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一身白袍,出门前阿九帮他穿衣的时候就说过了,弄脏了要扣零花钱的。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白头发是谁?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男人还玩手帕,真他奶奶的熊!”
谷烈久居关外,自然不知南无药的手段,而在场深明真相的围观众又一次心照不宣地笑了。
南无药浑似未闻,兀自将手帕放到一边,抬手从垂落胸前的发一直理到腰间的佩玉,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的清贵雅致。
在场或侠士或豪客俱是看得呆了,霎时只觉置身三月春风桃李中,灼灼风华,璀之璨之。
*
怎么突然没声音了?
柯九屈身扒在隔开大堂与内间的帘子上,竖起耳朵,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难道那个什么谷烈的话激怒了老头,他把里面所有人都毒死了?靠着帘子的那张脸微微抽搐——那的确很像老头会做的事。
“九姑娘?”
要死了!谁这么大声喊她?!柯九头也没回地用手在唇上比出“闭嘴”的姿势。
“九姑娘听到什么了?”磁性的嗓音中带了绵绵的笑意。
“你吵得我什么都听不到。”柯九用气音抱怨道。
“如此,抱歉。”
终于清静了,柯九正要舒一口气,突然察觉来人靠近了些,也学她竖起耳朵听内堂的动静。微温的气息洒在她颈侧,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后再次响起。
“现下是青沙帮帮主谷烈在说话,哎呀!他的声音变了……啊!原来他被南先生隔空下药,嗓音变得尖细,正是他最不可忍受的娘娘腔之音——”
“你小点声!”
忍无可忍一声暴吼,瞬间万籁俱寂。
许久。
僵硬地抬头,入目是满室壮汉,各派掌门严阵以待,布帘早已被不知谁的剑挑断。柯九倒抽一大口气,下意识掩面扑倒在地。
各位英雄好汉,来,坚强勇敢地告诉自己,其实你们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是神剑山庄丰公子。”
柯九身后那人走出来,众人神色略缓的同时,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神剑山庄从成立那天起就属于江湖中半隐居的门派,向来不参加这样的大会,此刻丰神衣的出现难道是宣告神剑山庄全面入世么?
“打扰各位前辈了,晚辈只是陪九姑娘来找南先生的。”
丰神衣笑着,拉了拉委顿在地的柯九的衣角,无任何反应,还道她在羞惭,正欲蹲下拉她,却听得身后一声低喝。
“让开。”
南无药不知何时已放下酒杯向这杯走来。
宽袖扬扬,酒香袭人,步履慵懒,却有一股莫名慑人的气息。连本来吼着必不与之善罢甘休的谷烈也停下了抓狂。
再顾不得一身白袍,南无药席地而坐将柯九翻过来抱入怀中,看着她眼中的恐惧减轻,然后开口说:“我动不了……”
“没事。”南无药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左手略施了点力按揉她的肩井穴,右手切脉。
不对!
南无药笃定的眼神骤变,一改方才的从容,迅速拉起柯九的袖子一看,一条细细的红痕从手背处一直延伸到手臂上。
“是四大皆空!”
方御医讶然低喊,在场众人俱是脸色一白,抽气声此起彼伏。
偏偏是他们在商讨剿灭魔教时出了这样的事?莫非是魔教余孽在警告挑衅?
“真是四大皆空?”李老夫人的声音从上座传来,波澜不惊。
南无药暗咒:该死的师父,该死的秦胜兰,逼人太甚!
眯眼,掩起所有情绪,淡淡道:“不是。”
“不是?!”
方大御医深感自己的专业被个无证野医大大地侮辱了,于是大大地不淡定起来:“全身无力,面色无异,脉上红线,不是?哼!老夫倒要看看!”
