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震,罗炎回来了!欣喜,担惊受怕了许多天的心也随之落地。还好罗炎没事。
罗炎既然回来了,她还有什么必要偷逃出去?
廿五立刻转身要返回,一阵马蹄的踩踏声,她抬头看见罗炎带着沈吟心横马在她面前。
☆、第25章 狂霸拽的开刀
廿五心中陡然一震,立刻低了头转过身背对着马匹。
罗炎竟和沈吟心同骑!
“转过身来,你是哪个营的?”罗炎觉得奇怪,开口询问。
廿五慢吞吞地转过身,低着头随处一指,细小的汗珠从脸颊冒出,心里祈祷着罗炎不要认出她。
罗炎和廿九相视一望,抬了抬下颔,扬起马鞭抽在马背上,没有说话便离开。
廿五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没被发现,于是快步跑到关押她的地方。林屈逸躺着没醒,她将衣服换了回来,蹲在原先的角落。
等到林屈逸幽幽转醒之后,发现什么都没变,只是摸了摸后脑勺摸不着头脑。
“我刚才怎么了?”林屈逸迷迷糊糊地问廿五。
廿五摇了摇头。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林屈逸自言自语,而后对廿五道:“已经三日了,一会何将军便会下令,我去拦着她,一定不会让他杀你。”
廿五略带歉意地对林屈逸说了声谢谢,心里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马横在她面前的时候,沈吟心靠着罗炎,罗炎掣着马缰的手环着沈吟心,她虽没抬头看他们,心里却大约描绘出刚才那一幕。
原来罗炎的痴情和专一都是装出来的吗?黑暗中廿五的目光阴郁地看着前方,扯出一抹冰凉的笑意。
林屈逸刚出去便听说罗炎已经回来,立刻命人去给廿五松绑,自己则冲到了营帐中见罗炎。
他刚进去的时候,便听见罗炎在找军医。
廿九坐在一边懒懒地靠着,完好的手托着头,左手却毫无知觉地耷在桌子上。
他们刚刚到达满身的狼狈,罗炎还没有时间去换身衣服,因为廿九的手臂伤得太重太久,一刻都耽误不得。
“沈姑娘受伤了?”林屈逸擦了擦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廿九的脸色近乎惨白,四源山的几天将她折腾的筋疲力尽,她的困倦已经到了忽视伤口的地步。
罗炎应了声,似有歉意,早失了出京时的凌冽。
林屈逸完全可以从俩个人的状态中猜出四源山的危险。让罗炎都如此难堪的机关阵,倘若廿五和林屈逸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可能。
“我们失踪后对方有没有来追杀你和廿五?”
林屈逸摇头道:“我们不敢多做停留,所以和着夜色摸索下山,没被人追杀,倒是被一批狼群追了好久。幸好你的护卫身上都带了打火石,我们人多突围而出也不困难。你们遇上了什么?”
