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神衣眨了眨眼,微笑道:“晚辈对九姑娘并无非分之想,不过前辈说九姑娘喜欢成蹊……”神剑公子啊,你该改名叫八卦公子,看你双眼发亮得,快赶得上白炽灯了。
“你再说些无用的话,信不信你们神剑山庄马上就有人快死了?”南无药挑眉。
“咳咳,前辈是否不明白九姑娘为何那么大火气?”丰神衣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继续。”
“女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她私下可以跟你打打闹闹,甚至对骂都无所谓,却忍受不得一丝冷淡,尤其再加上当众指责的话。姑娘家面皮薄,自然下不来台。”
南无药想反驳说自己没有指责,但还是扬眉示意他继续。
丰神衣嘴角仍是那惯有的弧度,轻松闲适的笑意:“不管前辈本意如何,但听在旁人耳中,就是在指责。我猜,前辈应该还未向九姑娘道歉吧?其实女人有时候也很简单,只需要真诚的几句话便可以安抚她们的怒气。”
南无药认真地听完了他的话,然后无比诚恳地开口问:“有没有人说过,你笑得很肉麻?”
兜头一盆冷水,丰神衣笑意僵在脸上,机械地摇头。
南无药接着说:“你现在知道也为时未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勉励,然后拎着酒瓶上楼去了。
他明明是来看热闹的,怎么会把自己搞得这么哀怨……丰神衣悲愤地决定折返寻欢阁。那一夜,整个寻欢阁的姑娘都被问了同一个问题:“我笑得很肉麻么?”
次日。
柯九变本加厉地恭顺,一口一个“大爷说得是”。南无药终于忍受不了,解决完所有的病人之后,决定找她做一件很肉麻的事:道歉。是的,他昨天思考了一晚上,觉得不应该因为丰神衣笑得太肉麻而否定他的话。
可惜他的道歉路注定一波三折——柯九不见了。
·············
李府西南角有一处园林,清幽雅静,人迹罕至,名唤“宁静园”,既是李氏祠堂所在,亦是李老夫人斋戒的地方。
“祖母,南先生为您的眼疾而来,您为何避之不见?”李成蹊有些无奈,隔着纱帘望着倚在卧榻上的老夫人。
“祖母要斋戒,不便见客。”帘内传来的声音带着与之年龄身份不符的促狭。
“祖母!”在“为老不尊”的祖母面前,李成蹊渐渐卸下温和的面具,有了少年应有的生气。“别告诉孙儿您忘了,您往年从不斋戒的。不要把孙儿当三岁小儿糊弄,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半晌没有声音,在李成蹊以为老夫人睡着了时,纱帘内的人突然幽幽地开口了:“今年的兰花开得很漂亮呢。”
老夫人名字中有个兰字,偏爱兰花,所以李府上下种得最多的也是兰花。
清风拂过,兰香浮动,李成蹊不由往窗口望去。那是一盆极珍贵的莲瓣兰“梁祝”,他记忆中,府里并无这一品兰。
“我要歇下了,成蹊,你赏完兰就回去吧。”
撂下这一句话,老夫人似乎真的睡下了,再不理睬李成蹊。李成蹊无奈,只得离开,幸而七日的斋戒很快就到期了。
门外焦急地踱来踱去的小厮看到李成蹊出来,连忙跑过来报告道:“公子,九姑娘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正文 直道相思了无益,天涯何处无芳草
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柯九欣赏着墙上四幅画作,心中赞叹不已。她是看不出这画技如何了得,只是赞叹能挂在李府,必是价值连城,有钱人家的银子都格外赏心悦目。当然,如果有钱人家的下人也赏心悦目些那更是上好。
“芝麻饼,你与我有仇么?”
“哼!”福安退了两步,双眼还是紧盯着柯九。
“唉,你与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却这样一直盯着我瞧……啊!你爱慕我?”柯九故作惊讶,心中暗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逗这个把她当洪水猛兽的孩子打发时间好了。
福安果然一下子被激得脸都涨红了,跳脚怒道:“哪个爱慕你这个不要脸的番女!我我我,我是为我家公子防着你!”
柯九噗嗤一笑:“没想到你个小娃娃,眼神倒不错。”
见柯九不否认,福安反而一怔,随即又炸毛:“你你你!你好不要脸!还有,谁是小娃娃,你才是小娃娃!”
闻言,柯九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她已经24岁了,古人像她这么大,孩子都上学堂了。福安这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光景,所以她才喊他小娃娃。怎么,他觉得她在开玩笑么?她是不是该庆幸她这张脸还能瞒下些岁数……
“你,你不说话在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圣手大人面前已经失宠,哼!”