柯九从发觉自己全身僵硬起就思维混乱了起来,想到前几日也僵硬过一次,还当是心理作用,想起在二十一世纪诊断出来的绝症,又想起前天夜里南无药说的他师父白无非与秦胜兰及四大皆空的事,想起南无药要为白无非收拾烂摊子……一时间脑中沌沌几欲爆炸,只想在场所有人都消失,然后她抓住南无药肩膀死命摇晃,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暴躁间,察觉有人在她手上反复探脉的动作,她毫不犹豫地抬手拍掉。
“你——”方御医怒了。
“……呃,我以为我的手还动不了。”言下之意,老娘是真心的想打你。
南无药见她能动弹,便停下按揉穴道的手,将她扶起来,笑得眉眼乱飞。
柯九无比佩服自己在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想到,若他没有那一把胡子会是什么样子?真想看看能让倾城名妓下春药的是怎生个模样。
正文 信口开河也是一项本事
“南先生如何断定九姑娘中的不是四大皆空?”一直看好戏的丰神衣见这场武林大会有偏题的迹象,连忙开口提醒。
“是啊是啊,这位姑娘的症状与前些日子丧生的各大派弟子一模一样。”
“中的毒一样症状自然一样,不过这个毒却不是四大皆空。”南无药从袖中暗袋内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给柯九:“把解毒液喝了。”
柯九看着这个眼熟的瓷瓶,打开塞子,看到眼熟的碧色液体——那分明是老头在山上炼的四大皆空的解药——脑中千丝万缕渐渐要连成一线了。
在场数十人看着柯九微笑着喝下了那瓶所谓解毒液,而后手臂上的红线渐渐消失,惊诧声四起。
“你——你有四大皆空的解药?!”
若说今日最受武林大佬欢迎最善解人意的人必定是方大御医了,总是能够脱口而出强装淡定的他们想说的话。
“各位英雄不妨回座,让南先生细细道来。”李老夫人一语惊醒众多英雄好汉。
南无药早挑了个离他最近的椅子瘫着喝酒了,柯九站在他身后,如一个乖顺的丫鬟——忽略掉她掐南无药后背的动作的话。
“老头,让你发言呢。”柯九扯着娴静的微笑,不动唇地低语。
“我要喝酒。”南无药咕哝着又灌了一大口。今天破天荒地乖乖坐了这么久还说了那么多话,他的耐心已经磨光了,任性劲儿上来了。
“乖,别闹了,要喝酒回家再喝……”继续低声催促,四面八方涌来的或期待或质疑的超强视线令柯九嘴角的微笑有那么一点僵硬。
“回家你才不会让我喝,谁不知道阿九是守财奴——”
柯九的袖子及时堵上了南无药毫无遮拦的嘴:“先生真淘气,喝得满脸都是,来,阿九帮你擦擦。”顺势捏了两把他的胡子,然后拎起酒壶塞他嘴里。
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完成,回头,微笑:“各位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阿九。”
“你是什么东西?”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是忍了许久终于爆发的谷烈。
由于先前的偷听,柯九知道这谷烈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说话,倒不是针对她,也不在意了。从腰间锦囊中掏出一粒棕色丸子,递到他面前,诚恳道:“我家先生失手让谷帮主受累,十分抱歉,这是解药,阿九双手奉上,愿代先生赔礼。”
谷烈见坐在主位的秦胜兰对自己点头,于是拿起棕色小丸子吞下肚。“谅你个毛丫头也不敢骗我,哼!”
见自己声音恢复正常,对方又是个年轻姑娘,谷烈只好把一腔火气往回吞,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怒目瞪向一派惬意畅饮的南无药:“让个毛丫头护着,什么玩意儿!”
柯九一听,小心肝一抽,连忙转身挡住谷烈,阻止南无药蠢蠢欲动的右手,眨眼示意:不要。
南无药皱眉:让开。
柯九笑容有些扭曲,重重地眨了一下眼:回头给你酒喝。
南无药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当我三岁孩子么?