“机关阵、幻境、狼群。”罗炎简单的说了几个字,军医便到了门口。
廿九本来迷迷糊糊地坐在一旁,发觉手被人挪动,这才转醒过来。
她脸上的倦怠之色浓郁,打了个瞌睡看着军医一脸凝重地朝罗炎汇报,“碎骨在手臂之内,时日长了姑娘的手上长了新肉,恐怕要……”
“要什么?”罗炎还没发话,林屈逸先着急起来。
“要割开手臂取碎骨,倘若再拖上几天,这手就废了。”
罗炎蹙了蹙眉,他知道这有多疼,莫说是这个女子,就是一般的男子都没法承受。医疗水准不够先进,病人只能强忍着痛楚看着大夫用刀具切开手臂,莫说是病人本身,就是旁人和大夫看着都心惊肉跳。何况这女子,还是娇生惯养的名门闺秀。
“还有……别的办法吗”林屈逸呲着牙一脸疼痛感,彷佛那刀子割在自己的肉上,他能感觉到痛彻骨髓的伤,冰冷的刀子划过*时带着温热的血液和蜜色的肌肤。他很怕沈吟心就这么看着便晕了过去。
军医为难地摇了摇头,只此一法子。
罗炎比林屈逸淡定的多,四源山生死一线时沈吟心表现得太过镇定,镇定到让他诧异。她能眼睁睁看着半具狼尸挂在手上不吭一声,想必也能担得起这治疗的疼痛。
廿九伸了伸手臂,含含糊糊彷佛事不关已的淡漠,“来吧。”
“不行!”林屈逸脱口而出,这很疼,刮骨疗伤只是史集上记载,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要转移注意力才刮骨,何况是女子。
军医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那好吧。”廿五缩回手,“那就让它废了吧。”
那声音冷清地彷佛只是我要休息了或是晚上吃什么,却让旁观者皆无法平静。
罗炎悄悄地舒了口气,坐在营帐的主座上,“废了军队里可没人伺候你。”
廿九抬起眼角瞥了眼罗炎,又瞥了眼林屈逸,林屈逸的拳头紧紧地攒着比谁都紧张,所有人都在注意着他。
良久,他也坐在一边的位置上,叹了口气。
军医立刻取了手术工具,廿九闭着眼却能感觉到他颤抖的手。
军队里都是些三大五粗的汉子,谁都有些磕磕碰碰,军医也就接个骨擦个药,第一次给如沈吟心这种身份的女子开刀,还不能将口子开大了,女子,总是要比男子细腻着些,留下伤疤总是不好看的。
军医很紧张,迟迟不敢下手,手中道具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的鸣响,刀子就在廿九的手臂上,却像被定住了般。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
军医鼓足了气想要下手的时候,廿九已经耐不住了。
这一刀还没下去,军医就感觉自己手上的刀子不见了,再一看,那刀子早就深入廿九手臂的肌肤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有暗红的血慢慢溢出,有新的陈的肌肤黏在一起,甚是吓人。而廿九的另一只手握着刀,早已大汗淋漓。
她把刀一扔,横了心生硬道:“立刻把碎骨取出来!”
她没继续说下去,怕说多了就撑不住了。看似轻松的一刀,谁都不知道她承担着多大的痛苦,身体上的痛是感觉,看着军医迟迟不下刀是连心都揪在一起的难熬,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早晚要挨这一刀,不如趁早下手。
罗炎眼中的惊异和赞赏,那种熟悉的,和当年廿九一样的果敢绝决。他从来不觉得,这大部分人都熬不过的伤沈汝鸿的女儿沈吟心能这么坦然和淡定,甚至于哪怕他都会犹豫的场面,她竟那么不假思索地自己动手。
而林屈逸,更是惊讶,或者说,惊恐。
沈吟心的变化太大,大到他都无法辨认。
军医哆哆嗦嗦地半跪在廿九面前举着镊子将嵌在肉中的碎骨一点一点取出,当他取到一颗较大的碎骨时,廿九的整个人都震了震。
是骨肉分离的疼痛,像被人硬生生地拔出,那碎骨还未取出,只是轻轻地一拨,她就知道自己咬紧牙关的忍耐到了极限。
豆大的汗珠沿着侧脸的脸颊淌下,浸湿了鬓发和衣领,她知道这很疼,却不知道会疼到这般地步,比从前中的枪受的伤都疼,疼到彷佛能看到幽冥的鬼魂在向她靠近。
军医为难地举着镊子,不敢下手。
罗炎发现情况不对,走了过来,俯身看那颗碎骨,却发现,那根本不是碎骨,而是深深刻在骨骼上的半颗狼牙,尖锐锋利,是用尽了它所有的力气。他甚至能想到自己一剑将它截断的时候它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执念。
军医抬起头向罗炎求救,他不敢动手。
军中的将领,多多少少都会些基础,出门打仗更多的时候靠得是自己,开战的时候军医根本忙不过来。
罗炎推开军医拿住了镊子,却发现淡定一如自己也早已淡定不了,刹那间他从沈吟心的脸上看见了廿九,她闭着眼故作镇定的忍耐和她一模一样。
他还能说什么?这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他连宽慰都无法说出口。
廿九闻到他的气息,不知不觉拉出一点笑意,得意的,狡黠的,自信的,让他无法预料的笑,虽然这一笑分明是在雪上加霜。他在,一切便安好,只要活着,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担的。
镊子夹住了狼牙,罗炎一狠心,用了力“咔”的一下拔了出来,伴随着廿九低低的闷哼。舌头在一用力间被咬破,廿九低头摸了摸嘴角的血迹。
她看见,罗炎专注的眼神,和当年一样。
他放下镊子,“好了,伤口缝起来。”
军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着这一幕发生,那一瞬间彷佛自己的心被揪住,然后再看着那女子强忍着装作无事人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这满营的铁血男儿,又有几人堪比这看似柔弱的女子?
