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丫头对自己的事能有与他斗嘴时三分精明他就不用常常浪费药了……那些个不知所谓的东西,小九儿是他们随意欺负得的么?他南无药捡回来的丫头,只有他能说她丑说她怪说她不男不女阴阳乱调粗俗无礼。

这样奇妙的心思啊,大脑结构被银他妈控制的南无药将其归结为:打狗也得看主人。

“唔——”南无药瞠目,胡子被柯九用力扯住。

“老头,我命令你停止你脑中正在想的东西!”

“为何?”

“因为你笑得很淫贱,令我脊背发凉浑身发毛!”

“……”

南无药头一次觉得,留胡子或许真的不是个好主意。

这一切,尽收入楼上雅阁三人眼中。

倾尽樽前,扶额叹,是神剑山庄丰神衣:“那位真是人称阎王愁的圣手南无药?”

轻转酒杯,面寒若冰,是关中宋家大弟子玉临君:“毛发。”

丰神衣翻了个与他倜傥形象极为不符的白眼:“我当然知道从毛发可以判断出来,只是他的行径实在与我的认知相去甚远。对了成蹊,人是你请回来的,你一定知道他身边那位姑娘是何方神圣吧?”

对面一直浅笑不语的玉面公子,正是李府少主李成蹊。

没想到与挚友一聚也会遇到他们,李成蹊抚着杯沿,摇头:“九姑娘的事,我也知之甚少。她说,她是南先生的私人助理,全权掌管南先生一切事物。”

丰神衣稍加思索,不由笑道:“职位是下人,职权却是主子……这位九姑娘不简单。”

“甘之如饴。”玉临君瞥一眼楼下的南无药道。

丰神衣唇角微抽,这家伙会不会过分惜字如金了点?一句话前面加个主谓定状会损他功力还是如何?眼角瞥到楼下那个最显目的红色身影,不怀好意地笑了:“玉大爷,你的缨儿师妹就在楼下,不打个招呼么?”

李成蹊举杯至唇边,掩下了嘴角忍俊笑意。

玉临君浓眉一皱,面色更冷:“不是我的。”

有心人皆知,丹霞仙子爱慕同门师兄君临公子,奈何这位冷面公子不解风情,拒美人于千里之外。有传言道君临公子另有所爱,至于这所爱是谁,一说是同门另一位师妹,一说是与他齐名且貌美胜过女子的神剑公子丰神衣,最后一说是同他一样不近女色的成蹊公子。

他们三人身为传言的当事人,自然知道后两说是众人因他们三人过从甚密妄加揣测的,至于第一说的那位师妹……

“咦——”用玉笛挑开帘子的丰神衣微微惊讶:“玉大爷,你家清清师妹也来了。”

玉临君握着酒杯的手一顿,不再说话。

林清月入得酒楼便见到那抹醒目的红影,眼神有些黯淡,正想退出去时,却被叫住。

“清月师姐,过来一起坐吧。”

宋缨儿在她刚踏入酒楼时就看到了,见她欲走,便开口喝住了她。

酒楼里的人又被美人的声音吸引,不由随她的视线望去。入目是一个黑衣少女,姿容清丽,眉凝轻愁,目光坚韧,众人呼吸一窒。

林清月直视宋缨儿冷凝双目,缓缓迈步,一浅一深。

“竟是个跛子!”“啧啧,可惜了那张清丽绝俗的脸。”“美丽有什么用,那双脚……”

众人收起欣赏的眼神,或同情或轻视或嘲笑的话语从四面八方涌向林清月,她却似毫不在意,只是一步一步走到宋缨儿那边。

柯九胸口发闷,不忍再看,转头见南无药若有所思瞥了那黑衣少女的跛足一眼,心道这老头还真是只看病人。

“当今武林,声名最高的青年才俊是谁?”

宋缨儿音量并不大,却再次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座下一个鹅黄衫少女微红着脸道:“自然是成蹊公子,君临师兄和神剑丰公子了。”

“那么三人之中谁最优秀呢?”宋缨儿又道,目光锁在林清月身上,忽然娇憨一笑,问:“清月师姐,你觉得三人中谁最优秀呢?”

林清月垂下眼:“我与那三人都不熟,不知道。”

雅阁中一人面色冷沉。

宋缨儿眼中厉光一闪即逝,微拧着眉托腮困惑道:“是吗?可是师姐的脚不是为了见成蹊公子一面而弄瘸的吗?我还以为师姐最喜欢成蹊公子呢……”

酒楼众人哗然。原来又是一个疯狂追成蹊公子的花痴啊……

雅阁中,只有丰神衣仍是满脸笑意:“玉大爷,你那缨儿师妹可真是个妙人儿啊!不过,清清师妹似乎情况不妙哦。”

玉临君眼神冷厉,放下酒杯,却被李成蹊按住手腕。与此同时,楼下一个爽朗的女声响起。

“原来这位便是清月姑娘!”

