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还做挣扎:“父皇!孩儿的话是真的,父皇不要听信外人……”
皇帝大声说:“住口!且不说当场的那些京城大家,你的四皇弟是外人?!”
太子负隅顽抗道:“父皇,四公主当众骂了他瘸子残废,他是在报复啊。”
原来如此!皇帝知道为何四皇子不为四公主遮掩了,真是合情合理。一个皇子,被当众辱骂,来这里只说了实话还没告状算真是对得起他们了!这对兄妹失人心至此还不知悔改!
皇帝不禁冷笑道:“你竟然到了现在还敢对朕撒谎!这事本来不是件大事,大事却是你对朕不讲实话!你对你母后讲了实话,她才让你来对朕撒谎!你听了她的话,就敢在朕面前这么装腔作势!到了现在,还不悔改!你真以为朕不能撤了你的太子?不能废了你的母后?!”
太子的冷汗湿透了冬日厚厚棉服,他哭着磕头说:“父皇!父皇恕罪!孩儿不懂事!想让母后高兴些,四公主昼夜啼哭……”
皇帝击案,喝道:“所以你就向朕撒谎?!对你而言,孰轻孰重,朕算是知道了!”
太子到此时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什么皇后悲伤,四公主啼哭,这都比不上对皇帝的不忠!这事真的不大,他如果把事实说了,然后对皇帝说自己想报复,也许还可以跟皇帝商量办法。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直接就用了四公主的谎言,对皇帝撒谎!这就是大事了!这表明自己听了皇后的,把皇帝放在了第二位!皇帝如果意识到自己敢对他撒谎,就对自己没有了信任,日后自己可怎么办?!
太子哭得极为悲哀:“父皇!父皇!孩儿真的错了!应该把父皇放在首位!不该听母后的……”就是因为皇后对他发了一通火,让他失了分寸!这件事来不及与幕僚商量,就按照皇后的意思来向皇帝来说了,真是个大错呀!
太子使劲磕头,头触在地上咚咚地响:“孩儿再不敢了,真的再不敢了!绝对不敢对父皇撒谎了!当时,的确是四公主拉了镇北侯府的二小姐去挡剑,那个二小姐晕倒,刺客才刺伤了四公主。孩儿心中不忿,才撒了谎……”
皇帝哼道:“你还狡辩?因此就想借着朕的手去报仇?拿朕当枪使?!”
太子接着磕头:“孩儿错了!应该告诉父皇真相,再和父皇商量对策,求父皇宽恕孩儿吧!”
皇帝一摆手:“去太庙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孙公公知道现在不能劝,太子先去跪着,等皇帝消了气,一劝就会让太子回来了。
太子再次磕头谢了,低头走出门时险些被门槛绊了一下。
皇帝余怒不消,等太子走远了,对孙公公说:“他以为他当了太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连朕都敢蒙骗!”
孙公公为皇帝上了茶,只能说:“皇上仔细龙体。”
皇帝平缓了半天呼吸,皱眉问道:“最近镇北侯那边可有什么事?”这件事是不是与镇北侯有关联?
