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可不同意了:“这就难讲了,一个普通的丫头能让神秘莫测的圣手如此倚重?你们没听说圣手的家都是九姑娘在当的么?”
“是啊是啊,你们说会不会根本就是圣手的私生女?”
“我看有可能!那天我正好在悦来客栈,私生子出现的时候,九姑娘脸都青了,现在想想应该是怕有人来抢爹和家产!”
众口铄金啊三人成虎啊……
“没人想过,九姑娘有可能是圣手的相好么?”
茶楼突然静了下来,众人齐齐看向那个发出惊人言论的人。那个黄衫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径自捻着花生往嘴里扔。
“怎么可能?!”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大笑出声:“那天在琉璃醉老子见过九姑娘,十几岁的毛丫头,不是美人,也算有气概,且聪明着呢,配个青年才俊也不辱没!再说你把这两个想在一起,都不觉得不伦吗?哈哈哈!”
众人颇有同感地哄然而笑,又投入新一轮的讨论。
“唔……他们都没发现茶博士早溜了么?”抓起一把花生,黄衫人悠悠踏出茶楼。只见他面容清俊,目光矍铄,只有眼角脸上的皱纹泄露了他的年龄。
看着茶博士的衣角消失在左前方小巷中,黄衫人想了想,终是往右走。
“今年的兰花……”一声低喃逸出,随即散在风中,渐听不见。
前方,李府的高墙,若隐若现。
后面,茶博士绕进了一个巷子里,出来时肤色似乎又变黄了。穿过西街,进了悦来客栈。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殷勤招呼。
“找人。”
“找谁?”小二有些警惕,最近武林人士聚集,他可不想有人寻仇到客栈闹出人命。
“南无药。”
“请。”二话不说地让路。
别说他不敢招惹来找圣手的人,光是八卦就够让人兴奋了。谁知这位年轻人会不会又一个来认亲的私生子呢?
茶博士熟练地穿过各厢房入了一进院子。
一老一小两人托脸坐在院前台阶上,听到脚步声,双目放光抬起头,见来人,又漠然垂下头。
“你走错了。”小的那个开口了。
“我突然觉得很饿。”老的那个突然笑了,有些阴邪,袖中的手蠢蠢欲动。
“我不吃人肉,真的。”小的那个很执着。
茶博士按住额头乱跳的青筋,极力平静又快速地说:“死老头,控制住你的右手,不然你们父子别想吃到饭!”
“谁跟他是父子?”南无药下意识反驳,然后回过神来。“阿九你终于回来了!”
“我出门逛逛,顺便赚点零花钱。”
扑过去抹掉她脸上的易容妆,再塞了一粒清音丸恢复她原本的声音,继续控诉:“早知道不教你易容了!一大早就找不到人到现在才回来,死丫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救命恩人兼主子放在眼里?”
“没有。”
老的吹胡子瞪眼睛,小的冷声嗤笑。
“好啦,把你放心里了。”柯九随口敷衍着,走到小男孩面前,对上那双早慧又倔强的清澈大眼,笑了:“子玉,饿坏了吧?对不起,是姐姐没考虑周全。呐,去让小二送一桌菜进来。下次饿了要记得自己去吃,我会跟掌柜的打招呼的。”
子玉接过柯九掏出的银子,点点头跑出去了,看都不看南无药一眼。
“老头,我以为子玉是小孩子不懂,你应该知道饿了自己去找东西吃。”
无人回应。
南无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神情怔忡。柯九见状,略加思索便心领神会道:“你不认子玉,就不许子玉不理你么?”
那个呆了的人慢慢抬起眼皮,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你说什么?”
