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着她啜泣的罗炎才知道,她不哭,因为她不想让他担心难过。
哭的人不知道,只有听的人才知道,这种接着血肉的痛苦,他所经受的自责,谁都无法体会。
他的额头触及廿九的发丝,一股淡淡的香味传至鼻尖,不再是沈吟心的味道,而是带着廿九独特体香的味道,熟悉,却远在多年之前。
廿九哭完,擦拭了眼泪,哽咽,“走吧,去看看师傅。”
罗炎扶着廿九慢慢走出了房门。
陀螺山的大殿上,老陀螺所有的弟子都聚集在那里。
“师妹,节哀。”几个师兄师姐看见廿九和罗炎,低头说了一句,便默默地离开。
所有人之间最过悲伤的,非廿九莫属。
她是整个陀螺山的罪人,若非她,老陀螺会好好的,这压抑的气氛,许多年之后才会出现。
罗炎站在廿九身边,同她一起跪下,深深地磕头。
感谢他对廿九的养育之恩,感谢他用自己,换廿九往后的生活。
只可惜人生,总是这样不可估计。
他算得到天下之势,算得到金戈争鸣,算得到生命坎坷,可当他算到了自己的命运却无法破解时,心中该有多少惆怅。
命盘在面前,无法改动。
陀螺山的悲歌,吟唱得很久,很远。
老陀螺的衣钵,终究传到了老一的手上。
而廿九却不得不和罗炎一起离开陀螺山。
他们有自己的宿命,他们还有无数的疑问需要打开。
“廿九。”廿五站在她面前,“对不起。”
廿九扯出一抹笑容,拉住廿五的手,“廿五,师姐。”
两个女孩相视而笑,最纯洁的微笑,就如同当年在陀螺山下玩耍,一起数星星看月亮,把所有闺蜜之间能做的事通通做一遍。没有秘密,没有隔阂,所以廿五才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知道廿九和罗炎关系的人。
那些青葱岁月无忧年华,消逝在她离开的那个夜晚,在这个冰冷的初春,再次回来。
友情,很简单。
廿九给了廿五一个拥抱,和罗炎一同下山,再没有回头。
老陀螺会用自己的命换廿九的命,一定希望她将那些疑问解开,而她,终将背负着老陀螺的恩情,去找到自己的疑问。
“罗炎,我们现在去哪里?”陀螺山脚,罗炎牵过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廿九坐在他的身前,将所有的不痛快埋藏。
“京城。”
“那灵州呢?”
“邵关皓的云腾军调去了灵州,等到开春的时候哈达草原热闹起来,你布置在边疆的流民团体也壮大了。广乐三省那边拐子周和胖子孙过去了,乞颜答答安排在广乐三省的人势必要连根将他们拔起。”罗炎看向灵州方向,“仗,不能在打下去了。”
“在平沙城的时候我找到了那房间的第十三处机关,偷听到了乞颜答答和索克烈的谈话。邵关皓如果不能将我们置在边上的蛮人流民妥善安置,到时候一定会出乱子。只要灵州城稳住,广乐三省出不了大乱子。”
“现在这些,对我们来说都不是重点。”马儿在道上疾驰而过,“廿九,回京城,将没有解开的谜先解开。”
“你授命在外,能擅离职守吗?”廿九问道。
罗炎低下头笑道,“只要我不是罗炎,不就能进去了?就像,进平沙城一样。”
沈吟心可以随意找个缘由离开灵州,但是罗炎不行。他和邵关皓换了守军的位置,上报到朝廷的他应该在广乐三省。
既然众人都以为他在广乐三省,那么做起事来应该能方便许多。
京城,郊外的小树林,一个芜莱国的商人托着一车的货物和她的媳妇站在榕树下歇脚。
☆、第62章 国文馆藏书楼
郊外的小树林,早已没有去年机关阵留下的痕迹,两人只是随意在那里晃了晃便离开。唯一可惜的是,廿九从前的身体,在那一次意外之后再未现世。也许早已被压在了坍塌后的树林里,也许被人找了出来,埋在深山老林里。
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哪怕她的身体还在,这世上再无人会炎魂*,哪怕老陀螺还活着,也不可能让廿九的灵魂重回自己的身体。沈吟心若是死了,罗家该怎么交代。
两人并肩走入京城,这个对他们来说都异常熟悉的城市。
“让让,让让!”一辆马车呼啸而过,差点撞翻了周边的小摊,撞到罗炎的车子上。
“没长眼啊你!”对方吐了口唾沫。
“不好意思大人。”罗炎扶住廿九,慢慢俯下身拾掇车上掉下来的东西。
“哟,这妞不错,摘下面纱来给爷瞧瞧。”那人一伸手,就去扯廿九脸上的面纱。
廿九不躲不闪,任由他将面纱扯掉。
面纱后,一张满脸伤痕结了褐色痂的面孔,将对方吓得后退了几步,“真他妈倒霉,原来是个丑八怪!”
