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马厩也是异常的豪华,白玉石铺垫的地面,粉刷洁白的墙,用纯金打造的马槽里堆放着青饲料和纯净的水。无小聊的马厩与其他马匹是分开的,原本它生的高大,立于马群对面威风凌然尽显王者之气。
君阡不由地赞叹了一句,也不知是在说言止息还是无小聊:“你一定是上辈子折翼的土豪!”
白尼玛“嗖”地窜了下面,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在马厩外打了个转,便越过马槽闪现在无小聊的脚下。
它举起爪子压在无小聊的蹄子上,无小聊甩了甩尾巴翘起了前蹄。白尼玛抽出爪子继续压在马蹄上。
来回好几次,白尼玛怒了!
无小聊这是严重在鄙视它的身高!它向后挪了挪拱起身子竖起毛发嘶吼了一声,无小聊“哼哼”了几声,突然躺在地上。白尼玛顺着马镫爬上它的背,无小聊这才起来。
心满意足的白尼玛趴在无小聊的背上一会摸摸它的马鬃一会揪揪它背上的毛,又突然窜到它的脑袋上摆一个白猫独立的造型,舔舔它的额头,黑色的马毛和白色的猫毛混杂在一处,无小聊始终没有使出它作为优良且暴躁的马种应有的抗拒。
君阡上前一步,正想伸手摸摸无小聊,不料它瞬间暴怒,扬起蹄子便往前踹。
言止息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君阡在怀里,飞龙马不会伤害主人,凌空的蹄子闪电般收了回去,鼻子却重重地呼着气。
“这不是普通的马,生人摸不得。”言止息皱眉走上前,轻轻理着无小聊的鬃毛,似乎在诉说着些什么。
白尼玛直立起来在空中手舞足蹈,指指君阡,指指言止息,指指自己,又指指无小聊。这样子似乎在告诉无小聊,那女人是主子的人,也是本喵的人,所以你不能欺负她。她生气了,主子就不开心,主子不开心,本喵也难过,本喵难过了,再也不陪你玩了!
君阡一时间差点热泪盈眶,这些日子对白尼玛的感情没有白费!
言止息摸着飞龙马,带着回忆的腔调,“原本飞龙马在佻褚国只有一匹,那年草上民族达尔哈族进贡了一匹,可此种马性子烈,一般人无法折服它。于是父皇下令说谁能降服那匹马便赐给谁。”
君阡头也不抬道:“反正不是你。”
言止息自嘲地笑笑,“我有不下十种方法能使它屈服,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
“正好,”君阡回应道:“若不是你心疼你的神兽,我也有不下十种方法能让它服软。”
言止息淡笑若云烟飘忽,意味深长地看着君阡,“无小聊我自是不舍得的,但是你那不下十种方法兴许有一天用得上。”
梧桐原本正托着腮远远地瞪着眼盯着无小聊来回扫射,似要在它身上找出些与寻常马匹的不同之处,一听君阡和言止息的对话,便插嘴道:“哥你还没说那匹马在谁手上呢!”
“此人名叫叶驹,其父叶策是我父皇身边最重要的谋士之一,那荷园,便是叶家的产业。”
君阡随口问道:“他跟言止义有什么关系?”
原本只是一句无心之言,未料言止息猛地一震,须臾便压下了他诧异的神情,“表面上,没什么关系。”
君阡抬头迎着言止息的眼神,两人相视而笑。
既然是表面上,那么背地里自然是有些关系的。
言止息继续道:“驯马是件苦差事,叶驹是个软脾气的人,可当天突然指挥弓箭手射马。你可知那匹马连我父皇都舍不得下狠心,但他一瞬间换了个人似的。霸道、凶残,射翻了那匹马。”
“你父皇只规定了让降服飞龙马,却没说用什么手段。这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但按照你所说的,怕是这并非叶驹本意吧?”
言止息飘过一个赞赏的眼神,果不其然是君阡,也许在许多事上,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手势。
“可是,”君阡犹豫道:“言止义为什么不自己做却转而给叶驹捡这个便宜?”