倘若将士皆有这意志,区区乞颜答答的四万玄铁骑兵又何妨?
这次军医的下手速度很快,穿着肠线的针密密缝过,将拿到血淋淋豁喇喇的伤口缝合得服服帖帖,然后用热水擦拭干净敷上药粉绑上绷带。
林屈逸一直一言未发,从看着廿九变成看着罗炎,他从他的眼里看见了廿九,顺着他的目光看见的那女子,却真的那么像廿九,
一时间他错乱了,错乱的不是罗炎对沈吟心的感觉,而是自己对沈吟心的感情。从爱慕变成了……敬仰。这种感情的转变让他知道,他离这女子很远很远,又或者,从来都没有靠近过。
很闷,闷到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暴雨来临前的沉重,他却不能将这狂风巨浪掀起来,他从这女子的眼里看见了江山万里的豪情,看见了时光荏苒的萧条,看见了拔山举鼎的壮志,却再也看不到唯有普通女子注视的最为寻常的物什,比如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簪子,还有素雪绢云的千水裙。
他所喜欢的,和罗炎千万种不同,而那女子,总是越来越靠近罗炎。
不是不知道满京城传言的沈大小姐的心思,而是觉得罗炎有妻子,自己努力一把终是能得到的。
然而当别人告诉你每个人从出生起处在同一起跑线的时候,却没人告诉你有些人天生不用自己跑。这才是人生,百态的人生。
军医退了出去,剩下的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廿九原是很困的,但手上火辣辣的疼痛将她的睡意驱赶得一干二净。
“你去休息会。”罗炎先开了口,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暖和。
廿九点头正要离开,刚一掀帘帐,门外的急脚子急哄哄地冲了进来,一个没注意撞到了她置于胸前保护的手臂。
“报——”
罗炎没听见他要报什么,而是风一般卷过抱住了即将倒地的廿九。
☆、第26章 马车中的博弈
林屈逸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却被罗炎抢了先机。
探子目瞪口呆地跪在地上一时间忘了自己要汇报什么,今天这气氛很诡异,似乎有一阵妖风从远处吹来……
林屈逸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罗炎会对别的女人那么紧张,以至于他忘了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
廿九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就像那年初遇的季节,她看见马上恣意蹁跹清冷孤绝的少年,有一刻心漏跳了一拍。
老夫老妻了居然还会害羞这真是天理难容。
罗炎也察觉了自己的不对劲,急忙松开了手,低头看着她护住的手询问,“没事?”
“没事。”廿九尴尬地回答,转头向林屈逸示意自己没事。
三人皆长舒一口气,才意识到面前跪了很久的探子。
罗炎不出声,探子也不敢说话,估摸着自己今个是撞到了主帅和将军之间不得不说的两三事或是美女成为第三者插足导致主帅和将军感情破裂等头版头条的八卦,觉得自己实在是来得太凑巧了。
这等基情四射的事情若是没遇上那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
“前方战况如何?”罗炎冷冷发问。
探子这才回过神来,如实汇报:“塔尔国玄铁骑兵三日前到达淄阳城下,云昭国淄阳城主弃兵逃走,城内靠民众自发的抵挡,城池将破。”
“就是还没破?”
