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未落,如逃命般几个纵跃,消失在林林错错的楼台间。

生平第一次见识此等轻功的少年有些出神地望着白无非离去的方向,碧空如洗轻烟摇曳,眼中涌出抑不住的艳羡。也许练武是个不错的选择,至于白无非,从头到尾都在自说自话,别指望他喊他一声师父。

不过,他说的师兄又是谁?

子玉发现自己居然在认真思考白无非这个疯癫不输南无药的老头子留下的话,撇了撇嘴,还是将软剑收入腰间,然后向南无药的房间走去。

房中,百无聊赖将十根手指颠来倒去数了个遍的南无药听到敲门声,立刻拾起湿毛巾盖在额头,软下身子弱弱地应了声进来。听见推门声,再虚弱地半抬星眸,见来人,一愣,再左右张望,并无他人,南无药登时翻了个白眼,仰躺在床上玩胡子去也。

“无耻。”居然装柔弱骗姐姐。更过分的是居然欺他年幼,堂而皇之在他面前露出真面目。

“无齿?谁无齿?”无耻的南无药瞪大狭长双目做无辜状,转眼又掩嘴笑了起来:“小子,你有七八岁了吧?嘿嘿,离无齿不远矣~”

子玉下意识舔了舔近日越发松动的门牙,狠狠瞪向笑得贼眉鼠眼的人,姐姐说得果然没错,此人五行欠抽。

“小孩子家家不要老是瞪人,太用力会压迫眼球周围神经的哟。”像这么费力的事他是很少做啦~南无药眯起眼,笑得无比欢快。

此人骗小孩的招数跟他师父,那是一样一样的。

“我会拆穿你的,姐姐不会再被你骗的!”子玉气得鼓起脸,头一次露出合乎年龄的稚气。

“骗?哈哈,你姐姐虽然远远不及我天纵英才绝顶聪明凡间少有,却也不是笨蛋——瞪什么?你还瞪?好吧,她也算聪慧。你以为她真的看不出么?包括你的身世不明,你那个什么娘亲的满口胡言,她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只看自己想看的罢了。”

“啧!看起来精明,其实盲目护短,明明没什么本事又爱冲动乱揽事。瞧,你这只拖油瓶就是活生生的例证。”怪了,他怎么会浪费这么多力气说这些有的没的?八成烧糊涂了。刚刚不该把治伤风的清露丸毁尸灭迹的,啧,失策失策。

子玉知道南无药说的那些不假,而他也正因为如此,才从一开始犹带防备的讨好利用,在一次次温暖的拥抱笑语中变成了真心想成为她的家人。

所以他看着眼前狂妄的男人,目光坚定语气严肃地宣告:“你才是拖油瓶,再过几年我长大了就会娶姐姐为妻,把你甩得远远的。”

在他的认知中,毫无血缘关系的话,只有夫妻才可以算得上是家人。

听到一个八岁小儿发出如此豪言壮语,南无药只是慵懒地换了个姿势。单手支起半边身子侧躺在床上,一头银白长发尽数倾泄到床上,修眉入鬓,凤目慵懒,颇有仙人之姿。

他抬起右手轻道:“过来。”

子玉乍见这般惑人姿态,有一瞬眩晕,不由自主地迈步向他。

他抬起食指,点在子玉脸上,接着是大拇指跟上,轻柔地挑了一块最细嫩之处,然后——捏住向右旋转一百八十度。

“啊!”

“哈哈哈哈哈!”再看南无药笑得花枝乱颤白发乱飘,一派狡顽,哪有半分前一刻的仙人之姿?“且不说小九儿喜欢的是李家那小子,单说你,毛都没长齐就想媳妇儿了?猫叫听太多了吧哈哈!哈哈,哎哟老子肚子都要笑疼了~~”

李家小子?情敌?可恶!最可恶的还是死老头的笑声,难听死了!

