毫发无伤地带回来,而旁人是生是死就没准了,何况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你…你最好不是在胡扯。”子潇仍觉得天方夜谭,却已经担心上了。

郭元平道:“你最好相信我。”看子潇的脸色,郭元平补道:“你也不用担心,这场婚礼是不可能的了。”

子潇再一次把他揪了起来,“现在还管TM什么婚礼!”

郭元平虽然被他揪着衣服领子,但还是舒了口气,看来子潇终于是相信了。

没想子潇竟看看座钟,松了手,“都快一点了,结没结成早成定局了,还管它干什么。”

郭元平为之气绝,他到底有没有拿他的话当回事!白了子潇一眼,郭元平也没别的辙了,干脆道:“我就跟你在这儿耗着,反正我下午没课,我倒要你看看我是不是在跟你胡扯。”

子潇冷哼一声:“明天天亮之前要是娉婷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我看你有什么说的。”

默叹,郭元平算是答应,可心里到底是担心着那如今不知道在哪儿的两个人,这回他宁愿在子潇面前无话可说。

两人正拧着,子韦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显然跑了些路,上气不接下气的。

后面还有一个喘得更厉害的。

子潇吩咐下去除了郭元平谁也不见,他们实在不知道,子韦算没算在这个“谁”里面,但却是拦也拦不住,追也追不上。

子韦顺手关上了门,追来的家丁一时停不住脚,结结实实没有悬念地撞到了门上。

“二…二少爷。”造出这么大动静,本来很有理的家丁在门外很没底气地道。

子潇看着甩掉尾巴一样得意的子韦,大概也知道这一幕的整个诞生流程了,瞪了子韦一眼,心里暗骂着家丁,却平平静静地扬声对门外那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家丁道:“退下吧。”

“是,二少爷。”这声音分明轻快多了。

“二哥。”显然子韦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呼吸已然平定,见子潇也没责怪他什么,就在郭元平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到郭元平,虽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但至少知道肯定是因为林莫然。“正好元平哥也在,我也省得说两遍了。”

子潇斜睨他一眼,“说有用的。”

子韦听出子潇话里的火药味,却不知道缘由。他只是很清楚,他方才的行为还不至于把子潇惹到这个份上。反正自己带来的是好消息,也没那么多顾虑了。“一切正常,婚礼暂停,各回各家!”

郭元平看看毫无表情的子潇,又看向一脸得意之色的子韦,问道:“怎么散的场?张合年就没去找找林莫然?”

子韦得意一笑,故意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才道:“这可是本台戏最出彩的一折啊,可谓是唐诗里的《静夜思》,元曲里的《牡丹亭》啊!”没等子潇再用某种方式提醒他说有用的,子韦马上道,“你们想,新娘莫名其妙睡过去了,还有娘家人会在乎新郎的存在吗?”

子潇蓦地抬起头来,惊异地盯着子韦:“你们干什么了?”

子韦忙摆摆手,笑道:“这可跟咱们扯不上关系啊,我不过暗示了一下林莫然的管家,她就自己干了。德国的迷药参到法国甜点里,多有情调啊!”

郭元平不禁苦笑着冒出一句:“管家是女的?”

子韦连连点头,“正宗欧洲美人啊!我在英国都没见着这么纯正的呢!”

子潇又没好气地瞪郭元平一眼,“这连菜市场笼子里会叫的都知道。”

“菜市场笼子里会叫的?什么东西?”子韦一时没反应过来。

子潇不语,郭元平看着子韦一脸求知欲旺盛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道:“禽,兽。你二哥向来以这两类生物为标准衡量我的各个方面。”

子韦坏笑着饶有兴趣地继续追问:“那大多数衡量结果呢?”

郭元平饱含不平却又不得不承认道:“显然在他的审美标准里,我远不如那两类生物。”

得到这个毫无悬念的答案,子韦还是笑得趴到了桌子上。

听着两个人的闲扯,子潇漫不经心地在镀金的烟夹里拿出支烟,忽然想起刚才郭元平说的话,便转头问向就快笑岔气的子韦,“你出门前看见娉婷了吗?”

“啊?”子韦尽量以最快速度完成狂笑到大笑到正常笑到微笑最后到不笑的转化过程,然后想了一阵子,才回答:“哦,我开车出门的时候她说去码头,我就送她去了。”

“几点?”子潇又问。

子韦想了想,道:“到码头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子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趁着子韦还没开始把表情倒序转化回去,又道:“妈也去张家的婚礼了?”

子韦点头,道:“我还奇怪呢,这两年这类的事她基本上都不亲自出面了,这回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而且比我到得还早。”

子潇皱了皱眉,吐出口烟雾,道:“那,妈有没有说什么?”

摇头,子韦道:“她什么也没说,应该是还不知道吧,要不我怎么还能活着回来啊。”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着屋内烟雾缭绕。苏格兰威士忌特有的焦香弥漫在烟雾里,子潇感觉起来,自己仿佛是置身于烈火之中。

低头,熄灭指间的烟。

 


一夜梦难成

第十六节·一夜梦难成

白英华刚回到庄怡园,沈谦便把子轩那里的事向白英华说了。

听完,白英华只说了声知道了,便让沈谦把大兴钱庄的账目拿来。等沈谦拿来了账本,白英华就让沈谦也退了下去,一个人在书房里翻看着。

账本才翻了两三页,门就被叩响了。

“妈。”门外是子韦的声音。

母子俩刚刚才一起回来,白英华明明记得子韦一进家门就一溜烟的跑了,不知这会儿来她这能有什么事。白英华把账本仔细地收好,才让子韦进来。

子韦一身礼服还没换,只是把领结扯了下来,外衣搭在臂弯上,衬衣解开了领扣,头发微乱。白英华正要数说他这冒失狼狈的模样,但看到这向来嘻嘻哈哈的小儿子那一脸严肃,到嘴边的话也改了,“怎么了?”

