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素手擒夫/宋朝之寡妇好嫁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玉楼春
温兰到了门边,试着想开门,门被被反锁,最后只能无功而返,回到那张醒来的床上,睁着眼等天明。
天亮之后,门终于被人打开,有人送饭来。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人,竟是丁二爷。他此刻神情很是恭敬,朝她见了个礼,道:“夫人莫怕,我并无歹意。只是受人之托,请夫人去个所在。怕夫人喊叫起来不方便,这才得罪。望夫人莫怪。”
温兰冷冷道:“这船要去哪里?你背后的人是谁?”
丁二爷道:“到了那儿,夫人自然就知道了。”
温兰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再仔细一想,蓦地顿悟,只是还不大确定,开口道:“玛瑙岛,这船是去玛瑙岛!你是卫自行的人!”
丁二爷放下手中的食盒,正转身要走,听见她这样出声,回头惊诧地看她一眼,迟疑了下,终于点头道:“既被你猜中,我便也不隐瞒了。确实是要去玛瑙岛。”
温兰听他这样亲口承认了,压下惊诧,道:“你不是跟了兆文焕走吗?怎的竟又成了卫自行的人……”忽然明白了过来,内心的震惊简直无复以加,盯着他骇然道:“我知道了!原来你早就投靠了卫自行,先前跟着兆文焕,一定也是卫自行这么吩咐你的?”
丁二爷也不否认,只是微微一笑,道:“卫大人吩咐我,须得待你恭敬,不得有半分无礼。小人本也不敢锁门,只是直到夫人水性好,万一跳下水去不见了人,小人无法向卫大人交代。只好委屈夫人了。”说罢转身而去,门又上锁。
温兰无暇去注意丁二爷说了什么话,此刻的心思早被惊骇占满。
她早就知道卫自行此人心机深重,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谋算到了这样的地步。丁二爷既然是他的人,那么当初他跟兆文焕走,兆文焕随后落入官军之手,偏逃出来个报讯求助的杜万山,这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温兰脑海里再次掠过自己婚前那日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直到此刻,才终于彻底明白了过来。
卫自行之所以费尽心机操纵了这一切,要她下海去找沉船,这自然毋庸置疑。若真就如此,也就算了,至少谢原不会有危险。但是现在,她对这一点也完全没有信心了。往人性之恶里推测,卫自行设下这样一个局,完全可以一箭双雕,既能迫自己为他做事,又能趁机将兆文焕一党和谢原这个被官府通缉的盗匪头子一网打尽。作为一个素有野心的七政门军官,做这样事,合情又合理。而她的丈夫谢原,还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温兰又悔又恨,整个人瑟瑟发抖,简直连坐也坐不稳了,煎熬着过了五六日,这天黄昏时分,船终于停下,玛瑙岛到了。
玛瑙岛是个极小的无人荒岛,走一圈也就不过半个时辰。只是现在,温兰被带出的时候,发现岛屿的海边停了五六艘各能容百人的官府战船,岛上搭了密密的军帐,士兵往来不断,瞧着竟像是扎下了个军团。
这实在令她意外。她原本以为,把她挟到这个地方的举动,完全是卫自行的个人行为。但看现在这架势,竟然像官府出面了。
卫自行亲自来迎她,而她的疑窦很快也就得到了解答。
将她送至一个小帐房后,面对温兰充满敌视的目光,卫自行微微叹了口气,望着她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跟你说一句,兆文焕不能留,但我对谢原并无恶意,你放心便是。海上颠簸多日,想必你也乏了,今夜早些歇下,明日会带你至那片海域。”说罢吩咐随后跟进的一个侍女用心伺候着,自己便转身而去。