孙公公摇头说:“什么都没有。镇北侯长子去了边关半年了,一直在边关各个营盘巡住,连偏远哨所都不能省了,大概是镇北侯想让长子熟悉军情。”
皇帝哼道:“他倒是下得了这个狠心。”可接着又叹道:“可不这样,孩子也不会成才。”
孙公公忙道:“太子早晚会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的。”
相比情形虽然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可让皇帝心里舒服了些,觉得自己那么斥责太子也是为了他好。
太子走到太庙跪到了祖宗牌位前。皇后听了,又气又急,让宫人给送了护膝和垫子,太子心中对皇后愤怒,接了也没说谢,可宫人自然回去告诉皇后说太子谢过了母后的好心。
虽然没有对皇后说谢谢,可太子跪了不久,就真的像皇帝教导的那样好好地反省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皇后的正确性,他可不觉得皇帝说的什么撤了太子废了皇后之类的话只是气话,谁不知道“君无戏言”?皇帝看来怀了这样的心,自己刺杀三皇子根本就没有错!他真的必须死!四皇子这回给自己下了绊儿,就是现在不收拾他,以后他也别想躲到皇陵去了,自己一上位,先除了他!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三皇子与镇北侯府的交好更加深厚了,这次竟然是被镇北侯长女所救!两人联姻看来不可避免了,必须除掉镇北侯!可是镇北侯手握重兵,怎么才能干净利索,不留任何隐患……
在忧心忡忡中,他几乎忘记了沈汶的事儿。他虽然厌恶沈汶,早就想把她除去,可他绝对没有把沈汶作为一个对手。现在这么多大事要考虑,沈汶的事成了细微末节。
被这些焦虑和计算充满了头脑,太子心里根本无法平静,也就无法能像四皇子那样冷静地旁观,于细微处发现了阴谋的蛛丝马迹。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太子跪了半天,孙公公和几个大臣轮番劝说,皇帝终于让太子回东宫了,却让他亲笔抄孝经五十遍。这一般是让小孩子做的事,现在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太子做,明显是羞辱。
太子叩谢了,回宫把孝经认真地抄了五十遍。三天后再去见皇帝时,皇帝并没有马上见他,而是让他等在外面。
屋里,皇帝正对谷公公说话:“朕听说你冬狩后就回到朕这里了,你肯定是要留在朕身边而不是三皇子那里?”
谷公公躬身道:“是陛下让奴婢在冬狩时去三皇子身边保护,现在事了,向陛下交了差,自然是回来了。”
皇帝一笑,问道:“朕听说镇北侯长女以安眠香饼退敌,可是实情?”
谷公公回答:“的确是,那香气格外清香引人,奴婢吸了一口后,实在想再接着闻一闻。如果不是被三皇子催促快走,奴婢也许吸入许多,恐怕也会倒在地上了。”
皇帝哦了一声,对身后的孙公公说:“去打听打听,给朕弄几个,让朕看看是不是如此好闻。”
孙公公忙应了,皇帝这才让谷公公下去了,传了太子。
太子进来后,神态格外谦恭,双手向皇帝捧上了自己抄的孝经,然后垂首而立,像一个等待父母训诫的儿童。
皇帝翻看纸张,见篇篇字迹工整,明显是用了心的,才微微一笑。他示意孙公公,孙公公将其他人领出了房中,只余下了皇帝和太子。
皇帝看着太子,问道:“你觉得这次你错在了哪里?”
太子低头说:“我不该向父皇说谎话,应该以实相告,然后向父皇请教。”
皇帝点头说:“还算孺子可教。你想借四公主为难镇北侯的次女,可这么多人看到了当时的情景,知道四公主先抓了她去挡剑的真相,若按照你说的给那个次女降罪,众人都会知道朕混淆是非……”
太子心里一松——皇帝压根没有谈起对三皇子的行刺!这说明皇帝不想追究这事了,也就是说皇帝容忍了自己对三皇子出了次手!
太子对皇帝心怀感激,不自觉地跪下了:“父皇,儿臣为父皇添麻烦了!”
其实,太子不明白皇帝早就看出来太子有这个心思,所以才让谷公公跟着三皇子去。因为陈贵妃玩弄了心眼,三皇子与镇北侯的儿子们成了朋友,皇帝心里对三皇子很不满。说来,太子还是最适合当储君的人,三皇子的个性过于简单。但是不满意归不满意,三皇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不要死了。现在三皇子没有受伤,皇帝也不准备责怪太子。在他看来,太子给三皇子一个惊吓,也没什么了不起,谁让三皇子不听自己的话?没有了皇帝的喜爱,理应受到威胁!这样也可以让三皇子明白只有讨好皇帝才能保命。皇宫本来就是战场,谁也别指望在这里没病没灾地过日子。
皇帝没让太子起身,继续说:“就是事实真的如你所说,那个幼女抓了四公主去挡刺客,至四公主受伤,朕也不能真的降罪那个幼女,你道为何?”
太子有些茫然地摇头,皇帝叹息道:“降罪一个幼女有什么用?真是个孩子,想得这么浅!”