“自古皇帝都是暴戾的,你若在他面前展现得过于绝决,便会让他起疑心。比起父皇的信任,一匹马算什么?”言止息靠着马厩的支柱,看着无小聊时不时低头啃着草料,“但是叶家不同。我父皇信任叶策,自以为将权力掌控的很好,而叶驹是个庸才,将那匹马赏赐给他,全了叶家的面子,也惊不起波澜。”
君阡顿悟,所谓飞龙马,不过是言坤立设下的一个局,想要看看他的皇子皇女谁安了野心。是以那人人羡慕的飞龙马,在他们之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宁愿成全了别人,也不能搭上自己。
佻褚国,似乎比玄齐国要复杂了许多!
“可你这匹,难道皇帝不会起疑心?”
言止息深深地凝望着君阡,缓缓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吗?”
只要他言止息想做的想要的,即便天地不容,他也会找出一个别人没法反驳的理由。
君阡挑了挑眉,因为半张银色面具显得愈发冷清的造型,在这寒冷的北风中堪比傲雪枝头的清傲梅花,若有所思。
一定是有人倒霉了!
果不其然,言止息飘忽的眼神中尽是邪气和妖娆,“这匹是大哥言止顺遣人去达尔哈族挑选的,原本是想背着父皇,却被言止义发现了。他千方百计地命人告诉父皇意图拉大哥下水,只可惜——”
“只可惜他忘了你的密探遍布各处,于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寻人千方百计地暗示皇帝这个状是言止义告的!”君阡洋洋得意,这些小伎俩,在侑京时她不知用了多少遍。但凡有人敢向她爹告状,小君阡便会派人偷偷地将告状之人的糗事告诉他家人。
“不过我猜,”君阡淡淡道:“其实让言止顺去达哈尔偷偷选马并运送进来的也是你吧?就算是他会挑中这匹马,也早在你的预料之中。”
“看来,我们还真是一类人。”言止息摸着无小聊赞同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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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安王府中,言止义正看着眼前已成死局的棋盘,敲击着手中的黑色棋子。
“今日心中焦躁,可是发生了大事?”
棋局正对面的青衣男子双手紧握,脑门上溢出细如牛毫的汗渍,磕磕巴巴道:“荷园……荷园……着火了……”
“砰”!言止义将手中的棋子重重的砸在棋盘上,搅乱了棋盘,黑白棋子毫无规则撒落在地上彷佛玉珠叩地,零乱地滚落在一边。
“谁干得?”
青衣男子颤抖着跪在地上,“不……不知……”
言止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白色的烟圈晕染开来,宛若滴在静水上的光圈,一层一层的褶皱,又归于平静。
“是他?”言止义随手抓住一个遗落在桌上的棋子,用力一捏,那原本饱满的棋成了一堆粉末,指尖流水,掌心沙漏。
随即他又问道,“我让你查得人呢?”
青衣男子低下头,思索片刻,方才答道:“在他府里!”

 


☆、第54章 心怀叵测

青衣男子低下头,思索片刻,方才答道:“在他府里!”
言止义展眉舒了口气,“老三从居忧关回来之后我就没见过他,看来,也是该拜访一下他了!”
青衣男子惊讶地看着言止息,从来他二人只是偶尔碰见时寒暄几句,话语中也尽是硝烟弥漫,如今言止义居然要亲自去睿宁王府,是为了荷园的事,还是为了他匆匆赶来命他寻找的那个男子?
荷园的事虽来得蹊跷,但说来那些重要的东西却早已转移至了其他地方,言止义突然关心起荷园来,又是为了什么?
青衣男子不敢违抗,只得听命随着言止义前去睿宁王府。
此时天色迷蒙,风吹得空气干燥,打在脸上如刀割剑舞,彷佛要硬生生撕裂出一道口子。娇贵的言止义是不会受这寒气之冻,华丽的轿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裘毯,他捧了一只古柏色方形镂刻君子兰的袖炉,带着假面的微笑端坐着。
青衣男子骑在高头骏马之上,迎着刺骨北风,时不时哆嗦着,若不是眼前之人是言止义,他叶家独子身负众人景仰身份的叶驹又怎甘于做个马前卒?