“是。”
还好,罗炎放宽了心,城既然没破,那么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原本他打算提前几日和老何汇合包抄玄铁骑兵后翼,不料想四源山被困打乱了计划,既然乞颜答答还未进入淄阳城,那么第二套方案还能实施。
“传令下去,拔寨前行!”
话一出口他不安地看了看廿九,她神色疲惫,却在他说拔寨的时候强打起精神。
罗炎不会为了她一人放慢速度,若是错过了最后的时机等到乞颜答答攻进淄阳,那么他在云昭国就会踏马平川推进腹地。若是淄阳还能在挡上一阵子等到罗炎,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沈姑娘受了伤不便跟随,还是暂时留下来修养吧。”林屈逸心系廿九的伤势,她强撑着跟上大部队的行进就必然拖累自己的身体。
何况她原本便是来走走看看,这一回去若是沈汝鸿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还不得去找罗则安拼命。
罗炎应允,“你留下来保护她。”
林屈逸半是欣喜半是犹豫,喜在罗炎让他单独留在沈吟心身边,忧在作为将军士兵们拼死杀敌的时候他在保护一个女子,驰骋沙场的画面中少了他的身影。
“我没事,”廿九立刻拒绝,“这么点伤能奈我何,出发吧!”
听闻这话林屈逸又是一阵欢喜一阵忧愁。
这年头想找个两全的法子,真不容易。
罗炎微皱了眉头注视着廿九,眼神清浅似一抹上弦月淡淡的月光,说不出心里究竟作何想。
倘若这人是廿九……罗炎知道他永远无法改变廿九认定的想法,若是她,她定也是这么说。
“好,出兵!”
军队浩浩荡荡地从临时营地出发,一路上旌旗招展马蹄缭乱。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马车,廿九无法骑马,便和廿五坐在马车里。
林屈逸一直行在马车左右保护两个姑娘。
廿五本是要自己骑马,被罗炎一个威慑的眼神下来便不敢做要求。廿九是很乐意和廿五同行,她身上有太多她想知道的答案。
廿九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靠在软垫上,廿五则假装小憩闭眼坐着,气氛尴尬沉静,谁都不想先打破这局面。
最终廿九先开了口。
她掀了掀轿帘,看见林屈逸左右随行,“你觉得林屈逸人怎么样?”
廿五自然知道是在问她,随口答道:“挺好。”
“是挺好,可是太过相信朋友,所以难免自己吃了亏。”廿九浅浅地一笑,对上廿五恰好抬眸的脸。
她看见沈吟心皮囊下的那个人,笑的时候两蹙黛眉的弯度和廿九那么像,还有扬起唇角时不经意间微吐的舌,心中陡然一震。
“林屈逸是把你当做朋友的。”廿九划过她慌乱的眼神,像是在自顾自叹息,“他相信你,所以根本不会怀疑你。”
“怀疑我什么?”廿五驳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廿九摇了摇头又点头,目光坚定而澄澈,像是一缕阳光直射入纯净的湖底,将水下三尺都翻卷了出来,“我听闻你和何将军杠上被他关了起来扬言三日之内罗炎不会来就要杀了你?”
不等廿五回答她便低头平静地陈述,“何将军脾气爆了点,人却是极好的,从不会滥杀无辜,他也是一时之气,根本没想过要真的杀了你。罗炎不回来他顶多多关你几日,何况林屈逸也不会允许他杀了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林屈逸下手呢?”
廿五被她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心底,顿时跳了起来却又压低声音怕外面的人听到,“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对林屈逸下手了?你血口喷人!”