她看错了吗?怎么觉得老头的脸有点红?翻翻白眼,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老婆怎样了?”昨天什么都还没说突然就昏倒了。
“她不是。”南无药一直无焦距的眼神突然冷冽起来。
“好,子玉他娘怎样了?”她很识时务的。
“依旧昏迷,离死不远。”南无药走两步,坐到石椅上,倚着石桌,懒骨头又犯了。
“连你也没办法?”柯九皱眉,她不喜欢身边有生命逝去的感觉。
“她无心求生,我从不拦人死路。”闻到饭菜香,迅速抬眼。“端进来吧。”
柯九惊讶地回头,子玉与一个小二在后面,不知站了多久。小二放下饭菜就出去了。子玉默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面色沉静得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如果他哭,她想她会拍他的背轻声安慰,可是他这样的神色,分明是经历了太多不属于他年龄的事才会有的。她突然有点鼻酸,心像被什么扯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刚认识一天的少年如此挂心。
“阿九,你本来就长得不怎样,哭了会更丑的,真的,别信书里‘梨花一枝春带雨’那一套。”
南无药淡定地说着,眼神无比诚恳,子玉也抬起头望去,柯九有些尴尬有些慌乱地收拾情绪。
“吃你的饭,闭嘴!”粗声粗气地低吼,发狠瞪了那欠抽的男人一眼,却因为微红的眼眶而减弱了气势,充其量算嗔怪。
“闭嘴怎么吃饭?聪慧无双的阿九姑娘,你吃一个我们瞧瞧?”南无药无比欠抽地张大嘴吃饭。都怪那死丫头,他以前吃丹药从没饿过,现在被她喂得一天不吃饭居然会饿。太令人发指了!唔,今天的鱼不错。
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变态果然是宠不得的。柯九被气得牙痒痒,一口一口吞着饭菜,心里盘算着三天不给他酒钱。哼,省下了!
子玉垂目,从进院子听到那些话开始一直紧握着的左拳放松了些。随便扒了几口,然后起身:“阿九姐姐,我进去照看娘亲。”
“你听到没?这块堪比‘御林军’的小冰山喊我姐姐了耶!”柯九有些兴奋地嚷道。
“听到了。”南无药懒得抬眼皮看这个平时精明面对小孩子就变得低能的女人。“这小子倒是聪明。”先是当众喊他做爹赖上他们,现在认清了柯九执掌财政命脉,又喊她姐姐了。
“什么这小子那小子的,他是你儿子。”严肃地指证。
“他不是。”淡定否认。
“他不是为什么要喊你‘爹’?”
“如果你是圣手的话,他也会喊你‘娘’的。小九儿啊,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天真活泼可爱。”南无药眨眼说完,护着胡子喝下一碗汤。
天真活泼可爱翻译过来就是幼稚无知愚蠢。柯九的面皮狠狠地抽搐着,气极反笑:“总有一天我会拔光你所有的胡子的。”
“你想干嘛?“南无药警惕地眯起眼,随即惊骇地抓紧衣襟:”拔我胡子如扒我衣服……你你你……我早说过我是有贞操观……”
某人脱线的言论还没完毕,子玉他娘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了。
“我娘醒了。”
正文 八卦之圣手的风流债(下)
“娘请阿九姐姐一个人进去。”
子玉扶着门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发白。
为什么是她?她不是这里面最无关的人吗?柯九有些疑惑地看向南无药,却见他专注地剔着牙,仿佛几步之遥的那扇门内那条濒危的人命,微不足道。
对人命毫不在意,这就是江湖?柯九压下心中些微的不适,起身。似乎从下山以来,她越来越不了解南无药了。
敲门进屋,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袭来。柯九推开了东边的一扇窗,让空气流通。
“这位一定是九姑娘了。”
床上的女子似乎太久没有说话了,声音有些干涩。她缓缓地坐了起来,不知是否服了药的缘故,面色与初见时相较好了许多,竟不似将死之人,隐隐可以看出当年江南第一名妓倾城飞烟的风采。
想起方才子玉的神色,柯九心神一紧:回光返照?于是斟酌着开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飞烟夫人的么?”