太子叩首道:“儿臣求父皇指教。”
皇帝语气冷淡地说:“你实际是要让镇北侯不痛快吧?为什么?这么小打小闹的算什么?你若是不喜,为何不彻底灭了他?!”
太子一哆嗦,他本意其实就是想除掉沈汶,铲除镇北侯沈家军这个宏伟计划就是原来心里有,也并不清晰,直到最近。他以为皇帝看透了他新近才想清楚了的目标,忙低声说:“儿臣不敢!”
皇帝冷笑:“别说你不敢,朕也不敢。”
太子惊讶地抬头:“父皇?!”
皇帝用鼻子出气:“你以为朕没有像你这么年轻冲动过?没有想过杀了那个老匹夫?”
太子呆呆地看着面现怒容的皇帝,皇帝叹息了一声:“朕的父皇曾叮嘱过朕,说在□□之时,沈家的先祖,是个黑壮大汉,粗暴嗜杀,无能人敌。□□建国后,曾想除掉那个人,可是当时有术士对先祖说,那是上天送下来护驾的黑龙,若是杀了他,江山不保。‘灭沈’乃是‘灭神’,失龙之护驾,国岂能存?□□虽然不完全信那个术士,却也没有对沈家下手。”
太子皱眉道:“也许那个术士是沈家买通的。”
皇帝说:“若是沈家如现今之时,倒是可如此猜想,但那个大汉不通文墨,连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他无父无母,以收养了他的一户农人之姓为己姓,那户农人在他七岁时就因瘟疫亡故了,那个大汉流浪为生,弑生腥而活。他十来岁时,□□见他单手将一个庙宇中扣在地上的大钟掀开,放入自己的吃食,太+祖惊其臂力,收在靡下。而后,他对太+祖忠心耿耿,一直随□□打下了天下。他的夫人都是太+祖所赐的宫人,这么个人,怎么可能去买通术士?”
太子说道:“也许是那个术士心怀叵测。”
皇帝说道:“据说太+祖也曾生疑,让人去杀那个术士,那个术士留下了一纸文书,乃是‘灭沈之日,亡国之时’八个字,就再也没了踪迹。太+祖将那字条藏于书案之下暗格,以示不忘。朕的父皇将这件事告诉朕,还向朕展示了那张字条。朕初登基时,有一次真想杀了那个劝父皇立别人为太子的武人,气急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流入了暗格,等朕发现时,那字条已然全毁。那时朕悚然而惊,以为是上天的示警,就没有再动此心思。”
太子忍不住说:“也许,这是上天在说,那八个字已经毁去,不再有效……”
皇帝看着太子呵呵笑:“那你想赌吗?一边是江山,一边是沈家?灭了沈家,失去江山?你敢吗?”
太子忙惶恐地低了头,可心中十分不以为然。皇帝是因为坐在皇位上,手里有江山,所以不敢下这个赌。但是自己不同!自己如果不赌,别说江山,活命都难!自己要生存,就得保住太子之位,否则,若是三皇子哪天取自己而代之,那么与三皇子有杀母之仇的自己,在这个宫里能活多久?先要生存下来,然后再谈什么江山!如果自己失去了太子之位,江山再好,那也是别人的!要保住太子之位,那就要灭了三皇子和与其交好的镇北侯,此乃不得不行之赌局!
皇帝却不知道太子的心思,长叹道:“朕是不想冒这个险,所以,对镇北侯,敲打几下就行了,他只要不露反意,朕也就不理会他。你也要开始明白道理,别跟那些后宫的妇人们一样,只想着些阴损的招数。那个幼女,有千百个名正言顺的方法收拾她,让镇北侯开不了口。不必偏要捡着个大家看在眼里的不实之处去降罪她,你好好想想吧!”
太子再次叩谢了,皇帝也说累了,让他退下去。
太子离开御书房,除了更加坚定了要把三皇子和镇北侯都铲除的决心,还想着皇帝所说的可用来收拾沈汶的“千百个名正言顺的方法”是什么,忽然心有灵犀:对女子,最好的方法,不就是娶了她,慢慢地把她折磨死吗?!
