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她现在唯一有些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那个黑疤要对自己有所不轨的时候,被冈突阻止了。他当时明显是说了什么,她却没有听懂。她不认为这些人的思想已经提到了认为当众猥亵甚至强-奸一个女俘虏有什么不妥的高度。那就是有原因的。难道是图鲁事先在冈突那里提到过不准动自己?但是他为什么要特意这样……保护自己?平日里他与骊芒关系很是冷淡,对自己就更谈不上交情了。
她觉得有些困惑。但很快就把这个抛到了脑后。和她的这个困惑相比,骊芒被人暗中盯住,这才是最严重的事情。普通的人质交换,对方在达到了目的之后,是不可能又突然发动致命暗袭的。她相信骊芒自己应该也有所觉察了,在那天见到了那张淬毒的弓箭之后。但是她仍是有些不放心,觉得还是要跟他提下。所以这天傍晚,他再次陪着她一道去溪流边汲水的时候,木青用自己琢磨了很久的话提醒他要小心图鲁,图鲁不是个好人。
她颠来倒去地只能说这两句,其余更复杂的,她还不会表达。
她第一次为自己和他之间语言还不能流畅交通感到如此气馁和焦躁,到了最后甚至结巴了起来。
骊芒起先还很是认真地听她在说。他应该是听懂了,眼里微微有光在闪动。然后他注意到了她有些涨红的脸和不断比划着的手势,伸手用力揉乱她的头发,然后笑了起来。
木青有些不满地拂开了他的手,白了他一眼,用手指拢了下自己的头发。
骊芒笑得更开心了。木青见他伸出蒲扇大手过来,似乎还想再弄乱自己头发,急忙闪避了过去,嘟哝着道:“狗咬吕洞宾……”
话刚出口,她就闭嘴了。
骊芒把手放到了她额头摸了下。
这是表示感谢的意思。
原来他刚才不过是在逗弄自己,就像他之前做过的很多次那样。她为他终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感到高兴,正要朝他笑下,他突然低头又飞快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亲了下,然后拿了地上的那个大陶罐,蹲下去帮她打水。
被他亲过的额头似乎还留着他胡须掠过时的那种瘙痒感。最近她有些迷恋这种感觉,所以总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他的须发彻底整理下,毕竟他现在的形象离她的审美观太过遥远。
骊芒不知道她正在打自己胡须的主意,打满了水抱着就往回走。
这两天都是木青自己烧饭给他吃了。虽然娜朵似乎有些不放心,在她起火烧东西的时候时常过来指点一二,但木青很坚决。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和骊芒好好过日子,做他的女人,长期在别人那里搭伙总有些不妥当。何况她私心里也希望骊芒可以吃到自己给他做的东西。尽管前天她烤的那块肉有些半生不熟,昨天煮的那罐子汤洒了一半到火堆里,差点把火也浇灭了。但骊芒看起来并不在乎,她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对于自己遇到的这个如此容易喂饱满足的家伙,木青真是越看越满意。跟他回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着等下怎么把自己今天采了偷偷私藏起来的新鲜蘑菇煮得好吃一点,让他为自己有这么一个贤惠的老婆而自豪。
快到聚居地时,迎面碰到了以加。他正慢悠悠地在附近闲逛的样子。看见了他们,他立刻走了过来,笑着和骊芒打招呼。
骊芒停下了脚步,两人说起了话。
最近以加的风头很劲。但是木青觉得自己看他越发不顺眼,尤其是看到他脸上的挂着的那笑意的时候,有时候真恨不得上前一巴掌打掉那得意劲。
