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影的破解是用图绘制的,小孩子不识字但是想象力丰富看得懂图,于是那张图一直记在罗炎的脑海里,等到他走进了三重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如果他记得没错,当时那本书在书架的最上方,用精致地盒子装了起来,看得出对这本书非常用心,且书架上根本没有别的关于机关术的书。
说明这本书很特别,至少对皇帝来说,它很特别。
如果是要用的书,那么不会放在高处,只可能说,它是一种纪念,一个念想。
这本书应该是跟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由着莫大的关系。
但那个时候机关门已经被灭,根据这件密室的年代,当时所有关于机关术的东西都被搬到了这里,新朝对机关门可谓深恶痛绝,会是什么跟机关门有关的人和事让皇帝念念不忘?
还有便是,用机关术杀廿九的人,是不是皇帝?
他想杀一个人有千万种方法,根本无需用这么笨拙且繁杂的方法,廿九曾经在落山峡谷吃了败仗损失了众多兵力,皇帝想找一个名正言顺杀廿九的办法非常容易,哪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刚才来密室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撕掉三重影的那一章?
罗炎隐约觉得,刚才那人的气息,太熟悉。
“廿九,有办法找到出去的机关吗?”
廿九张望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密室可比幻境和瞬移阵简单多了,跟我来!”
沿着密室的墙找到了出去的门,两个人悄悄地离开了藏书楼。
藏书楼的密室应该并不经常有人去,所以罗炎在那里做的破坏工作被隐藏了很久,也许等到对方发现之后已经太晚了。
“现在呢,去哪里?”廿九挽着罗炎问道。
“回客栈,这几天你别出来,我去一趟皇宫。”
廿九点头应允,皇宫的路她不熟,但是罗炎熟得很。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两个人被发现的几率比一个人小,既然皇帝身边有机关术高手,指不准哪里有设下了机关阵。
若是罗炎一个人,凭借皇帝对他无理由的宠爱,不会有生命危险,多个人就不一定了。
廿九自然也不会闲着。
她亦不知道,她是为了寻找仇人而来,罗炎却更是为了查清楚两个人的身份而来。
没有无理由的杀戮,找到原因,动机明了,凶手就浮出水面。
第二天夜里等到罗炎离开,廿九一个人出了客栈,走向京城的另一处……
宫中戒备森严,罗炎用了换班的时间差和对地形的熟悉以及自己不凡的身手顺利地进入了宫内。
皇帝的寝宫,很安静。
从里面出来一个老太监,关上寝殿的门慢步走了下来。
这个人罗炎很熟悉,在皇帝身边带了二十年的胡公公,正是当年他在书房撞翻书架时整理的人。
当时他脸上的表情非常紧张,完全不像是罗炎撞翻了书架这种平常的小事的紧张,而是像触及了灵魂深处的秘密的紧张。
他一定知道为什么。
罗炎悄悄地跟了上去。
胡公公回到自己的屋子,点了一盏油灯坐在椅子上,跳跃的烛火映出他沧桑老迈的躯体,干瘦得彷佛随时会倒下。
他的年纪很大了,当今皇帝征战天下的时候,胡公公以四十有余,二十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哪一天会与世长绝?
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从床下秘密的隔屉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用口水沾了沾一支被虫蚁蛀了半截笔杆的毛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写了许久,他停下笔合上书,慈祥却又无奈地摸了摸书封,叹了口气。
然而伏在屋顶的罗炎却突然全身一震!
胡公公他在干什么!这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逆天之事!
罗炎凝在书页上的眸光变得深邃复杂,如同星空般浩渺,书页上四个字颇有年份,甚至已经不再完整,但依旧能分辨得出,是新朝秘事!
这绝对是一件骇人听闻的是,忠心皇帝几十年的胡公公为什么会突然写这么一本东西!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但罗炎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本书,是否能为他的疑惑,做出一点解释。
胡公公这个人,现在已然不能用普通的思维去计算,这里面有许多皇族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传下来,会给章式王朝蒙上巨大的阴影。
在高手林立的皇宫,尤其是还有机关术大师的地方,他是如何保存下这一本足以连动无数人心思的东西的!