他奇怪于一直没搞明白言止义的意思,似乎这言止义去睿宁王府是因为那个人?冲冠一怒为蓝颜,这佻褚国上上下下,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也不过言止义一人。
若不是因为他母妃是继皇后,而皇后诸氏的娘家势力在朝中首屈一指无人可及,皇帝对他的宠爱岂会如此?
无论如何,攀炎附势乃是人的本性,那些所谓清高的,若不是没这个能耐,便是入不了上位者的眼。于是自命清高地颂扬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实质不过就是给自己找一个没本事的借口罢了。
胯|下是心爱的飞龙马,原本在这佻褚国是独一无二的,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言止义的指点。
叶驹心里虽不满言止义,却因着双方的利益关系不得不隐忍。
埋藏在心底的怨气是一座休眠火山,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它会将吞吐的一切喷涌而出,熔化山林方泽,毁天灭地。
“安王爷,睿宁王府到了!”
叶驹下马后便掀开言止义所乘坐的轿子轿帘,扶着他下了马。
言氏一组的血脉相当好,虽同父异母,可言止义隐隐间透露出来的深沉尽与言止息有四五分相像。而大异莫过于言止息因为没有母亲的庇护和当年被送到玄齐国做质子的经历使得他做事更为深虑不可捉摸。言止义则顺风顺水惯了,免不了顺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金玉满堂的华美宫阙上方,言止息闭着眼听江进九报告说言止义和叶驹到了王府门口。蓦地,他睁开眼,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刨着透明的甲片,“他果然来了!”
江进九忽觉一阵冷风从门外吹入刮过他的心口,主子这么笑,便是阴谋开始的前兆。
他默默的在心中为言止义和叶驹点了一根蜡烛……
言止息起身掸了掸原本就整洁平滑的衣服,轻轻咳了两声便悠悠地走下迤逦铺开的台阶,经过江进九身边时,驻足拍一下他的肩膀,“梧桐现在换回女装了吧,莫要让言止义发现才好。”
他转瞬即逝的笑意落在江进九的眼里,江进九立刻反身去了君阡和梧桐住的晚裳阁。
言止义和叶驹早已在睿宁王府的堂厅之中,有丫鬟奉了茶,言止义轻轻一瞄,那是佻褚国最名贵的茶叶赤枫,千金难求。它处在佻褚国国界线上的赤枫山上,只在山顶有两颗赤枫树。
即便是言止义平日里也只藏着偶尔品尝,他居然舍得拿出来待客。
堂厅金碧荧煌,丝毫不逊于他这个得宠的皇子。
一切都那么美妙,唯独煞风景的便是迟迟不出现的言止息。
言止义对着叶驹扣动了手指,低声吩咐:“撬开他的嘴可是件难事,即便荷园一事不是他做的,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叶驹颔首示意自己得令。
蓦地,言止义突然又问道:“我说得那个人,可是真得在这里?”
“手下来报,亲眼看着那俊俏公子跟着睿宁王进来,同行的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言止义只是端着茶盏,再好的茶,都没有品尝的心思。原本国疆的战场上风向逆转,一度被召回京的言止息在回战场的途中便运筹帷幄打败了玄齐军。彼时龙颜大悦,言坤立不断地赞赏言止义,就连白灵城的事都作罢了。
当他绝望到底的时候,传来的确是言止息将功劳推给了他的手下寥斐清,并以旧疾复发为由请求回京修养。
那是十万的兵马,那是言止义、言太宜还有言止顺等人梦寐以求的兵权,他居然那么轻飘飘一句话便推给了他人。
即便他平日装作一副毫不关心政治的样子,但言止义从未放下过戒心,毕竟……
他不得不怀疑言止息回来的目的。
况且听闻言止息并未踏进过汶城一步,而是去了两河之战的战场,寻找了些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人。
言止义是循着梧桐的踪迹而来,最终的目的却不止是梧桐一个。
言止息默不作声地进入堂厅时,看见的是皱眉深思的言止义和偏头打量睿宁王府的叶驹。
他勾起嘴角,落地无声,正当叶驹看见言止息想要提醒言止义时,言止息的手指附上唇,暗示他别出声。
莫要打扰了言止义的思考。他笑得如此无害,叶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到底还是天太冷了,叶驹搓了搓手背上竖起的汗毛暗想。
转眼看言止义时,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这人最难做的事啊,便是夹在两个身份比你高的人中间,你偏向哪边都不行。况且这两边一个是狼一个是狐狸。
叶驹闭上眼假寐,眼不见为净!
