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在她不应该关心则乱,错在她不应该轻信人言,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
“罢了,眼下三妹妹也没有大碍,等她服了药好好睡上一觉,咱们明日再来看她。”
季芙蓉拍了拍季重莲的手背,回身便瞧见曾姨娘正坐在床榻边拿着软棉布为季幽兰抹着额头,间或转头瞥一眼三太太姚氏,目光中一种说不出的忿忿之情,想来是顾忌着眼下人多不好发作。
而三太太只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站着,从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
大太太本也在这里呆着,只族长家的二太太又打发人来探问这边的情景,她便又出去了。
季老太太让宋妈妈来看看情况,如今知道季幽兰无碍,宋妈妈也回宣宜堂回话了。
一时之间,清秋阁里走的走,散的散,只余下三太太、曾姨娘,还有躺在床上暂时不醒人事的季幽兰。
曾姨娘左右看了一眼,这才站了起来,抿紧了唇,一把将手中的软棉布扔在盛了清水的黄铜盆里,转身怒瞪向三太太,话语里丝毫不客气,“太太,你若不想带三姑娘出门便明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是被抬了回来,你这做嫡母的不心疼,我这做姨娘的可是痛到了心窝子里!”
三太太抿了抿唇,始终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迎接着曾姨娘的怒火,“这事谁也不想,只是意外。”
“意外?”
曾姨娘冷笑一声,“怎么不见别家姑娘也有这样的意外,偏偏是三姑娘?若是我在那里,定不会…”
曾姨娘咬了咬唇,满心的不忿与不甘,她亏就亏在这姨娘的身份上,若非不然,她早便凌驾在三太太姚氏之上了。
要说气度、样貌、身家,她哪样比不过三太太,只是这正妻的名头,始终是梗在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儿女双全,女儿貌美乖巧,儿子也聪明机警。
季崇泽虽然是季家长孙,但那性子却是随了三太太,安静地仿若不存在一般,哪有季崇亮这般讨人喜欢,就连三老爷季明忠也是偏爱次子多一些。
曾姨娘样样都占了头,可偏偏这姨娘的身份…让她只能守在老宅里,半点迈不出去步子,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将希望寄托在季幽兰身上,只望这个女儿今后做个正妻,再也别像她一般。
三太太这时才牵了牵嘴角,目光一亮,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可惜你却不在!”
“你…”
曾姨娘咬了咬牙,一方绫帕捏在手中都要绞成了结,她看着三太太那张淡然的面孔,终究是冷哼了一声,“老爷最是疼爱三姑娘,若是他回来知道这等事,定也不会轻饶了你。”
“那我就等着他。”
三太太搁下这一句话来,转身便离去了,她不是怕曾姨娘,只是懒得和她斗嘴。
而季明忠…这个男人除了给了她一个还算听话的儿子,哪里有过丈夫的半点温情,既然无情,索性便无心吧,这也是她能在深宅里过活的唯一坚持了。
看着三太太淡然离开的身影,曾姨娘黑着脸“呸”了一声,又转身坐回床榻上,面带忧伤地抚过季幽兰依然有些苍白的面色,低声喃喃道:“兰儿,都是娘不好…”
天下慈母心,曾姨娘护女心切没有错,当然也不能过多地苛责三太太,她本就是淡然的性子,再说季幽兰又非她亲生,如今能够做到不闻不问已是难得,若是真要管束责难起来,怕曾姨娘又会跳脚了。
*
翡翠潭,正屋里点着烛光,窗户纸上映出两个窈窕纤细的身影。
碧元正就着烛火小心翼翼地给季重莲挑着扎进掌心里的木刺,一边心疼地吹了口热气,“姑娘怎的这般不小心,还有没有摔到哪里?”