纸扇扬扬,满脸“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不是柯九又是何人。

林清月清明的眼中有了一丝困惑:“你是?”

柯九一收纸扇,略显懊恼地敲了敲脑袋:“瞧我这急性子。清月姑娘唤我一声九姑娘或直呼阿九都可,是成蹊公子请我和我家先生来找你的。”

在场诸位被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弄得满头雾水。宋缨儿似笑非笑坐在一旁,仿佛看戏一般,她不信这个粗俗无礼的野女人会是成蹊公子的客人。

林清月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笑容爽朗无伪的女子竟也是拿成蹊公子来嘲笑她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我说过了,我与成蹊公子不熟。”

柯九不理会她的冷淡,将南无药的厚脸皮学了个十成十,眨眼嗔道:“好姑娘,你还没问我家先生是谁呢!”

林清月抿了抿唇,问:“你家先生是谁?”

“好说了!”柯九以扇敲掌心,而后旋身平平指向漠然饮酒的南无药:“那位便是我家先生,南无药!”

所有人一震。细看下,鹤发童颜确是圣手的标志。

接收到林清月疑惑不定的眼神,柯九深深一揖道:“我家先生受成蹊公子之托,全权负责姑娘的这只脚。”环视众人一周,掷地有声道:“七日内,必教姑娘行动无碍,莲下生风!”

众人一慑,又是七嘴八舌一阵议论。宋缨儿冷笑:“你以为我们会信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女子的话么?”

柯九早料到这位美人儿会有此一言,扬眉而笑,忽的抬头冲着早就掀开帘子的雅阁喊道:“成蹊少年,你就干看着我被人欺负么?”原来她一早瞄到雅阁内的李成蹊才来了这一出。

一个清俊身影从帘后踱出,李成蹊俯睇柯九神采飞扬,温文一笑:“九姑娘,昨日一别,睡得可安好?”

这一声笑言问候醉了多少少女的心,即使对象不是自己,偏生真正对象柯九不领情:“仰着头难受,你下来。”

“哈哈,果然有趣!”一道磁性的嗓音,又是摄走了多少女子的魂。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三大公子竟都在。

林清月见到李成蹊与玉临君都在,想起方才种种,不由难堪地别过脸,掩下满眼复杂情绪。

而柯九,被三个不同类型的美男齐齐出现的场面震慑到了,一时间怔怔不能语。丰神衣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似乎神游天外的女子。

“清月姑娘,”李成蹊抱拳朗声道,“你为救路边幼童而被在下府上发狂的马所伤,上次一别,在下心中不曾或忘对姑娘的愧疚与敬佩。请容在下于此众人为证,向姑娘郑重致歉。”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林清月的脚伤。林清月瞬间从跛子、瑕疵品变为了见义勇为德貌双全的奇女子。半年来的屈辱一洗,林清月眼眶微红,却仍是不卑不亢地还礼:“成蹊公子言重了。”

“啊!缨儿师妹你的脸——”

一声尖叫唤醒了发痴的柯九,只见宋缨儿白璧无瑕的脸上布满了小红点。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宋缨儿见众人或惊吓或忍俊窃笑的神情,有些惊慌失措地捂住了脸夺门而出。

一场小混乱过去,酒楼又恢复秩序。柯九、南无药、林清月都被李成蹊请上了雅阁。

“宋师妹的脸……”林清月略带担忧地提起。

柯九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我家老头心里有数的,不致命不致命。”

南无药撇嘴,不意外柯九能猜出是他做的。继续喝酒,懒得理会旁的,反正他只负责喝喝酒下下药摆摆样子配合柯九。

“妇人之仁。”冷面冰山公子又冒出令外人摸不着头脑的语言。

林清月看了他一眼,又转开脸。气氛有些僵。丰神衣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做翻译:“清清师妹宅心仁厚,怎么能说是妇人之仁呢?再说了,那丹霞仙子可也是你的师妹,你对她那样无情,岂非厚此薄彼?”到最后还是本性显露,调侃了冰山一把。

柯九视线在几人间绕了几圈,也明白了大半,瞬间对此名花有主冰山男的美貌免疫了。目光对上丰神衣兴味的视线,心中一跳,忙倒了一杯茶而后开口:“成蹊少年,不介绍一下么?”