罗炎仔细回想了刚才他打开暗屉里拿出这本东西的手法,似乎并不平常。
左右,上下,轻重,缓急,无一不控制着一处机关。
难道这个胡公公,也是一个机关术高手?
如果这样的话,这个人,便不得不防了。
罗炎悄悄地移动,正在思索用什么方法将那本秘事拿到手,胡公公突然站了起来将那本书放回了原处。
这事就难办了!罗炎不会开机关,他记住了放置的地点,却无法将开机关的方法记住,依照廿九的说法,这样机密的东西藏在那么不隐秘的地方意味着只要有人意图强行打开它,里面的东西很可能自毁。
罗炎根本没有把握这个胡公公在想什么,他是否对皇帝有异心,又或者只是想将一些事实记录下来。
思量间,底下的灯突然灭了,胡公公上床歇息了。
罗炎轻飘飘地从屋顶跳了下来,手指刚触到门框,却摸到了和门的温度完全不一致的一双瘦骨嶙峋的手。
“你!”罗炎话未出口,对方已经将他拉了进去。
这双手,是属于胡公公的。
“你是宁国公?”胡公公的声音很小,约是提防着隔墙有耳。
这声音没有恶意,罗炎点了点头。
“你不是在广乐三省吗,怎么来了京城!”胡公公的话音里带着一点担忧,似乎是担心罗炎因为擅离职守受到责罚。
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罗炎很不适应,但也让他确定胡公公知道些什么东西。
“一言难尽,我有些事想请教您。”罗炎单刀直入。
“你看见刚才那东西了?”
那东西,指得便是《新朝秘事》。
胡公公突然犹自感慨,“哎,迟早是要让你知道的,今日你自己不来问我,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哪一天保不准皇上或者你父亲就告诉你了呢。没想到你自己那么早就知道了。”
罗炎坐在椅子上,黑暗中,他看到胡公公憔悴的身型轮廓,“你知道你娘是谁么?”
罗炎一愣,老宁国公只有一个夫人,早年去世埋在罗氏的家族陵墓里,这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虽然一出生罗炎就没见过他的娘亲,但多少年罗则安独善其身,他总觉得他的娘亲应该是一个很美很善良的女人。
“有没有人说你跟老国公长得不像?”
宁国公在大耀国的地位之高无人可比,哪有人敢在当面说他父子二人不像?但胡公公这么一说,他倒想起来廿九第一次看见罗则安的时候,私下里问过他为什么罗则安和罗炎无论五官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
当时罗炎回答她说,因为他长得像娘亲。虽然他的娘亲他没有见过。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胡公公笑得有些阴森,这一次,他在黑暗中打开了暗屉的机关。罗炎虽然看不清楚,但他的听力极好,根据声音的大小轻重确定位置和手的力道。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胡公公捧着《新朝秘事》仔细地抚摸,“你有没有想过,都说功高盖主是最大的忌讳,皇上却和老国公那么亲近,为什么从小到大皇上对你的态度比对任何皇子公主都要和蔼,为什么所有下放的大权万人争夺却都交给了你,灵州边防,平沙城地道,还有大耀的水运和盐铁粮你全部可以伸手触及?”
罗炎垂下头没有说话,这些,他又何曾没有想过?一个完全对他没有戒备之心的君主,有时候这令他很不安。
“或者说,”胡公公一语惊人,“你可以这么想,你和皇上之间,是什么关系。”


☆、第65章 很久5很久以前

罗炎的脑海如同有翻涌的海浪一潮一潮地侵袭着,胡公公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他现在还想不明白,他就枉这一世为人了。
他从怀里拿出血玉给胡公公,“这个,你认识吗?”