“没有了,其他还好。”
季重莲摇了摇头,看着碧元小心翼翼地给她上着药水,目光移向了烛火的光圈,微微有些怔神。
今天的一切就好似做梦一般,但又像有个结纠在了心间,让她忐忑难安。
谁要害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回到季家老宅后,她让红英去季崇宇那里查探过,他的袍角果然被割了一条口子,听说是走路踉跄了一步,不小勾了树枝。
听着是个意外,可这种种的意外加在一起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就连季幽兰坠湖也是,虽然这个三姐姐有些粗线条,可却不是个笨人,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水,她又怎么会靠近湖边以至失足呢?
不过三姐姐发了高热,这一晚定是清醒不过来,若是有什么疑问,也只有待明日去看她时再提。
但更让季重莲感到诧异的却是季紫薇前后的态度,明明不是关心,更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尤其是看到季紫薇与季月娥站在一处,那眉宇间交流的姿态…
季重莲重重地握了握拳头,她们俩人之间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哎哟,我的姑娘,快别捏拳头了,仔细手疼!”
碧元刚刚收拾妥当药水和纱布,转头便见着季重莲握紧了拳头,不由惊呼一声,奔了过来便要将她拳头给碾开。
季重莲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神情更见凝重,握拳的掌心虽然有些刺痛,但却让她的思绪更加清晰,她已经觉得自己脑中仿佛要抓住了什么似的。
第【40】章 诵经祈福
第【40】章诵经祈福
“姑娘!”
碧元嗔怪地瞪了季重莲一眼,这才不管不顾地拉过她的手掌,一根根指头地给她扳了开来,嘴上却低声念道:“姑娘这到底是在哪里摔的跤子?手掌破了,连腰封上挂的络子也不见了…”
“络子?”
季重莲回过神来,想起了裴衍,不由瘪了瘪唇。
这人离了上京,虽然没有了那些世家贵公子的纨绔样,却好似更…更痞了些?
季重莲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套在裴衍的身上,虽然他外表冷峻,貌似不苟言笑,可季重莲却可以肯定,他一定是个腹黑狼!
哪有人动不动就提姑娘的衣襟,即使她才是个七八岁的小不点,这也应该有避讳的好不好?
再说了不问自拿是为贼也,他也就只能拿着那个络子来要挟她了。
季重莲微微蹙眉,再细细回想裴衍所说的话,难道当年裴良英一案有冤情,不然裴衍干嘛有那么大的怨愤?
不过哪朝哪代没有一些错假冤案,皇帝也不是神明,再说就算是神,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只是要看他有没有勇气纠正过来。
若是裴家一日不平反,那么裴衍这身份到了哪里都有些尴尬啊!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这次不过是偶然,想来今后轻易也是没有机会再见面的。
“是啊,络子!”
季重莲正在走神的当下,碧元又在自说自话了,“那络子可不好打,红英姐姐可是熬了几宿,这下她该心疼了…”
夜渐渐深了,各房都歇了烛火,只这一晚的清秋阁却是不安宁的。
季幽兰在睡梦中都极不安稳,一晚上呓语不断,浸出的汗水打湿了衣衫,曾姨娘彻夜照顾在一旁,这一晚上给她换了不下三套衣服。
不过好歹这热发了出来,烧算是退下了。
曾姨娘熬了一夜,这脸色也成了瓦灰,天刚蒙蒙亮便在丫环的劝说下到东次间歇下了。
宣宜堂正屋里,季重莲姐妹几个正依次给老太太请安,大太太与三太太也陪坐在一侧。
“这三丫头的热总算是退下了?”
季老太太偏头看向三太太,三太太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声,“昨儿个夜里曾姨娘彻夜照顾着,好歹是退下了。”
“这就好,可怜天下父母心!”
季老太太感叹了一句,又将目光转向了大太太,“本家二太太那厢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不过是道歉赔礼罢了,说到底也是咱们家的姑娘不小心,这也怪不到别人。”
大太太心里不太乐意,因着这事季老太太难得地数落了她一番,所以情绪也有低落。
季老太太沉吟了一阵,这才将目光转向堂下一众站立的孙女们,沉声道:“今后去别人家里做客,你们姐妹也都要警醒着,别有事没事地乱跑,真闹出了笑话,那丢的可是季家的脸面!”