廿九看着她眼里起了一丝玩味,原本对于廿五,这个自小的伙伴她极为信赖,否则她出逃之日也不会只告诉廿五一个人,可是她,终究还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她不想怪她什么,廿五当初猜廿九的死和沈吟心有关的时候那种愤怒她感受的到,一起长大的友情还在,她相信她即便做了什么,也不是天理难容的事。
可惜方才她和罗炎回到营地的时候,他们看见那个朝着营地门口而走的人时,就已经认出了那是廿五。
“血口喷人吗?”廿九翻起帘子的一角,视线恰巧对着林屈逸的背,“过来看。”
廿五将信将疑地挪了过去。
林屈逸骑在马上的背脊笔挺,决然没有他平日里随意的模样,他的目光一直在前方的大部队上,却始终不离马车三尺距离。
这是他的任务,他就必须要做好。
阳光斜射到他的背上,颠簸中衣领微微的上下摩擦中露出脖颈间一掌长度的淡粉淤血,正是廿五打晕他的那一掌。
廿五微闭上眼,犟道:“看什么?”
廿九抓住她的手对着阳光翻转,从小一起长大她岂会不知廿九的武功身手。
“要不要去对一对林屈逸后脖颈的伤口?”
廿五抽回手坐回马车里,“不是我!”
廿九早知她嘴硬不会承认,也并不急着拆穿,她面颊浮上的淡红足以证明她此刻的羞愧。
“我想林屈逸是进去看你的,所以对你毫无防备,你一定是说了什么让他好奇的事在他附耳过来听的时候打晕了他想要逃出来。其实你不过是以为何将军真的要杀你所以自保而已,没有人会责怪你,否则你以为林屈逸醒来后不闻不问是忘记了?否则你以为凭借他的身手你真的能伤他分毫?”
廿五张着嘴惊恐地看着廿九,再一次透过帘子看林屈逸的时候,他也回过头来看见了廿五。林屈逸微笑点头,没有任何异样。
此时廿五方知,林屈逸大约也是怕何将军真的杀她,所以放水让她逃离,却没想到正好罗炎回来。
心中万般愧疚,廿五垂下眸子不知该说什么。
“既然你和罗炎都知道,为什么看到我时不说出来?”
廿九淡笑道,“那样多尴尬,不止我们三人,连林屈逸和何将军都同样难堪。”
“我知道你喜欢罗炎,也知道你厌恶我,可你并没有真的想伤害我不是么?你的自私我可以理解,人之常情,若我是你,兴许也会这样。但是我永远,不会对身边的人下手,永远不会。”她说这话的时候闭了眼,这身边的人包括了罗炎,自然也包括了廿五。她似乎在告诫自己,又像是想把这誓言深深地刻在心里。
对于廿九来说,无父无母,有的是陀螺山的童年和同罗炎在一起的叱咤疆场,她更为珍惜爱人、朋友,若非万不得已,这一刀一剑下去划在他人身上的时候,又怎不是划在自己的心上。
廿五回味着她最后的半句话,眼神中有一丝迷茫悄然滑过。身边的人……
同为孤儿,廿九身边的人和廿五身边的人,只差了一个罗炎而已。
她猛然抬头,看见廿九那双眼睛彷佛布满了星辰的苍穹,并不深邃,却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吸引着周边的事物,像是——黑洞。
她凌然一怔,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廿九靠近她,声音很轻很低,“林屈逸平时是惧怕你的,所以即便想露出破绽让你逃离,也不会靠得你那么近。让我猜猜你对他说了什么才使他一反常态。”
廿五不自觉地向后倾了身体,那笑容太危险,是深夜鬼魅般的影子,让人从心底透出寒意。
“你……是说……那个在四源山布下机关阵想杀你的人和廿九的死有关……她的死和你真的有关系!”
廿五霎时脸色大变呼吸急促,鸡皮疙瘩竖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良久,她心虚的含糊不清道,“机关阵……廿九的死……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害她……我不是故意的……”
☆、第27章 玄幻的大世界
廿九沉沉地看着廿五的眼睛,看她左右闪烁躲开她,却又没办法逃避。
“你不是故意的,那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廿五推不开廿九,此刻内心慌乱挣扎,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光怪陆离的东西,紧紧的用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这个世界玄幻了!