李成蹊含笑指着丰神衣道道:“丰神衣,神剑山庄小公子。”

“噗。”柯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神医?疯神医?老头老头,这这这是踢馆来的么?”扯扯扯,用力扯老头的胡子。

“全天下只有你家老头,呃呸呸,你家先生我一个神医圣手,蠢蠢蠢!生这么大个脑袋吓人用的么?”南无药无情地唾弃完柯九,抽回胡子,继续喝酒。

柯九被吼得越缩越小,半点早先的气势都无。林清月掩嘴笑了起来,李成蹊也忍俊不禁,就连面寒如铁的玉临君都微微牵了嘴角。

只有丰神衣一脸苦笑道:“丰神如玉之丰神,衣食住行之衣。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这般逗笑……”

李成蹊接着介绍:“这位,关中宋家庄大弟子,也就是清月姑娘的大师兄,玉临君。”

“御林军?!”柯九这回没喝茶,她捶桌了,这些美男取的名字一个比一个销魂!“御林军……噗哈哈……你怎么不叫锦衣卫啊……”

“我姓玉。”不姓锦,所以不能叫锦衣卫。

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捶桌了,谁有胸借她捶,这果然是银他妈控制的世界啊!

正文 始知异世行路难

柯九低估了这个时空信息传递的速度。

三日前,她在琉璃醉高调登场,表面是为林清月出头,实则是放出风声:行踪飘忽的圣手南无药在城内,各位中毒的生病的受伤的残疾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过她没想到短短三天,似乎天下皆知圣手所在,城内人口暴增,登门求医的人更是大摆长龙。柯九甚至不得不付钱向客栈租用院落。

这天下……得绝症的人有这么多吗?

“这位大婶,您看起来气色不错。”

“哎哟小姑娘眼真厉!不是我自夸,活到五十好几能有我这样好脸色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

看着眼前双目炯然满面红光身形富态的大婶,柯九感到深深的无力:“那我可以请问大婶您来排队看什么吗?”

“看圣手大人呐!”大婶理所当然地说:“巷口猪肉荣那口子说,圣手大人七老八十头发牙齿都掉光光了脸还是个剥了壳的蛋一样滑!呔!我不信有比我脸色好的!我非得来亲自看一看,亲手摸一摸才成!”

排队的人群居然有很大一部分都在点头附和。柯九身上的咆哮因子又在蠢蠢欲动了,忍住,拼死也得忍住,南无药都能乖乖在屋内看诊了,没道理她抵挡不了马教主的诱惑。

深深地吁出一口气,柯九放慢语速,极力冷静地开口:“先生的时间宝贵,其他真正有病在身的患者的时间更是宝贵。各位满面红光印堂发亮的健康人士可否让道,把机会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呢?”

无病的几人面有愧色,却没人移动。

柯九望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双双陌生的眼睛,突然觉得束手无策。她从没应对过这样的情况,她从出生到现在,遇到的都是讲得通道理的人。虽然没遇过,但在她的设想中,她只是不想做,只要她想并且努力,没有什么事是她解决不了的。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遇到这样的事,她可以大声地斥责那些人,因为她知道她是对的,而且法律是保护她的,周围人也都会认同她的做法。但是现在她站在这里,却束手无策,因为害怕。

心里某个角落被放任着膨胀,突如其来的莫大的哀伤压得她塌下肩膀。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此懦弱,她怕因为不懂这个时空的规则而惹祸,怕这个世界不会庇护她这个外人。南无药是她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对她的包容是毋庸置疑的。但她不敢保证,这个世界,这些人,会像南无药那样包容她。所以在清楚完全地知道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前,她不敢轻举妄动。李府挑衅方太医与琉璃醉那一次,全是因为南无药与李成蹊放任的笑意。

啪!

一声巨响,里屋的门被砸开,一个不明物体摔了出来,重重砸在地上,打断了柯九的自怨自艾。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个面部黑青的男子,再看门口,南无药一袭青衫长身而立,依然是一派慵懒模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谁人无病呻吟硬要老子医治的话,就是这个下场。”

此话一出,整个庭院中挤挤嚷嚷的人瞬间消失大半。南无药转向呆怔的柯九,缓缓开口:“是谁说的,要为我打理一切杂务,九姑娘,嗯?”