言止义冥想了很久,直到端着茶盏的手臂又酸又麻,才忽然反映过来自己失神了许久。
他抬头看时,叶驹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而言止息正侧靠在对面的梨花木四方扶手椅上卷着一本古籍看得投入。
言止义变得有些尴尬局促,愤愤地踹了一脚叶驹,叶驹本就是假装,此刻腿上一阵疼痛,便睁开眼倒吸了一口气。
言止息移开挡住脸的书,似笑非笑,“想必是这段日子四弟帮父皇排忧解难累着了,反应竟不似从前那么灵敏。不知你可想好要问我什么?”
言止义一愣,看来对方早就知道他此来目的,便答道:“三皇兄说笑了,听闻你旧疾复发,所以前来探望。只是小弟从未听闻你有什么旧疾,想来是平日里不够关心。不过看皇兄这精神奕奕,倒是一点不像生病。”
“这不,”言止息毫不介意道:“四弟这探望病人也一点不像探望的样子。”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拿捏着自己的心思。
叶驹授意开口道:“王爷可曾听闻今早荷园失火一事?”
“这么大的事,本王还不至于耳目闭塞。”
“三皇兄有什么看法?”
言止息放下书,又开始欣赏起他的指甲来,“荷园这种接待官僚之地,免不了落下众多大员的**,有人想要毁掉它,也在合理之中。”
言止义看着言止息并不忌口,心中自然也是赞同的,皇族人平日里并不去荷园,不过手下党派林立,若是有些个愚钝的下属在荷园中透露了些秘密,倒也是正常。但莫说是言止息,即便是自己,选择解决的方式一定是偷偷的潜入荷园销毁,而不是如此明目张胆地焚烧。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怀疑言止息?
言止义清楚,因为有些人你容不得,那么就要想方设法的去除掉。
他又问道:“若荷园中有皇兄你的情报,你会怎么做?当然我只是假设。”
言止息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开玩笑,他言止息的消息怎么会轻而易举地落在别人的手上?
但他依旧不急不缓地摇头道:“四弟你这玩笑开得可真不好。若是我,我一定会去毁了芙蕖山庄,而不是荷园!”
一旁的叶驹听到芙蕖山庄四字,大惊失色,刚端起来的茶水撒了一身。
“假设而已。”言止息满意地微笑,厅外的吓人立刻进来替叶驹打理残局。
言止义反倒是若无其事地吹了吹茶水中袅袅飘荡的白色烟雾,不动声色。
言止息知道该就此打住,便起身想要送客,不料刚平和下来的叶驹突然起身深深地鞠躬道:“久闻睿宁王战术高超,我父亲时常提起赞叹不绝。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趁此机会讨教一二。”
言止息毫无惊色地点头,看来言止义一边想要从他口中套出荷园背后的阴谋,一边又舍不得他在街上遇见的俊俏小哥梧桐。
爱江山或者爱美人,其实古来帝王给出的都是同一个答案:都要!
原本梧桐的事便瞒不了多久,那么,不妨用言止义去引来幕后的终极操控者吧!毕竟,他原本安排地想让君阡好好安养之处,还得通过言止义才好进去。

 


☆、第55章 君阡君陌

言止息安排了下人带着言止义随处逛逛,但言止义很快便脱离了那群人,一个人在睿宁王府逛荡起来。
手下的情报说,睿宁王从前线回来之后,似乎带来了一两个人。
那个街上遇见的人从前不曾听闻,莫非就是言止息带来的人?那么言止息带来了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金屋藏娇,莫非他与自己有一样的癖好?