“烦请九姑娘帮我取来桌上那个包袱。”
柯九依言将包袱递给她,顺便在床边坐下,这才有了机会细细看清她的相貌:一张标致的瓜子脸,芙蓉面桃花眼,肤若凝脂,云鬓微倾,平添柔弱慵懒意态。病中尚且如此,更遑论其意气风发时是何等样的倾国倾城……
咳咳,打住!柯九,你是个性向正常的女青年,千万稳住!
飞烟自然不知道柯九正在脑补她当年的风姿,她打开包袱,取出梳妆盒。
“九姑娘,可否帮我扶着镜台?”美人的声音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
柯九恍然惊醒,尴尬地摇了两下折扇,乖乖端起镜台为美人照影。
敢情是让她进来打下手化妆的啊。不过这种时候不是叫老头进来看诊比较要紧么,还有心情梳妆?果然是代沟的问题么……
似乎看出了柯九的疑问,飞烟抿嘴微笑:“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话音刚落,只见她神情迷蒙起来,似嗔似怨似恨似念。只是一个抬眼便风情万种,清丽如林清月,娇艳如宋缨儿,也当拜倒在这样的姿态下。
果然是有故事的女人最美啊……柯九被电得全身酥软不知今夕何夕。
想起跟美人有故事的那个是外面的糟老头……柯九全身一个哆嗦,旖旎尽散,只剩一脸抽搐满腔愤恨: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这美人也是,眼睛长到天上去,碰见个鸟人当仙人了么?
飞烟细细地描着眉,柯九不由又看得怔了。她性喜美人,其中贪看美女又胜过美男,而美女中,又最为欣赏韵味美,如今遇上飞烟这样一举手一抬足意态横生的古典美人,哪有不看个够本的?只是……这美人动作是不是慢了点……她手有点酸了喂……
仿佛过了半世纪那么长,飞烟抬起头来,半面妆容,带着诡异的凄离,如同写意画中走出的山鬼,眼神空茫地望向远方,仿佛要穿透时空……穿透……
柯九默默地看着她,鸡皮疙瘩和黑线也手拉手肩并肩地默默来访。
这难道真的是代沟么?美人啊美人乃能告诉咱乃到底在玩啥么?乃加入芙蓉教了么……
“咳咳!”柯九闭了闭眼,几声清咳打破凄迷。她深刻地觉得此刻如果她再不聊点什么别的,场面将会失控,或者换句话说,她会失控。
“飞烟夫人,虽然可能很唐突,但我还是想问,子玉真的是我们先生的孩子吗?”
话一出口,见她神色一敛,有些古怪,想到她当年的名妓身份,柯九连忙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老头,呃,先生一口否认与你有任何关系……”
飞烟没有立刻回话,只是轻轻地将唇上的胭脂抹匀,而后优雅地开口:“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跟我有过一夜露水。我对他,下了药。”
“老头不是百毒不侵?”脱口而出的质疑,没心思理会称呼的问题了。
“我没对他下毒。”飞烟似笑非笑地看着柯九。“是春药,上好的春药。”
柯九愣了一下,又想到一个破绽:“老头的鼻子比狗还灵,不可能察觉不出的,他自己都常常倒腾各种春药。”
“可事实是,他的确没有察觉,直至今时今日都未察觉。”飞烟似乎想到什么事,吃吃地笑了:“我只是给他喝了楼里的独门佳酿‘海棠醉’。只不过,很少人知道,事前喝过葡萄酒再混上‘海棠醉’,而恰好屋内又点了麝香的话,美酒便成了绝顶的媚酒。最妙的是,事后便船过水无痕,不复记忆。”
柯九抖动着双唇磕磕巴巴地问:“为什么,要如此费心……”
飞烟眼中顿时多了一抹悲色,随即垂头:“自然是我要他,他却不要我,最后有了子玉,也不便告诉他,若非我时日无多,我也不想烦他……说到底是我自己种下的因,他不认我们亦是人之常情……”
说完半晌无动静,抬头,却见镜台跌落床上,柯九双手紧紧攥着随身折扇,眼泛泪光,哽咽言语不能,最后难以压抑情绪地转身。