没有光的夜,胡公公一点一点摸过血玉,喃喃道:“怎么会不认识呢,这是岚妃的遗物啊。她身上就有这么一块血玉,她时常戴在身上。”
“只有一块?”罗炎问道。
“是啊,这种稀有的血玉你以为能一箩筐戴在身上吗?只有一块,至少这宫里,出现过的只有一块!”胡公公确定道。
“那么岚妃?”
“岚妃,”胡公公回答,“一个很美的女人,可惜她是机关门的人,否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啊!”
机关门!又是机关门!
胡公公话未多说,将手中的《新朝秘事》交给罗炎,“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在里面。想不通的问题,不要再来找我了,自己想吧。”说罢自己摸索到了床边,和衣睡下。
罗炎自知多说也再不会有什么信息,况且心中亦对此中的秘密很感兴趣,便立刻反身回客栈。
回到客栈天已快亮,廿九却不在里面!
对于廿九的脾气,罗炎很熟悉,就像他一个人偷偷去宫里打听身世,廿九一定是发现了其他什么线索才过去寻找了。
桌上留了一张纸条,是廿九写得,叫他不要着急,她很快会回来。
罗炎坐下来翻开《新朝秘事》,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被尘封了很久的故事。
一切,从机关门开始,又于机关门结束。
岚妃。罗炎的目光停留在了上面。
邱雨岚,机关门布景大师邱应的女儿,二十多年前新朝建立前曾作为细作潜入章式的权力中心,当年的皇帝年轻气盛,很快和邱雨岚产生了暧昧交缠的感情,以至于皇朝建立后直接被封了妃。
机关门的灭亡是在新皇朝建立之后,所以邱雨岚为机关门搜集的资料是在新朝建立之后才找人送过去的,但是那时候,她已经是皇帝的妃子。
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已经在机关门安插了眼线。
当众人以为机关门是毁在那个叛徒手中的时候,事实上其中一半的责任在邱雨岚的身上。
感情有时候,只在一刻钟的偏差,就让历史换了一条轨迹。
邱应不知道,此时自己的女儿,机关门的卧底,真的爱上了皇帝。那个叱咤疆场的风云人物,一手建立起大耀王朝的英雄。
邱雨岚送去的密报中,有一半都是假的,或者说,某些触及到王朝真正利益的情报,都是假的。
但机关门人并不知晓,以至于当机关门的总坛被朝廷掌握并且清剿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没有逃脱。
而邱雨岚是卧底这回事,对军事有着敏锐分析的皇帝,其实早就知道。
战场和政治斗争中的谍战,是所有中心人物最拿手的特长。
可皇帝并不知道邱雨岚送出去的情报是假的,事实上,他爱邱雨岚,所以对于她背叛自己痛心疾首。关心则乱,当他在这场背叛中悲伤的时候,他却不得已对邱雨岚下手。那时邱雨岚,已经怀胎八月。
邱雨岚感觉到了自己被监视,没有来得及解释,得到的却是机关门被捣毁的消息,当时她来不及去辩解什么,只一心想回去看看父亲还有没有活着,背负着误解的她连夜逃出,更加深了皇帝的误会。
只是时间的错开,等到眼线回到皇宫之后呈上邱雨岚给机关门送去的情报时,皇帝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她。邱雨岚一直都是向着皇帝的,因为前朝不可能重建,而皇帝,亦是个好皇帝。
皇帝当时就命人去追赶邱雨岚,与其说追赶,不如说是保护。
她能逃走,因为他并不想看到自己深爱的女人最后身首异处,何况她身上,怀着自己的骨肉。但如今情况突变,邱雨岚这样离去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被机关门幸存的门众杀死。
东躲西藏了一个多月,邱雨岚还是被朝廷的人发现了,当时她满脑子的想法之后一个,皇帝派人来杀她!
