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深藏的回忆,就像大海掏出的金沙,在时间的某个刹那,闪耀着灼灼的光华,耀眼夺目,让人无法忘怀。
时间如水,静静流过,午后的凉亭里是一场欢乐的时光。
俩人聊着聊着,从过往的点滴,聊到现在,聊到以后,仿佛永远没有终点。
苏心禾第一次知道,季少君竟然是如此博学。
从商之人看重的无非便是运营之道,但季少君走南闯北多年,对各地的风土人情也略有所知,他的见识与阅历让苏心禾惊叹。
看来,以前的她的确对季少君了解得太少了啊。
结果,聊到最后,苏心禾与季少君也没有说到重点,影飞却是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到底,怎么样才是一个结果啊?
明明俩人相谈甚欢,明明他们都互相欣赏。
这样的情况,算是两情相悦吗?

这一晚,他们宿在季府,俩人平躺在床榻之上,影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心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苏心禾似乎仍然在回味,午后阳光下的凉亭中与季少君的一番谈话。
当时,那石桌上还摆着一副小型的围棋,谈到最后,她才问了季少君。
原来,这是他摆出的棋局,独下打发时间而已。
可不看还好,一看,苏心禾便迷了进去。
这局法精妙,层层迷团之中,让人窥不得真颜,也让她对季少君又一次刮目相看。
俩人遂约定明日好好切磋一番,互相增长。
“对季少君啊…你会带他回无极宫吗?”
影飞瞪了一眼苏心禾,早去早回才是正事,家里人还等着他们呢。
“如果他愿意,那当然啊。”
苏心禾点了点头,虽然她没有在季少君面前提及,但也确实有了这个想法。
在这边城之中,季少君举目无亲,让人甚是挂心。
依着他的性子,哪个女人又能入得了他的眼?
而且,她现在更加认为,哪个女人配季少君,都可惜了他!
季少君才貌双全,又加上眼下这付成熟内敛的韵致,似乎谁陪他都会差上那么一截,不完美啊!
“那你是说…你愿意娶他了?”
影飞眸中闪动着晶亮,撑起一手,抬眼望向苏心禾。
如果真是这样就能成事,那么,他这次的任务也就圆满了。
回到无极宫,对苏家二老也有个交待。
季少君如此优秀的人儿,也终是没有埋没在这边城里。
“娶他?”
苏心禾愣了一愣,转头看着影飞。
一开始,她便没有承诺过要娶季少君,只是说回来看看。
现在,人看到了,为什么,她却有些不愿意走的感觉了呢?
季少君的身上,的确有吸引她的东西。
俩人同是从商出身,这不用说,甚至在某些见解与想法上也是不谋而合。
想来,以前的确是欠交流,才上演了一出“傲慢与偏见”!
而现在对季少君这个人,她真是大大地满意,外加赞不绝口。
如今的季少君,谁娶回家了,谁有福!
可那个人…应该是她吗?
“当然!”
影飞肯定地点点头,“你别看他什么也没提,可他的心思我们都知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对你可是始终没变过!”
“有一种男人,这辈子认准了一个女人,便不会再更改,季少君就是这种人!”
影飞轻叹一声,如果仍在宜州,凭借着季少君的才貌,要嫁什么样的人不容易,成为正夫那是肯定的。
而他偏偏中意苏心禾,舍弃一切也要跟随苏家而去。
这样执着的感情,任谁都会有几分动容吧?
苏心禾凝眉不语,脑中却在细细思量。
季少君大胆的求爱宣言仍然响在耳边,可那时的他,与此时的他,是不同的。
经历了那么多,他对自己的感情就没有一点改变吗?
改变之后的季少君,确实是让人心动的,举手投足间,都是绝代风华!
对他的貌,她可以不心动。
但对他的才,她已倾心。
举目无亲的季少君,为了苏家,放弃了一切,她是否也应该表现出一点诚意,即使是少许。
在见到今时今日的季少君之后,那个在她记忆里的人影已经模糊了,映在眼前的却是他鲜活的形象。
凭心而论,她并不讨厌他。
他像是她的知己,可以畅谈一切,海阔天空!
季少君是良朋,更是益友,少了他的陪伴,她的人生定会少了几分生趣。
而且,她倒真想看看,当季少君遇上了焰冰,是否就真的会水火不容,唇枪舌战,那样的场面,竟然让她隐含期待。
果真是过不惯舒坦的日子吗?
偶尔无害的争斗相当于是生活中的调剂,想来也是别有趣味。
在她走之前,焰冰不也念叨着一定要将季少君给带回来吗?