四周是王府的下人们来来回回忙着自己手头的事,言止义在回廊走了很久,蜿蜒铺展的玉石路面,飞檐画角的亭台楼阁被积雪银装素裹,盖在那枝杈上。万物皆寂,唯独寒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融杂了白雪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睿宁王府的楼阁之内是金阙满堂的奢侈华丽,而站在外面看时,却是清新雅致的别苑。就像这里的主人,魅惑众生的皮囊之下是逐鹿天下的野心。
言止义往前走着,通往晚裳阁的方向有一片人工开凿的清湖,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透彻的冰块下依稀可见涟漪波动的水纹。湖中央是翼然小亭,红漆柱子上是山水人物的雕刻,琉璃瓦熠熠生辉。
这般美好的景色中,一个娇俏的女孩正半身附在石桌上偷吃玉盆中的水果,原本是算不上偷吃的,只是那吃相着实不雅,生来高贵的睿安王身边都是谨言慎行的宫人,即便是那菊花台的小倌,吃相也是文雅的。
梧桐冒着冷风不顾形象地挑了一只橙子,原本别人都是拿一把小刀切成一片一片,可她喜欢跟橘子似的剥了皮啃。突然觉得背后有两束鄙夷的光线射在身后,她慢慢回过头,却差点吓得将橙子丢在地上。
那不是有断袖之癖的言止义吗!
一定是上辈子光顾着和他扭头回眸了,才致使这辈子悲剧的相见。
虽然梧桐喜欢男人,可是她喜欢方刃决那种勇猛且简单的人啊!
但是,言止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冷天的不冻死他真是苍天无眼!
她坠下手,悄悄地把手中的剥了一半皮橙子塞回了果盘里。
梧桐转过头的瞬间,言止义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似曾相识,说不出在哪里见过,可这眉目却那么熟悉。
梧桐只想着赶紧离开,被言止义盯着的感觉就像躺在砧板上的鱼,她搓了搓手走出亭子沿着连接岸边的水上道路走着。上岸时,正想卷起两条腿飞奔而去,却被言止义拦住。
他一直在想着哪里见过梧桐,思绪却只是稀稀落落的无法串联,“见到本王为何仓皇而逃?”
梧桐摇着双手否认道:“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梧桐一愣,突然记得之前听说言止义男女通吃,心里拔凉拔凉的,弱弱道:“姓伍名桐。”
“五铜?”言止义愣了愣,想到民间说穷人喜欢给孩子取个贱名好生养,有听过叫阿猫阿狗的,却第一次听闻用铜板命名的,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好名字!”
梧桐:“……”
名字自然是好的,通俗易懂朗朗上口,若是平日里,梧桐定少不了一阵调侃,可看到言止义,梧桐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连因为刚才听说地方上进贡了一批味泽鲜美的甜橙所以偷偷跑出来尝鲜的心情都无影无踪。
跟一个变态站在一起的感觉,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梧桐低着头晃着身子,突然好想念君阡啊!果然偷吃东西是会遭到报应的!
她暗暗地发誓,以后要偷吃什么东西,一定要拉上君阡一起,有福同享不是问题,有难同当才是真爱!
言止义突然一拍手恍然道:“你是牡丹亭的梨姑娘?”
梧桐一脸黑线的摇头,所以说,睿安王是个面盲?
不是吗?言止义有些失落,但心里却愈发确定了在哪里见过梧桐。
但他此刻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摆出一副傲气凌人的样子质问道:“你是刚来的?”
梧桐眨巴眨巴着眼睛,小脸被风吹得粉嫩嫩的能掐出水来,继而点点头。
言止义比了比梧桐的身高,问道:“这里可有一个白净清秀的男子?”接着把梧桐女扮男装的样貌复述了一遍。
梧桐自是机灵的,一听就知道言止义在找她,只可惜无缘对面不相识,梧桐老实地点头,“有!”