柯九咬了咬牙,使劲闭了闭眼:回头给你很多很多酒喝。
自称不是三岁小孩的那个男人倏地眉关一松,蠢蠢欲动的手指没入袖中,点着头心满意足地笑开了。
柯九松了一大口气,抹一把额头的虚汗,明明只是几个眨眼间的交流,却像过了许久。
“丫头,南先生说此次武林中人中的并不是四大皆空,可有此事?”李老夫人温柔地说着,心里不是不同情柯九的,毕竟跟着那个顽劣变态远胜白无非的南无药不是什么容易差事。
似乎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柯九向李老夫人投去感激的视线,而后侃侃说道:“确是如此。各派弟子与我一样,中的都是我家先生新研制的毒药——红线。此毒刚研制完成不久便失窃。日前各派弟子中毒身亡,我家先生已经怀疑是奸人盗了药物去为非作歹,所以连夜出门,想寻回毒药。谁知敌人太狡猾,加之先生不善武功,最后落得伤重归来。此事三大公子俱可作证。”
天衣无缝啊!柯九,为自己喝彩吧,你是脱口秀界的奇葩!
连沉浸在酒中的南无药也忍不住抛来赞叹激赏的眼神:编,继续编。
“那奸人究竟是谁?”有人追问道。
“唉!”柯九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掰:“据先生事后回忆,奸人一直蒙面,看不清面目,武功不算顶好,却擅长暗器偷袭,对付先生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实在是绰绰有余……”
“手无缚鸡之力?他手无缚鸡之力那老子刚刚是被谁暗算的?!”深受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圣手大人其害的谷烈冷笑。
“非也非也,谷帮主,先生对您施展毒术能得手,是因为您素来豪爽耿直心胸坦荡而对他并无防范,先生趁您不备才得手。反观那蒙面人,他既能偷得我家秘药,想来对我家先生也是颇有了解及防范,他能精准地对各派弟子分别下毒,可见他对当今武林亦是相当熟悉。我在明,敌在暗,先生难免遭了他的毒手。”
这番话不着痕迹地拍了谷烈的马屁,让谷烈很是受用,不再找茬了。
“可是你所谓的红线之毒症状与四大皆空一模一样,我们又怎知你是不是信口雌黄?”方大御医再次成为众多江湖大佬的喉舌。
柯九对方御医打了一个揖问:“敢问方大人可还记得当年为李老夫人解四大皆空之毒的情形?”
方御医点头。
柯九将装解毒液的瓷瓶递给他,接着道:“您解过四大皆空,想必知道解药需要哪些材料,您可以看看这份解药,与当初您的解药可有相似之处。”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各位英雄,四大皆空是何等厉害的毒药,方大人身为宫廷首席御医,医术天下无双,他当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李老夫人还留下后遗症。如此绝世毒药,岂是如此随意可解的?”
方御医原本十分不信,但闻过瓷瓶之后发现里面所配药物简直不知所谓,以他对四大皆空的毒性的了解,这的确绝不可能是四大皆空的解药,于是渐渐也接受了柯九的说法。
“可是南先生一开始不就是为夫人解四大皆空余毒来的?有解药也不足为奇。”
柯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骂起了三字经,这些人有完没完了?!这是一出穿越偶像剧,不是蓝猫三千问好不好?
“非也。”这次是李夫人开口了。“南先生一早与老身说过他并无解药,只有解毒之法,不过此法相当于无解。”
“此话怎讲?”柯九脱口问,终于记起这位老夫人不像表面那么端庄温和无害。据南无药所说,他入城以来还没见过她吧?惹得白无非发神经乱毒人的好像也是她吧……
既然她良心发现要收拾残局的话,那她也乐得轻松,柯九肩膀一松,趁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在主位时偷偷在南无药身边坐下,拈了一块糕往嘴里扔。
——南先生说要解余毒需要针灸加之一个高手的三十年功力才可,但老身怎么好让旁人为了我这风烛之躯耗费功力呢?所以说有解亦是无解。
——原来如此么……
——虽然说此次并非魔教卷土重来,但那个躲在背后的宵小亦不容小视……(此处省略各种瞎掰五百字)此次事件告诉我们,武林不可一日无首,老身提议,由此次兵器大会的前三甲为盟主副盟主带头组织武林盟,共御外侮。
——夫人英明!!!!!!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柯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方才耗脑过度的她现在忙着补充体力——免费的糕点不吃白不吃。
“阿九……”
“嗯?”