从了他的心愿,也便是从了自己的心愿。
关键是,季少君真愿意跟她一同离开吗?

第二天的早膳时,苏心禾便时不时地盯着季少君看。
她不是好色之人,但却不否认,季少君确实是赏心悦目的。
他会时不时地抬头,对着她莞尔一笑,眸子里荡漾的爱意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
为什么,昨日忙着交谈,她却忽略了这一切。
那爱意,不再是专横的占有,而是深藏的包容。
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似乎都是他轻声地诉说…
诉说着他爱了多久,爱得多深…
直到所有人都退去,饭厅里只余下了他们俩人时,苏心禾几番犹豫,最终才轻声说道:“少君…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苏心禾第一次这样念出季少君的名字,却丝毫不显得唐突。
昨日的促膝长谈,似乎已经让俩人的关系有了长足的进步,他们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他们相当熟络。
“你终于愿意…娶我了吗?”
季少君眸中闪动着晶光,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吗?
他没有提,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他只是在等,在等苏心禾亲口说出而已。
也许,她还没有爱上他,但他却有信心,终有一天,那三个字会从苏心禾的口中说出,对他!
有了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了。
“你愿意嫁,我便愿意娶!”
苏心禾向季少君伸出了手,他们也曾经甘苦与共,他们也曾经不离不弃。
那过往的时光牵引着他们前进的步伐,原来,缘份,早在那一刻便埋下。
“我…愿意!”
季少君颤抖着伸出了手,缓缓地放在了苏心禾的掌心。
晶莹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每一滴都是幸福的见证!


江湖卷 第【173】章 变天
柳珂不在朝堂的这段日子,风云涌动,各路人马似乎都不安生起来,皇都之上缓缓地笼罩起一阵阴霾,山雨欲来风满楼。
幽王府中,却是一如常的平静,似乎皇都权势的更迭丝毫不能掀起这里一丝半点的波澜。
依栏而坐,幽王一身居家常服,手中攥着一把鱼饵,丢上一小撮,便惹得池中锦鲤纷纷跃起争食,红白相间的鱼儿凑作一团,那场面好是热闹。
幽王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在高处俯看着。
本是一汪清池,一撮鱼饵撒下,便引起一波争夺,平白搅乱了这一池碧波。
连她这个看热闹的人都不由低声轻叹,人,同这鱼,又有何区别?
利益、权势当前,照样争得头破血流。
抬头看天,本就阴霾的天空正掠过阵阵乌云,恐怕,这皇都的天真要变了。
木轮声缓缓响起,由远及近,幽王皱眉,抬头看向那声音的发源地,这处地方,是她的清修之地,谁也不准轻易打扰,又有哪个人敢随意进入?
不远处,一身白衫的男子面覆轻纱,坐在轮椅之上缓缓而来。
而推着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王府里的管家,那个不多言不多语却又沉稳非常的女人,这一点让幽王万分诧异。
什么时候,她信赖的家仆也成了别人的眼线?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冷竣、清冽,即使脚不能行,端坐于轮椅之上,也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更别提那双似曾相似的眼睛…
那个在记忆深处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眼睛,她应该不会记错…
“虞…涵?”
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幽王手中的鱼饵随之滑落,惹得池中的鱼儿又是一场争抢。
“幽王,别来无恙。”
面纱下的俊颜依旧含笑,修长的手指在耳边划过,面纱便轻轻落下。
熟悉的容颜再次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幽王的脑中嗡嗡作响,年少的岁月刹那间闪现在眼前。
曾经的风华,倏然再现。
还记得她只是先皇儿女中最不起眼的一位,身在皇室之家,她看得分明,不争不夺,甘愿躲在人后,被众人遗忘。
当虞涵被派作他们的老师之时,她顿觉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男子啊,明眸皓齿,一笑生波,惹得无数皇女们心猿意马,皆为他芳心一醉。
虞涵的来历谁也说不出,但是先皇信任他,所以对他委以重任,教育这帮未成年的皇女,从中挑选最合适继承大统之人。
很遗憾,那个人不是她,也不能是她。
所以,她默默地退后,将一切悄悄掩埋。
最后的最后,她看着他成为了帝师,为女皇出谋划策,权倾朝野…
而她作为碌碌无为的幽王,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柳珂出现在朝堂之上时,虞涵便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他远游了;
有人说,他隐世了…
可一切只是听说,她却知道,那个男人的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也不是她能碰触的存在。
就将一切珍藏在心底,当作年少时美好的回忆。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幽王启口,声音低沉柔和。
她不明白,虞涵回到了皇都,为什么她都没有听说?