但是骊芒在这一点上和她却有些分歧。上次他两个在溪流边打架后,本来一直就再没交流过。只是经过了这次的意外,他大概觉得以加放的那把火不但夺回了部落里的皮毛和粮食,而且又帮助了自己和木青脱身,心中对他有感激之意,加上以加似乎又存心想与他修复关系,所以两人这几天竟又开始说话了。
木青站在一边,起先听他两个说的好像是关于最近部落里加强人手巡夜以防止冈突部落夜袭报复的事,便忍耐着等了一会。哪知说完了那个,又不知道扯上了别的什么,看起来很来劲的样子,心中便不快了起来,连着咳嗽了几声,骊芒却是充耳不闻。她有些气恼,忍不住又重重咳嗽了一声,自己扭头先走了。他这才惊觉了过来,抱起了刚才放在地上的水罐子,匆忙赶到了她身边。
他觉察到了她的不悦之色,靠近了试探着叫了声她名字。见她懒洋洋地爱理不理的样子,突然伸出自己空着的一只手,探到她腰肢处扭了一把,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木青扭头,见他双眼正笔直地望着前方,一脸我没做坏事的郑重表情,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骊芒这才像松了口气,跟着她呵呵笑了起来。
木青心中暗暗骂了句呆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扭了下他臂膀上的肌肉,又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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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章 …
木青烧的蘑菇肉汤还算可以,基本没毁掉辛苦藏起来的材料,她甚至尝到了一丝久违的鲜味。唯一的遗憾就是仍没有咸味。喝汤的时候,她就在想如果哪天能让她弄到盐,那就好了。
骊芒没她那么多愁善感,吃喝得很痛快,到最后连汤汁都没剩下一滴。吃完他就匆匆离去。晚上轮到他和另几个族人一道守夜。
离那事情过去已经十来天了。部落里不但轮派守夜的人手增加了,每个男人临睡前手边也都放着武器,以防冈突夜半来袭。
最近入秋,夜间气温有些转凉,晚上睡觉已经要盖张兽皮了。
木青独自睡了一会,到了快半夜的时候转醒。想起今天娜朵送过来的几块薯根还有剩,怕他现在肚子会饿,便起身端了碗送过去。
月华当空,照得四下明朗一片。
木青到了聚居地的外围,渐渐靠近骊芒所在的时候,耳边听见几声随风送来的话语声,像是骊芒在和什么人说话。抬头循声望去,见那个背影竟是达乌。
达乌自从回来后,人就一下像是衰老了许多,加上养伤,所以白日里也很少见他从屋子里出来。现在半夜三更的,他怎么又会到了这里?
木青犹豫了下,停在了边上的一节树桩子后面。
他们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又隔了些距离,木青听不清在说什么。只是到了最后,骊芒显得很是激动,声音也大了些。
“……不允许……伤害她……”
木青隐隐约约只听到了这个。
她的心紧了下。
达乌似乎也被骊芒的反应惊呆住了。过了一会,他转头慢慢离去了,只是肩膀下垂,月色下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寥无力。
木青看向骊芒,见他已经坐在地上,背后靠着一截树桩。他的头微微下垂,脸容被遮挡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楚神色。但感觉到他全身绷紧,隐隐像在散发着怒气。
木青犹豫了下,慢慢走到了他跟前。
他的警觉性一直很高。此时却连她的靠近也浑然未觉。直到她在月光下的身影投到了他的脚前,这才惊觉了过来,一只手猛地握住了身边的锐矛。抬头看见是她,这才松懈了下来。
“我给你送吃的。”
木青朝他微微笑了下,把手上的碗递了过去。