飞烟从早前种种便看出眼前这个姑娘不似一般女子,反而颇为贪恋女色怜香惜玉,见她如此,以为她为她的痴情苦情伤感,掩在袖下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看不到,转过身背对着她的柯九黑线横生,内牛满面:花这么多心思设计那个糟老头……我说第一名妓大人乃的脑门到底是让啥给夹了哟……
此刻屋内两个女人各怀心思,而屋外两个男的也没准备让人省心。
“放手。”
“不放。”
“放。”
“不。”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正在进行着角力。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一盏茶前——南无药吃完饭剔完牙在椅子上赖了一会儿酒虫又上来了。
听闻城西王员外为唯一的女儿在后院里埋了一坛特酿女儿红,尘封地下却有酒香溢出。那个女儿他也听说过,天生痴傻如猪,肥胖如猪,嫁不嫁得出去都成个问题。为了不浪费那坛天下仅有的佳酿,他决定大无畏地献出他的肠胃来接纳它。
抬脚正要离开却被旁边的小男孩扯住衣袖,于是有了上面那一幕。
南无药开始思考是一脚踹开他,还是用药:“小鬼,别说我没尊重你喔,提前告诉你我有上百种摆脱你的方法,你说你是要瞬间无痛但有后遗症的,还是瞬间很痛但也许没有后遗症的呢?”一副商量的口吻。
“我都不要。”
南无药皱眉了,眼中满是不赞同:“你这样很不好,一点都不乖。”
子玉又闭上嘴了,面部有些抽搐。要不是为了娘亲,他一点不想跟这个讨人厌的老头子纠缠。
那是什么眼神?不要以为他没看见哦,死小鬼对他抛出的那是……鄙视的眼神?望天,他最近果然善良过头了么?
叹了一口气,他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果断地抬脚——
“老头!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哈哈,这个小鬼蛮可爱蛮好捏的哈!”
柯九狐疑地看着亲昵地搂着子玉捏的南无药,她没看错的话,前一秒,他是想踢飞子玉?
为了证明她的确是错觉,南无药更加用力地将子玉的脸皮拉过来扯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子玉,你……没事吧?”看起来应该很疼的样子……
“没事,很好玩。”子玉腾出一只手,用力地上下拽动近在眼前的胡子,这下轮到南无药次牙咧嘴了。
“咳咳。”柯九背过身,不忍去看面目全非咬牙寒笑的两人。“你们都进来吧。”
两人意犹未尽地松开对方,跟着进屋。
妆成后的飞烟明艳动人,风采更胜当年,一双多情的眼睛从南无药进门时便凝在他身上了。柯九看到,再次扼腕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诊脉吗?”老头怎么还是事不关己的死相?这是传说中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么?柯九忍不住狠狠瞪了南无药一眼。
“没必要,她活不过三日的。”南无药终于找到一张看起来挺舒服的椅子赖下。
柯九连忙抱住紧咬牙关几欲落泪的子玉,感受到怀里的小身躯瑟瑟发抖,心里怪老头不会说话。
倒是飞烟,一脸的从容:“生死由命,此刻能再见到先生已是大幸了。九年未见,先生变得真多……”
南无药不置可否地笑笑,飞烟也不在意,继续说着:“性子倒是没变,只是这把胡子……难怪九姑娘唤你老头。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自我之后,不会有其他女子对你……”
柯九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强压住好奇,继续做个安静的听众。
“子玉,过来。”
子玉离开柯九的怀抱跑到飞烟床前,只见她从包袱里拿出一个药瓶和一个锦囊,交给子玉:“拿去给先生。”
向来对自己母亲言听计从的子玉听话地拿着两样东西走到南无药身边,南无药却没有接手的打算。