罗炎和廿九相视而笑,整理好东西再没理这半道上的小插曲。
马车停在了京城唯一一家卖马的店前。
“客观,您看马?”这马店其实就是在一个宽阔的地方圈了个场子,每天有人牵了马在这里守着,运气好卖掉个一两匹,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两个月的开销。
罗炎没回答在那里转了几圈,“这马,都不太好啊。有没有彪壮一点的马,日行千里的?”
“客官我看你是个识货的人,咱这马,说不上什么千里驹,可也都是良马,你要装个货带个人都是妥妥的,何况千里驹贵,咱这马保证物美价廉!”老板殷勤地介绍着他的马。
讲到口干舌燥了,他才发现,这两个人根本不是听那男的说了算啊!
每次那男的觉得可以,只要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一摇头,那男的就立刻放弃了之前看中的马!
生意人何等精明,迅速找到了突破口,开始围在廿九身边。
“这位夫人真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啊!”
廿九侧目瞟了他一眼,她带了面纱,如何看得清容貌?就算摘下面纱,她精心准备的破相装难道还不足够吓到他?所以说,这些个商人说得话最多只能信一成,那都是为了钱昧着良心决口称赞的主啊。
“夫人您看这匹怎么样?”
廿九抚摸着马鬃,轻声道,“这马儿不错,不过奴家上次看见有人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和这差不多模样,却高了几分,不知你这儿有没有。”
老板也是个实诚人,“夫人说得莫不是哈达草原的云膘?”
“云膘?”罗炎接口道,“我夫人喜欢云膘,老板你这里有吗?只要有货,不怕没钱。”
“这……”老板愁眉苦脸道,“这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是根本没货啊!这年头能在马厩里养上一匹云膘的,可都是京城的大官和武将,像宁国公府,沈司马府这些府邸才会有,这些人都爱马如命,千金一掷,哪会随意就卖了?你们不是这里人吧?现在咱大耀和塔尔国的关系那么紧张,真想腾得出手去弄一两匹,也就只有出兵在外的宁国公了,咱普通老百姓,就别妄想了。”
“真可惜。”廿九摇头,“前阵子听闻这儿有人卖那样的马,所以我们才赶过来看一看。”
老板突然皱眉想起了什么,“夫人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大半年前,确实有个人牵了一匹云膘在卖。不过那人特别奇怪,我一看那是好马啊,赶紧上去问他,可他也不知道这是云膘,却又不肯卖我。我以为他不卖,结果一转眼,他又卖给了一个漂亮姑娘。你说这年头的人哦,卖东西还要看长相么?”
他所说的那个漂亮姑娘,必然是廿五无疑!
