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表姐呢?那样一个识人过千聪慧精明的表姐都能看重的人,她为什么就生不出一丝喜欢呢?
是心里仍旧在记恨着长安的母亲王氏吗?
那个年纪轻轻就死去的女人,想来也是个福薄的,不然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聪慧,淡然沉稳地运筹帷幄,甚至仅仅因为她的一个手段与心计便能扭转乾坤,多么令人惊叹的一个女子啊!
沈老夫人的手颤了颤,这才缓缓伸出握住了长安的手,却明显感觉到她的突然一僵,心中不免有些酸楚的感觉,这个孙女她是薄待了忽视了许多年,她甚至已经忘记了长安的身上也流着她儿子的血脉,却仅仅将长安看作了王氏的替代品,延续了她未了的厌弃。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何其无辜?
沈老夫人一时之间感触良多,看向长安的目光中已是蕴着几多愧疚。
“长安,你可是准备了什么?”
沈老夫人捏紧了长安的手,眸中俱是心忧,若是扳不回这一局,那沈家定会处于劣势,沈玉环若是背负着被休之妇的名头回了娘家,那今后再想寻一门亲事都是难上加难。
“老夫人只管在一旁看着。”
被沈老夫人这般热切而期待地看着,长安却只是神秘地一笑,并不多言,只是垂下的目光中却是闪过一丝莫明的光亮。
沈老夫人对她可从未这般亲切过,不管是拉她手的举动,还是这般轻柔与她说话,她是应该受宠若惊吗?
也许,她曾经期待过,但当那真切的期待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无视,她已经习惯了封闭自己的情感,以至如今,沈老夫人对她态度突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索性就暂时抛开在一旁,先解决了眼前这些人再说。
沈老夫人眉头一抽,淡淡地抿了抿唇角,她倒是未曾在意过长安对她的称呼,只如今这声“老夫人”唤出她多少觉着有些别扭,甚至心里还暗暗期待着长安唤她一声“祖母”。
“老夫人”是尊称,而“祖母”却代表情意,难道这个孙女对她已经没有情了吗?
想到这一点,沈老夫人心头一颤,唇角渐渐泛起一抹苦笑。
“又是你,沈长安!”
沈玉环咬了咬牙,眼见着长安在沈老夫人面前献殷勤,此刻她却说不出半个不字,老夫人投来的目光含着斥责与失望,这些她都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闷。
为什么明明是长安不对,最后的不是都要她来承受?
她明明见着傅明河对着长安笑了,笑得那样轻佻浪荡,这不是勾引搭讪又是什么?
眼下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俩人都敢这般了,那若是没人在时,岂不是随便他们反了天去!
安氏这时却是捂着唇笑了,看着沈玉环如今这副模样真是人见人厌,本来也是,这样自私自利的女子哪配受尽他人宠爱,沈老夫人从前也是偏听偏信,只见着沈玉环乖巧讨喜的一面,哪知道她私下里是多么恶毒,如今得了这个境地,真是该!
沈老夫人对长安另眼相看,沈莹碧也是为她高兴,只杨氏瘪了瘪嘴满心的不悦,她可不希望长安抢了自己女儿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晦气的人就该永远晦气,没事跑出来闹腾什么,若这下沈玉环的事情被轻松地揭过,那真正是便宜了谢氏母女。
情势的缓解也就在这一刻,下一刻,谢氏又与傅夫人争斗起来,你来我往,嘴不相让,真正是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众人都有些诧异,不是设了门禁,闲事勿扰吗?
就算有端茶送水的丫环奴婢,那也是轻进轻出,没有打扰到任何人,是谁这般不懂规矩,真正是坏了这里的的气氛。
谢氏也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这谈判地点选在沈家,若是有个什么,那被传出去岂不是说他们沈家人不懂规矩?
傅夫人却是捂唇一笑,嘲讽地瞟了谢氏一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什么?”
谢氏嘴角一歪眼看又要被激怒了,却不想门外却传来一声柔柔的女音,“二郎可是在这里?奴家嫣儿带着孩子寻你来了!”