那个女孩子今年才十岁,等她及笄时,自己安排个场合,单独和她在一起,周围安排些京城的命妇。自己对她说要纳她当个“奉仪”——九品的小妾。然后让那些命妇当证人,说那个女孩子当场应允了!这样,日后她开口否认不过是因为害羞而反悔。有那些夫人们的证词,就是她身为嫡女,也得乖乖地嫁进来!那时要揉要措还不由着自己?自己就是让四妹妹把她的脸都划花了,镇北侯也不会知道!……
想到此处,太子心情大好,就把沈汶这个人物扫到了脑后。在他眼里,沈汶再次成为待宰的羔羊,只等着自己下手了,他不必再继续为她分神。当务之急,是怎么赶快提出一些有关朝事的建议,以弥补自己在这次冬狩中受损的形象,然后就是好好想想怎么除去三皇子的靠山镇北侯了。
皇帝也没让皇后好过,再次提了一个嫔妃助管后宫事物,几乎分掉了皇后对后宫的所有掌握。皇后愤懑之余,倒没有太多抗议,她近来觉得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有些胃疼。每天总感到很累,什么都不想干。如果皇帝来过,她也许会以为自己怀孕了。但现在明显不可能,而且头发掉得厉害,头顶都有些秃了。御医们说这是郁结中焦的症候,开了许多滋补养阴的药,先喝着看看。所以后宫的事物,她没什么精力去管了,谁爱折腾就折腾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隐私
与皇家一家三口比着砸东西不同,镇北侯府中两个孩子的反省却是轻声细语的。
在冬日微暖的照耀下,沈坚和沈卓站在府中冰封的小湖边,看着两个人的几个小厮在湖上砸冰以备夏日所用,并顺带捕几条鱼。
沈卓低声说:“二哥,你说,那个苏婉娘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沈坚嗯道:“她让大妹妹告诉我们有事时到太子那里去,又让大妹妹做出那些姿态,临时才拿到那关键的香饼,明显是猜出了太子对三皇子的刺杀。”
沈卓继续问:“可二哥,你没想想,她怎么能让小妹被四公主抓住了呢?差点就要了小妹的命。”
沈坚也紧锁了眉头,沉思着说:“是呀,这是步败棋。香饼都是几月前就准备下了,怎么会出这样的大错?”
沈卓左右看看,然后才极低声说:“二哥,你觉不觉得……她只是……中间的……那个人?”
沈坚打了个寒战,看向沈卓的眼神透出惊讶,接着他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苏婉娘是中间的人话,那后面的——只有沈汶!
沈卓悄声说:“怎么不可能?只有这样才说得过去——小妹的昏死,是装的!”
沈坚久久地看湖面,沉声说:“那,皇宫的那次……”
沈卓悄声说:“肯定也是装的。”
沈坚摇头:“她怎么敢?她才几岁?”
沈卓说:“所以她才敢!因为她年纪太小,谁也不会这么想!可别人不知道,咱们能不怀疑吗?你想想,小妹其实早慧,我跟她在一起进过学,我知道,她识字非常早,可你看见她读了什么艰深的书了吗?小妹那里的摆出来的书都是最简单的,像稚子学棋那种。我这几天去藏书阁仔细看了,没被读过的书边页上有些灰尘,但那里几乎所有的的书都被动过了,咱们府里,谁会读那么多的书?苏婉娘出身官宦人家,跟了她这几年,对她忠心耿耿,肯定该耳提面命地教她为人处世,可小妹表面上从来显不出来任何聪明样儿,还是像以前一样傻傻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坚手抚下巴,沉思着说:“那她这么藏着掩着干吗?”
沈卓贴着沈坚的耳朵说:“第一,她怕露了行迹,咱们府里眼线太多。第二,她不相信咱们。”
沈坚眯了眼睛:“我听说大哥临走时,小妹单独去见了大哥……”
沈卓接着说:“然后大哥就让我们保护她,还说有事要问苏婉娘……”
沈坚微微点头说:“我敢打赌,她跟大哥说了实话!”