“这样,老板您知道他是谁么?我夫人特别喜欢云膘,我想去那人地方看看,若是运气好,没准能捞上一两匹。”罗炎取出点银子放到老板手上。
那老板就算卖出一匹马,可都没那么大的赚头!心想着芜莱国的商人可真是有钱,拿了钱也不能不办事,老板立刻回忆起当天的场景来。
“因为这匹马的缘故,我倒是注意了他很久,起初是两个人,一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句话就很快离开了,等那人卖了马之后我就悄悄地跟了两步,说实话,就是觉得没捞到这匹好马心有不甘。”老板羞涩地笑了笑,“跟出去几步路,看他往乾元街的方向走了,我就没跟上去。你们外地人不知道,这上乾元街的哪能是一般人,大约是哪个官老爷的下人偷了马出来赚点钱的,这种事啊,我可不能去偷听,否则会没命的。”
老板继而语重心长地告诫他们,“奉劝二位可千万别去那,你们还是外地人,万一被冠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凶多吉少了!”
“谢谢。”廿九和罗炎一起走了出来。
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两人安置好一切,这才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
乾元街,这个老板,倒真是给了他们不少指示。
乾元街上没有官邸民宅,正如他所说的,那里是一些达官贵族名门贵勋士族子弟聚集的地方,只因为乾元街上有闻名大耀的国文馆。
章式皇朝建立以来,对于教育一直十分重视,凡是四品官员以上的子弟,都需到国文馆接受教育。
也因此那老板才会说兴许是谁家的下人偷了马出来卖。
乾元街虽和这市集稍近,却离官家府宅聚集的地方有一段路程,这些个贵族子弟聚在一起能炫耀些什么?那势必是马。
全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虽多,可能骑得出这云膘的屈指可数。
两人打理好一切,虽没说话,却心照不宣。
用过晚膳,等到家家户户灭了烛火休息的时候,一家小客栈二楼的窗子轻轻地打开,两条黑影从里边窜了出来。
脚步落在屋檐上几乎没有声音,轻盈的身姿如贴地而过的鸟儿,四平八稳地飞檐走壁掠过一众民宅朝向国文馆的方向走去。
夜里,国文馆除了日常值班的侍卫和国文馆的馆长教员,再无其它人。
凭借罗炎和廿九的身手,想进国文馆的大门,易如反掌。
国文馆的面积不大,除了馆长日常办事处,学生们上课的正书堂,典藏古往今来名家大作的藏书楼,和下人侍卫们居住的杂房等日常用房基本就没有别的地方。
夜晚的时候学生们都已经离开,马厩根本就不用去。
罗炎第一时间想到来国文馆的原因并不是马,而是藏书楼,那个老板给了他一个提醒,让他想到了大耀国最齐全的藏书楼。
他想到老陀螺几次问他关于三重影的破解方法从哪里得来他都回答不上,甚至脑海里只有一个大概,连书的样子都记不起来。
那么国文馆藏书楼,是否有这本神秘的关于机关术的书?
那本书,又是否和当年机关门被灭一事有关?那个机关门的叛徒,到底是谁?
找到那本书,就离真相八九不离十了,老陀螺如是说。
等到一队举着火把的侍卫从藏书楼的正面走过,廿九和罗炎已然钻进了藏书楼里。
藏书楼总共五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关于政经史以及杂谈的书籍,也有不少关于大耀周边地形和军事分析类书籍,大多是些根本没出过国的儒生纸上谈兵的言论。藏书楼并不高,每一楼的空间也不宽广,几乎一眼便可望尽。
翻找了许久,除了一些普通典籍,一无所获。
“你觉得奇不奇怪?”廿九问罗炎,“机关门鼎盛一时,流传下不少关于机关术阵术和术数方面的书,国文馆号称藏书最全,可我们找遍了五层楼,哪怕不仔细,也不至于一本都没发现。”
罗炎也觉得甚是奇怪,若少了一大类的书,它凭什么号称藏书最全?
何况莫说关于机关术的书,整座楼的书里就连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段历史都没有提及!
这是刻意地隐藏,国文馆不可能没有这些书,除非他们不在这个地方!
另外一个疑点便是,既然机关门都已经灭掉了,机关术完全可以为当朝所用,为什么要将这些全部埋藏?