柯九再一次领略到了这个时空信息传递的速度。这些江湖中人都不用锄强扶弱惩奸除恶的吗?叹气。
“你既听说了那个,那必定也听了我这把折扇里至少有五十多种毒吧?”说罢,扬扬纸扇,眨眼轻笑。
福安吓得怪叫一声,捂着鼻子跳开,却撞到一人身上,回头,正是他家公子李成蹊。“公子救我!这个番女要毒杀我!”
李成蹊摇头拍了拍福安,轻斥道:“不得无礼。”而后,望向书桌旁的男装女子。
目光一触到他含笑双眼,柯九心下一动,这无可抵挡的美色啊……
“多日不见,成蹊少年越发清丽动人。”
“多日不见,九姑娘依旧俊朗无匹。”
寒暄完毕,再促狭地看福安抖着嘴唇惊疑不定的样子,两人相视而笑。
“福安,你下去吧。”
福安还是不放心让他家公子与这个奇怪的番女单独相处,奈何他眼皮快翻到抽筋了公子还是没感应到,还一个劲让他离开。呜……公子,福安走了,你要保护好自己……的贞操……
柯九好笑地看着福安离去的背影,对李成蹊眨眼道:“他似乎觉得我会在这偏厅中把你怎么样了,怎么我不是弱女子么?”
“身藏至少五十种毒的弱女子?”李成蹊眼中染了谐趣的笑意。
柯九随意地坐下,翻了个白眼:“我随口说说的,那些人也相信。我又不是百毒不侵的老头,真有五十多种毒,先死的绝对是我自己。”
“南先生在,不会的。”李成蹊敛眸,若有所思。
柯九不在意地扬手,决定进入正题:“我今日来主要有三件事。第一,我想将钱财存入李府名下的钱庄。第二,老夫人何时方便接受治疗?第三件……私事。”
李成蹊略加思索,顺着柯九的逻辑一一答道:“第一,等下我会派人去客栈办交接。第二,祖母三日后斋戒结束。第三,与我有关的私事?”
柯九以折扇支住下巴,笑问:“听说你是书法大家?”
李成蹊起身为柯九添茶,姿态优雅到无以复加,笑容谦和:“略懂。”
“啪。”柯九的折扇一歪,下巴撞到桌上。
“九姑娘?”李成蹊微讶,伸出手几乎触到柯九的脸颊,一怔,又收回,没入宽袖。
柯九揉着下巴,懊恼地瞪了他一眼,好端端地居然爆出《赤壁》里金城武的台词,存心雷人么……见他关切神色,稍微敛了埋怨,摆手正色道:“没事没事。略懂?哼,你评价自己的话要放大十倍来听,而夸奖别人的话,却只能听三分。”
想不到与他相处并无多时的柯九能说破这些……李成蹊心中微微一悸,脸上笑意越发徜徉,一揖道:“我说九姑娘俊朗无匹却是带了十分的诚意。”
柯九伸出折扇将李成蹊的下巴慢慢抬起,见他神色无碍,邪魅一笑道:“那这位美貌的少年要不要从了俊朗无匹的爷呢?”不经意的调侃,带了微微的试探。
李成蹊定定看了柯九一眼,温和无害的眼中并无透露再多情绪,叹道:“九姑娘还未说那第三件事呢。”
柯九执扇的手一顿,而后也叹了口气,移开纸扇,重新坐回到椅上:“原本是想拜你为师,学习书法的,不过现在……”语音一顿,突然笑了,眉目间多了一份疏朗:“现在知道你也只是‘略懂’,就算啦。”
李成蹊退开一步,不远不近,伸手不可及。他温和清澈的眼神一瞬复杂,也只有一瞬,柯九并未发现,只自顾自接着说:“不过想来想去,也不能白来一趟,你给我的扇子题个字吧,唉。”
那一声“唉”,不高不低,却仿佛承载了许多情绪,迟迟不散,缠绕于二人鼻息之间。
柯九让出了书桌前的位子,侍立一旁磨墨,难得的安静。侧首看去,少年贵气天成,一手提笔,一手牵袖。微微倾身,一头乌发散于胸前,衬得面如冠玉,白衣翩翩。墨落宣纸,随羊毫舞动,拖曳出发丝轻颤,衣袂微扬。不多时,折扇上赫然书就三个大字:不二价。
好吧,这的确有点煞风景,不过谁让这是九姑娘想要的呢?
柯九小心翼翼解过盖了印章的折扇,喜笑颜开:“虽然你只是略懂书法,我还是不嫌弃地收下了!”