侍女名叫秋屏,跟温兰稍熟了些后,温兰向她打听此处详情。大约事先得过卫自行的首肯,不必温兰多问,她自己便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原来驻扎在此的这支军队,并非是卫自行私下所领的,而是奉旨行事。被派遣来的,除了卫自行,还有极得皇帝宠信的太监陆终和京师七政门指挥徐庆林。这些人于一个月前便到达此地驻扎下来。此片海域虽也在横海岛的势力范围之内,但远离航道,海洋浩渺,所以至今未被察觉。到这里的人,除了他们,还有数十位从全国搜选而来的水下能人,这些人被带到更路簿所示的那片海域之后,往腰间锁上一副长长的铁打细锁,便被勒令下海,一是效仿珠民下水时的惯例,二便是防止他们在水下逃走。只是将近一个月下来,似乎并无什么大的收获,人却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将近一半。因为再过个把月,海水转冷,下水恐怕更成难事,所以陆终等人有些心焦。前些日,又新送来了几个人,说是来自白龙城,其中便有李海鳅。
温兰沉吟片刻,很快便明白了过来。若说水性,除非天生出类拔萃如她,其余各地之人,比来比去,想来也难胜过沿海的珠民。而卫自行起先之所以一直没动白龙城的人,便是防止消息传至谢原处引他疑心,等谢原离了横海岛,他才将李海鳅等人弄到这里。
温兰长长呼出一口气。
就像卫自行自己方才说的那样,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卫自行做这些事,总有他自己的缘由,她无法要求他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唯一能让她稍稍安心的,便是他对她说的,他对谢原并无恶意。
现在,她也就只能信他这一句了。
~~
第二天,当朝阳再次将它的万道霞光洒满海面时,温兰被带到了船头,和一群与她一样命运的下水者等待着被送往指定海域。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透出一种深深的绝望和疲惫。
李海鳅看到温兰的时候,表情极其惊讶。温兰朝他微微点头,朝立于船头的卫自行走去。
卫自行递给她一个包袱,温兰解开,看见自己的那副潜水镜和一件折叠好的水靠,还有一副脚蹼样子的东西,拿出来端详了下,发现竟然还十分靠谱,至于功用如何,等下下水后就知道了。
温兰哼了一声,看向卫自行道:“卫大人好本事,什么都难不倒你。”
卫自行看她一眼,似正要开口,船舱里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陆终,温兰一眼便认了出来,另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想来便是徐庆林了。
卫自行转向那二人,道:“她人已经到了,这就走吧。”
陆终看向温兰,神色仍如从前在白龙城时般的阴沉,徐庆林倒是端详了她,最后微微眯了下眼,开口时,口气带了丝怀疑:“卫千户,咱们此行受皇上派遣,事关重大,这女子真有那样的水性?”
卫自行道:“下官不敢说沉船必能被找到。但以她之能,若也无果,天下恐怕再难有出其右者。”
徐庆林蹙眉道:“那就走吧。”
水手升帆起锚,一行船队往海中以最快速度而去,到了目的地,船停下沉锚,温兰穿上水靠,携带齐全装备到了船头时,卫自行望着她道:“可能的位置,浅水的地方,前些时候都已经叫人下去探过,暂无发现。这一带水较深,这些人大多无法触底。据锚到底的长度推算,在十到十五丈之间,有问题吗?”
温兰淡淡道:“有没问题,等我下去就知道了。我若说有问题,你们允许我停吗?”
卫自行一顿,陆终已是嚷道:“卫千户,怎的不往她腰上拴索?”
温兰冷冷道:“我从不被牵着下海。”
陆终不快,还要再说,卫自行已道:“陆大人,她必定不会逃走,你放心就是!”说罢对着温兰低声道:“你自己小心!”