极少见子韦这副模样:微皱剑眉,目光里清晰可见许多坚硬的东西。

子韦直视着白英华道:“妈,您知道林莫然这个人吗?”

白英华微惊,看着不像是在玩闹的子韦,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好像是张老板那个女婿吧,听说是督军府的翻译官,怎么了?”

子韦道:“恐怕您不知道,他还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

白英华蹙起了眉。

从张太太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震惊,现在从自己儿子口中听到,就是满心疑惑了。

子韦怎么会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个?

稍稍思虑一阵,白英华才试探着道:“这事,子潇知道吗?”

子韦牵起一丝笑意。

在白英华的记忆里,子韦的笑总是和夏天正中午的太阳一样,明亮得没有一丝阴影,可此时这一丝笑意看在白英华眼里,竟觉得有几分寒意。

子韦道:“回春堂是二哥负责的商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但知道,今天张老板家喜事办不成,就是拜二哥所赐的。”

白英华眉心锁得更紧。子韦看在眼里,继续把准备好的话不紧不慢地说出来,“前天二哥接到喜帖就知道林莫然的身份,但是怕您知道后责罚,就安排了人,一边捉拿林莫然,一边把张家的婚礼不声不响地搞砸。”

“捉拿林莫然?”白英华一愕,“子潇把林莫然抓起来了?”

子韦道:“没有。本来是这样计划的,可让林莫然给逃了。”

白英华愁眉沉思了一阵,才道:“那子潇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子韦道:“二哥的人已经在全城搜捕林莫然了。”

白英华脸上掠过一丝隐隐的不安,道:“一旦子潇抓到林莫然,你马上告诉我。”

“是。”

听着子韦干脆的应答,白英华再度陷入深思。

子韦一直是跟着子潇做事的,据白英华了解,之前子潇做了不少在她看来欠妥的事,而这些事很多都是有子韦参与的。之前她也想过从子韦身上了解些子潇的想法,但子韦不是说不清楚,就是嘻嘻哈哈地搪塞过去。

这次,子韦怎么就像是突然变了心性?

白英华看着眼前有几分陌生的小儿子,道:“你来告诉我这些,子潇知道吗?”

子韦像是料到了白英华早晚会问出这一句,不假思索地道:“我是为沈家办事,不是生来为二哥卖命的。”

听到这句,白英华大概懂了。

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料到这一天在这个时候到来。

更没料到,这一天是以这样的方式到来。

“我知道了。你还是先跟着子潇吧,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是。”

直到走进汉霄园,子韦眉宇间仍是带着那让人心寒的凉意。

在园子里干活的丫鬟们见子韦回来,本想上前招呼,但看到子韦这样让人脊梁骨发冷的表情,心里纳闷,又不敢贸贸然上前,便都规规矩矩道了声“三少爷”就各自埋头干自己的活了。

子韦似乎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随口应着,走进楼里去。

清雅本在二楼子韦房间里整理换季的衣服,听到有人上来,回头看去,见是子韦,也没在意,依然在衣橱前收拾着,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子韦把礼服上衣顺手扔在地毯上。

从背后看,清雅秀发高盘,露出天鹅般雪白的长颈。清雅身上穿的是一身子韦亲自改做的高叉短摆紧身旗袍,白地红花的旗袍把她凹凸有致的腰身收束得格外妖娆。

他不答话,清雅也不多问,回头笑了笑,又转头回去继续收拾。清雅的回头一笑,让整间屋子立时蒙上一层温柔妩媚的色彩。

而在子韦看着,那灵秀的明目中分明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蔑。

几步走到清雅身后,子韦轻轻环住清雅的柳腰。

清雅也不恼,兀自收拾着衣服,漫不经心地道:“你又胡闹什么啊,小心我告诉二少爷去,有你好看的…”

一句话说出来,清雅突然觉得身后的子韦有点不对劲。

说不出来怎么不对,只是一刹那间,凭着直觉感到一点没道理的害怕。

转过身来,正对上子韦狼一样的目光。

“你…”

清雅话还没问出口,子韦已把清雅按在了床上,发疯似地扯开清雅的衣襟,不理她的挣扎,蛮横地侵犯着清雅的身体。

清雅一声惊叫,只挣扎了几下,便顺从了。

任子韦毫无温柔可言地扯下她的旗袍,霸道而疯狂地占有她。

自从进了汉霄园,她便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刻。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此情此景。

也没有想到,向来温柔绅士的他竟会选了个这么霸道的方式。

挣扎,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在闹着玩。

但那野兽一般的目光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既然已经选择了接受,何时何地就没那么重要了。

子韦风流是真,但绝不下流。

他对漂亮女人永远都是兴趣盎然。他会用温柔浪漫的言辞举止撩拨漂亮女人的芳心,搂过无数女人,吻过不少女人,但从没占有过一个女人。

漂亮女人于他,更像是一件件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喜欢,但还没有花那么大代价把所有的都据为己有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