沈卓也点头:“而大哥站在了她那一边,还是瞒了咱们几个……”
沈坚少见地咬牙切齿:“尤其是我!这里他走了就是我最大!他竟然瞒着我!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我还记得他穿开裆裤的样子呢!”
沈卓忙说:“先别吃醋,他肯定也记得你的样子。你好好想想,他为何不告诉你?”
沈坚突然回头,原本空荡荡的身后,王志正走过来,沈坚脸上挂上了常见的笑容:“王志,我现在有点冷,去帮我取大氅来。”
王志应了,转身离开。
看着王志走远,沈坚扭回头来,眼神冰冷,低声说:“大哥让我带眼识人,说就是身边的人,也要小心。”
沈卓深吸了口气,与沈坚肩并肩站着,小声说:“你身边有人。”
沈坚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才小声说:“大哥不想把人揪出来,他想留着有用。”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沈卓呵呵一笑,自我安慰着说:“至少他们肯定也没告诉大妹妹。”
沈坚说:“如果大妹妹这次没有起疑,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她年纪小,脾气急,别露了馅……”
兄弟两个对视,然后一齐笑起来——这是不是别人说他们的话?可笑过后,沈坚还是有些愤愤然:“他们两个一大一小,就这么耍我们中间的!”
沈卓也点头:“小妹咱们没办法做什么,日后见到大哥,咱们两个一定要联手好好打他一顿!”
沈坚点头,可接着又摇头:“怎么会是小妹?我怎么也不能相信。”
沈卓却点头说:“我越想越是她!你想想,她从小就乖得很,除了哭,根本没给人添过什么麻烦。长大些,完全没有平常女孩子的那些虚荣啊,矜持呀,自傲什么的,这就不对劲儿!反常必妖……”
沈坚忙说:“你可得注意些,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她这么干,下了多少苦心,咱们好好跟她谈谈,但是可别在别人在的时候揭穿她。”
沈卓点头说:“当然了,大哥临走时那么叮嘱咱们,肯定有深意。你看这次,这么凶险的事,就这么化解了。太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跌了个大跟头。若真是小妹的计谋,怎么能揭穿她?替她遮掩还来不及呢。”
沈坚沉吟着说:“她现在在静养,我们得找个好时间去探问下她。”
沈汶并不知道两个哥哥就要来兴师问罪了,还躺在床上与坐在床边的苏婉娘商讨自己怎么能悄悄溜出去玩玩的问题。
沈汶小声说:“这么躺了几天,我浑身就要散架了,晚上一定要出去走走。”
苏婉娘小声恳求:“我的小祖宗呀!你再等几天吧。太子刚刚回宫,肯定是正想着法儿来报复你。”
沈汶慢慢摇头说:“这个哑巴亏,他肯定是吃定了。要报复,得等我长大些,最容易的,是在我的婚姻上下手才对。”
苏婉娘紧张地捂胸口:“你就不能让我过两天消停日子吗?一件事刚过去,我就得接着担心下一件?”
沈汶笑着拉下苏婉娘的胳膊:“你别担心,他没法伤到我的。”
苏婉娘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汶低声说:“因为我了解他,而他不了解我。”
苏婉娘好奇地问:“你了解他什么?”
沈汶示意苏婉娘,苏婉娘俯身,沈汶嘀咕着说:“我知道他的弱点,知道他想要什么,知道他怕什么,知道他不能输。”
苏婉娘还想再听到什么,沈汶却不说了。
苏婉娘直起身,皱眉问:“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沈汶笑着说:“知道他的弱点,就知道怎么利用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就知道怎么引诱他。知道他怕什么,就知道怎么吓唬他。知道他不能输,就知道怎么让他犯错误!这些,就足以战胜他。而他,”沈汶嘿嘿低声笑:“对我,不仅一无所知,就是知道的那些,还是错的!这就是人们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怎么可能算计到我?”