三分清越,七分柔情,这女声一响起,整个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傅明河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就连一帮族叔们也是惊疑莫明,这屋里还有谁能被唤作二郎,总不会是他们这帮老东西吧?
“嫣儿?”
傅夫人略有迟疑,却被那一声孩子触动了心弦,问询的目光不由转向了傅明河,却只见得他也呆怔得久久不能成言,亦发觉得这事来得蹊跷诡异了。
“这就是你说的…”
沈老夫人的眸中闪守一丝惊喜,她知道这便是长安所说的转机,若要沈家的面子挂不住,傅家也得脱层皮,如今她甚是满意长安的安排,虽然不知这叫嫣儿的女子是真是假,但到底能下下傅家的威风,何乐而不为呢?
却不想身后的沈玉环却是阴沉了一张脸,双手紧紧地绞着罗帕,一口白牙咬得“哧哧”作响,喷火的眸子再一次投向了傅明河,又不知道是哪里的野女人竟然敢寻到国公府来,真正是好胆量啊!
但沈玉环却清楚地明白,将嫣儿找来的正是长安,沈老夫人与长安的对话她都听了个明白,如何还不明白眼前的处境呢?
沈玉环微微弓身向前,扯了扯长安的衣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给我添堵的?”
“二姐以为呢?”
长安淡淡地回以一笑,不急不缓地站了起来,却被沈老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带到她身边坐定,身后的人都是一片惊讶。
能与沈老夫人同坐,这在沈府是何等荣耀,从前那可都是沈玉环的独宠,看来眼下这情况算是彻底地变了。
安氏瞟了一眼沈玉环,唇角流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杨氏却是抿了抿唇,眼观鼻鼻观心假作未见,总之这火是烧不到他们母女身上的,静观其变即可。
谢氏与沈老夫人对视一眼,毕竟这外面那叫嫣儿的她也不清楚底细,到底能不能随便放进来,可别坏了事,却见沈老夫人点了点头,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谢氏这才一挥手,让人将那唤作嫣儿的女子给放了进来。
来人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妇人,一身蓝布衣裙打扮朴素至极,头上没有一点饰物,但那张面容却甚是清丽,眼波柔柔透着一股妩媚,她右手牵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男孩穿着灰布麻衣,外罩着小马褂,头上梳着个总角小辫,黑黑的眼睛又大又亮,显得稚气又可爱。
俩人一进得堂内,见着满堂密密麻麻坐着的人群,原本还有些期待的目光骤然变得忐忑了起来,那妇人的目光来回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猛地,妇人眼睛一亮,盯着傅明河的方向露出惊喜的模样,眸中刹那间便蓄满了泪水,只是蹲下,拍了拍旁边小孩的背,又一手指向傅明河,哽咽道:“豆豆,那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那被唤作豆豆的孩子显然是愣了一下,接着眸中乍现喜光,一蹦一跳地向着傅明河扑了过去,甜甜地唤了一声“爹爹”,将傅明河怔在了当场,他看了看这孩子,推也不是抱也不是,毕竟这么多双眼睛都带着震惊向他看来。
傅明河又看了看那妇人,想了半点,终是缓缓启口,却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音,“你是‘怜玉阁’的嫣儿?”
那妇人跟着点了点头,竟是喜极而泣,“奴家正是嫣儿,二郎果真记的。”
傅明河与嫣儿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脸色骤然变得精彩纷呈,原本大家还以为这是傅明河养的外室,如今带着孩子寻了过来,却不想竟然是青楼女子,这可丢脸丢大发了。
沈玉环已是咬紧了牙,却没有众人意想中的怒火,只是一脸阴沉地看向傅明河,照着孩子的年纪算,若真是傅明河的,怕是还未入府前便已经有了,果真是个贱男!
傅家有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捂唇偷笑,傅明河一脸涨得通红,看着嫣儿的目光已是不善,伸手便要将那孩子给扯开,却不想傅夫人一下从坐位上给跳了起来,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傅明河被这突来的吼声给吓了一跳,一愣神的功夫,傅夫人已经将这孩子给扯到了自己面前细细端详,只觉得眉眼样貌怎么看怎么都像自己的儿子,面上渐渐染上了一层激动的喜色。
这孩子也是讨喜的,被两个陌生的人拉来扯去也全然不见害怕,只眨着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傅夫人,“您就是我的奶奶吗?”