“要尿尿……”
“噗——”柯九一口糕点喷了出去,均匀地铺撒在南无药脸上。
南无药无比淡定地拉过她的袖子擦了擦脸,然后继续用小狗般的眼神瞅着她:“我要尿尿……”
看着他手边脚下数十个空酒瓶,柯九嘴角狠狠地抽搐起来,有她这么倒霉要帮个老头子把屎把尿的穿越女么?
扶着东歪西倒的南无药走到门边,看到谷烈骂骂咧咧地也走出来,柯九连忙喊道:“谷帮主可不可以帮个手?”
谷烈以为白无非重出江湖,千里迢迢赶来跟他干架,谁知空欢喜一场,心中正郁闷,看到南无药,更加不爽了:“有屁快放!”
“……帮我扶我家先生去如厕?”
话一出口柯九就后悔了,果然谷烈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
“一个大男人上个茅厕还要人扶,他娘的怎么不去阉了当太监去!滚!”
看着谷烈离去的背影,柯九抖了抖手,望天:“老头啊,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控制不住右手了。话说你在我右手食指指甲里弄的是什么药?”
“合欢散。”
“啊,便宜他了。你后来也出手了吧,是什么?”
“有心无力粉。”
“……唔。”合欢散加上有心无力粉,南无药,你可以再毒一点没关系。
南无药扯扯柯九的衣袖,又露出小狗般天真的眼神:“尿尿尿……”
“……我找个仆役陪你去好不好?”
“不要!我要阿九陪。”
柯九迎风而立,泪流满面。
“其实无药小朋友,你介不介意就地解决呢……”
“……”
正文 长夜未央,对酒当歌
姜果然是老的辣。
白无非对柯九下药逼南无药收拾烂摊子,秦胜兰适时提出竞选武林盟主转移视线,“四大皆空”事件就这样过去了。各种危言耸听的流言从甚嚣尘上到偃旗息鼓也不过短短数天,无人再提及魔教或者白无非。江湖天又晴,客栈小肆坊间茶馆恢复一派活泼景象。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中国人的八卦精神,就算在架空时代,那也是囧囧有神地存在着的。
近来坊间盛传一则八卦,有效地遏制了部分中原少女盲目的崇洋媚外——“关外大汉外强中干”。
有人说,某关外大汉在武林大会途中X欲奔腾,顺从本能提早退场。
有人接着说,此大汉冲到某勾栏,久居关外从未见过美人的大汉猴急地搂了一个粉头就进了房。
有人锲而不舍地说,该大汉与粉头进房不过一盏茶功夫,里面便传来粉头掀桌的骂声:玛丽隔壁的!你到底行不行啊?一会儿硬一会儿软,耍老娘呢?
有人颇具钻研探究精神地说,该粉头声名大噪,风头一时无两,所有恩客找她必问她一个问题:彼大汉果真不行?粉头被问得烦了:你们搞搞清楚,老娘是卖身的,不是和稀泥的!
于是所有人得出两个结论:首先,某大汉、此大汉、该大汉、彼大汉乃至全体关外大汉的那玩意儿都跟稀泥一样;然后,勾栏里的姐儿们很敬业爱岗。
外边中原男性捍卫自尊反击战闹得沸沸扬扬,作为始作俑者的柯九南无药也没闲着。南无药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说要去天山采药,柯九虽然不舍即将召开的兵器大会,却还是恪尽助理职责地开始打点了。
从武林大会开始,她的心一直悬着,不想想太多,不敢想太多,听到南无药说要走,她头一次没有唱反调。仿佛天山有什么在等着她,她的心这样催促着她。
“九姑娘?”