温兰不再看他,检查了一遍装备后,戴上潜水镜,一跃入海。
第47章
温兰适应了身上水靠和足蹼后,便往下潜游而去,到达底部时,根据自己的身体反应,判断水深确实和卫自行说的无二。这样的深度,对于她来说问题不大。但现在,她知道自己面临的问题却是空前艰巨。根据卫自行提供的信息,当年裴延鲁搭船而走时,那条船长约十五丈,高三丈,以防腐楠木打成。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且考虑到沉底时间距今不过一百多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船体也不大不可能会被海底流沙全部埋没。但没有任何的辅助手段,她要完全凭自己,在这么大片的海底搜寻一艘一百多年前的沉船,撇去所有的意外因素不说,如果运气不好,最大的可能就是日复一日,到最后也是一场空。
第一天的水下作业毫无意外地以失败告终。反复上下十几次,将附近这一片海底都查看过后,温兰已经到了体力极限,最后一次浮上海面被拉上船时,脸色苍白,休息了许久才缓过来。此时,另几处也传来消息,同样没有发现。
看得出来,陆终和徐庆林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似乎想令她继续下水,却被卫自行拦了,道:“原本就是件旷日持久的事,不必急于一时。她若出了问题,恐怕再无人能替。”那二人如此才作罢。
此后接下来的半个月过去。温兰每日都在重复相同的事。下水潜到海底,等肺部氧气快耗尽上浮,休息片刻后再次下去,直到体力耗尽。把附近可能的地方几乎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沉船的影子。陆徐二人明显地开始沉不住气,却也不敢逼迫她过甚。而对于温兰来说,情况更是艰难。
她没有打算私自逃走。现在,这件事已经惊动朝廷,派了人下来督办。如果她逃走,难保朝廷水兵不会去寻衅横海岛。谢原生死未卜的状况下,她不能让横海岛冒这种风险。所以对于她来说,一边是不得不进行的艰辛水下作业,一边牵挂着此刻不知道身在何处的谢原,身心俱疲。唯一的安慰,便是前两日下换到这爿新的海域时,竟然和海豚小白相遇了。
海豚能潜到海底四五百米深的地方,依靠它发出的声波判断前方之物。能在这里与它再次相遇,不止温兰像见到老朋友的惊喜,小白似乎也非常高兴。此后接下来的几天,她潜下水时,它便时常会找来陪她。昏暗死寂的深海世界里,有它在自己身边游弋,她才觉得自己能够支撑下去,日复一日地进行这种无望而艰辛的海底探索,直到她再也游不动的那一天为止。
这天的正午时分,她准备妥当后,再次下海。
这一爿方圆几百米的地方,她已经找过大部分的的区域了,再用几天时间梳理下,如果仍没有发现,那就只能放弃,转移到下爿地。
她下去后没多久,小白便找到了她身边。但是和先前只在她身边游弋甚至捣乱不同,这一次,它看着有些反常,不住围着她转圈,甚至张嘴叼她的手,似要牵引她往前去。
温兰有些好奇,索性便随了它去,途中上浮换过数次气后,最后到达一个地方。小白撇下了她,朝着前方飞速而去。
温兰稳住身子,朝着小白游弋的方向看去。借了微弱的海底昏光,她看到自己前方模模糊糊有团巨大的黑影。心中一动,等渐渐靠近后,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一艘半个船体被埋住的沉船!