言止义一听到这个字整个人便热血沸腾,彷佛那冷风是山间的清泉,而这王府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当即亟不可待问道:“在哪里?带本王去找他!”
梧桐默默地指指堂厅的方向,“我家王爷便是您描述的这样。”
言止义:“……”
浮上阴霾的脸色预示着他内心的狂躁,既然眼前这个女子不说,那么言止义便自己去找。
梧桐看言止息不说话,便悄悄地倒退了几步,正要离去,发现言止义跟她走的是同一个方向——晚裳阁。
决不能让他去晚裳阁!
心急如焚的梧桐正在想办法拦住言止义,突然看见迎面走来的君阡和江进九!
君阡自打换了男装之后觉得与脸上的面具和她本身的气质极为符合,于是怎么都不肯换衣服。她负手而来,颇有一股宜男宜女的俊逸之风。
方才江进九去了晚裳阁。对于主子亲自救回来的人,江进九不敢怠慢,况且这女子在战场上和言止息旗鼓相当,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只是奉命去晚裳阁嘱咐她们言止义来了,不料梧桐早已偷偷溜了出去。
这便有了君阡和江进九同时出来寻找梧桐。
言止义很是不满君阡和江进九对他视若无睹,拧了眉叱责:“见到本王还不请安!看来三皇兄府里的人真是没有规矩!”
江进九他是见过的,不过君阡……言止义想到之前叶驹说和言止息以及那个无名男子同行的戴面具之人。
君阡自小练武,走路时背脊笔挺,不讲话时微抿唇角,时风眼原本就细长上扬,举手投足间平白多了几分英气。言止义混迹朝堂多年,只一眼便能感觉到眼前这人的与众不同。
手指纤长莹润,出身定然不低;虎口有茧,常年练武所致;走路无声,踏在雪上不留痕迹,内力高强;眼神凌冽,性格坚毅;身姿挺拔,明明不高却给人一种压迫感,气质高傲。
不是普通人!
为何言止息从战场回来,府中就多了几个奇怪的人!
言止义隐隐觉得,自己不得不将注意力大幅度转向睿宁王府,还有面前的人!
梧桐如获大赦,躲到君阡和江进九的背后。
言止义轻轻出手一抓,看似飘飘然,实则暗带手劲向着君阡的死穴而去。手所过之处的雪花在空中贯穿成柱形的包围着他的手掌,顷刻间狂风大作,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君阡眼疾手快,猛提内力右手挡在胸前。
“砰”!言止义的手跟君阡的手掌对在一处,而君阡的左右刚好掐住了他的手腕。
只是身上的上还没痊愈,君阡立刻感到喉咙处涌上一口腥血,脚步未动,眉角却挑了几下。
言止义并未用全力,只是使了七分探底,一出手便知道对方身上有伤,但却依然挡住了他的攻击。
他松开手拍掌似在喝彩,“你是什么人!”
君阡不答,江进九替她答道:“这是我家王爷新招得护卫,君陌。”
“哦?看来三皇兄好福气,怎么本王就招不到君护卫这样的人才?”
君阡心里冷笑,这言止义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
言止息明知道梧桐和自己都在这里,怎会放任言止义在王府中瞎溜达?
她骤然想到,言止息是个精明的人,他一定是想假言止义之手,来做些什么。
是有多么信任,才会让君阡在短短一瞬间相信,言止息是在为她们好!
这种信任,源自于对他能力的认可和心底的喜欢。
因为身份,有许多事言止息不能自己做,而即便他能自己做,他也更愿意忽悠别人替他做。只因为言多必失,而做得太多,依然会遭到皇帝的怀疑。
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远离事情本身,才能明哲保身;只有保住自己,才能保护他身边的人。
“君陌?”言止义重复了一遍,言止息的人他不能打听得太清楚,但他以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支开言止息身边的能人,否则未来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