李成蹊只是笑:“承蒙九姑娘不嫌弃,感激不尽。”
也只有他,也只有他这样的面孔,能将假话说得这样温柔诚恳,由不得人不信他的诚意。柯九撇嘴告辞:“叨扰了这么半日,我也要告辞了,来日再见。”
李成蹊点头致意,看她大步往外走,忽的又回头,皱眉道:“李成蹊,有没有人说过你简直油盐不进?”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严肃地喊他全名,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他还是微笑,摇头:“你是第一个。”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还是喜欢‘第一’,哈!”柯九大笑着跨出门槛。她不会知道,背后那个少年一直看着她身形渐远,直到消失,留下一声叹息。
柯九在街上晃荡了不知多久,最后停在了琉璃醉前。怎么说都是初恋,虽然胎死腹中了,好歹送一程吧。抱着祭奠的心情入了酒楼,寻了一处僻静处坐下。
酒楼里似乎发生了争执,坐下许久才有一个小二过来招呼。那小二本想说两句抱歉久等了的话,定睛一看,认出柯九,大喜道:“九姑娘,你可来了!”
柯九皱眉,不解地看着小二。小二顾不得许多,拉起柯九,边走边急急说:“九姑娘你可要救我们!南先生没带钱来,又不肯赊账,又不让我们免帐,非要——喏,九姑娘自己看吧。”
柯九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只见南无药一脸无辜地对掌柜的说:“我要洗碗抵账。”
掌柜的吓出一身冷汗,这圣手大人昨天刚一个不爽毒残了一个人扔出客栈,他哪里来的胆子让他洗碗啊!
小二正要出声说九姑娘来了,就被柯九拦下。
掌柜的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说:“圣手大人啊,这顿酒就算小的请的,能请大人喝酒是小店的荣幸……”
南无药眯起眼:“我说了,我要洗碗干活抵账。”
“可……”
“没什么可是。”南无药伸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令起他一阵战栗,继续说道:“等下我去洗碗的时候,你记得派个人去悦来客栈找九姑娘,跟她说我喝酒没带钱,被店家凌虐蹂躏践踏非礼强 暴,说得惨点,知道吗?”
说完,南无药抬脚就想往厨房去,谁知怎么抬也抬不动,低头,只见掌柜跪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死死抱住他的双脚,仰起头一脸梨花带雨地哭喊:“大人你饶了我们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三房妻妾啊……”
“你哭什么?肉麻死了。”南无药恶心地踹了一脚,踹不动。
“呜呜呜呜……跟九姑娘说您被咱们店凌虐蹂躏践踏非礼强……的话,小的怕躲不过她折扇中的五十多种毒啊啊啊啊……”
正文 琉璃醉无醉,悦来客怪客
“她扇子里哪有什么毒?”
“我扇子里哪有什么毒。”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南无药这才发现柯九也在,干咳一声,目光闪烁。
“掌柜的,真是抱歉。”柯九扶起地上的掌柜,帮他掸了掸衣上的灰尘,看他一脸惊吓有增无减,就知道她呆在南无药身边,这“毒女”的名声是坐实了。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没事了,不用理他,再给我们一壶招牌花雕。”
酒楼一干人等舒了一口气,应了一声下去各司其职。
柯九在南无药旁边坐下,见他低头垂手一副乖巧模样,好笑道:“想施苦肉计?”
南无药听她口气轻松,不似先前毕恭毕敬,累积两天的郁气一散,喜得搭上她的肩膀:“阿九你终于恢复正常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两天睡也没睡好,吃也没吃好……”呃,阿九看不到这满桌的空瓶残羹,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柯九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看他。
南无药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柯九笑他莫名为她的生气而做了这么多,却不知道她在气什么。那日南无药的一句话惊醒了她,穿越以来,她以为是她在照顾他,事实上,是她过于依赖他。她口中说着要带领他发家致富,却从没真正想过融入这里的生活。她自己构了一副美丽的蓝图,却置身事外,所以真正遇事才会束手无策。南无药冷淡的态度的确刺伤了她,但她真正气的是自己的无用。
她一直没有安全感,这几日的反常,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在试探,试探他到底能容忍她多少。而事实证明,南无药的脑神经果然是被银他妈彻底改造过了。他居然完全没意识到她只是他捡回来的一个野丫头,根本没资格对他生气。
柯九自然不会把这些告诉他,嘴上只说着:“睡不好,吃不好,这是指我伺候不力?既然我这么无用,你还让我跟着你?”
南无药突然收了无辜无赖神情,语重心长道:“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无用呢?”