这一瞬间,她激动得几乎要岔气了,好在水下经验丰富,急忙闭住气,慢慢上浮到海面露头后,再次潜了下去。
南洋一带,海底沉船并非只有当年的裴延鲁一艘。她必须先要确定这艘船的身份。她绕着沉船察看一周,发现这艘船是直沉坠底的,船体微微倾斜,并非侧翻或反翻。通常这样的情况,是由于下面的底舱装载重物所致。这与裴延鲁上船时除了携带密匣,可能还装运了一批黄金的传说正相符合。如果确实有那批黄金,装在底舱里是最有可能的。只是现在海底泥沙已经埋住将近一半的船体,也就是说,光凭她的一己之力,想短期内起出大批黄金是不大可能的事。好在这艘船看起来打造得非常牢固。除了两个船头有所损毁,露在外的大部分甲板都还完好,正中的舱楼也基本保持着原状。
小白见温兰靠近,显得十分兴奋,绕着沉船舱房在甲板上游来游去,就像一个小孩子,无意发现了一个它认为的极好的东西,急着要和自己近亲的人分享这种快乐。
温兰抱了下小白,和它蹭脸表示自己的兴奋之意后,继续在甲板上寻找着能够证明当年沉没一刻发生的事的遗迹。她用随身携带的铲子铲除沉积在上头的泥沙和厚厚的海藻贝类,最后终于在船舷一侧发现了一把钉入船壁的刀,刀身缠满海藻,刮去表面杂物,露出刀身。温兰没费什么力气,很快便将刀拔下,携带了上浮。到达海面后,四顾一圈,那几条官船不见踪影。推测这艘沉船的发现之地和自己先前下水的地方有些距离。好在卫自行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为防这样的情况出现,事先便给她准备了装备。
温兰踩水稳住身子后,从自己腰间悬着的篓子里取出一个密封竹管,拔去上面的塞子,迎风晃了几下,里头的火折起了火星,点着预藏的一个火信,伴随了一阵尖锐的鸣叫,一道烟火从竹筒中升空。
很快,得到讯号的官船便赶到了温兰的所在。温兰被拉上船甲板后,稍事歇息,便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徐庆林如获至宝,立刻接过,仔细察看这把锈迹斑斑的刀,刮去刀柄上厚重的铁锈之后,露出一朵镂刻之上的莲花标记,虽然有些磨损,却也完全能够辨认,立刻双眼放光,抑制不住狂喜,仰天笑道:“找到了!竟然真找到了!裴延鲁以白莲教起事,亲信之人的兵器之上便有白莲为记!没错,确实找到了!”
陆终也是兴奋不已,看向卫自行,哈哈笑道:“卫大人,沉船既然找到,那秘匣和船上黄金想必不日也能得见天日。回京后论功行赏,你当第一啊!”
卫自行微微一笑,忽听徐庆林咦了一声,看了过去,见他朝自己招手,似有话说,便到了近前,问道:“徐大人有何吩咐?”
徐庆林望着他,微微笑道:“卫千户,你年纪轻轻,做事却能如此谋划周全,果真是后生可畏,前途无量。本官离京前,曾被太子召去拜过一面。太子亦知道你的名,对你颇为赏识,特命我带一书信给你。”说罢右手探入左袖。
卫自行立刻恭敬而立,等待书信。徐庆林右手还未伸出袖子,忽得抬起左臂,毫无征兆地,咻一声,一枚短箭已经发自他袖口,朝着卫自行当胸而来,眼见就要透胸而入,卫自行竟反应奇快,腰间长刀闪电般地出鞘,叮一声,打飞了那枚袖箭。
“徐大人,这便是太子殿下的书信吗?”
卫自行的表情并无多大惊诧,持刀而立时,唇角边甚至浮出一丝冷笑。
徐庆林本以为这一式必定能得手,不想对方竟似早有准备,脸色微微一变,索性道:“卫自行,实话跟你说吧,太子早觉察你怀有异心,图谋不轨,我出京前,密令我除掉你,以绝后患。沉船既找到,留着你也没用,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说罢朝船上之人喝道:“都听令,给我拿下此人!”
徐庆林话音落下,见众人立着不动,再次发令,仍驱使不动,脸色大变,喝道:“卫自行,你敢造反?”
卫自行淡淡道:“下官区区一个千户,何来胆子造反?徐大人言重了。”
徐庆林猛地拔出自己腰刀,正要亲自上前,一边的陆终忽然尖声道:“皇上得到过密报,太子意欲逼宫,证据确凿。只是皇上顾念父子之情,不忍对太子痛下杀手,但那些暗中撺掇太子的人,却万万留不得,徐大人,你便是一个!来人啊,把这挑唆太子的徐庆林给拿下!”