那模样几许天真几许童稚,真挚可爱的模样让人不忍拒绝,傅夫人正待点头,傅明河却是骤然回过神来,惊呼道:“母亲,这孩子可不能乱认!”
说到这里,傅明河的目光骤然转向了嫣儿,已是蒙上了一层羞恼的怒意,“嫣儿,五年前‘怜玉阁’的妈妈说你嫁给了外地的客商,怎的如今奔回了京城,反倒说这孩子是我的,你可不要胡乱认亲戚!”
傅明河的确是个花花公子,但并不代表他会承认一个欢场女子所生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女人离开几年之后再度回归,指着这孩子说是他的,谁信?谁信?
“二郎,”被傅明河这一番指责,嫣儿已是含泪泣声道:“当年奴家早已经钟情于你想要赎身从良,可妈妈硬是将奴家卖走了,岂知跟了那客商之后才发现怀了你的孩子,那客商岂能容下?生下孩子后便将我们母子给赶出了门,这几年来我们母子四处奔波,好不容易能够再回京城,二郎,你千万不能不管我们啊!”
嫣儿说着说着已是哭得声泪俱下,整个身体伏在青石地板上颤抖不已。
孩子此刻却是倚在傅夫人怀中,见得自己母亲如此伤心,不由也红了眼眶,轻轻扯了扯傅夫人的衣袖,嘤嘤道:“奶奶,你不要赶我们走,豆豆会很乖的,豆豆会煮饭会洗衣服,求求你不要赶我们走!”
傅夫人心中一软,越看孩子越觉得像傅明河,当下便应承了下来,实在是她心中对孙儿的渴望已是太甚,不管那嫣儿所说是真是假,她私下里自会让人去打探一番,可若这真是她的孙儿,她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母亲的身份是可以更改的,留子去母也不是不可,再不行将来养在嫡母名下那也是好的,一时之间傅夫人心中已是闪过许多算计,再说这么可爱懂事的孩子,谁能舍得不要呢?
“真是一副千里寻亲的感人画面啊!”
谢氏早已经得了沈老夫人的眼色,此刻在一旁拍手赞好,自然是话外有音,“若是早知道二公子有了这么个孩子,当初我就不应该将玉环给嫁过去,真正是有辱门楣!”
“你!”
咬了咬牙,傅夫人自然是心中气极,但却又不好反驳,眸子一扫向堂下,今儿个在座的都是傅家族中之人,若是咬死了口也不会有人敢轻易说出去,但对于沈家…
脸色一缓,傅夫人不由凑近了几分,小心翼翼道:“亲家,不若今儿个这事咱们就此揭过,玉环还是回咱们傅家,继续做她的二奶奶。”
谢氏唇角一翘,眸中泛起一抹冷笑,“那这孩子…”
傅夫人略一迟疑,才道:“这孩子的身份我自会查明,若是真为傅家之子,那就养在玉环名下做她的嫡子!”
傅夫人只觉这个提意甚好,沈玉环两年都未有孕,怕是生产上有困难,如今主动送上个孩子养在她名下,沈家人自当是感激的,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谁知道谢氏却是声声冷笑,嘲讽道:“傅夫人可打的好算盘,让我女儿帮一个青楼女子带孩子?你们家不要名声,可我沈家还要脸面呢!”
话到这里,谢氏的目光已是射向了跪在堂下哭泣的嫣儿,含着一丝莫明的轻笑,“这女子虽然是欢场中人,但也胜在有情有意,傅夫人莫不想就这样打发了,来个留子去母?”