话到这里,老太太还饱含深意地望了季重莲一眼,想来也是知道季幽兰是为了寻找季重莲才不小心坠湖的。
有了大丫头那日一说,这五丫头她刚觉得看着好了,却不想又出了这等事,若真是个有心眼的,断会事事谨慎才是,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老太太摇了摇头,看向季重莲的目光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只是心头又沉了几分。
孙女辈里,就看着季芙蓉还算出挑,不管是样貌品行,还是待人接物的风仪,想来今后做了当家奶奶,管理一大家子也是能够担得起来的。
剩下的嘛…季海棠太过怯懦挑不起大梁,季幽兰是被宠坏了的,人虽不笨但也谈不上精明,再说也不是自己嫡亲的孙女,终归隔了一层。
季紫薇是柳姨娘生的,那个女人的一切她都不喜,至于季重莲…老太太决定还是要看看,也不能因为这一次的事就将人给否定死了,来日方长,且看五丫头今后的表现吧。
季重莲咬了咬唇,心知老太太正在打量她,那目光带了点斥责,带了点探视,还有少许的…。失望?
触及到这两个字眼,季重莲陡然一怔。
老太太对她有些失望,难道说从前便寄予了希望吗?她怎得不知?
这次的事情是她太大意了,累及三姐姐坠湖她心里也是难过得紧,若是有办法能够弥补心底的内疚,她自然不会推托。
想到这里,季重莲不由跨前一步,看了一眼老太太,这才福身道:“孙女想为三姐姐诵经祈福,祖母闲暇时那后院的佛堂可否容孙女一用?”
“喔?”
见季重莲眼神诚挚,老太太不由兴味地挑起了唇角,“你们小孩子哪里呆得住,就连你大伯母也不敢说能窝在那里一整日…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对菩萨可要心诚、礼敬,不然不如不拜。”
“是,若孙女做得不好,还请祖母多提点。”
季重莲没有因老太太的话而打退堂鼓,反而更加执着地点了点头,挺起了胸膛,“这事本就因孙女而起,这样做也是应该。”
“那由得你吧!”
季老太太神色不变,又转头吩咐宋妈妈,“今儿个就带人把佛堂收拾出来,留着地方给五丫头安置。”
宋妈妈应了一声,季重莲这才曲膝一礼道:“多谢祖母成全!”
季重莲知道老太太说话的用意,这佛堂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要做就要做好,时间给呆足了,这才能显示诚心,或许老太太也想着能借这事多多观察她的品行。
季重莲倒是无所谓,念佛诵经本就能够让人静心思考修养德行,更何况还是为季幽兰祈福,那便更是义不容辞了。
季重莲这一出来得太突然,俩祖孙一问一答便算是定了这事。
大太太在诧异的同时却是多看了季重莲一眼,这丫头到底是开窍了,还是只想搏老太太的欢心?
三太太淡淡地扫了一眼季重莲,这又垂了目光,像是在想着什么。
季芙蓉却是急得跺脚,别人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她可是最懂的,老太太这是让季重莲搬到后院的佛堂住着,清苦不说,指不定老太太还要变着什么法子考验一番呢!
季芙蓉不由担心起来,季重莲还是个未满八岁的姑娘,她能够吃得消吗?
季紫薇却是暗自瘪了瘪嘴,没想到因着这事还让季重莲得了个讨好卖乖的机会,她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她自己也想在老太太跟前得脸,可因着柳姨娘的关系,她恐怕这一辈子都在老太太心目中被定格了。
第【41】章 众人探望
第【41】章众人探望
从季老太太的宣宜堂离去,季重莲姐妹几个便同去看望季幽兰,这路上季芙蓉免不得又要拉着季重莲说教一番。
“你怎么这般轻易便说要去佛堂呆着,祖母那里可是好去的地儿?”