于是她只能不停地跑,跑到了陀螺山脚下。
陀螺山脚下的三重影,她相信朝廷的人根本进不来。
进了三重影,一路奔波地她突觉胎动,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生下了一个孩子。
朝廷的人在山脚下犹豫很久,都无法进去,只能等待在他们之后派出的援手。
邱雨岚不知道的是,自己最后死在了机关门人的手上。朝廷的人进不去,不代表机关门人进不了三重影。他们早就在里面埋伏。
等到朝廷的援兵到达,也便是之前那个机关门的眼线进去之后,岚妃已经死了,但是留下了一个孩子。
是一个,不是两个。
只是为了让后人铭记新皇朝的暴戾,所以幸存的机关门人口径一致地说是完全因为那个叛徒,朝廷的卧底。
孩子被抱了回来,皇帝却没有给他正名,因为邱雨岚终究是机关门的人,并且机关门余孽未尽,倘若告知天下,那么等这个孩子长大以后,他已经会成为机关门后人的眼中钉。
所以这个孩子,抱给了宁国公罗则安。
也就是罗炎。
罗炎躺在榻上闭着眼,将来龙去脉思考了一边,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
胡公公只是将这些事记录下来,很多并非亲眼所见,所以其实里面有很多漏洞,比如血玉,又比如三重影里面发生的事。
为什么廿九身上有一块血玉,为什么罗炎身上也有?
既然机关门人杀了邱雨岚,为何不直接将罗炎也杀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老陀螺说,当年七月廿九他在三重影捡到廿九,用了炎魂*救了她,因为她神秘的身份。而罗炎和廿九的生日,都是二十四年前的七月廿九!
这里面一定搞错了什么东西,也就是那个孩子!
怎么会这么巧,七月廿九那天三重影里出现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廿九,一个是罗炎?谁会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丢进三重影里边?
以及罗炎身上的那块最后被证明为岚妃遗物的血玉,是怎么来的!
这件事,只有一个人才知道来龙去脉,就是《秘事》里提到的那个潜入机关门的眼线,那个将罗炎从三重影带出来的人。
但那人是谁,书中却没有提到。
临走的时候胡公公说,还有什么疑问,不要再去找他,为什么!
越来越多的一点和越来越清楚的真相,却让罗炎陷阱了更深的疑团中。
胡公公既然是个机关术高手,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个人是胡公公!
如果宫里还有另一个人的话,罗炎真的没法确定是谁。曾经他以为胡公公只是一个普通的太监,但现在看来,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他为什么要写下这些东西,又为什么要告诉他?
罗炎的手中握着两块血玉,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既然胡公公不是当事人,那么有没有可能其实邱雨岚诞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这个想法太可怕,罗炎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有一件事能确定,邱雨岚只有一块血玉!
那么这血玉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公公问他有没有人说罗炎和罗则安不像的时候,没有意识到的是,罗炎和皇帝,也不像。
那么如果邱雨岚真正的孩子的廿九,而老陀螺之所以救廿九,是因为知道廿九的身份……一切疑点,都在那个潜入机关门的眼线以及另一块血玉身上。
窗外的风,很大,罗炎起身走到床边,苍穹寂寥星光黯淡,没有月光,一切都是黑蒙蒙的。廿九去了哪里。
无论身份如何,罗炎要知道的,只是廿九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身份高低,只要陪伴左右永不离弃便以足够。
没有奢望,因为一次离别,足以打破他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安好就好。
这么晚了,廿九去了哪里?
罗炎拿着廿九留下的纸条左看右看,像要将它看出洞来。外面的黑暗给了他许多的恐惧,万一她又遇上什么埋伏?
这四下无人,罗炎根本没有可循的踪迹。
司马府不是廿九的家,廿九也没有理由去那里,那么整个京城,还有哪里是廿九可去的?