他没有接,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一扯,她已经跌坐到了他的腿上。碗拿不牢,失手掉在了地上打破,里面的几块薯根骨碌碌滚了出来。
木青哎了一声,伸手想去捞,手却被他拦在了他的大手上。
他从背后紧紧抱着她的腰身,把自己的脸埋在她后颈的长发里,一动不动。
木青的心突然跳了起来。
她感觉到了后背来自于他的一丝压抑。
她没再动了,就这样任由他抱着,一直靠坐着他,把头倚在他肩上,感觉着他呼出在自己后颈的气息。直到快昏昏欲睡的时候,才觉得他抱了自己起来往棚屋里去。
他把木青轻轻放回了睡觉的地方,给她身上盖了兽皮,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然后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他结束守夜回来的时候,木青已经给他煮好了早饭。
木青一边慢慢喝着菜粥,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他西里呼噜几下吃完了,抬头朝她狠狠一笑,站了起来。
木青觉得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他又恢复了平日那个她熟悉的骊芒了。
目送他和别的男人们离去,木青去了娜朵那里。
前天由由发烧,木青摸了下她额头,估计至少三十九度,便一直帮着娜朵在照顾。看见娜朵让她喝上次给自己治肚子痛的老女人弄过来的药汁,实在不放心。偏偏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只能用手蘸了凉水在她额头四肢抹开,喂她喝温开水,盼望这样的物理降温多少能帮她熬过这一关。
这里的孩子很容易夭折。她到此不过一个多月,已经亲眼看见两个孩子死去了。一个才几个月大,一个和由由差不多。都是生病熬不过死去的。
今天由由看起来情况好了些,只是有些仍精神不济,嘴唇干得脱皮,一双眼睛看起来更大。
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由由看管弟妹,这几天她生病了,娜朵已经耽误了两天的功夫,现在见她好了些,便托木青再照顾下她和几个小点的孩子,自己急匆匆和女人们一道出去采集野果野菜了。
现在是丛林里物产最丰盛的时候,过了这段日子,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采摘到肥美丰硕的果子,所以她有些心急。
木青摸了下由由的额头,已经温凉了。心中很是高兴。她在温水里放了一大块骊芒前几天带回的野蜂窝,等蜂蜜都溶在水里了,晃荡了几下,喂由由喝了下去。
由由喝光了,舔了下嘴唇,朝她甜甜地笑了起来。
中午时分,木青心疼由由,翻了下她家的锅罐,找到了几块吃剩下的薯根和一碗黍籽,丢罐子里加水和蜂窝块煮成了甜粥,分给了她们吃。
她生火煮粥的时候,聚居地里留下的七八个女人都斜眼看她。木青知道她们应该是看不惯自己中午煮东西吃,只也懒得理睬。
由由吃多了流质食物,尿急要去西北角的壕沟,木青陪她一道。快到时看见虎齿和另个男人正拎着矛杆在巡守。
白日里轮流留两个男人在聚居地以备不测,这是这里一向的做法。
木青朝虎齿点头笑了下。虎齿站在那里不动,黧黑的脸膛微微有些泛红。
他和骊芒关系不错,对木青一直也很友善。木青也觉得他为人豪爽,所以偶尔碰见了会打招呼。
靠近壕沟就闻到了那股异味。
木青正等着由由,突然听见聚居地的一头传来了女人的尖叫,极其惊恐,中间还夹杂着陌生男人的吼叫声。
木青大吃一惊,猛地回头。虎齿朝她喝了一声“别过去”,自己已经飞快地往声音的方向去了。
异样的声音连续不断地传来。像是打斗时发出的吆喝。
由由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有些站不住了。
木青几乎是拖着她藏在了边上的草丛里,叫她不要出来,自己沿着聚居地边上的树丛,飞快地跑了过去。