季芙蓉看了季重莲一眼,目光里有着一丝责怪,若这事季重莲事先和她商量一番,她给个意见,如今也不会成为这番不可挽回的局面。
季重莲顿住了脚步,嘟着嘴角看向季芙蓉,“难道大姐姐也当我不是诚心的吗?”
“我没这样想…”
季芙蓉摆了摆手,季重莲脱口便道:“既然大姐姐不是这样想的,且就在一旁看着吧,我也期望三姐姐早日好起来,这样做我心里能更好受一些!”
“这本也不是你的错,只是意外…”
季芙蓉叹了一声,可看着季重莲这样坚持,她也无声妥协,没想到这丫头倔起来也是怎么样也拉不回。
“佛堂夜里冷,五妹妹要多带床褥子。”
季海棠在一旁说了一句,季芙蓉偏头瞟了她一眼目光中盈着一抹笑意,季重莲却是转头认真地对着季海棠道了谢,唇角泛开一抹笑来,“劳二姐姐挂心了。”
季紫薇一直坠在三人不远处,此刻看着她们姐妹和睦的样子,不由瘪了瘪嘴,她一点也不羡慕,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笑,不过假惺惺罢了,做给谁看?!
几人来到清秋阁时,大姑母季明惠已是带了石勇石强兄弟俩前来探望,石柔因生了水痘,石大姑父又在外公干,族长生辰那日石家人都没有去。
水痘又会过人,所以石柔基本上是被隔绝了,没好完之前也不能出来见人。
几个姑娘依次给季明惠他们见了礼,这便又望了望内间,曾姨娘正好转了出来,笑道:“大姑太太与几位姑娘来得早,三姑娘眼下还睡着。”
“三姐姐可是好多了?”
季重莲看着曾姨娘眼下深青色的眼窝,即使上了脂粉也掩不住那份憔悴,料想她昨夜定是辛苦,勉强睡了一会儿,有人来探望了又不得不出面照应着,确实也不容易。
曾姨娘欣慰地抹了抹胸口,“菩萨保佑,这热是退了,再养几天该是能好的。”
“辛苦曾姨娘了。”
季重莲点了点头,曾姨娘便又去照应季明惠那头。
季芙蓉拉了季海棠坐下,石勇想了一想,便蹭到了季重莲身边,低声道:“五妹妹,听说那日情况甚是凶险,好在三妹妹没事。”
“嗯。”
季重莲低声应道,始终垂着目光,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得不到什么回应,石勇脸上微红,却又暗自鼓起了勇气,刚想说话,便听季重莲低声道:“大表哥,我怕是这几日不能去书楼了。”
“为何?”
石勇心中一紧,诧异地问道。
他每次从书院归家后都会特意绕到书楼那一方,即使不能贸然地进去打扰,可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便满足了,这事他谁也没说,是隐藏在他心中令他欢愉的一个小秘密。
“我要去祖母后院的小佛堂里住上一段日子,为三姐姐诵经祈福。”
季重莲微微偏头,石勇挡在她侧面,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这是应该的。”
石勇牵了牵嘴角,却没法掩饰住内心的一股失落。
不过今日能够见到季重莲已是好的,石勇的视线微微下垂,突然便落在了季重莲的掌心,那些参差不齐的红痕是什么?
“五妹妹,你的手…”
石勇刚一开口,季重莲立马对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小声些!”
“你的手是怎么了?”
石勇向周围望了一圈,见并没有人留意到他们这厢,这才焦急地问道。
季重莲收紧了拳头,目光一扫,大姑母正与曾姨娘在那里说话,季芙蓉与季海棠呆在一处,而石强正缠着季紫薇献殷勤,她叹了一声,才道:“不过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的。”
“怎么这般不小心,今后若是留了疤可怎么办?”
石勇担忧地望着季重莲,若是可能,他真想将她的小手细细扳开来看个仔细,那一道道伤痕可多让人心疼啊。
季重莲摇了摇头,倒是不甚在意,“伤在掌心里,不注意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石勇却不这么看,他眸中的心痛及怜惜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倒是吓了季重莲一跳,她不由撇开了头去,微微红了脸,古代的男孩子都是这般早熟的吗?