而且,他这付模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造成了如今的这个后果?
轮椅…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那么完美,那么出类拔萃的男人,又朝一日竟然会坐上轮椅?
她的眼中除了震惊,还有淡淡的心痛…
年少时美丽的梦不曾破碎,但在今天,在再见到虞涵的此时,却蒙上了一层灰…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
“女皇受奸人蒙蔽,早已忠奸不辨,虞涵不能坐视不理…特来与幽王共谋大事!”
虞涵淡笑着开口,眸中晶光直射向幽王,除了那一双不能行走的双脚,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如初。
只要幽王肯点头,凭他的手段,一样能扭转乾坤!
幽王,是先皇最小的女儿。
他一直记得她…
那个少女,总会躲在所有人的背后,在不经意间偷偷地瞧他。
她的心思,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聪慧、淡然,只是,她却少了一份气度,少了王者之家争夺的野心!
这样的她,生在平凡之家,那该是一生幸福无忧的。
但生在皇室,却有她不得不尽的责任和义务。
如今朝堂之上各自为政,女皇不理政务,弄得人心惶惶。
这付局面,是需要有人出来收拾这烂摊子,重还天下一个清明与太平!
而他的选择,便是幽王!
“你…怎么敢?”
听到虞涵说出这样一番忤逆的言论,幽王浑身一颤,脚下一软,手掌不由地撑向了一旁的圆柱。
这番话语,听在任何人耳中,都是杀头的大罪啊!
虞涵…虞涵怎么敢在她面前提及?
女皇是谁?
那是她的姐姐啊!
她怎么能夺取…怎么能夺取…
不行!
绝对不行!
“我敢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你敢吗,幽王?”
虞涵一挥手,身后之人便退了下去,他滚动着木轮缓缓向前,直到离幽王只有一步之遥时,才停了下来,低声道:“同身为皇室中人,机会都应该是平等的,当年,若不是女皇的父妃执掌一切,打压别的皇女,今天这皇位是谁坐,很难说…”
提起当年的那一场腥风血雨,幽王依然是胆战心惊,若不是她一直淡泊权势,终日一付碌碌无为之态,恐怕也在那一场风雨中消失了去。
女皇的父妃…那个阴毒的男人,她如何不记得?
想起那张牙舞爪的嘴脸,便让人不寒而栗!
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平静的生活,又去抢什么,夺什么呢?
不如闲听冷雨,一杯清茶,了此残生!
当然…
如果虞涵…
如果他愿意陪着她一起生活,这一生,她便也觉得满足了!
即使他双腿已残,但风华不减,这样的他,又能否看得起她这个落魄的亲王呢?
“这双腿…”
甩掉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幽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蹲下,目光与虞涵平视着,伸出的手欲碰触虞涵的双腿,可转念之间又收了回来,背在了身后。
她怜惜他,她心疼他,却又不能如其他女子一般轻薄于他。
“这双腿吗?”
虞涵眼光一闪,刹时便明了一切。
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没有打动这幽王,她的注意力反倒投注在自己身上了。
“这双腿…便是女皇给我的报答…”
虞涵冷冷一笑,如果没有女皇背后的算计,他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这番模样?
幽王淡泊,不在乎权势,也不计较得失。
但她仍然在乎他,不是吗?
如果感情也可以当作利用的砝码,那么,就让他再卑鄙一次吧!
将女皇攥下那张皇椅,将幽王稳稳地扶上去!
他要这朝堂变天,他要幽王君临天下!
幽王聪慧,只是隐而敛,比起女皇,这个皇位,她更甚之。
将这个国家交到幽王手中,只会更加繁荣强盛,这一次,他的眼光不会错!
“皇姐…她怎么会?”
虞涵这一说,幽王更是诧异。
女皇如此器重虞涵,又怎么会这样对待他?
虞涵为了这个国家,鞍前马后,劳心劳力,这是所有人都看的见的。
一切的付出就换得这样的回报吗?
想想,也够让人心寒。
她终于明白了,虞涵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利益当前,就算是血缘,也能亲手斩断…更何况,只是师徒?”
虞涵轻声一笑,只是那笑中没有丝毫暖意,全是冷冽入骨的寒冰。
这天下,恐怕也只有苏心禾那一家人不会为利益所动,不会为权势折腰,他羡慕他们,却也过不了他们那样的生活。
“明日酉时(17:00-19:00),勤王殿中,一切便见分晓…到时,我希望能见到幽王!”