柯九回头,见到从街旁珠宝铺走出的李成蹊,笑了:“这么巧?一起走吧,他们大概已经在琉璃醉等了。”
三大公子里最事儿妈的丰神衣丰大公子听说他们要走了,便邀上李成蹊玉临君林清月几个熟人在琉璃醉为他们送行,不醉不归。
李成蹊看着身边笑容明快眼中却带着愁绪的女子,想起在山上的初见,毫不防备的怔然,应对外人的局促,以及与南无药斗嘴时恣意燃烧的明朗亮丽。他曾经那么羡慕的自由快活至今也沉淀了些许稳重思量。看着她渐渐沉敛放肆的眼神,越来越得心应手于嘴角适当的弧度,他不知该遗憾,还是该赞叹。
“哎,成蹊少年。”柯九用折扇抻了抻下巴,调侃道:“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九姑娘这样的人,我想大概很难有人不喜欢吧。”
这回答太没诚意了,如同万千狗血文中形容万人迷女主的言辞,怎么听怎么没代入感。正想吐槽两句,却在见到前方的两个身影时停住脚步,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前面就有个讨厌我的。”
李成蹊看过去,只见玉临君与宋缨儿在酒楼旁边说话。宋缨儿一脸甜美娇嗔,玉临君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而站在另一头的林清月将一切收入眼底,默默转身进了酒楼。
“你说,跟她抢男人的是清月妹妹,下毒耍她的是南无药,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她每次见我都不给好脸色呢?”
柯九玩转手中折扇,见玉临君也随林清月进了酒楼,而宋缨儿在原地呆了一会回身与她四目相对,连忙送上善意的微笑。不出意料,宋大美人脸色青了青,甚至顾不上礼节也没与李成蹊打招呼便跺脚转身走了。
柯九摊手:“我怎么就这么不得美人心呢,你和她都不喜欢我。”
瞧,她现在已经能自如拿他调侃了,很好很好,在遇到爱自己的人之前不投入太多感情果然是对的。
“也许,你身上有她没有的东西。”李成蹊若有所思地回答,自动忽略她的后半句。
“她没有的东西?”柯九惊讶地提了声调,说着就走进了琉璃醉。哟,丰大公子果然阔气,包场了。每张桌上都摆了酒和小菜,这架势,真要不醉不归?
目光扫视一圈,指着明显已经喝过一轮的南无药道:“你不会指的是那个拖油瓶吧?”
“九姑娘,成蹊,你们总算来了!”
丰神衣欣喜地迎了上来,如遇救星。没办法,他人缘一向好,仅有的几个不买他帐的今天刚好都在场。南无药向来懒得搭理人,林清月和玉临君则是一凑一起就忙着比谁的脸更臭,夹在三人间真是苦煞他了。
哼哼,别以为她忘了武林大会害她暴露的是谁。柯九直接越过丰神衣扑向林清月:“清月妹妹,好久不见了。”
林清月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热情,加之身侧冰山散发出的极低压让她心神有些恍惚,不经意迎上柯九饱含深意的笑容,脸有些发烫。
“清月喝酒了么,怎么脸这样红?”
噗……平时清清冷冷的样子,其实也是个小女孩呀。柯九越发玩得上手了,用折扇挑起林清月的下巴。
“九姑娘,你真的是个姑娘家么?”丰神衣从没见过这样……这样像纨绔子弟的女子。
柯九转脸抛了个媚眼,坏笑道:“那你呢,丰美人,你真的不是个姑娘家么?”
“有人没喝酒就先醉了。”
一个清冽的嗓音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
半晌,柯九呆呆地指指自己:“他……在跟我说话?”