飞烟见状,幽幽道:“药瓶是你当年救我之后留给我的,锦囊里那缕白发是趁你睡着偷偷剪的。你离开后,只留下这两样东西,这几年我一直收藏着。”说着突然喘了起来,子玉吓得将东西扔到南无药怀里就跑回她身边。她将孩子紧紧搂在胸前,不让他看到自己瞬间惨白的脸色,一双眼睛执着地望着南无药。
“先生,子玉是我最珍贵的宝贝,我求你!”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话音刚落,人便瘫倒在床上,眼睛却仍然看着那个漫不经心的男人。
“娘,我不要求他!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好不好?好不好?呜……”子玉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心知她已经是药石罔效了,忍不住心中的恐慌悲痛,发出压抑的呜咽。
“飞烟夫人……”一直没有出声的柯九开口了,脸上是吓人的平静:“不管南无药答不答应,凭子玉喊我一声姐姐,我都会照顾他的。你放心。”
似乎等到了她要等的话,飞烟渐渐地闭上了眼,嘴角一抹淡笑安详而平静。
“娘……娘!醒醒,娘你看子玉,看,娘……”子玉惨白着小脸扑到飞烟身上,语无伦次恍惚地唤着。
此时,南无药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出门,留下一句:“她只是睡着了,再压着她她就真该死了。”
柯九追出两步拉住他,冷声道:“我以为你只是古怪善变,却没想到你这么冷血。南无药,你太可怕了。”
看着前方踩着紊乱的步伐离开的身影,南无药胡子下勾起一抹苦笑,眼底却是不变的慵懒。这年头啊,大夫不能说实话,否则会被认为冷血,也不能救女人,否则这女人会在多年后倒打一耙。那个平时精明的丫头没发现么,她眼中的大美人飞烟所讲的催人泪下的煽情字句都是冲着她说的啊……
抬脚步入夜色中,突然想到什么,脚下一顿,南无药眼中慵懒尽散,一脸悲色望苍天。
天啊天,你道如此冷血可怕的我此刻去找阿九要钱买酒,她是吓得把钱都给我呢还是甩我两巴掌把我逐出家门呢?是前者吧,嗯嗯?
老天很忙的,只回了他一道旱天雷。
正文 鸳鸯刀与魔教的奸 情?
南无药那张嘴是如乌鸦嘴般的存在,向来说下雨就下雨,说死人就死人。于是,飞烟在醒来两天后香消玉殒了。是的,在柯九还没确定她是这出穿越大戏的女主还是女配时,她就以龙套的身姿一闪而过了,只留下一个漂亮早慧的儿子。
哦,差点忘了,她还留下一个八卦,关于圣手的风流债。不过眼下江湖中人却无暇追踪此项八卦,因为似乎一场劫难正要形成——“四大皆空”重现江湖。
相继几个门派中的弟子离奇死亡,在发现死因竟是随着魔教灭亡而消失的“四大皆空”时,整个江湖炸开了锅。正值兵器大会召开之际,武林人士云集,整座城池呈瓮中之势,加上不知潜在暗处的是否魔教余孽,人数多少,这些种种加起来,足够令城中人心惶惶了,毕竟谁都不想当鳖。
而李府在第一时间派发清毒丸,虽然不能解四大皆空,却也能缓一时药性,加上曾经为老夫人解过毒的方太医坐镇,稍稍安定了民心。
基本生存能保证之后,不想当鳖的人们似乎想起自己的侠士身份,开始悲天悯人忧国忧民了。于是李府就随处可见一群衣冠体面皱着眉一脸肃然的侠士们了,他们有的来找李成蹊,有的甚至来找李老夫人,共商大计。
退出江湖多年的李老夫人突然忙了起来,忙到连约好要医治眼疾的事都顾不上了。
这时候有人想起,似乎一个最不该被遗忘的人被遗忘了……
“南先生失踪了。”
李成蹊淡淡地道出这个事实。
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圣手的人,林清月点点头,补充道:“前天,南先生为我做最后一次针疗,事后便传来四大皆空重现江湖的消息,先生出神了一会儿然后大笑着出门,直到现在也没再出现过。”而她的腿也如柯九所言,七日内痊愈了,却无处道谢。
丰神衣以指扣桌:“连九姑娘也不知圣手去向?”