去皇宫的路上以及回来的路上,罗炎都确定没有人跟踪,廿九如果想去,一定会跟罗炎明说,她不说,代表她根本不想进入皇宫。
越发的不安,罗炎想要冲出客栈。
空无一人的大街,廿九独自行走着。这条多时未来的路上,发生了多少人间惨剧?她不想知道。
廿九不是傻子,相反,有时候她很聪明。
走过沈府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模糊的牌匾,没有一点想要进去的冲动,只是驻足了片刻,心里却有些歉意。
罗炎杀了沈吟心,而她,占用了沈吟心的身体。
沈汝鸿根本不知道沈家的独女早已丧命,失却骨肉的哀伤他还没能体会到。
对于这件事,沈汝鸿亦是个弱者。他无权选择女儿身体的归属,还心甘情愿地为他人做嫁衣裳。
但这亦非廿九的错,老陀螺在陀螺山施展炎魂*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廿九的灵魂会住进哪里。
不同的人各有各的哀伤,只是这哀愁的起点都在同一个地方。
直径向前,廿九走进了整个经常她最熟悉的一个地方。
宁国公府,整个故事的起始。

 

☆、第66章 谜团6抽丝剥茧

东方的启明星升起的时候,天色还是暗的,路上还是冷清的。
廿九徘徊了许久,从后墙翻了进去。
没有罗炎的国公府依旧和往常一样,只是这么早,府中寂静,看不到人影。
这里,是整个京城她唯一熟悉的地方。
从后墙翻入后廿九去了罗炎的卧室,在里边小躺了一会。时间还太早,许多过往在脑海放映一遍,不知不觉东方以泛白。
和其他府邸不同的是,整个国公府起得最早不是小厮丫鬟,而是老国公罗则安,他的习惯是每天清晨都会去府宅的后院晨练。
罗则安的身体很好,这大概与他的生活习惯紧密相连。
廿九坐在后院一间正对着空旷场地的房间里,微微打开窗户的缝隙,看见罗则安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罗炎继承了罗则安的一身绝学,罗则安的武功修为自然很高。习武之人每天清晨吸收天地清气,有益于强身健体。
罗则安拿过一柄枪,便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枪风霍霍带着清晨的露珠横扫整个后院,每一滴枪尖上落下来的水珠都坚韧有力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地面,他一招一式处处透着老当益壮的精悍,连廿九都打心底赞叹。
就凭借他现在这副身子骨,想要领兵出战那也是当仁不让的。就是这么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却早早地褪去了一身重责归隐田园,也真当令人扼腕长叹。
廿九看得很安静,而罗则安,亦和往常一样,似乎没有发现半点动静。
就在此时!
罗则安打完了一套枪法的最后一招,“唰!”手中的枪突然离手,直直朝着廿九所在的房间窗户中的缝隙而去!
“啪”!
房屋中传来的不是强刺入墙壁的声音,而是另一把兵刃挡住了飞来之枪时金属的撞击声。
罗则安的枪不偏不倚地穿过那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在擦过廿九脸颊的瞬间被廿九手中的锈剑挡住,两把利器擦出的火光在灰蒙蒙天耀眼夺目。
罗则安背对着房间,开口便是铿锵有力,毫无平日里的和蔼模样,“既然来了,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做什么?你的距离老夫算得清清楚楚,想偷袭,竖子还需磨练。”
廿九知道躲不下去,便踱步出来,事实上,她根本没想躲着。
“老国公别来无恙?”
这熟悉的声音,罗则安浑身如电击般一顿,很快平静下来,“沈姑娘不是和阿炎在广乐三省么,怎么独自来了京城,阿炎人呢?”
“我觉得,老国公你最关心的不是罗炎在哪里,而是我在哪里。”廿九负手走上前,弯弯眉黛含一缕若有似无的笑,从怀中拿出一枚发钗,递给罗则安,“令媳的遗物,我带在身上总是不太好的。”
罗则安看着那一支木钗子,眼神久久不能离去。
末了,他笑道,“斯人已矣,人啊,还是要往前看,总是惦念着做什么?沈姑娘和廿九,似乎从没有交集。”
“从前没有,”廿九笑道,“后来有了。”
“哦?”