一见众人点头,柯九立刻跳到玉临君面前,激动地说:“你真是在跟我说话?Jack,这真是太神奇了!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我以为我们不熟哇!你认识我吗认识我吗?”
玉临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认识你妈。”
柯九愣了一下,弱弱地回头问:“这是冷笑话?”
李成蹊丰神衣捂脸:“其实我们跟他也不熟。”
噗嗤——林清月后知后觉地笑了出来,继而一发不可收拾笑个不停,粉腮晕染,双眼发亮,煞是好看。
柯九默默地扭头,加入了捂脸的行列:“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么?”
“你们在玩什么?”
南无药不知从哪个酒坛子里钻出来,一双眼睛喝越多越亮。柯九常常想,光是看着这样明亮清澈的眼睛,谁又会想到再往下看会看到一大把白胡子呢?活了二十四年遇过的所有人加起来,也只有在孩子身上看到这样清澈的眼睛,却又比孩子多了一分通明与黠慧。
难道,因为是大龄处男的缘故?
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弄出一头黑线,清咳两声道:“老头,喝得开心吗?”
南无药略带防备地点点头。
柯九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也丝毫不闲着地端了一杯酒喝下,清冽微辣的刺激令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呐,之前答应给你好多好多酒喝,不要再说我小气哦,这顿随便你喝。”
……
“丰小子,这顿酒不是你请?”
“当然是。”
“唔,阿九算盘打得真精。”
“呃,前辈您在家里还有话语权吗?”
“当然有!”瞪眼,随即泄气。“不过她有一票否决权……”
“……唉,我陪您喝几杯吧。”
丰神衣陪着被蘑菇云笼罩的南无药哥儿俩好地喝起酒来,一直静静喝酒的李成蹊突然开口说了句:“九姑娘真是奇女子。”
丰神衣与南无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抽搐了。
好一个奇女子,好一个卷着袖子坐在桌上踩在椅子上对着瓶口狂饮大声打嗝的奇女子。
默默地扭头,捂脸,终于明白这个动作拥有多么伟大的内涵。
酒有些淡了。南无药摸了摸暗袋,摸出一个粉色药丸,想了想,还是往酒瓶里扔了。啜一口,唔,味道还不错,挺暖挺提神的。
丰神衣刚刚停止抽搐的脸庞又微微地扭曲了,这里难道就他一个正常的人吗?想起自己上次误饮茶水的后果,默默往外移了一步,记住那个酒瓶的颜色瓶身形状特点,提醒自己打死也不要去碰。
想着想着,无法抑制地仰头笑了起来。也许是酒喝多了,又也许是圣手大人蹲在他前面摆弄酒瓶的画面太不像真实的,让他忘了形象,很不潇洒很不公子地颠笑起来。
六个人虽然各喝各的,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
不过也有人不满于这样的和谐。
“太安静了。”柯九喃喃着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席地而坐拼酒的丰神衣南无药,摇头。再看倚在一个桌前自斟自饮自得其乐笑得一脸桃花的李成蹊,继续摇头。最后看到时不时对望一眼又别扭地扭头喝酒地玉临君与林清月,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说——”成功吸引到了众人目光,柯九力持稳重却还是被酒熏得有些兴奋。“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好啊好啊,什么游戏?”最事儿妈的丰神衣第一个凑了过来。
打了个酒嗝,柯九接着说:“真心话大冒险!很简单的,用这个空酒瓶转,瓶口对着谁,谁就要回答问题。不管问什么问题都要回答真心话,不然就要接受惩罚!”
“这个有趣,我要玩!”丰神衣眼神扫过在座诸位,一张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八卦。
李成蹊是好好公子,自然赞成,南无药被柯九强拉起来坐到椅上,至于林清月和玉临君,虽然直觉有什么不对,却也没什么有力的理由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