谢氏这话算是一语中的,傅夫人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但堂下的嫣儿却是一瞬间僵直了背脊,目光若有似无地扫向了长安这方,她要求的也不过是一场富贵,可没想过要将命给送掉。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起来,傅明河想说什么,却被傅夫人一个眼神给止住,只能重新坐回椅子上,可看着嫣儿的目光却是复杂至极,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却是沈玉环猛然站起了身来,气势凛然,“母亲,傅明河婚前便干出了这等丑事,女儿就算容得了一桩,若是今后还有那什么莺儿燕来再找来又当如何?堂堂沈国公府的女儿可容不得人这般作贱!”
沈玉环本就是个骄傲的人,若是先前她对傅家还有些留恋,那无非是觉着自己受了冤枉想要讨一个说法,但如今却是傅明河的丑事当前,若要她认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儿子做嫡子,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玉环,你且稍安…”
谢氏安抚地对沈玉环摆了摆手,谁知却又听她道:“若是傅家真有心将我接回去,那这孩子断断是不能要的,孩子与我,只能选其一,没有妥协!”
沈玉环这话是对着傅夫人说的,目光熠熠面色坚决,取舍之间,就看傅夫人怎么做了。
至于傅明河,这个男人本就不是沈玉环心中所爱,甚至没有半点感情,虽是同床共枕,那也只是比陌生人亲近一点,事已至此,她半点也不留恋。
凭什么长安和离之后仍然可以混得风升水起,她沈玉环也不过是抛弃了一个男人而已,照样也能活得比长安更好。
沈玉环这话一出,傅夫人脸色立时变得难看急了,怀中的小人儿不住地扭动着,轻轻地唤着她“奶奶”,这一声一声的呼唤,仿佛触动了傅夫人久埋在心底的弦,一声一声,声声催人。
也罢,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敢忤逆婆婆的媳妇,先前那一说也不过是想借着这事掩了沈家的口,但既然沈玉环非要在二中选一…傅夫人再次低头,看着孩子殷切期待的脸,终是一咬牙,“行,咱们要孩子!”
果然!
沈玉环唇边泛起一抹果然如此的冷笑,谢氏却是有些不甘心地瞪向了傅夫人,气急败坏道:“傅夫人可要想清楚了,一个欢场女人带来的来历不明的小孩,怎么抵得过我国公府嫡出的媳妇?”
其实谢氏是在着手挽回这一场婚姻的,不管这个嫣儿是谁找来的,那对沈傅两家来说都是一个契机,她就是想以此相挟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想到被沈玉环这一激,傅夫人竟然脱口便要孩子,置他们沈家颜面于何地?!
谢氏也是转头狠狠地瞪了沈玉环一眼,不该她插嘴时偏要说话,这不是生生改变了事情的走向,如今再想挽回可怎么办?
沈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料定了结局会怎样,不由觉得有一丝疲惫,缓缓地闭了眼。
跪在堂中的嫣儿却因为傅夫人这话而松了口气,又接收到长安投来安心的眼神,不由心中大定,唇角噘起一抹得意的笑来。
“母亲…你可是想清楚了?”
傅明河恍惚中觉得耳心里尽是嗡嗡的响声,冷汗一拨一拨地直往外冒,看着眼前的人影也不住地摇晃起来。
“想清楚了就签了这纸和离的文书,不然莫要怪我沈家将今日这丢人之事外传!”
沈玉环已是几步走到堂中,轻篾地看了嫣儿一眼,这样的女人比之凤姨娘还差远了,她根本不屑收拾。
沈玉环拿过桌案上的和离文书,径直拍在了傅明河跟前,有人迅速便递上了笔墨至傅明河的手中,谢氏叹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切的语言都显得无力而苍白,她这个女儿就是个倔强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十匹马都拉不回,真是枉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签吧,就当买沈家一个守口如瓶!”