廿九从来都没看见过这样的廿五,手足无措,痛苦挣扎。她的记忆中,廿五直爽单纯,想什么说什么,从不让人有一丝猜忌。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毫无心机,喜欢的狠狠喜欢,讨厌的狠狠讨厌,无须做作,也不必考虑他人的感受。
而现在的她,就和沈吟心本身一样,全然换了一个人。
廿九并不觉得,沈吟心也有这么好的运气死了之后再一次复活。
廿五所知道的情况,兴许对她来说很重要。
“京城外榕树下的马是不是你动了手脚?”廿九说得很轻,带着一丝摄人心魄的迷惑,让廿五恍然间脑海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廿五回醒了过来,放下手讷然:“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廿九坐了回去,半靠在马车边,如平时一般微眯着眼不时地扫过廿五,至少现在她确定,廿五必是在其中掺合了什么。
“京城外,榕树下,马,你怎么知道?”廿五反问廿九,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哪怕廿九死了,旁人知道她死在树林的机关阵中,又怎会知道她在榕树下给廿九备了马?
一种恐惧感油然而生,对那件事知道的那么清楚的人,莫非是——
廿九在她惊慌的眼神中找到了一抹那晚的情形,只是笑着面对她,不做任何解释。
廿五突然扑了上来掐住廿九的脖子,森然的煞气涌了上来。
马车外的林屈逸突然觉得有一阵冷风从车内吹出来……
“你是谁?真的是你!”
廿九不躲不闪,轻笑道:“你若现在杀了我,一会儿如何向罗炎解释?”
“你杀了廿九!你杀了廿九!罗炎知道了不会放过你!”廿五起身准备冲出马车,被廿九伸腿一绊,她又重新倒回了车内。
“那匹云膘是不是你下的药!”
廿五猛然间摇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沈吟心的问题。
“你早就想杀了廿九!”
“没有!”
“云膘你从哪里买的!”
“京城市集。”
“你将廿九出逃的消息透露给了别人?”
廿五怔了怔,似乎想要摇头,却又像是要点头,有两股力量将她拉扯在一边,让她陷入了思考。
在京城市集买到云膘,就是最大的疑点!
云膘产自哈达草原,也就是塔尔国,莫说在大耀,就是在塔尔也是一等一的好马,马对于草背上的民族来说就是一切,所以云膘的价格非常昂贵。
这马种有市无价,就算出上大价钱,也不一定买的着。所以这么稀有昂贵的马匹,若非进贡上级谋求好处,弄得到这云膘的人何须拿到集市上去卖?
云膘比寻常的马高大了些,体力极好日行千里,可是从外表上来看,却没有特别的地方,所以没去过哈达草原的人一下子认不出这马。但是廿五不一样,她传递老陀螺的消息时来过哈达草原好多次,见过云膘,所以一定能认得出来。
寻常情况下,就算是廿九,走在路上发现有人卖这么名贵的马,定是觉得那人不识货自己拣着了便宜。然而纵观整件事情,怕是并不那么简单。
先不说卖马的识不识货,京城不比偏远的镇子,有见识有眼力的人才云集,偌大的京城走在路上的人一个都没认出这是云膘?
只能解释为,此人故意将云膘卖给你廿五。
“廿五啊廿五,心直口快本是好事,你却栽在了这上面。”
廿五豁然抬头,像是秘密被戳穿一般的无地自容。
“你……你……”
“我猜你在市集看见了云膘所以想买下来,结果发现对方是个不识货的人,只当是普通的马匹在卖,所以跟卖马的人攀谈了起来。交谈中不小心说漏了国公府的事,或许是你无意识地说出你的朋友托你买的。你本以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不知道对方实则有意想套出廿九的计划。”
“你买了云膘拴在京城外的榕树下便离开,并没有发现这云膘有什么异样。直到廿九出事,你才想到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廿九出逃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而对方却把握得一清二楚,细细想来,你是在和对方的交谈中提到了今晚等字样。你愧疚于心想为廿九报仇,所以知州府你以为我是凶手的时候才会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