她虽然知道石勇对她有特别的好感,但也没往那上面想,毕竟是表兄妹不是,她可不赞成近亲血缘的男女关系,所以石勇不可能是她考虑的对象。
但她的婚事又哪能是她自己做住得呢?想到这里,季重莲无奈地苦笑一声。
“我屋里还有一瓶疏痕膏,是父亲给的,对外伤疗效最好,用了不会留疤,我待会就去给你拿。”
石勇对着季重莲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连她想要拒绝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只能笑着应下并表示了一番感谢。
“三姑娘醒了!”
金箔转出内室的雕花楠木屏风前来通报,大家立马站起了身,除了石勇与石强不便进内室,大家都挨个儿地进去瞧了。
季重莲与大姑母季明惠走在一处,顺道问了问石柔的病情,得知她好了一半多,心下也开怀不少。
石柔是个活泼讨喜的姑娘,不管是因着季明惠还是石勇的关系,季重莲都对她很有好感。
不过才一天的功夫,季幽兰好似瘦了一圈,身后垫着引枕斜斜地靠在床头,见着众人来只是点了点头。
季重莲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季幽兰眉宇间好似多了一份心事。
“三妹妹醒了就好,你若再是不醒,五妹妹怕是要在祖母的佛堂里长住了。”
季芙蓉拍了拍季幽兰的手背,偏头看了一眼季重莲。
曾姨娘在一旁听着,不解地问了一句,“这是怎么说的?”
季芙蓉掩唇一笑,这才轻声道:“五妹妹与三妹妹历来交好,这不知道三妹妹受了惊呛了水,眼下便求了祖母让她进佛堂里为三妹妹诵经祈福!”
曾姨娘听了一阵感动,就连季幽兰的眼眶都微微泛红,弄得季重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本是小事一桩,瞧大姐姐说的…”
季明惠听后却是点头一笑,看向季重莲的目光更加和蔼可亲,“五丫头,难得你有这份心!”
第【42】章 姐妹私谈(1)
第【42】章姐妹私谈(1)
季重莲这样做确实出自真心,并没想到要得到什么赞许和夸奖,眼下大家都这样热切地望着她,季重莲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
好在季芙蓉又说笑了几句,这事便带过去了。
大姑母嘱咐了曾姨娘几句便带着石勇石强兄弟先行离去,只离开时这两兄弟都有些不舍,石勇用含蓄的目光望了一眼季重莲,石强则直接跑过去跟季紫薇道别,一旁的季芙蓉看着不由捂唇笑了。
季重莲全做不知,姐妹几个又陪了一会儿,季幽兰困了,她们便又告辞了。
在拐角处与季芙蓉季海棠分别后,季重莲刚想带着碧元转回自个儿苑里收拾东西,打算今儿个午后便搬去小佛堂里,季幽兰的丫环玉屏却追了上来。
“五姑娘,咱们姑娘请你去叙话。”
玉屏站在季重莲跟前矮身一福,她长得很秀气,面色白净,比起季幽兰身边那个伶俐的丫环金箔来说,她显得稍有些腼腆了些。
“三姐姐不是歇息了吗?”
季重莲有些诧异地看向玉屏,她立时红了脸,声音纤细得像蚊子,“婢子不知…婢子只是听姑娘的吩咐…”
碧元在季重莲身后捂唇一笑,“玉屏,你抖什么呀,谁不知道咱们家姑娘最和善了,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玉屏的脸更红了,季重莲不由嗔了碧元一眼,“就你这般没大没小的,带坏了玉屏,回头三姐姐找我说道时,你便出去受着!”
“姑娘!”