苏婉娘想想也是,沈汶知道了太子心胸狭隘的弱点,就利用这个心理,把季文昭支开了。其他,肯定也有道理的,不由得用手背掩了嘴笑起来,总算是不操心了。
当夜,沈汶穿了黑色夜行衣,身上绑了条铁片,轻巧地翻上了自己的院墙,然后如往常一样,借着熟悉侯府中的防守,捡了几个不设防的地点,飞一般跑出了侯府。
沈坚说要早些安寝,天一黑就熄了灯,可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卧室中虚掩的窗边。若是沈汶真的如沈卓猜测的,是在装病,她就肯定会夜里出来活动!沈坚不信健康的人能成天躺着无所事事。他准备从今天开始,每夜都在这里守株待兔。
沈毅走后,沈坚就是侯府防卫的设计和执行者。他特意在自己的院落上方,留了一处空虚点,以便及时观察到夜探侯府的来人。他盯着院墙处近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个黑影,转瞬即逝,如果不是他有意看着,会以为是个错觉。
沈坚回想起沈汶当初怎么当街要买苏婉娘,怎么在元宵节上和太子对嘴,怎么假死把老夫人和沈湘几乎哭死……就是这次,她闭眼一躺,让自己和沈卓多么担心!让沈湘又白哭了一场!这个妹妹!真太可恨了!沈坚气愤不已,可还是又等了快两个时辰,见那个黑影再次闪过,才起身真的睡觉去了。
沈汶跑到了皇宫边,护城河水结了冰,对她就容易多了。沈汶将铁条放在冰上,轻蹲在上面。她的轻功如今可以踏在落叶上也不发出声音,现在她轻蹲在铁条上,稍一运力,就飞滑过河面,如一道魅影。
沈汶心中多少有些得意。她见过后世奥运会上的那些滑雪滑冰什么的,不就是比谁滑得快吗?现在自己凭着一个铁条就能滑得这么快,该比得上那些冠军吧?沈汶深叹自己生不逢时,当鬼的时候没法参赛,现在有身体有技术能参赛了,可是没有奥运会!
接近年关,寒夜漫漫。皇宫里,寒风吹过宫殿高挑的屋檐,下面挂的铃铛发出零星暗哑的声响。
沈汶壁虎般攀上城墙,在巡更兵士和太监行走的空隙中过了城墙,入了皇宫。她按照上次谷公公给自己指引出的路径往东宫奔去,至于她为何平白无故地往东宫跑,沈汶给自己是解释是这种行动源于平衡心理:你往我身边安插了人,逼得我被迫白天躺着装死,实在得出来动弹动弹,到你住的这里来遛遛,找找平衡。
也许是夜深了,东宫所在,只有几处宫宇有灯光,远不如上次她来时看到的热闹。沈汶戒备着暗哨,极小心地在一间间房脊和墙壁上跳跃,接近光亮所在。她到了一处高墙上时,远远地看见两个太监打着灯笼,领着一个人走过来,光线朦胧里,竟然像是太子,沈汶忙趴下,卧在墙上,等着他们走近。
太子的脚步沉重,看身形,似乎还有些驼背了。他们在沈汶的注视下走过去,他们前方一个太监迎过来,低声说:“四公主在暖阁等待多时了,怎么劝也不走,今夜一定要见到殿下。”
太子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说道:“去暖阁吧。”
沈汶等着他们走远了,才起身追着他们,直到太子进了一个小院落的一间小房内,沈汶才靠近了,无声地在院墙上走过,窜到了房顶上,见房子前门处有太监和宫女守着,就到了房屋后面,见有窗户,就跳到窗下,蹲在了暗影里。
屋内传来四公主的悲哭声:“哥哥!你怎么不让父皇降罪于她?!”沈汶心知,这个“她”,非自己莫属了。
太子无奈的声音:“四妹怎么不自己去求?”
四公主更高声的哀嚎:“我去了!父皇说那个该死的瘸子说是我拉着那贱人在先!大哥,你是太子呀!你去对父皇说呀!是她拉了我出去……”
联想起自己替皇后和妹妹说话的下场,太子气愤地喝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