林清月摇摇头:“阿九为了子玉的事在和先生生气,这几日我陪着她料理飞烟夫人的后事,先生一直没有出现过,就连四大皆空的事也是我同她讲她才知道的。”她还记得阿九听说目前城中的局势时明明担心嘴上还是说着“祸害遗千年,失踪了最好,他的钱都归我和子玉了”。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玉临君若有所思地看着噙着笑意的李成蹊。
李成蹊将视线从园中的兰花上移开,发现在场三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叹道:“武林即将发生浩劫,我怎会不忧心。”
玉临君眼神一闪,而丰神衣则心领神会道:“所以说不会有浩劫?你如何得知的?”眼中满满的兴味。
李成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笑又看向满园幽兰:“祖母知道这件事时,难得地生气了。”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可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孙儿啊……
闻此言,丰神衣笑了,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半分认真地在讨论此次事件的话,那么现在,他眼中轻松的笑意代表着,又有戏看了。不过这场“四大皆空”的戏,他似乎得隔远点看,免得真的四大皆空了。
“李老夫人……是怎样的人?”为何她生气了,成蹊公子反而安心了?林清月满脸困惑。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巾帼英雄。”玉临君这样说,神情带着敬重。
“淡定,从容,一个从来不生气的人。”丰神衣这样说,神情带着孺慕。
狡黠,恶趣味,吃人不吐骨头。李成蹊心里这样说,神情无比温柔。
而这个众说纷纭的人此刻遣走了院中的所有人,在书房里认真地擦拭着尘封多年的鸳鸯刀,神情温柔得仿佛在爱抚珍惜的人。
“坐吧。”
李老夫人对着空气说了这么一句,而转瞬之间,窗前的椅上真的坐了一个人,面容清俊,目光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狡顽,竟是那日茶馆里的黄衫人。
“鸳鸯刀?”黄衫人似乎对李老夫人的举动有些困惑。
“四大皆空都重现江湖了,鸳鸯刀出鞘有何稀奇?”一直低着的头的李老夫人抬起头,一脸询问的笑意。
黄衫人眼神闪了闪,暗恼这只老狐狸都当祖母了都瞎了笑起来还是这么美,太没天理了!最没天理的是他早就知道老狐狸的奸狡本性了居然还会为她虚假的笑意晃神!
“咳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那么白无非知道吗?魔教长老白无非知道吗?”李老夫人放下鸳鸯刀,转身摸到茶壶,熟练地倒了一杯茶,平平送出,分毫无差是白无非的方向。
白无非伸出右手,触到茶杯时轻轻一旋卸了力而后送到嘴边喝下。看吧,这只老狐狸邪门得紧,他总觉得她根本没瞎,这十几年根本是故意在折腾他。
“别怀疑,我是瞎了,你亲手毒瞎的。”
又来了,每次说出这句就代表她又要奴役他了。因为她这句话,这十几年他访遍四海找来各品珍稀兰花;因为这句话,他要当免费打手为李府名下产业处理些肮脏事;因为这句话……他突然不想让人治好她的眼睛了。
“做都做了,你待如何?我们教都让你们灭了,还不让我闲时毒几个人来修身养性么?”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掩饰他的魔性难驯。
“你爱毒几个毒几个,为什么要用四大皆空?现在他们一个两个的找上门来要我跟他们同仇敌忾,甚至有人兴致勃勃要我一把老骨头再玩一次剿灭魔教,你倒是去变个魔教出来让我剿啊?”他倒是修身养性了,那她修身养性的好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