透过树丛的罅隙,看到的一幕让她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冈突正带着他的族人扫荡着聚居地。
女人和孩子们被绑在了一堆。虎齿正和冈突的几个人在搏斗,身边地上,他的族人已经倒了下去,腹部被刺了个洞。
虎齿怒目圆睁,状若发疯,他手上的锐矛插-进了一个入侵者的胸口,只是同时,自己后背也被深深刺入。他发出了一声怒吼,慢慢地倒了下去。
冈突那张已经算不上人脸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他抬头看着自己的族人正押着达乌和呶呶出来。
本来正怒骂不停的呶呶在看到冈突伸到自己面前的脸后,惨叫一声,整个人抖个不停,喉咙里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了。
达乌怒目相视,冈突阴沉着脸围着他转了一圈,没有犹豫,举起手上的骨刀重重地劈了下去。
女人们发出了尖叫的哀鸣,孩子们哭了起来。
冈突猛地回头,女人们立刻静止了下去,瑟瑟发抖地哄着自己的孩子。
他的人从地窖里翻出了几乎所有的东西,装进了皮袋里,最后带着俘虏过来的女人和小孩欢呼着离去了。
被劫掠过的聚居地里终于安静了下来,静得不像是人间。
木青颤抖着手,一一摸过倒在地上的虎齿、他的族人和达乌的鼻息。
已经没有鼻息了。
他们只是防备着夜晚,以为他们会在夜间突袭。谁也没有想到,冈突会带着人在白天袭击了空巢。
木青在这一刻突然很恨自己。
她觉得她应该要想到这点的,但是她却偏偏也没有想到。
哭泣着的由由用手擦她的脸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竟也在流眼泪。
“救她们……救她们……”
由由不停重复着这句话。
木青猛地醒悟了过来。早一刻让外面的骊芒他们知道这里出事了,救出被抓走的女人们和夺回他们财产的可能性就更大些。
但是怎么让他们知道呢?现在离他们平常回来的傍晚还有漫长的一个下午。
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往外渗,汇聚在了一起,滴下了她的鼻尖。
片刻之后,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大火,木青不断地往火堆里扔被水浇湿了的柴,浓烟滚滚,直直地冲上了天空。
被自己家园上空方向升起的滚滚黑烟召回的骊芒和他的族人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达乌和守卫家园的两个战士倒在血泊中,女人和孩子们被俘虏走,地窖里用来过冬的储备被劫掠一空。仍然冒着滚滚黑烟的火堆旁,木青和由由被烟熏黑的面庞上斑斑泪痕。
复仇的怒吼声随着黑烟冲上了聚居地的上空。
丛林里的人擅长的就是追踪。他们从小就必须要学会用最敏锐的眼光,最灵敏的鼻子去跟踪发现他们的猎物。现在,他们要追踪的是敌人。
当夜,只留了几个哨守,仍沉浸在掠夺过后的狂喜中的冈突和他的族人们在露营地鼾声四起的时候,骊芒和他的同伴们悄悄地靠近了。
冈突死的时候,丑陋的脸上带着的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临死也想不通,骊芒和他的族人为什么会如此快地得到消息赶到了这里。以他之前的估计,等他们晚上回来知道了消息,自己一行人留下的踪迹已经被黑暗吞没了。他们至少要比自己慢一夜的行程。
女人孩子们和他们被掠走的财产又重新被夺了回来。在太阳升起之前,他们回到了聚居地。
但是没有人笑得出来,连孩子也一样。
骊芒更甚。
他跪在了空地的中间,几乎是有些木然地看着前方。那里,女人们围着地上的尸体哀哀痛哭,呶呶哭得更是伤心。
他的首领和两个英勇的族人死在了家园里。因为他的疏忽大意。
“那个女人是祸端!是她招致了我们的灾难!赶走她!”