“你说,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忽略的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廿九轻声问罗炎。
“我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罗炎精光一闪,拉住廿九,“如果当初机关门的叛徒还在这个世上,并且为王朝所用,那就说明,朝中有机关术的高手。当年的机关门如今还留下了几个隐世的高手,如果哪天这些前辈想出世,他们藏起来的东西很快就会先行。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藏!”
“你是说,东西还在这藏书楼里,只是这藏书楼,本身就是一个机关阵!”廿九惊觉。
那么这藏书楼里的机关阵,有没有被启动!
破门而入的两个人是否在无意识间触碰了机关阵的开关!
至今为止廿九没有发现异样,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机关阵还处于沉默状态,要么机关阵一直都是开着的,所以他们才会毫无知觉!
“走!”廿九托着罗炎,向藏书楼门外走去。
可走了许久,她发现自己始终都处在三楼上不去下不来!
这该死的!居然又闯进了机关阵!
☆、第63章 一间3凶残密室
“如果这里的机关一直是开着的,那么白天学生来看书的时候怎么办?”廿九看了眼罗炎,他也来国文馆上过课,以前不可能没来过这里。
“我记得,当初馆长没说过要进藏书楼要注意什么,所以平时都是随便来随时走,不过藏书楼白天有人守着,核对了身份才能进来。那时候我还小,也没注意机关门的书,现在想来,似乎一直都是没有的。”罗炎回想,“这样说来,应当是每天学生放学了以后,机关阵就启动了,白天是关着的。”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触及能让对方感到有人闯进来的机关,明天一早就能出去了?”
“首先,”罗炎正色道,“你要确定我们真的没有触及到中间的机关!”
为了安全起见,廿九觉得她还是想想破解的办法。
无数次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机关术的廿九再一次忧伤望天,只能凭借少许的记忆来拼凑有操作性的可能。
两个人在三楼中间用尽了所有可以想到的方法,无论是横着竖着斜着躺着还是跑着走着跳着亦或是墙壁地板天花板,就差没有把整间屋子倒过来,直到筋疲力尽,廿九插着腰半附着身大汗淋漓摇手,“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虚脱了。”
罗炎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我说,你以前在陀螺山是专业划水的吗?换了别人,打死都不会相信你是陀螺大师的徒弟。”他边说边擦着汗,靠在墙边。
“我怎么知道机关门灭了几十年居然会让我碰到高手,再说了,老陀螺当时也没逼着我学,没压力就没动力啊!”廿九软软地靠在罗炎身上,半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颚,“喂,喂!”
“嗯?”罗炎低下头。
廿九踮起脚尖迅速在他的唇边一点而过,触及他的半边唇角又假作正经地低下头看着地面偷笑。
罗炎竟然有一瞬间感觉到一股电流一般的冲击划过自己的头脑。
这忽如其来的偷吻,让他猝不及防。
那么生疏,因为早已换了一张面孔,更加不安的,是他怀中藏着的两块血玉。
虽然深思熟虑后的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秘密,可万一,自己失算了呢?
廿九蓦然发现罗炎纠结的表情,心中煞是失落。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发生了什么事?
她靠在罗炎身上的身体渐渐地往外挪去,只是那小小的裂缝,便让罗炎感觉到了冰凉刺骨的风,亦知道廿九心中的胡思乱想。
罗炎握住她的手,正要安慰几句,突然廿九捂住了他的嘴,慢慢蹲了下来。
风,冰凉的风。
虽然是夜里,可已经是春天,哪怕寒凉,却也不至于到刺骨。这风,来得诡异!
罗炎自然也发现了,他二人站在三楼正中本毫无感觉,可就在刚才贴住墙壁分开的一刹那,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种冷,堪比雪山之巅又或是大漠飓风,森森地渗入身体。
风从哪里来?