深深看了幽王一眼,虞涵转动着木轮转身而去,空气中飘来他淡淡的话语,却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了幽王的心头。
这就意味着,不管成败与否,虞涵都不会改变他的决定。
而在虞涵的字典里,从来只有胜,没有败!
他的心,也只对一个人投降,那一个被他熨烫在心底的名字:苏——心——禾!

一切正如虞涵所言,女皇早已经无心朝政,放任自流,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独享快乐。
每次吸过檀香之后,要么就是蒙头大睡,要么就是与贵君们追逐嬉戏,极尽奢靡。
她哪里还管得什么江山社稷,朝堂纷争,只顾得在醉生梦死中追寻那一方极乐。
而当柳珂没有按时回到皇都,女皇便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派遣了多人出去寻访,却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柳珂留下的那檀香已经用完了,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才能让她缓解心底这种深沉而绝望的痛苦?
落日之下,女皇发狂了似的在宫中奔跑着,惊得周围的宫侍们连连躲避,唯恐一个不慎便被女皇给处置了去。
谁都知道女皇这两天脾气古怪,因为一点小事,而被杖责,甚至砍头的宫侍们何止上百,如今的宫中,是人人自危啊!
“滚开!”
女皇一把拂开挡在她面前的侍从,跨进了柳琦的宫中。
柳珂与柳琦是两姐弟,找不到柳珂,说不定柳琦这里有檀香。
再闻不到那种味道,她恐怕就要痛苦地死掉了。
“怎么了?”
柳琦躺在软塌上,正舒服地享受着侍从的捏拿,却被一阵喧哗声惊扰,眸中已然有了不悦。
在这宫中,谁还有胆子触他的霉头,果真是不想活了吗?
还没等侍从出门查探,女皇便向一阵旋风似的卷了进来。
柳琦只觉得眼前明黄色的身影一晃而过,下一刻,他纤细的脖颈已经被人握在了手中,整个身子被人剧烈地摇晃着,外加那个熟悉中又带着点恐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要檀香,我要檀香,快给我,快给我!”
女皇的发冠早已经在这奔跑的过程中给掉了去,发丝凌乱地披散着,犹如恶鬼,眼中早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光芒,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
“咳咳…咳咳…”
柳琦只觉得肺部的空气倏地被人给抽了去,难受得就快要死掉了。
待他缓过神来看清眼前疯魔的女人时,不由地心下一凉。
这还是女皇吗?
这还是那个一直宠爱着他的女人吗?
“女皇…放开…”
柳琦拍打着女皇的胳膊,可无奈那两只手臂却如铁链一般,紧紧箍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
这样的时刻,宫侍们又岂敢上前?
天下都是女皇的,谁敢不从?
而君要臣死,臣怎能不死?
如果女皇就这样掐死了柳琦,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好了,这场闹剧该收手了!”
木轮滚动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清冷的男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大殿上,格外分明。
女皇微微一怔,记忆有片刻的清明,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她记得,但又有点模糊…
女皇放开了手,柳琦便如一条瘫软的泥鳅一般滑落在了软塌之上,奄奄一息。
转头,对上那张熟悉的俊颜时,女皇心中一颤,脚下一软,滑坐在地,她颤抖地伸出了手,指着虞涵,惊叫道:“你…你怎么会出现?”
柳珂告诉过她,虞涵冥顽不灵,早已经被她给处置了去,而今,在她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
“世事无常!”
对现在这付模样的女皇,虞涵再不想多言。
失去皇位,便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你想…你想谋害朕!”
心中似有万千蚂蚁在翻爬、啃咬着,女皇一边挠着胸口,一边叫嚷道:“来人,护驾,抓住这个叛贼!”
可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
宫中的一切,虞涵早已有了安排。
太师与丞相已经被那城门之外的十万大军唬得一愣一愣的,再不敢作态。
朝中早已经四分五裂,各自为政,所以,只要治住了太师与丞相,其他人根本不在他的担心的范围。
整个宫中,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等的,只是幽王的到来!
“给我堵住她的嘴!”
虞涵手一挥,便有人依命而行,左右开弓,架起了女皇,将一团绵布硬塞进了她的嘴里。
虞涵的目光遥遥地望向长长的走廊,在落日的余辉下,有个身影姗姗来迟。
幽王,终于还是来了!
“我不能…让你背负这个罪名!”