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木青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之前不知道躲藏到哪里去了的那个老女人此刻正朝自己走来,手杖上的陶铃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这才惊觉她说的是自己。
她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一步,很快便停住了,因为发现她身后也站了人。
短暂的死寂过后,她就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自己。
她看向了骊芒。
骊芒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朝她走了过来。
很多年以后,当木青身边围着自己的孩子们,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嬉闹玩耍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会想,如果骊芒那时没有要她,而是达乌头顶的那顶羽冠和他的族人,那么现在一切又会怎样?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命运假设。
但是不管怎样,他要了她。所以在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一定不会让他有机会后悔自己当初向她走来时迈出的那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没收到分的童鞋请稍等,偶这就去前面一一补过来。谢谢大家。
嗯嗯下章开始,这两只甜蜜又冒险的远古生涯就开始啦…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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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章 …
骊芒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在此起彼伏的“赶走她”的呼声中,他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出来的时候,他把那根羽雉交还到了老女人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一直站在后面的以加和图鲁。
呶呶突然发了疯般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血丝沿着她的唇慢慢渗了出来。
他没有甩开她的嘴,只是皱着眉头,几乎是容忍又怜悯地看着她。
娜朵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朝木青这里走了一步,却被身后她的男人紧紧拉住了。
他为了我,竟然自愿被他的族人和部落放逐。在这个人类力量相对于自然还是极其渺小的时代,该是怎样的执念,才会让他做出这样无异于是自杀举动的牺牲?
木青微微地笑了下,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出了另一个场景。
在她跟着他要离开聚居地时,由由突然挣脱了娜朵的手,飞快地朝她奔了过来。
她抱住了木青的腿,抬头。
木青缓缓蹲了下去,与她平视。
“太萨喀穆!太萨喀穆!太萨喀穆!……”
由由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哽咽着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会回来的……”
她也泪流满面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骊芒带走了他的皮囊和手上的锐矛,木青抱着她的枕头,里面是刀、月经带、蛇皮围裙、骊芒送给她的项链和前几天分配过来吃剩下的一包黍籽。
当聚居地在身后渐渐消失不见的时候,木青回头看了一眼,暮霭中袅袅升起的几缕炊烟让她觉得有几分伤感。她抬头看了眼身边骊芒的侧脸,他的下颌被须发遮住,她看不清他是否紧抿着嘴,但他的目光正直直地望着前方,神情看起来就像两人是一道要回归家园,而不是刚刚从家园中被赶了出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安心,把自己的手插进了他的臂弯里紧紧挽住,跟上了他的步子。
这一夜他们住在了离聚居地不远的那个山洞里。就是她刚来时从达乌那里逃脱后被骊芒抓住藏了一夜的那个山洞。那里似乎是他经常来的地方。他在角落里的一堆石头后扒拉了一阵,扯出了一个蓝色的包,然后笑着扔到了她的面前。
木青惊喜地发现这就是自己第一次碰见时就被他据为己有的那个背包,居然一直被他藏在了这里。唯一遗憾的就是望远镜没有了。急忙打开了来,见里面东西都还在,只是电筒打开的时候,光有些微弱,大概是长久没充电的缘故,明天放在阳光下晒,应该就能恢复原来的光度了。
木青摆弄手电筒,照射洞壁查看的时候,一边的骊芒正忙着生火,并没有什么诧异的表情。他之前肯定已经把这包里的东西都研究过一遍了,这才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俏皮的念头,叫了声他名字,等他抬头看了过来,就把光束照向他眼睛。
骊芒显然吓了一跳,很快用手遮挡住眼睛,到了她跟前没收了电筒。见她低声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地伸手拧了下她的脸。