“嗯?”柯九有些期待地看着南无药。
“你看,你又能认路,又能记得吃饭时间,还会监督我沐浴,喊我起床,虽然不会做饭,但也无伤大雅……”
南无药如数家珍,柯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这些事正常人都会的好吧?”
南无药又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才发现你不是正常人吗?”柯九终于忍不住一个锅贴盖过去了。打完又觉得自己好笑,明知他不是正常人,还用正常人的方式揣度他。“唉,你少做些囧事,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什么是囧事?我很乖的。”
南无药又是挑眉又是眨眼的,又惹得柯九笑出来:“你这样就是在做囧事!”嘴里含混了半句没说出的话是:老妖精!
小二送酒来,柯九终于想起她进来琉璃醉的本意了,于是笑容渐渐敛了。
花雕花雕,不就是黄酒么,装在雕了花的瓶子里就水涨船高成珍品了?啧啧,雕的还是一对男女齐眉低身对笑,摆明了刺激大龄未婚女子,剩女也是有尊严的好伐!
一杯酒落肚,火辣辣的呛席卷五感。柯九猛的一拍桌子,立眉扫向旁边恢复惬意饮酒听曲的人:“南无药,坐直!”
南无药被吓了一跳连忙坐直,然后感到一个重量砸在肩头,意识到是柯九的脑袋,又是一层惊吓!伸出一根手指戳戳:“诶?小鸟依人不是你的风格诶……你可是爷们界的骄傲哦。”
“老头……”绵长地吐出一口气,柯九抓下南无药乱戳的手指,握在手中。“唉,我失恋了……”
“诶?”南无药眼中只有一瞬间的疑惑,随即恍然大悟。“看吧,我早教过你,要用‘百年好合散’的咩……”
“才不要,我才不要因为□少男而上头条。”又饮下一杯,最初的呛辣感觉渐渐过去了,只是舌头有点麻,脑子有点茫。没想到南无药平时看起来“柔若无骨”,肩膀却恁的厚实,柯九渐渐闭上了眼睛。
“头条是什么?”
柯九随意摆手嘟囔了句:“那不重要。”
南无药见她红晕着脸闭眼软声说话的样子,竟有柔弱之感,觉得好玩,不由笑眯了眼,带着胡子也颤动起来。
这一幕落到在场其他人眼里却是惊天大发现!原来圣手大人的笑也有不阴森的时候?原来圣手大人也有如此慈祥可亲的时候?实在是“黑发人乖巧,白发人慈祥”的画面太和谐,众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八个大字:父慈子孝,承欢膝下。
大概是见到圣手另一面使大家不那么战战兢兢拘谨僵硬,渐渐谈笑开来,而南无药与柯九这边也没受到影响。
“老头,找个时间给我的扇子弄五十种毒吧。”
“好。不过你不是最怕毒到自己?”
“人人都以为有毒,不如弄假成真,我也不枉担毒女之名。再说,扇子上面有成蹊少年的题字,让人偷了要心疼死的……”成蹊公子价值连城的墨宝啊……哪天钱花光了还可以应急。
以为柯九是因为还喜欢李成蹊才珍惜他的题字,南无药微微皱起眉头。
“老头,找个时间把我也弄成百毒不侵体质吧。”
“好。不过从今天起你每晚要泡一个时辰的药浴,一年后再去南疆种苗蛊。”
“这么麻烦啊,那我再考虑考虑……”嗟,武侠小说和电视都骗人,根本不是一粒药丸下去就百毒不侵的嘛!
南无药好笑地看着闭眼碎碎念的柯九,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居然嫌麻烦还要考虑考虑?他捡回来的丫头果然有趣!她看起来很喜欢李家那小子,要不要弄来给她呢?还是说,依她性格,比较喜欢自己弄到手?
酒楼渐渐嘈杂起来,柯九有些不安稳地皱了皱眉,南无药转了转酒杯,环视周围,似笑非笑。
靠门那桌不知说了什么笑话,一个大汉拍桌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发不出声音了。众人惊骇,却见酒楼正中,南无药一派慵懒恣意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一霎时,酒楼之间,全员噤声。
刚才谁说圣手慈祥可亲的?自插双目去!