“我我我——我咬死你,死老头!”那个一贯超乎年龄老成持重的少年终于发了狂般地扑上去与南无药扭打。

至此,冰山脸全面崩盘,可喜可贺。

“你们,又在做什么?”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这一回,床上扭打成一团的一老一少由于姿势过于复杂多变高难度而无法及时恢复来粉饰太平,石化当场。

半晌,感觉到背后的目光越发寒凉,床上二人相视,毫不意外在对方眼中看到“认命”二字。

小的那个先把自己的手脚收回来,再僵硬地爬下床,低头垂手立在一旁。老的那个理了理被扯乱的头发胡子,仔细地将床单拉直抚平,而后优雅地躺下,盖好被子闭上眼。他是病人,他很乖地在养病。

柯九闭了闭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压下自丹田涌上喉间的咆哮,极力淡定地回头,微笑:“四位见笑了,家教不严,家教不严。”

这话倒叫尾随在后的四位为难了,笑也不是,答也不是,只好对着床拱手:“见过前辈。”

南无药在知道这房内还有访客那一刻起就在盘算该用哪种毒药来灭口,此时听到招呼声,缓缓睁开眼,扫视。

李成蹊,风神衣,玉临君,林清月。很好,四位老面孔。

“李小子,我说你们四个总一起出现,最近流行马吊搭子?”

马吊搭子?柯九脑中浮现江湖三大公子与清月美人围成一桌洗牌打麻将的画面,喷了。

她倒没注意,在古代一个女子被指总与三位男子成行是不怎么名誉的。林清月虽是江湖儿女,却素来清冷严谨,听得此言,肃下脸,为自己痊愈的脚向南无药道完谢,也不顾他反应,就径直走了出去。

“啊,三缺一了。”

南无药在柯九为他换毛巾的间隙又插了一句,引得玉临君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他倒不在意,拍手笑道:“李小子,还有那个肉麻的小子,就剩你们俩了,石头剪刀布吧~”

圣手大人,敢情您要他们猜拳给您凑趣儿呢?从听到“李小子”三字便一直冷眼瞪李成蹊的子玉也忍不住逸出一声笑。

“如果晚辈也先行一步,剩下成蹊一人又是什么?”被称作“肉麻的小子”风神衣一点也不恼,反而好奇地问。

未等南无药回答,子玉就先开口了:“自挂东南枝。”目光不偏不倚一直锁定李成蹊。

正文 这是一场深入的对话

“那个孩子与你有仇?”

连丰神衣都察觉出子玉对他的敌意,更何况承受冰冷视线的他本人?李成蹊摇摇头,脸上只是一贯温和的笑容。

“咳咳,子玉,来,我们给客人倒茶。”柯九拉了拉子玉,用眼神示意:怎么回事?早上糯米团里吃到火药了?

子玉耸肩摊手,那无辜的模样竟有几分像南无药。

柯九欣喜于子玉的表情变多了,也顾不上这诡异的气氛了,乐呵呵倒了两杯茶递给李、丰二人。自然也没注意到,当二人接过茶时,那一老一小眼中闪过的异光。

“你们是为了‘四大皆空’的事来的?”

南无药显然是不欢迎来客的,柯九只好自力更生开口问。不过眼神一触到李成蹊,心中不由一酸,连忙又低头喂了南无药一口汤药。

“是,在下的确有事要请教南先生。”李成蹊放下茶杯,笑盈盈说着。见南无药听而不闻地拉起被子包住头,也不恼,径自道:“先生可知道白无非?”

被子里的人若不动明王,倒是柯九和子玉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九姑娘见过他?”丰神衣追问。

这样听来,这个白无非像是知名的麻烦人物啊……柯九咽了咽口水,点头:“他就住隔壁。”

这下,连一向波澜不惊的李成蹊眼中也有了讶色。

“他早上走了。”子玉向柯九补了一句。从方才一直没机会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不过因为外人在,他没说白无非要收他为徒的事。

听到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自动离开了,柯九心里大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一阵困惑:“白无非到底是什么人?”