他们出来时并没带什么吃的东西。等火生了起来,晚上睡觉用的草叶铺子也铺好了,骊芒吩咐她坐在里面等他回来,自己便拿了弓箭和锐矛出去。临走前还细心地用折过来的浓密树枝把洞口掩盖了起来。
木青一个人坐在火堆旁,不时往里面添加一两根枝条助燃,噼噼啪啪的火星爆裂声中,她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被炙烤的热意。
到这的将近两个月时间,或许是意外一桩接连一桩地朝她迎面袭来,她几乎不大回忆从前的种种和那里的亲人,也或许是不敢。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又想起了从前。
不过短短的两个月,身前身后却已有如同隔世的恍然之感。
外面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木青以为是骊芒回来了,有些欢喜地起身迎了上去。她走了几步,却听见一阵有些迟疑的轻声呼唤骊芒和她自己名字的声音。
是娜朵。
木青急忙撩开了洞口堆积着的枝叶。见娜朵和她男人正站在那里。
他们送来了一包薯根和几块已经烤好的干肉,还有一张皮毛。
娜朵的眼睛仍有些红红的,拉住木青的手不住地念叨着“你们一定要好”。她的男人站在那里没说什么,但神情也很凝重。
木青突然有了一种愧疚感。她觉得有些对不起面前这个善良的女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他的亲人骊芒现在应该还在部落里,是个最叫人敬仰的下任达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放逐到丛林里从此要凭一己之力与天地为伍。
没有什么言语可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她只是用双手握住娜朵长满了老茧的粗糙的手,拉到自己嘴边亲吻了一下。
娜朵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收回了手擦了下,朝她点了下头,和她男人转身离去了。
骊芒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两只山鸡模样的猎物。他在外面的水源地已经去毛清洗过了。看见地上的东西,愣了一下。等听了木青慢慢说出的话,他点了下头,朝她微微笑了下。然后就熟练地把鸡叉在枝条上烧烤。
木青本来有些担心这会勾起他的感伤。偷眼看他时,却见他只是盯着火上的两只渐渐冒出油光的鸡,神情很是专注。似乎感觉到她在偷窥自己,突然抬头朝她笑了一下,笑容就像火光那样温暖。
睡觉的时候,他像往常那样让她枕在他一只胳膊上,另一手揽住她腰,轻轻拍着她后背,就像小时候木青被她母亲拍着哄入睡那样。
她突然觉得眼里有阵潮意涌了上来,急忙闭上眼睛用心睡觉。
木青是被半夜里的一阵凉意冻醒的。她闭着眼睛习惯性地往自己身侧的温暖来源靠去,那里却没有温暖。伸手胡乱摸了下,这才发觉那张兽皮正裹住自己的身子,但身边骊芒不见了。
她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四顾望去,这一刹那竟有些惊慌之感。
山洞里很黑,外面的月光照不进来,只是洞口影影绰绰地似乎有团黑影。她微微撑起身子看去,认出来了确实是骊芒的背影。
他正独自坐在那里,面朝聚居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背影良久纹丝不动,就像一尊化石。
木青呆呆地看了一会,想起身过去。但她终于还是没有过去,只是慢慢地又躺了回去,把自己缩回了在兽皮里。
过了很久,她终于听到一阵响动,应该是他起身回来了。
他躺回了她身边。
木青觉到了他带来的微微一丝凉意,那是被秋夜凉月浸润出来的凉意。
他似乎怕自己身上的凉意惊扰了她,并没掀开兽皮盖住身体。
木青装作刚被他惊醒的样子,打了个呵欠,娇滴滴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光-裸的腰,把自己温暖柔软的身子贴了过去。
骊芒没有犹豫,立刻伸手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唇压上了她的额头。就像她就是他身体里被取出的某一部分,他们本来就该这样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第二天早上的晨曦晓光中,他带着她沿着从前漂游过几天的那条大河,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去。
木青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她相信等他停下脚步,那就一定会是他们将来的家园所在。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在河流边山崖的一个浅穴里停驻了下来。他们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所以需要去找东西补充食物。
这里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骊芒应该是不放心留她一人在此,所以带了她去。
木青看着他敏捷地爬上了树,掏了一个鸟窝,带了几枚鸟蛋下来。
每个都有她手掌大小。
他又在一棵大树腐朽掏空的洞穴里抓出了几只肥硕的大号地鼠。木青看着在他手上吱吱乱叫不停扭动身子的那东西,虽然有些惊惧,只是想到自己连带血的生肉都吃过,便也释然了。
最后他射杀了一只被惊起从他们面前仓惶逃过的倒霉的狍子。木青拎着自己顺手采摘过来的用大树叶包裹起来的野果,两人满载而归,这时天已经擦黑了。半路的时候,木青突然听见自己边上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吃了一惊,一下跳到了骊芒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