而此刻廿九紧紧捂住罗炎的嘴,意味着他们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罗炎抓住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放了下来。他们之间多年的默契,罗炎一点即通。
罗炎在廿九的手心打了个问号,将身体俯得更低。
不用廿九回答,罗炎自己也找到了答案,因为周边发出一阵门关上的声音,接着是很轻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并非落在藏书楼地面的声音,而是空旷的带着回音的清脆落地声,和那一阵寒风相互对应。
他有感觉,自己已经不在藏书阁,而是到了别的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但这并非廿九在京城外小树林遇到的机关阵,也非陀螺山下的三重影,更非他们在四源山遇上的幻境,是真实的将身体挪到了别的地方,只是眼睛却没跟上。
解释出来就是,刚才他和廿九在所谓藏书楼的三楼寻找解决办法各种走和跑的时候,其实已经走出了三楼,但是景色却定格在了之前的环境中。
他们根本无从得知自己在哪里,唯独可以确定身边有一道墙一样坚硬的东西,成为了他们和刚走进来那人之间的障碍。
所以他们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不被发现,直到他离去。
好在即使眼睛看不见,还有耳朵能听见,为了不让大脑被可看见的景物影响,两人干脆闭上了眼,黑暗中的听觉会比光明中更加灵敏。
他们听到了对方徘徊在房间内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从什么地方拿下了一本书,书被翻了三页,那人从书上撕下了一页纸塞进袖子中,又将书放回了远处,在房间内踱了几步,这才慢慢离去。
门被人关上,一切重归寂静。
“走了。”廿九率先开口。
“嗯。”罗炎扶着廿九站了起来,摸了摸周围的墙壁,“为什么这座墙,阴森森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廿九抓着罗炎的手,“感觉并不像一道普通的墙。”
“也许是什么机关。”罗炎摸索着走了几步,“我觉得我们可能走进了藏书楼的密室,这里有很多书,刚才那人拿下了一本,他为什么要撕掉其中一页?”
廿九睁开眼,周边依旧是藏书楼三楼的模样,可书架却好像移了点位置。
他们现在首要关键,是驱散眼前不真实的景象,只要能看见目前所在的环境,才能找到刚才那人撕掉的那本书。
廿九拉着罗炎,凭借记忆走到了位置发生变动的书架前。
左看右看,突然灵光一闪,她想到了什么!
这是一种利用空气温度的差异导致折射率不一致致使光线曲线传播将远处的景象显示在其它地方的方法,所以他们进入藏书楼的时候觉得里面很温暖,而这里却是刺骨的冷!
烛盆!廿九和罗炎四下摸索,根据普通房间位置摆设摸到了烛盆。
因为罗炎守兵在外,为了以防万一身上会带着打火石,所以烛盆一亮,视线豁然开朗,三楼的景色消散,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另一幅景象!
这里才是真正能让藏书楼成为大耀第一藏书楼的地方!
整齐的大片大片的书架,和密密麻麻放置的书籍,全部都是藏书楼五层所没有的书!
粗略的翻过,大多和机关术以及当年的机关门有关!廿九怎么都没想到,机关门竟然留下了这么多的遗产!
但是要怎么才能找到刚才那人在找的书?
“廿九,你去前面拿书,我去听!”
罗炎的听力极好,廿九向后退了几步,随手拿过一本书。
“不对,向后四排!”罗炎指挥。
“向左六步!”
“向下两格!”
“后退一排!”
“停!”
廿九的指尖,刚好触及到其中一本书。、
就是这本了,廿九拿着书兴奋地跑了过去。
“等等!”罗炎摸了摸身边那堵刚才救了他们一命的墙,“这墙,很奇怪。”
“是吗?”廿九走到墙边,确实奇怪,这是一座矮墙,只有刚好一身高,幸而刚才他们俯下身子,所以将将阻隔了来人的视线。
为何要在密室里建一面这样的墙?而且,这密室根本不是什么冰窖,又为何会这么冷?
“墙的厚度有问题。”罗炎用手指比了比宽度,“比普通的墙厚了一半,墙面非常冷,这里面应该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能藏人吗?”廿九玩笑道。
然而话一说口,廿九看向罗炎的眼神变得惊恐。
罗炎却若无其事地拿着匕首在最里面一比划,前面的灰簌簌地掉落下来,露出里面阴森的白骨。
墙里确实藏人,但藏得是死人!