“哦,他是——”南无药刚开口就被柯九按住又灌了几口药,顺带瞪了一眼:情况未明前少瞎掺和!

南无药无辜地回望:有什么情况需要明的么?

李成蹊丰神衣面面相觑,亲见圣手卧病在床已经够神奇了,再加上这样被“虐待”,心中不由升起隐隐的同情……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叫子玉的少年刚刚是在幸灾乐祸地冷笑吧?

“成蹊少年,丰美人?”

听到柯九的追问,丰神衣乍然回神,略不自在地低头饮茶。而李成蹊听到久违的调侃称呼,微微一怔,随即答道:“白无非,二十年前兵器谱排名第四惊鸿剑,乃昔日魔教长老。现下世上存在的无解之毒,十有八九都是他的杰作,包括‘四大皆空’。”

排名第四,魔教长老,无解之毒……

柯九脑中一阵空茫,想到自己昨夜打他后脑的行为,不觉后背冷透。“附近哪里有庙?”

李成蹊一愣,回道:“城西有伽罗寺。”

“怎么突然提到庙?”丰神衣讶异,这九姑娘跟着圣手久了,也染了跳脱性子了?

“大难不死,我要酬神。”

柯九神情庄严,旁人却更摸不着头脑,倒是子玉出声了。“惊鸿剑……很厉害?”

“据武林史记载,白无非乃武学奇才,自创惊鸿剑法,又随意变幻出同宗步法掌法拳法棍法,可惜魔教被剿灭后他便失踪了,惊鸿剑失传。不过,他的惊鸿小札仍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之一。”

怪了,这白无非不是魔教的人么,还毒瞎了李老夫人,为何成蹊少年提起他,非但没有敌视,甚至还略带敬意?等等!惊鸿小札?惊鸿小札!

柯九心中掀起巨浪,瞪圆了双眼望向床上的人。死老头,还装无辜?!回头客人走了再找你细细算帐!

“九姑娘怎么了?”

听出了怀疑探询之意,柯九忙收回目光恢复平静:“没事。绕了这么大圈子,你们还是没说出来找老头作甚呢。”

李成蹊看了看置身事外的南无药,缓缓道:“原本在下是想问南先生可有解毒之法,不过此刻想想,那些掌门泰斗们已经认定是白无非率领魔教余孽卷土重来,解了四大皆空还会有其他毒,于是决定再次联合围剿了。解药什么的,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听到此处,一直噤声的南无药终于开口了:“明日辰时,我要见你家老夫人,你走吧。”

李成蹊心中一喜,脸上却未表露,只起身朝他一拱手:“那晚辈先告辞了。”目光移向身旁,却见丰神衣神色恍惚,渐渐闭上眼,软在椅子上。

“怎么回事?他不会是睡着了吧?”柯九吓了一跳,

“显然不是。”子玉的心情显然变好了,话也变多了。

“当然不是。”圣手的心情显然也很好,瞧,他都能坐起来笑了。

“啊!茶!”柯九一脸懊恼愧疚看着李成蹊。

“我忘了那是老头的茶,幸好你没喝,幸好今天泡的是曼陀罗花茶,不是什么五毒断肠草茶。没事没事,昏迷半个时辰就好了……”

……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丰神衣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而成蹊公子抱着软弱无力的神衣公子走出客栈厢房的一幕被无数人看到,多日来被四大皆空闹得一片黑白的江湖终于又染了颜色:两大公子开房了!

**

还是同一间厢房内。若是拍电视剧,估计要让人嫌弃剧组道具场景寒酸了。

在柯九快要把南无药瞪出一个洞时,南无药投降了:“唉,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了吧。”

“……”他以为她不想问吗?是问题太多了,她还混乱着不知道先问哪个。

“白无非?”她不问,只好他主导问题方向了。见她点头,他开心地接着说:“他是我师父。”

“师父?!”

房间里另两人异口同声地咆哮,随即不约而同地暴走:“我不信!”