傅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孩子走了过来,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真是怎么样也舍不得放开。
傅明河摇了摇脑袋,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得越来越模糊,听到傅夫人的话,不由颤抖着抬起了笔,哪知刚一落笔,却是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地便倒了下去。
正文 第【85】章 不遂人愿
最后的那张和离文书傅明河虽然没签字,却是被沈玉环逮着按了手印的,傅夫人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眼下傅明河晕了过去,沈玉环没想到在第一时间救人,反倒是为了取这和离的文书而对傅明河不管不顾,更是让她深觉得沈家的女儿都是冷血,如此恶妇早摆脱了早好。
傅家人来时是浩浩荡荡的一群,离开时却生怕别人知道,嫣儿母子更是被偷偷摸摸地带上了傅夫人的车,想来对他们母子,傅夫人自有一番耳提面受。
事后沈家才听说,傅明河是因为身子亏损太重才晕了过去,请了大夫一查,竟然已是丧失了生育功能,如此一来,这突然出现的孩子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嫣儿又借着长安暗地里教的法子,在傅夫人滴血验亲之时顺利地混了过去,母凭子贵地做上了抚远公府的贵妾。
至于嫣儿的身份,傅夫人自有一番洗白,绕来绕去绕到了从前的一门远房表亲上,自此傅家族人再也没敢说闲话,谁敢让抚远公绝后呢,那不是自己找抽吗?
说到这个嫣儿从前确实是与傅明河有些露水姻缘,也确实是嫁给了外地的客商,不过却是因为那客商生意失败走投无路之下自杀而亡,他们母子这才过上了四处奔波的日子,只那客商家里的人都死绝了,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是全凭她一张嘴。
长安之后略微想了一想,她是给了嫣儿一个机会,但恐怕在堂中时却是嫣儿通过豆豆下药让傅明河晕倒,甚至是查出他再无生育之事也是嫣儿一手安排,进而才能显出自己儿子的重要性。
女人若是狠厉起来,为了达到目的倒是什么都敢做的,嫣儿看似文弱,想来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不然也不会在傅夫人起了除她之心后,又凭借着孩子的关系扭转乾坤,这份心机与智谋连长安都不得不佩服。
不过傅明河也是活该,长安一点也不可怜他。
至此,长安让紫雨暗地里送上了千两银票,她与嫣儿的交易彻底终止,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她们联手演了这一遭,今后便是从不相识的人,不管富贵泼天还是跌落泥底,再不相干。
长安却没想到,因为这次的事情,沈老夫人对她高看了一筹,以至于谢旻君拿着帐本要与谢氏好好理论一番时,老夫人竟然让严妈妈也请了长安到场,说是旁听,但实际上众人都明白,长安的意见或许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谢旻君自然是高兴的,自从长安将谢氏命管事妈妈私下里要销毁的帐本都送到了她手里,谢旻君便知道长安是和她一条心的,谁愿意二房权柄尽落他人之手,如今是一致对外的时候,其他的恩怨纠葛都可以搁至一旁,再说他们姑嫂之间也没有抹不开的仇怨不是。
谢旻君这段日子积极地筹备着怎么扳倒谢氏,找回二房的自主权,所以连沈玉环和离这事都没时间参与,本来遣了朱英作代表,谁知她却是跑到长安苑里躲懒去了。
碍着长安的面子谢旻君也不好多说朱英什么,只道这段日子忙完了再来整理内宅,定是要好好管束朱英一番了。
沈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瞟了谢氏一眼,这才将目光转向谢旻君,倒透着几分少见的柔和,“旻君是晚辈,这事就让你先说。”
这话一落,沈老夫人偏头看向长安,出乎意外地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长安只觉得心中一颤,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许是习惯了沈老夫人的冷淡与无视,如今却处处表现着关怀与体贴,就连今儿个这事也唤了她来,明显着就是要给二房甜头,这真是让她心中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难言滋味。
谢氏瘪了瘪嘴,心中已生不悦,这段日子以来她也是各种烦心不顺,不说沈玉环如今和离回了娘家,就因为这事,沈明珠在婆家的地位也下降了许多,都是生活在内宅的女人,明里暗里的嘲讽奚落又怎么能够真的视而不见呢?