他嘴角仍挂着笑,柯九却分明感到了一股冷意,怔怔看着他转身,伸了个懒腰进门,随意地一挥宽袖关门。一切都像慢动作,在她面前放大,爆炸。

门毫不拖沓地合上的刹那,柯九眼神一沉,紧抿起唇,倏地转身,重新坐到庭前桌旁:“下一位,七号杜母。”拿着号码牌的男人不敢停留,连忙扶着病重的母亲进屋。

“九姑娘一定很难过。”刚到不久,却恰好目睹整个过程的林清月说道。

“不一定。”冰山玉临君淡淡地开口。赶来看热闹的丰神衣自始至终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林清月问玉临君,却是看着丰神衣:“我没见过圣手大人这样对九姑娘,他甚至也喊她‘九姑娘’。”这几日的相处,她已将柯九视为朋友,对南无药与她之间的相处模式也略有了解。

玉临君皱起眉,似乎不想再说话。

丰神衣摸摸鼻子,想不通他堂堂一个神剑公子怎么总是要充当传声筒的角色,归根结底还是他人太好吧……唉唉唉。

“清清妹妹,现在你是否该去领号码牌,而非在此揣测他们二人的心思呢?”

林清月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说:“清月并无兄长,所以丰公子请慎言。”说完转身走向柯九。

丰神衣神情有些受伤地转向玉临君:“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清清妹妹为何这般绝情?”纵使语气颇为哀怨,嘴角却仍是轻松的笑意。

玉临君凝视着与柯九说话的林清月,轻描淡写地说:“清月并无兄长。”所以她也不是他的妹妹。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留给丰神衣一个坚毅的背影。

丰神衣抬头望天,没有天狗食日,没有任何异象,那么为何今天他屡屡遭打击呢?难道是老天在惩罚他太久没去寻欢阁了?

如果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的话,柯九绝对不会为那仿佛遗世独立的忧郁心下一动。可惜她不知道,所以她开口了:“丰美人,有空帮个忙吗?”

见柯九一扫方才阴沉,满脸殷勤笑意,微微惊诧,随即扬起一抹合乎他风流公子身份的轻笑:“能为九姑娘效劳,是丰某的荣幸。”

“太好了,丰美人果真人美心更美。”柯九笑眯了眼,折扇一指:“帮我把那位中毒的家伙抬出去吧!”

丰神衣笑容无碍,从容应道:“有何不可。”

只是一眨眼间,丰神衣与地上躺尸的男子双双不见,并且没有再回来。

柯九皱眉,本来还想丰神衣帮她抄病人名单的。身为现代文明的产物,她的毛笔字,实在不堪入目。不过这似乎可以作为一个接近成蹊少年的借口?听说他书法一绝呢……

九号病人出来了。柯九算了下他占用的时间,再看了下他的衣着打扮,最后扫了一眼南无药开出的药单,闲闲开口:“一千两。”

“什么?只是一个药单而已……”与进去时只剩一口气的样子不同,这位先生似乎有精神多了。

“旁人开得出这个药单,你还需要来找我们先生吗?”柯九眼皮也不抬一下。

“可……可八号才二百两!七号,七号你甚至只收了她身上一个不值钱的镯子!”这位满身贵气的守财奴似乎要炸毛了。

“就凭你带了五个侍从他才带一个,凭你穿上等丝绸他穿普通丝绸,还凭你刚刚推了七号的老太太一把。如何?”柯九决定顺自己的心意行为说话,管它什么时空,什么规则,让这个脑满肠肥的暴发户心疼死去吧!

“这不公平!”

安排了下一位进去,柯九没心思再应付这个守财奴了,抬眼不耐烦道:“付不付钱?不付钱也可以,把你的命留下来。”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有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的一天,而那感觉,似乎也不错。

守财奴最终不甘不愿地留下一张银票。他不是怕这个母老虎般的女人,而是怕屋内那个懒懒瘫在椅上,鹤发童颜的男人。

看着看病的队伍似乎又要壮大起来,估算一下,都看的话,又要赶不上午饭时间了。想起南无药方才的神情言语,柯九又下意识抿了抿唇,而后宣布:“十三号之后的可以回去了,明日再来。”

有人不满嚷道:“我们排了这么久队,凭什么走?再说你能代表圣手大人的意思吗?”

柯九料到经过方才的事会有人质疑她,不怒反笑,把玩着手中折扇,挑眉问:“那你信不信,我的这把折扇中藏了五十多种毒药?”

那些人看着她脸上与南无药惊人相似的笑意,心中一凛,不再言语。

柯九接着道:“明日是先生开门问诊的最后一日,号码牌你们保留着,到时凭牌排队看诊。”

众人闻言,明白明日必会得到圣手接见,并且不用重新排队,连忙收好号码牌离开。

“下一位,清月,到你了。”

林清月对柯九笑了笑,然后推门进去,在南无药面前坐定。

南无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握着空茶杯不知在想什么,眉头微微蹙着,显露出一丝不同平常的孩子气。

林清月决定主动开口:“上次用过药后,南先生说,当我觉得奇痒难忍的时候再来找您。”

南无药若有所思地喃喃:“怎么忍?”