“当他徒弟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本也不想承认,是你问我才说的。不要泄露出去哦,我丢不起那个人。”南无药漫不经心地顺了顺头发。

“所以说,石屋里那本,惊鸿小札,也是真的?”柯九这句话说得坑坑洼洼,很不顺利。

“大概吧,反正我就见他写了这么一本。”南无药耸耸肩,然后对着子玉皱眉:“讨人厌的小鬼,你又不信个什么劲?”

“我——”

子玉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柯九急急打断:“你确定那本是秘笈?不是你师父随手写来给你玩的儿童读本,漫画书?”

被这么一说,南无药也有点委屈了:“虽然我武功不好,是不是秘笈还是看得出的。阿九,我发现你歧视武功不高强人士……”

完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啊……柯九万念俱灰地闭了闭眼,弱弱地问:“如果秘笈残缺了,可不可以请你师父再写一本?”

本来扁着嘴的南无药眼睛一亮:“怎么弄残的,说来听听?”

“我打扫石屋时在你房间的墙角捡到的,本想无聊时看着解闷,谁知里面不着边际的文言文和粗糙的图画看得我更闷了……”

然后有一天早上煮鸡蛋,没有火引,便顺手撕了几页……

然后有一天打扫房间看见蜈蚣尸体,便顺手又撕了几页包尸体……

然后有一天一个人呆着无聊,便顺手又撕了几页折纸飞机纸玫瑰……

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整本书只剩下薄薄几页纸了……

“阿九,你忒有才了!”

耷拉着脑袋的柯九闻言抬头,见南无药一脸赞叹,一愣:“你不生气?”

“那玩意儿对我根本无用我生什么气?你做得很好,很有创意!换做我,它恐怕只能做炼丹的火引。是你,赋予它如此有层次的生命呀~阿九,你是它的再生父母啊~~”

南无药笑眯了一双眼,哎呀呀,不知道师父知道了他的秘笈有这么多用处得有多开心呢?会开心得挠墙掀桌吧?

“真的……没关系吗?”他说的话听起来很不可靠的样子,她不能不担心啊。

“真的没关系。师父就我一个徒弟,秘笈本来就是咱的,咱怎么处置都是咱的事,除非他有了新徒弟。不过他年纪那么大还收徒弟的话太为老不尊了,我相信他的格调。”

柯九很想说,你那个师父看起不像有格调的,但看他一派轻松的样子,也被感染得稍稍放了心。

“咦,子玉你的脸怎么青了?”

从头听到尾的子玉抽搐着一张泛青的脸,慢慢从腰间解下惊鸿剑,放在桌上,一字一顿道:“我刚刚就想说了,白无非走之前把这个交给我,让我找师兄要秘笈。”

咬牙切齿的师兄二字让柯九一抖,连忙后退两步,避开战火。

而那个师兄则只愣了一会儿,失望地叹了一句:“我果然不该高估师父的格调。”然后重重地咳了两声,显示自己病人的身份,若无其事地躺下拉好被子闭目养神。

见他事不关己的姿态,子玉气得双眼通红,一双手攥得紧紧的。柯九愧疚不舍,上前两步道:“子玉,都是姐姐不好。子玉真的很想练武吗?”

温言软语下,子玉怒气渐渐散了,只剩下浓浓的不甘心。

“那个白无非既然主动要传武功给你,总会再来的,到时候让他教你好不好?或者,你可以先跟着成蹊少年学武,他虽也算武林中人,却也是商人,并不那么重视门户,不会介意本门武功让你学去……”

“当讨人厌老头的师弟也比当李成蹊徒弟好,子玉不食嗟来之食!”

看着子玉鼓着脸跑出去的身影,柯九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到装睡的人身上,上前两步扯落他的被子:“别装睡,我还没问完。那本秘笈你多少练过一些吧?”

“是。”蹲了两天马步就装晕不学了。

“那你能默出秘笈给子玉么?”柯九眼神期待。

“那你也看过,你能默出来么?”南无药回以双倍的期待。

柯九不信:“传说中神医圣手之类的玩意儿,不都是过目不忘的吗?你就不能帮帮子玉?”