幽王眼神坚定地看着虞涵,年少时,她便知道,这个男人的目光始终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但是,今天,就让她为了他,做完这件事,也是今生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皇室争夺,权势交迭,没有人在背后,虞涵怎么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最后的赢家与得益者是她,所以,该让她来背负这一切!
“谢谢…”
虞涵的声音轻而淡,却夹杂着浓浓的感伤,在木轮“咔咔”的转动声中,渐行渐远…
看着那道孤独而寂寥的背影,幽王的手缓缓伸出,终于,再也,触及不到…
皇室的天,终于变了,幽王当政,为这个国家带来了一番新的景象!
盛世华章之下,自有英雄儿女们谱写出更加传奇的故事!


江湖卷 第【174】章 终曲
话分两头说,当虞涵助幽王顺利登上帝位之后,在遥远的小岛上,无极宫内正在举行着一场喜庆的婚宴。
苏心禾带回了季少君后,婚期便敲定了。
秦夜与季少君同时出阁,宫主娶亲,这对岛上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了,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冷清幽与影飞负责筹办一切,忙上忙下,不亦乐乎。
唯独焰冰却在一旁独自沉默,看着这一室的花红,他的心情却是复杂难辨。
这一次出岛,千机阁的事情顺利解决了,该隐的隐,该散的散,该改头换面的改头换面。
这一方面,焰冰一点也不担心。
困扰他心头的,竟然是他的死对头,虞涵。
幽王当政,确实让人始料不及,而这一切又哪能少得了虞涵的相助。
几经周折之下,焰冰终于找到了虞涵。
他正准备报仇雪恨,将以往的仇恨尽数发泄时,却在看到虞涵那付模样时,停住了手。
找到虞涵,是在一处荒凉之地。
四周都是浓密的森林,人烟稀少,密林深处,竹篱围作一圈,居中是一间小小的木屋,极尽简单,毫无奢华之气。
这里便是虞涵的居所,初时也让他心头一惊。
难道虞涵真的放弃了荣华富贵,甘愿隐世而居,过着自在的日子?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抹杀他之前的恶行。
可当他看到虞涵在那蓬松着的树叶层上艰难地爬动着,欲接近那不远处的一张木制轮椅时,他的脚步却凝固了。
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连目光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他要找的是正常的虞涵,是四肢健康的虞涵,而不是这样一个双腿残废的人。
虞涵怎么会变成这付模样?
苏心禾与冷清幽豪未提及,难道他们并不知道?
带着疑惑,焰冰推开了竹篱门,走了进去。
虞涵终于察觉到了人声,诧异地转头,当看到来人是焰冰时,先是一诧,而后,却淡淡地笑了。
看来,该还的始终都要还。
在无极宫,他不是躲,只是有未完成的事而已。
如今,他已经再无遗憾和牵挂了。
焰冰如果要取走他的性命,就拿去吧!
焰冰不动声色地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就这样看着虞涵一点一点艰难地重新坐回了轮椅上,既不阻拦,也不帮忙,只是那样默默地看着。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虞涵靠坐在轮椅上,呼出一口长气。
有人照顾时,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不便;一人在时,才发现连简单的生活自理都变成了难事。
看来,没有腿的日子,他还需要好好适应才行。
“别以为你腿废了,我就会放过你!”
焰冰咬紧了牙,胸中火气缓缓上升,内心却又在剧烈地挣扎着。
虞涵害过他…
虞涵也救过苏心禾…
如今他这付样子,他欺负了他,那不是平白惹人笑话吗?
他一个正常人,欺负虞涵这个残废?
“我从没这样想过,欠你的,今天就还你!”
理了理额前掉落的几缕长发,虞涵眸中溢出晶亮,银针的寒芒在指尖一闪,倏地便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他只觉喉头一甜,一股温热便喷了出来,溅在蓬松的树叶上,晕开一朵朵暗色的小花,那样夺目,那样刺眼!
“你…”
焰冰握紧了拳头,身体却没有动弹。
他震惊地看向虞涵,那隐忍而痛苦的表情与当时的他如出一辙…
银针刺穴,那种极痛,虞涵终于也尝到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没有了报复的快感,胸中甚至有些隐隐的酸涩?
现在的虞涵不再是过去那个伤害他的男人了,他变了,变得他不再认得…
变得让他心生内疚…
md,那什么理论!
焰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来回不断踱步,时不时复杂地看上虞涵一眼!
他不断告诉自己,虞涵害过他,他报复他是应该的,看着他痛苦也是他应得的下场。
可是,这个结果却不是他要的。
至少,不是他心中期望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