他话音刚落,方才还不动的士兵们立刻拔刀出鞘,围了上来。
徐庆林脸色铁青,怒道:“你们两个何时竟狼狈成奸了?奸佞小人,惯常便会欺瞒皇上,如今竟还敢诬陷太子!”举刀迎上一个过来的士兵,一刀便斩落下去。
徐庆林身为京师七政门指挥使,武功自然不弱,这些寻常士兵哪里是他对手,很快便死伤了七八个。众人忌惮,不敢再逼近,纷纷后退。陆终也是脸色发白,怕伤到自己,急忙退到船头。
徐庆林霍然转向正立于卫自行身边的温兰,猛地朝她抬起左臂,袖箭正要发出之时,轰一声巨响,一阵炮仗爆过后般的火药味中,他的胸口已经血迹斑斑,身形摇摇欲坠,而对面卫自行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柄黑色的火铳。
卫自行道:“这是朝廷宝业局造出的第一柄火铳,我比你先得到。徐大人,这样的死法,想来你能瞑目了。”
徐庆林死死盯着他,目光中满是怨毒和不信,任由胸前鲜血汩汩而下,喃喃道:“我只恨当初为何举你入七政门。狼子野心……内忧外患……我大兴祸不远矣……”说罢倒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斗这样结束,温兰看着卫自行阴沉着脸命人拖走徐庆林的尸体,压不住心中的惊惧,手微微发颤。陆终却是兴奋地过来,大声道:“卫大人,快叫这女子下水去!除了秘匣,黄金也要带上!”
卫自行一改先前的恭敬,冷冷道:“陆大人,照先前的约定,这里的事归我统管。该当如何,我自有计较。”
陆终脸一红,似要发作,只又似有忌惮,很快便陪笑道:“那是自然。我不过是心急,想要早些拿到东西回京复命而已。”
卫自行不再理他,转头看向脸色微微发白的温兰,低声道:“前些时日辛苦你了,今日不用再下去,你先去歇息。”
温兰看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舱房。
第48章
翌日,光照条件最佳的时候,休息了一夜的温兰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装备,潜下水去。
昨夜,大船并没有返回玛瑙岛,而是抛锚停于温兰昨日上浮的海面之处。所以今天,只要她顺着锚链向下,就能到达沉船的位置。
李海鳅的肺部自从前次受损之后,一直没有痊愈,现在这样深度的海底,他非但无法下潜,甚至两日前便已经再次吐血,根本不能下水了。所以温兰仍只能一人作业。
按照常理推断,这个秘匣在争斗发生前,应该会被裴延鲁藏在他的舱房之中。而根据当时的情况,现在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最糟糕,就是沉船前,先落入了海。那么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层层的泥沙覆盖住了。根据沉船船体被埋的深度,就凭温兰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找到。
第二种情况,就是落在了甲板上。这是最好的一种推断。如果确实在甲板上,只要她仔细清理一遍,想找到应该不算很难。
最后一种情况,则是匣子仍在舱房中的某个角落里。她必须要进入里面,仔细查找过每一个房间。这同样是一件耗费时间和体力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
第一天仍是无功而返。她上下十数次,仔细翻找过甲板上能找的每一寸地方,找到了几把兵器,两个已经成了蟹窝的头颅骨,但根本没有描述的那个匣子的踪影。
这一天,小白并没有过来找她。
这很正常,前些日子里,它也不是每天都会来的。不过说真的,温兰倒希望它能来。有它在自己身边陪伴,她会觉得安心许多。
第二天,她开始进入舱房,开始了新一轮的寻找。
舱房里漆黑一片,唯一的照明工具便是卫自行提供的那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严格来说,这其实并不是珠子,而是一种在吸收了阳光之后,能于暗处发光的萤石,通体翠绿,照明效果还差强人意,但只能看到它周围尺余范围之内的东西。
这个世代的舱楼船设计大体相同。温兰从最有可能的几个大舱房开始寻找。打开那些一碰即倒的木门,她在布满了厚厚水苔的漆黑房间里,借助萤石发出的有限光照,小心谨慎地一寸寸地查找着。有身上水靠的保护,皮肤受到划损的肯可能性便也降低不少。
腐烂不堪的床架桌椅、锈迹斑斑的罗盘、刀剑,一半被埋在泥沙里的酒坛,甚至还有散架的腐烂骸骨……看着这些东西,温兰几乎能够想象从前沉船前,这一个一个空间里的景象。