“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打烊了吗?老头,咱回去吧。”柯九依旧懒懒的,不想睁眼。
掌柜的听到她说要回去,亲自从柜台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桌旁,那双眼亮得可以点着鞭炮了:“三十八两银,客官慢走。”
这两尊菩萨再不走,他这小店也不用做生意了……
柯九被南无药搀着站起来,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这里是四十两,不用找了,我家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
“呃,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的客气着。
“哦,既然不麻烦,那剩下二两银就挂在账上吧,下次来喝酒的时候慢慢扣。”柯九没有在客气。
“……”
走出琉璃醉,凉风袭面,柯九清醒了不少,也终于记起某件事:“糟!成蹊少年说要派人到客栈找我的,不行,得快点回去,不知道人还在不在……”
南无药的手一空,柯九已经放开他,急急赶路了。他懒病又犯了,慢悠悠地将汗湿的手收入袖中,再慢悠悠地踱步跟在她身后,装作没听到她的催促,直到她又折返回来拉着他一起跑。
到客栈时已经是酉时了,大堂上都是吃晚饭的人们。放眼望去,只有两处有空位。靠窗那一桌,坐着已经恢复美貌的宋缨儿与其师姐妹们。那怨毒的目光幽幽射来,柯九当机立断拉着南无药去了另一处,正是冰山林清月丰神衣三人组。
两人甫坐定,丰神衣便开口了:“方才李氏钱庄王掌柜来过,我见他等了好一会儿九姑娘还未回来,便自作主张让他明日再来,没有耽误九姑娘的事吧?”
柯九一听,大大舒了一口气,感激笑道:“太感谢你了丰美人,天知道我多担心害人白等了那么许久!”
“为美丽聪慧的九姑娘效劳,丰某十分乐意。”
“少来!你顶着那张人见人妒的美人脸夸我,怎么听怎么像讽刺。”柯九嗔笑。如果说李成蹊是能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那么丰神衣就是能把假话说得让人明知是假话也开心。
一直未开口的林清月突然蹙眉:“是不是有人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一个女人,一个小孩。”玉临君肯定了林清月的猜测。
“从你们踏进客栈开始,视线就未离开过。”丰神衣勾起兴味的笑容。
柯九好奇地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和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们的视线……似乎在看南无药?
突然,那个小男孩向这边跑来。
“爹!”
啪!不知道多少双筷子落地的声音。
柯九看着被小男孩扯住衣角的南无药,瞠目结舌。
正文 八卦之圣手的风流债(上)
号外号外!近十年来继三大公子乱爱后最大八卦!武林第一圣手被爆已婚有子内幕!
《华山日报》:我那狠心绝情的圣手大人哟,你抛妻弃子为哪般?
《关中周末》:妙龄少妇身患绝症千里寻夫,孩子他爹竟是第一圣手!
《神剑周刊》:老少恋——昔日名妓与白发圣手谱写禁忌的篇章!
《当代江湖》:第一圣手涉嫌玩弄妇女始乱终弃,九姑娘冷淡回应:无可奉告!
专家预测:未来几十年内,只要不发生三大公子男男生子此类违反自然规律的事,这则八卦将会是江湖八卦史中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个小男孩大概不知道他那一声“爹”使即将召开的兵器排名争夺都黯然失色。
那一声“爹”使隐藏在芸芸众生中的八卦人才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那一声“爹”使城内白发老翁临老入花丛率成倍上涨。
那一声“爹”解放了女性的自主维权意识,促进了社会的和谐。多少未婚生子的女子纷纷走上了认亲的道路,给私生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让天下人知道,人是人他妈生的,私生子也是私生子他妈跟他爹一起生的!大家可以看见,我王朝的人口在以一个又快又稳的速度增长,而各名门大户的子嗣更是遍布整个王朝各个角落,这也为他们开拓家族事业版图提供了便利……总之!那一声“爹”是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噗——”此起彼伏的喷茶声。
“茶博士,这跟‘林花谢了春红’有什么关系啊?”有人大声呛道,其余众人忙着或呛或笑,俱是一脸痛快畅然神色。
这位茶博士看起来半路出家经验不足,但他们还就是喜欢他一脸自信说演俱佳胡吹瞎掰最后还能自圆其说的样子,拿羽扇当做故事中出现的各种道具比划时尤为滑稽,又不像那些个老茶博士爱卖关子,总之一个字:爽!
“咳咳,跟圣手的风流债无关,跟我要走了有关。相聚时光太匆匆啊各位朋友。”
此刻,那把羽扇便成了讨赏的器什。
众人意犹未尽地解囊。有人好奇地问:“你的消息都是哪儿来的?那圣手身边的九姑娘明明赶走了所有人,说‘家务事,谢绝围观’的。”
黑瘦的茶博士摇头晃脑道:“山人只有妙计!”
“那你可知道九姑娘与圣手究竟是何关系?”
这一问立马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趣。“是啊是啊,圣手像是凭空出现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而这个九姑娘也是凭空出现的。”
茶博士眼神闪了闪:“一个不起眼的姑娘家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圣手大人一时兴起捡回来的丫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