林清月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了:“就是忍不住了,所以才来找先生。”

南无药盯着林清月的脸:“忍不住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像忍不住了?”

“因为我忍惯了,不过这不代表逞强。我知道我的极限到了,所以依先生的话来找先生了。”

南无药低低地嘟囔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么……”而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抬头望进林清月眼中,肃然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林清月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也随之正襟危坐,凝神点头。

南无药深吸一口气,微微倾身,以“天下之重莫过于此”的凝重神情地问道:“阿九有没有很生气?”

“啊?!”

清冷严肃如林清月,生平第一次露出傻眼的表情。

正文 先生说得是

天色渐暗,账本上的字也越变越模糊,柯九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在房里呆了一整个下午。坐了这么久,浑身骨头都不对劲了,不过只要一看到桌上那堆银子银票,马上又精神奕奕了。

连穿越这种事都遇到的人,本来或许不该对几千两银子这么大惊小怪。但实际往往脱离理论。柯九忍不住雀跃地又数了一遍银子,对了一遍账目,她想她现在有些能理解上午那个守财奴的心情了。不过兴奋归兴奋,她倒不贪心,只要把这些钱存到钱庄里,她和南无药就可以高枕无忧地混好一段日子了。

将账本钱财都锁好,柯九决定出门觅食。

刚关好门转过身,就见一人趴在院中石桌上。那一头白发太标志性了,柯九走过去,伸手正要推醒他,突然想起早上的事——他陌生的神情,还有那句刺耳的“九姑娘”。

电光火石之间,她做了一个决定,收回手,交握在身前,毕恭毕敬地开口:“先生。”

其实在柯九开门出来的那一刻南无药已经醒了,不过没想好怎么说话就先趴着,听到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心跳莫名加快,直到那一声“先生”。南无药跳了起来:“你你你……你是谁?”伸手扯扯扯,扯她的脸皮,大胆小贼,居然敢易容成他家小九儿!

诶……扯不下来耶……

南无药讪讪干笑着,把爪子从柯九脸上拿下来,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按他跳起来的原路线趴下去继续装睡,或者下药让她失忆忘了刚才的事,顺便也忘了早上那件事……

谁知柯九非但没有生气,还低眉顺眼地问:“先生用过晚膳了没?”

南无药一呆,下意识回答:“诶?没……”

“那阿九下去为先生安排。”

看着满桌的佳肴,甚至还有几坛上等好酒,南无药认命地意识到大事真的不妙了。看来先前林清月并没有夸大其辞,阿九真的很生气。“阿九……你不要这样嘛……”不知道现在装可怜有没有用?

柯九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恭敬地放下筷子,如临圣训,等他说完才开口:“以前是阿九不懂规矩,阿九的命是先生捡回来的,先生是一家之主。先生说得是,阿九只是为先生打理杂务的。”

一口一声的“先生”砸过来,南无药如坐针毡。仔细看她双眼是否有玩笑的痕迹,谁知里面除了顺从还是顺从。他是一直想听她喊他先生,但不是这种令他脊背发凉毛骨悚然的啊。

“不要再叫我先生了!”

“是,圣手大人。”

“也不准叫圣手大人!”

“是,大爷。”

“……”

这边南无药快要抓狂了,隔壁桌的林清月却忍不住笑了,本来就清丽绝俗的姿容更添了几丝柔美,落入第一次见她笑颜的丰神衣眼中,亦是一阵惊艳。

“难怪玉大爷对你情有独钟……”丰神衣嘟囔着在林清月旁边坐下,见她立刻敛了笑颜,心下颇受打击,还是开口:“似乎清清妹妹知道些我所不知道的?”意指南无药与柯九的事。

“你猜错了,我并不知道。”林清月已经懒得指正他的称呼了,“我用完餐了,失陪。”

丰神衣开始后悔辜负美人恩离开寻欢阁的决定了。

“阿九吃好了,先行告退,大爷您慢用。”

看到隔壁桌的南无药也好不到哪里去,丰神衣的心情一亮,决定过去听些别人不开心的事来让自己开心下。

“南先生,晚辈可以坐下么?”

南无药没有搭理他,只顾自斟自饮,丰神衣也毫不在意地坐下,微微一笑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此言果然不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们神剑山庄有人快死了吗?”柯九不在,南无药恢复了慵懒睥睨的神气。

“没有,晚辈只是对九姑娘有些好奇。”这也不算假话,不过他好奇的不仅仅是九姑娘。

“你没希望的,那丫头喜欢李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