“您刻意让我随着罗炎去灵州,不正给我和廿九创造了交集么?”
罗则安仰天大笑,扼腕,“也对。”
“不过也许,在更早之前呢?”廿九一句话,让罗则安停止了笑声。
更早之前,是在什么时候?
廿九最清楚,便是京城郊外小树林里的机关阵,沈吟心出现的那一次。
但那个背后布置的人,又是谁呢。
“更早之前,老夫怎么不知道?”罗则安活动着筋骨,丝毫没有把廿九放在眼里。
廿九也不介意,绕了个圈靠在罗则安身边的一根朱漆柱子上,“有人在小树林布置了机关阵等廿九去送死,又不肯亲自路面,所以只好我出面咯,于是廿九就死在了我的手上。”她笑得诡异,“您老怎么看?”
“廿九是你杀的?”罗则安突然浑身一颤,手中的短刀就架到了廿九的脖子上,来得那么快,毫不犹豫。
廿九轻轻地推开刀,那刀架在脖子上,一点都没有力道,只是出手的时候用力,落下去却早已失了力。
能控制地如此精妙,这演技和实力可都是一顶一的。
“您老怎么忘了,不是您叫我去看着廿九死的吗?”廿九慢慢靠近罗则安,“你都计划了这么久,让廿九死,让廿五死,让我死,我又怎么好意思不配合你呢?”
“我为什么要让廿九死?”罗则安摇了摇头,“罗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一点都不想让他伤心难过,廿九死了,对我没有好处。”
“没错!你一点都不想让罗炎伤心难过。”对于这一点,廿九从来不怀疑,她至今都没弄明白罗则安杀廿九的动机是什么,但她完全可以肯定幕后主使之人,必是罗则安无疑!
她不想让罗炎左右为难,所以选择独自一人前来。
原本她也不敢相信是罗则安,但很久之前的怀疑,知道一切都慢慢打开真相,因为一切,都不是巧合。
廿九刚附身到沈吟心的身上那一天,罗则安为什么要去司马府做这个示好的举动?后来有人多次意图杀沈吟心便可以看出来,他想让沈吟心离开京城,这样才能动手。但有一个疑点,沈吟心一死罗炎难逃关系,为什么他还会这么做?这一点罗炎能解释,但廿九却解释不了。
那张在沈吟心房间里找到的字条,将一切推倒了某个朝中人的身上。
后来在四源山的机关阵中出来的时候,罗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黑影飘过,很有可能是控制整个幻境的人,那时候廿九也看见了,她虽没说,但有什么人是能让罗炎和廿九一起熟悉的?范围缩小了很多。
再后来的木钗子,是廿九很久以前丢的,那时候她身在国公府,罗炎根本不让她出去,所以这钗子不可能丢在外面,而是丢在国公府里面。什么人会捡到并且留心?
然后便是意图让廿五和廿九自相残杀的老何,其实那时候,廿九和罗炎同时想到了罗则安,但两人都不愿意相信罢了。
毕竟老何自己不肯说,他们还存有一点点侥幸,罗则安有什么必要杀廿九呢?
但是林屈逸送廿五回陀螺山途中遇到的那一群小镇中的人,也就是后来追杀廿九的人,廿九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群老兵,但这些人并不是广乐三省邵关皓的云腾军。纪律严明出身军队,罗则安曾经不就是一员虎将?他手下的老兵还会少吗?
小镇中罗则安曾亲自出现,便是那个带面具的苍老男人,他虽然改了装戴了面具,但廿九何许人也?老陀螺的关门弟子,就算不精通机关术,其他的小玩意可见识的不少。所以事实上,罗则安本人才是一个真正的机关术的高手!
塔尔国平沙城,那件嫁衣是从大耀京城运去的,大耀国有那么一族人,他们的手可以触及到大耀国的任何一个产业和角落。除了皇族,便是宁国公一族。
他为什么能在远处确定失踪的沈吟心就是乞颜答答即将要娶得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