“凭什么?”什么叫圣手神医之类的玩意儿?

“凭他是你的儿子!”柯九有些怒了。

“他不是。”

“你凭什么说他不是?你没和子玉他娘一夜春宵?”

“这个,真没有。”

就是这样冷漠无所谓的语气,无论对临死的飞烟,还是对年幼失恃的子玉,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他的心是不是冷的。柯九气得笑了:“你当然说没有,你中了春药失去知觉了!”

南无药平静无波的面孔有了变化,他拢起修眉:“你很生气?为什么?”

“哈!你还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是女人,因为你不负责任,因为你冷血!”

冷血?阿九又说他冷血了。他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三天不喝酒都没这么不舒服。于是坐起身,认真地望进柯九闪着怒光的双眼:“阿九,我说过的,我是很有贞操观念的。”

“所以呢?”他有贞操观念,然后呢?不要告诉她他嫌弃飞烟不是处子之身,她会用他的胡子当场勒死他的,绝对。

“所以,我有没有失去贞操我很清楚。”南无药觉得今日的柯九格外迟钝,不过他还是很不嫌弃很有大爱地耐心解释。

这下子,柯九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虽然他与飞烟那一夜是飞烟主动的,但动用到贞操二字是不是过于小题大做了,他以为他是未出阁的少女吗?

“所以呢?你接下来要告诉我你有守宫砂吗?”

南无药一愣,而后居然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啪!

柯九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怕了过去。“南无药,你可以编得再像点!”

“你又打我?你信不信我随手毒你个上半身不遂下半身失禁?”圣手笑得很阴冷,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不信!”柯九毫不示弱地咆哮回去,你就是病猫!发完春就感冒的病猫!

南无药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气场又被眼前女子的理直气壮给逗笑了,叹了口气,再次投降:“好吧,你知道我百毒不侵吧?”

“春药不是毒。”这对话真耳熟,她和飞烟之间也进行过类似的。

“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还记得我说过如何做到百毒不侵吗?”

“泡药浴一年,然后去苗疆种蛊?”

南无药点头:“所以我百毒不侵是因为从小种蛊。蛊虫伴随我长大,适应了我的阳元,一旦我与女子交欢,蛊虫会有变化的。而到目前为止,我体内的蛊虫都没有过异动。”

柯九被这奇闻炸得一时怔愣,回过神来,呆呆地问:“你没有与飞烟上床,飞烟是圣母玛利亚么,子玉怎么来的?”

“该怎么来怎么来,反正不是我跟她那个来的。”

“那,她为什么要……”

“那个女人天生有心疾,小鬼随她也有心疾,她希望我保住小鬼。后来知道骗不过我,转而向你下手。”而她这个天生怜香惜玉的女人果然敌不过青楼出身工于心计的飞烟。

“你现在知道冤枉我了吧?知道了吧?还不速速买一坛好酒来道歉~”说出了所有的事,南无药心情那叫一个舒畅啊,眨眨眼,志得意满地翘起二郎腿了。

半晌不见回应,却见柯九眼神闪烁,一脸便秘地望着他。

“所以,老头你还是处男?”

正文 暗藏汹涌的武林大会

柯九不仅歧视武功不高强人士,而且歧视贞操观念强烈人士。

南无药咬牙切齿地确认了这一点。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只是对大龄处男的内心世界有些许纯洁而不怀恶意的好奇而已……”

柯九如此辩驳着,但她那随之而来足以掀翻屋顶的爆笑出卖了她。

礼崩乐坏啊,这年头有贞操观念的男人居然也会被女人鄙视了?南无药念世风之日下,独怆然而涕下,顺手又截下了一壶正要端到隔壁桌的的酒。

美酒啊美酒,那帮所谓武林泰山北斗哪晓得你的美好?他们有那水中月镜中花的英雄地位就醉了。还是来爷这边,让爷好生疼惜~~~~啧啧,肯以千金换此樽啊~~~如斯好酒当前,偏有人呱噪不停,真他令堂的扫兴啊扫兴。