整面墙,全部都是白骨,所以屋内的冷不是温度低,而是一种怨念!
“他们……是谁?”廿九往罗炎身边靠了靠,无论多么惊险,也许只有他,才能给她无所不在的安全感。这中有依靠的感觉,是归宿。
“现在还不知道。”看惯了黄沙埋骨的罗炎对待骷髅的眼神是冰凉的,彷佛只是看一具具化石雕像,毫无感情。
这种罗炎,是廿九所熟悉的,对待生人的态度,他一直都没变。
墙上的白骨一截一截地掉了下来,时隔已久,颜色泛黄且松动,落在廿九的脚边时她忍不住向后跳了一跳。
“别怕,我在。”罗炎安慰道,“我们发现了,所以会找到事情的真相,如果各位在天有灵,请务必保佑我们。”
廿九觉得,这话相当耳熟。当时在那座小镇子逃亡的时候,她面对房间里的尸体,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当初那么勇敢,现在却更为脆弱?
罗炎不在的时候,她只能自己坚强,但是罗炎在,所以她大可以和寻常的姑娘一样害怕和依赖。
地上堆起了白骨,墙面慢慢变空,看得出来,这座密室几乎就是由白骨堆起来的!
直到一块手骨掉到了地上,罗炎才停止动作,拾起那一段手骨。
“如果没猜错,这里的尸体,就是二十多年前机关门一些失踪的前辈。”罗炎举着手骨,“这一段,是机关门的幻境大师莫宿,七根手指,世无其二。”
廿九自然知道莫宿是谁,看着满房间的书籍,有资格被藏在这里的,非机关门众前辈莫属。
罗炎突然想到他初到灵州时幸存的铸剑大师玄剑子,给了他这把锋利的剑,倘若能找到机关门的叛徒,务必将其杀于这把剑下。
“得罪了。”罗炎弯腰鞠躬,“在下一定会尽全力追查。”
陀螺山和机关门,曾经有那么一点交情,老陀螺独善其身,所以最后陀螺山完好无损。这些人,说来也是廿九的前辈。
廿九随着罗炎,行礼。
罗炎从廿九手中接过她刚刚拿下来的书,翻了翻,只是普通的一本关于机关阵的书,为什么要撕去一面?
泛黄的书页,模糊的字体,带着陈年旧迹和历史的余音,以及一段血腥的往事,还有,兵刃交错中的尸横遍野。
罗炎又翻了几面,看到一条刚刚被撕走的书页的余边,像锯齿残缺不齐。
突然间,他的脑海出现一幅熟悉的画面。
☆、第64章 关系4千丝万缕
被撕掉的那一章书页前面,有一点墨水沾染擦拭的痕迹,在书页上描成新月状,在岁月中褪去,却依旧留下了踪迹。
陈年旧影慢慢浮上心头,他突然记起自己在哪里看见过关于三重影的书。
那年五岁,罗则安带着罗炎进了皇宫,御书房里,罗则安和皇帝在谈论国家机密,罗炎一个人胡乱地翻着各种书籍。
皇帝很喜欢罗炎,甚至于比一般的皇子还要疼爱,所以无论罗炎在御书房做什么,只要没有其他人在,都意图让他玩得尽兴。
哪怕罗炎天资聪颖,可毕竟当时还是个五岁的孩子,改变不了好玩的本性。书架上有一块凝香墨,他踮起脚尖伸手去够,一不小心弄翻了书架,书架最上方的一本书掉了下来,刚好翻到了关于三重影的一张。
皇帝和罗则安只当是罗炎碰到了木架,没有出来,倒是当时皇帝身边的一个公公特别着急,立刻抱过罗炎整理书籍,拾书的时候,罗炎沾上了凝香墨的手指碰到了三重影前面的那张纸,留下了一点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