第三天的时候,她在即将失去希望,进入最后一个舱房的时候,终于有了发现。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房间,看起来像是储存杂物的空间,门闭得紧合。她费了番力气才将腐烂的门打开。进入后,举着萤石慢慢往里探索时,忽然,手碰到了一样东西,随即,那东西便掉了下去。等看清楚后,才发现那是一个人的头颅骨。而和先前发现的那些零零碎碎的人体肢骨不同,这是一具看起来相对还完整的尸骸,甚至能辨认出死者死前一刻的身体姿态:他是靠坐在舱壁上的。空间狭小、门窗紧闭、里面水流相对静止,所以这间舱室里,不但积沙要少些,连尸骨也保持得相对完整。只不过因为她的到来,在那个头颅掉下去后,很快,剩余的骨节也纷纷散架。
这么多天下来,对于发现人的尸骨,温兰已经习以为常了。例行公事般地在心里默默祝祷几句后,便仔细一寸寸地查看周围。
忽然,她的视线定住了。
就在这堆散骨的下面,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四方形的东西。
她将萤石凑得更近,扒开了那堆骸骨,终于看清了,下面有一个半截被埋在泥沙里的匣子,用刀刮了下匣子的表面,去掉那层绿色的泥苔之后,赫然露出了金属的质地。
如果运气不是那么差的话,她是不是认为,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件东西?
温兰压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拔出沉重的匣子,投入自己携带的篓里,正要离开,忽然,视线被方才那堆骸骨靠着的舱壁边上的一把匕首吸引住了。
这是一把钉入舱壁的匕首,因为舱壁垂直,上头生的绿苔并不厚,隐隐似能看到上面刻了字。忍不住好奇心,轻轻刮掉苔层后,将萤石凑近,看得更清晰了。
确实是几行刻字,瞧着像是这具尸骸在死前所留。
温兰看完留字,心中震惊,最后看一眼散架在地的那堆骸骨,再次默祷之后,立刻探路而出。
她不止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终于可以结束这艰苦的水下搜索,而且,也已经到了闭气之末,必须快点上去了。
起先的一切都很顺利。她控制着自己想要呼吸的欲望,出了船舱,沿着铁锚的链锁慢慢上浮。但是,就在上浮到大约只有十米距离的时候,她停住了。
不远处,一团黑影朝她游弋而来。
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小白,但是,等她能看清楚那团黑影的样子后,整个人顿时僵硬了。
它不是小白,它是一只体型比小白大了将近一半的鲨鱼。而且,这只鲨鱼已经发现了她,正朝她直直而来,很快便到了她的近前。
珠民下海命丧鲨鱼之口,每年都有几次发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温兰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也会遭遇相同的处境,而且,是在她完成了任务,眼看就要结束这种深海噩梦的最后时刻!
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凉,什么都无法做,只能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身边的那条链锁,盯着对面的巨大海中杀手,等着它向自己张开生满了利齿的大嘴。
不知道是它肚子不饿,不急于捕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竟然没有立刻朝她冲来,而是停在了离她三四米之外的地方。
一人一鲨就这样静止地对峙着。
温兰几欲呛水了。
紧张绝望在飞快地消耗掉她肺里最后一丝的残存空气,但是她却不敢动。
她知道,只要她一动,视力奇差只凭生物感觉捕猎的鲨鱼就会毫不犹豫地向她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口。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她的意志因为身体和精神的巨大痛苦而即将崩溃的时候,忽然,距离她不过十来米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样的深度,光照不错,所以她能看得清清楚楚。很快,那个人影离她越来越近。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正向她而来的人,竟然会是她的丈夫谢原。
这一刻,她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了。巨大的激动、极致的恐惧,然后,等灵台骤然清醒的时候,她只剩下一个念头,让他快点上去,千万不要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