“二十年前一役,魔教长老白无非失踪,难保今次不是他纠集旧部……”

嵩山掌门的一对浓眉挤出了忧国忧民的弧度。

“武林将遭大劫,各大派应同气连枝,共御外侮……”

点苍掌门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也散发着大义凛然的王八之气。

是的,李府中,一场武林大会正在如火如荼地召开中,与会者皆是各派掌门当家,平均年龄在50岁以上。而南无药作为医学界代表坐在特邀嘉宾席,同席的还有前文中打酱油般地出现过一次的方大御医。

“魔教居心叵测,妄图颠覆武林,其心可诛!此次吾等……”

还魔教呢,不就看见点毒药的影子么就言之凿凿魔教来了,敢情这二十年正道人士都在忙着修炼YY脑补大功,今日终于大成?还是说,各大派勾心斗角已经不甘于潜伏水底?

“虽说夫人退隐多年,但武林值此危难之时,还望夫人怜天下苍生,主持大局!”

啧啧,这位铁旗盟符岩风符大当家,当年剿完魔教后迫不及待要架空秦胜兰逼她隐退的是谁呀?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明知秦胜兰会推辞,想让她推举自己做盟主?到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太以剿魔教之名铲除异己了。

“如此,老身本是义不容辞,不过主持大局却难免力不从心,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秦胜兰语词正直持重,颇为谦逊,嘴角的微笑散去了年轻时的睥睨神采反带了几分疏懒,让人确信眼前这位只是李夫人,而不再是鸳鸯刀秦大女侠了。只是那双瞎了的双目,明明枯井无波,却像照透了人心,令人不敢直视。

“秦大妹子,早听说你这几年养花赏鸟又拜菩萨的,今天一看,真是狗屁不通了!要说二十年前,砍了老子这颗头,老子也不信这还是那个劈马烤肉饮血当酒的秦胜男!”

开口声若洪钟的是座下一个高壮汉子,虬髯面,金刚目,横刀胸前,正是大漠金刀谷烈。话一出,几位知名的掌门级人物面色都不好看了,碍于李府地盘发作不得,只鼻孔出气,以示不屑与粗鄙鲁汉子为伍。

“咳咳,谷烈老大哥,是兰花之兰……”秦胜兰无奈地笑了。

“兰个屁,娘娘腔,老子说你是胜男就是!你们中原武林个个狗屁不通,老子勉勉强强就服两个,你和魔教那小子。这次要不是听说那小子诈尸了,老子才不来!”

谷烈同学,您嫌人家娘的那位她本来就是个纯娘们啊……

“听起来,谷大侠与魔教中人交情不错?”嵩山掌门冷笑。

“那要看怎么算了,如果帮中一半弟兄都被毒残了算交情不错的,那老子跟白小子的交情的确是好得上天了,就跟亲兄弟似的。”谷烈忆起往事,兀自咬牙怒目,手中金刀也被震出微鸣。

嵩山掌门僵住。在场深明真相的围观众都心照不宣地微笑,众所周知,这位掌门大人是逼走自己兄长夺得掌门之位的。

符岩风端起温和的笑容,打圆场道:“各位都是为了武林正义,目的一致,千万莫伤了和气。现下武林群龙无首,谷大侠一言九鼎,还请劝劝夫人吧?”

谷烈双目一瞪,胸前金刀散发森森杀气:“劝什么劝?谁要当那头头谁当去,你们这伙孙子别有事就推到我妹子身上,她现在又瞎又娘们都是你们害的!”

咳咳……有人被酒呛到了。

“南先生似乎有话要说?”正直端庄的李老夫人微笑,怎么看怎么狡猾。

南无药抬手正要抹嘴,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抽,探手入怀摸索一番,终于在衣内密密麻麻的暗袋中找到一条素白手帕,优雅地擦拭嘴角的酒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