谢氏心头泛苦,如今只能指望着沈文重能在今年的秋闱脱颖而出,在一众靠着捐官祖萌而出头的世家勋贵里,沈文重绝对算是才子了,十年寒窗就待一朝得中了,也让他们沈家能够吐气扬眉一番。
想到这里,谢氏不由挺了挺腰,沈老夫人如今不过稍微对二房好了那么一点,这老太太心里该是明白的,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可是大房,再怎么揣着明白也要装糊涂,适可而止也就罢了,若是真做的太过,她堂堂文国公夫人可也不是摆设。
谢旻君笑着点了点头,却也不先提帐目的事,只道:“从前媳妇跟着大郎在任上,自是没有机会打理二房的庶务,这才劳烦了姑母代为管之,眼看着大郎在京中的官职将定,媳妇便想着将姑母手中的二房庶务给接过来,早晚都要上手,不若就让姑母趁早清闲些的好。”
沈老夫人抿了抿唇,目光却是转向了谢氏,“老大媳妇,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着?”
谢氏轻笑一声,眸中却是掩不住的讽意,“眼下的小辈就是这般,不管你之前付出了多少,如今说要收回便要收回,半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岂不是让人心寒?”
“姑母这话可就不对了,”谢旻君无半丝气恼,反倒是摇了摇头,“这份感激侄女是放在心头的,同为谢家的女儿,侄女就不与姑母客气了。”
谢氏唇角一翘,眸中泛着冷笑,“从前倒不知你生得这样爽利的性子!”
“不过,这府中事务是老夫人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如今既然又要交回,不知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谢氏的话题终究还是绕到了沈老夫人头上,心中不由一声冷哼,老夫人一心想卖二房个便宜,又不想唱这红脸,凡事让她出头,想要就这般置身事外哪有这么容易?
沈老夫人看了谢氏一眼,不由微微眯了眸子,心中一声冷笑,都是千年的狐狸,难道她还听不懂谢氏这话的意思吗?
微微沉吟了一阵,沈老夫人才道,“二房本就人丁不旺,当初让老大媳妇帮忙管着也不过是想让老二歇口气,如今既然旻君已是回了府,这二房的帐目交回去也是使得的,不过…”
沈老夫人说到这里话语一顿,谢旻君探长了脖子,谢氏也竖起了耳朵,唯有长安抿了抿唇角,这不过后面的意思可就多了。
“不过大家既然是一家人,凡事都别这般生分,旻君初掌庶务,若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可别自己在心里闷着,多与你姑母聊聊,这话说通了也就没什么,搁在心里生了他想反而就不好了。”
沈老夫人这话实际上是在偏帮谢氏,毕竟当初是她将中馈交付到谢氏手中,若是说这几年谢氏没在其中动什么手脚她是打死也不相信的,此处这番说法也是给彼此留个台阶下,一方面是敲打谢氏爪子别伸得太狠,一方面是提醒谢旻君她们是姑侄好歹也要留些情面。
谢氏与谢旻君对视一眼,纷纷笑着应是,外人看来真正是一团和气,沈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长安,“二丫头,你以为如何?”
“老夫人怎么说就怎么是,都是一家人,难道老夫人还会亏待了二房不是,说出去都没这个理。”
长安淡笑着应道,只是目光扫向谢旻君时微微一闪,姑嫂之间一个眼色过去,心中便已经有了计较。
接下来谢氏便命管事妈妈搬来了昔日的帐目,让谢旻君一一查看,若是没有不妥之处,跟着便要点库房交钥匙归派人手,一切忙完也就算是交割完毕了。
谢旻君在一旁认真地翻看着,间或与长安说上两句,谢氏却在一旁陪着沈老夫人饮茶,婆媳俩人说说笑笑,似乎前些日子沈玉环所引发的不快事件早已经烟消云散,彻底给遗忘在了脑后。
这帐目说细不细,但一一看来却极是耗时,即使谢旻君让长安在一旁帮忙,看完这一撂帐本也是用了两个时辰。
这期间,沈老夫人已经用过膳且在内室里睡了个午觉,谢氏倒是离开了一阵,估摸着时辰又赶了回来。
“旻君就是仔细,从前在家里就是这般,可没少受人夸赞。”
谢氏也是一脸疲倦的模样地打了个呵欠,想是也在自个儿屋里歇息了一阵,眸中透着淡淡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