碧元不依地瘪了瘪嘴,眸中却是一片笑意。
玉屏偷偷抬头扫了一眼,顿时很羡慕,早就听说五姑娘待人和善,在她屋里头当差的哪个不夸赞。
其实她们家姑娘也是好的,只是人大条了些,再加上自己不会说话,到底没有金箔在姑娘面前有脸面。
“走吧,咱们再回去瞧瞧。”
季重莲对着玉屏点头示意,季幽兰避开了其他姐妹单独来寻她,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说。
季重莲心中也有疑问,只是每次来看往季幽兰时都那么多人在场,有些话也不好当面问出口。
回到清秋阁,果然曾姨娘也不在了,只有金箔侍候在左右,眼见季重莲来了,季幽兰一个眼色过去,两个丫环都退了出去,她也让碧元在屋外候着,这才坐在床榻边上,抬眼问道:“三姐姐可是有话同我说?”
季幽兰此时的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绞在锦被上,目光闪烁不定,闻言一把便抓住了季重莲的手,还未说话泪水便流了下来,哽咽道:“五妹妹,我心里怕得紧,又不知道该告诉谁…”
“出了什么事?”
季重莲闻言面色一紧,反握住了季幽兰的手,给她信心和鼓励,又用绢帕沾了沾她脸上的泪,这才一脸郑重地说道:“三姐姐若是信任我,有什么苦处不妨让我与你一同分担!”
“五妹妹…”
季幽兰一边抽咽着,一边说道:“这事我又不敢告诉姨娘,怕她担心,母亲又是个不管事的,我…”
季幽兰平时也只与季重莲交好,和其他姐妹的关系不过尔尔,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只能想到季重莲,又听说季重莲还要为她念经祈福,她心下便是一阵感动,这才让玉屏私下里寻了季重莲来说话。
“是不是你落水之事另有蹊跷?”
季重莲心中一动,这话便脱口而出。
季幽兰这样的转变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她平日里绝对不是个爱哭的人儿,如今在哭泣中又含着一抹惧怕与担忧,季重莲才敢这样设想,或许季幽兰的落水并不是意外?
季幽兰咬了咬唇,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落水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季幽兰眸眶微红,却是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恨意,若不是她被人给救了,指不定眼下已经魂归西天了。
“三姐姐!”
季重莲惊呼一声,脸色乍变,“你那日没说,是不是因为没有证据,或是根本找不到那个推你的人?”
说出这一番话来,季重莲不由握紧了拳头,如果将她所知道的一切串联开来,真相似乎渐渐浮出了水面。
“我本是去寻你,走到湖边也是偶然,不过看湖边上一朵小花开得好,刚想采上一朵,身后便有一股大力推来,我跌进湖里时回身扫了一眼,也只能见到那府里丫环所穿的青色衣角,哪里能够分辨是谁?”
季幽兰说着说着又不由抹起了泪,实在是那日的惊惧过甚,这两天她想来想去,却是怎么也想不透谁要害她。
季重莲咬紧了唇,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不是巧合,也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害她,也要害季幽兰。
是真想弄死她们,还是只是一个警告或者恐吓?
“后来怎么样了?”
季重莲握紧了季幽兰的手,只觉得背脊已是一身冷汗,她们姐妹几个都不会游水,若是没有人搭救,溺毙在湖水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来…”
季幽兰咬了咬唇,看了季重莲一眼,这才低声道:“后来是周公子救了我,他怕有人见着了,救了我之后便匆匆离去!”
“原来是他!”
季重莲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果真是善心得善果,季幽兰有此福份真是上天庇佑。
知道名誉对于闺阁女子来说是绝对的硬伤,救了人便走,这周郁还算懂礼识趣,季重莲暗暗地点了点头。
那一日见到季紫薇与季月娥站在一处的画面又无意识地跃进脑海中,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多亏了他,不然我就…”
季幽兰摇了摇头,抓紧了季重莲的手,掌心里已是湿濡一片。
“三姐姐,你当时没说,就是因为没有证据,这凭空的指责说不定还会让两家人生了嫌隙?”
季重莲此刻心中的苦涩也与季幽兰一般,她当日也有这样的顾忌,要不然又怎么会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