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着的四人皆松了口气,言止义悻悻道:“三皇兄真是好眼光,手下的护卫个个出类拔萃,即便是藏着的姑娘都是天人之姿,小弟佩服!”
言止息摸摸下巴,愕然,“过奖!”
“若是哪天弟弟我想要问皇兄借个护卫防身,皇兄你可陌莫要拒绝。”
言止息偷瞟了眼君阡,淡淡道:“那是自然。”
言止义和叶驹告辞,叶驹驱马追随在言止义的轿子左右。
“王爷可曾发现了什么?”
“看来荷园的事与他无关。”
“哦?”叶驹一脸诧异,“可以见得?”
言止义冷笑道:“还记得他说道芙蕖山庄吗?他知道的,可一点都不比我们少!”
叶驹茫然道:“芙蕖山庄是荷园的姊妹园,只向皇族和当朝一品官员开放,何况那芙蕖山庄原本属于珍妃掌控,虽时隔二十年,睿宁王知道这些,并不足为奇。”
“不,”言止义坚定地说道:“他突然说到芙蕖山庄,是在告诉我,那里将会有事发生!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莫非其实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言止息肯告诉他,那么一定是这件事对他本身没有好处,但对于言止义的坏处,必然更多。所以,他一定是想借自己之手去解决这些困扰,而自己,却还不得不遂他的愿。他轻描淡写一句话,总有人代替他受罪。
叶驹踢了一下马腹,远离言止义。
这些权力的高层,说话总是那么深不可测,若是没有这个摸爬滚打的能耐,还不如离远点好。可无论如何,回去必须告诉父亲,得在芙蕖山庄多安插些人手。
近来不太平!
轿子里传来言止义低低地叹息声,“尚武院今年是不是又该开始招生了?”
“是!”
言止义玩弄着手中的扳指,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56章 廿九之前
昭平的东北侧有三座山。
一座是青峰山,上面有隶属言止义掌管的尚武院。尚武院每年十二月开始招生,里面多是贵族子弟。
凡是成绩好的,皆有可能进入佻褚的朝廷,说白了,便是各家培植自身势力的地方。而掌管了尚武院的言止义,必然成了众多势力巴结的对象。
这便是言坤立偏心言止义的地方。尚武院的设立,分明便是明里允许言止义去收拢各阶层壮大自身实力。
与之相对的是白水山,白水山上有文绣院。文绣院隶属于太宜公主。言太宜是言坤立唯一的女儿,因此也倍受皇帝的疼爱。
文绣院是培养闺秀的地方,昭平的各大家族都愿意把自己的女儿送进来,一来太宜公主的实力不可小觑,被她看中便能平步青云;二来此处实际也也尚武院相对牵扯,能认识官僚之子,亦是个好归宿;三来,皇帝年事以高,夺嫡之战愈演愈烈,而被皇帝亲封的文绣院中的女子,极有可能被送入宫中成为未来君主的妃子。
只不过,女人多的地方,硝烟弥漫。
而另外一座稍远的山脉却蒙上了一层烟纱。菡萏山,芙蕖山庄的所在地。只是,经过此处的人都一致保持缄默不曾透露其中的讯息。
又是一年尚武院招生的季节。
言止义如往常一样去了皇宫,言坤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言坤立没有抬头,他很熟悉这种气息。
手中的精制狼毫落在竹简上行云流水地划过,他不动声色道:“天冷了,今年尚武院的招生又要开始了吧!”
言止义不敢大意,“是。”
“太宜刚刚离开,跟朕说了文绣院的事,既然日子到了,你就着手准备把!”言坤立头也不抬,猛然想到什么,“国疆线上战事正紧,有必要的时候,你就推举几个尚武院成绩突出的学生。这人啊,不经过锻炼,哪能出人头地。”
“父皇说的是,儿臣一定照办!”
“十一月廿六了。”言坤立放下笔走到门口,岁月无声流转,物是人非,年轻时豪迈心怀天下,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又如何,到头来,不也是看一场勾心斗角的阴谋。孰走孰留,云烟一梦空惆怅。
言坤立对着窗外飞雪,光含晓色地沾盈雪,洁不染尘的光华落在眼中的是天涯离人色,“珍妃的忌日也快到了!”
锦江路悄,媒聘音沈两空忆。终是帝王门户,难指望、晨钟暮鼓。憔悴了、羌管里,怨谁始得。
一层水雾在眼眶转瞬即逝,那一点的软弱都不曾出现在谁的眼眸。
他背对着言止义,言止义却能深深地感觉到那份悲恸。
这便是为什么言止义从来没有小觑言止息的原因。无论言止息表现得再过清高和不屑,言坤立心中始终惦记着他的母妃。后宫的妃嫔死去得太多,而被言坤立记住的只有这么一个。
一个人在他的心中从染起的微光从不泯灭,让言止义怎不怀疑言坤立对言止息的冷淡是真是假?
言止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父皇之后是否要例行斋戒?”
言坤立挥了挥手,“让人去准备吧!”
言止义并未和从前一样离开,站了一小会,突然装作畏怯道:“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三皇兄往年常不在昭平,如今他在,父皇为何不传三皇兄过来呢。平日里父皇与三皇兄交流甚少,儿臣想着,是否也该……”
言坤立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你二人素来不和,今日怎么关心起你三皇兄来了?”
“那不过是坊间传言,血浓于水,三皇兄怎么都是儿臣的亲哥哥。”
言坤立揉了揉太阳穴,只是那一瞬间转过一抹似是而非的冷意,言止息但若无事从不踏进皇宫,唯一一次也不过是出兵居忧关。言坤立知道他心中惦念母亲又迟迟不能解开心结,便答应了他。
他起身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不如廿九那日,让老三随朕一起去慧隆寺。”
言止义低着头,在言坤立擦过他身边事,嘴角泛起一丝阴阴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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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言止息看着从晚裳阁出来的又一名大夫,虽看不清他的愁容,却能听到他含着期望和着急的语音。
大夫捋了捋胡子,吞吞吐吐道:“按着药方再过几日,不能确定是否能除去伤疤,但是总归是能淡化一些的。”
君阡对着镜子,摘下面具,看着熟悉的面容,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那道深入骨髓的伤痕,将曾经与现在狠狠撕碎。
其实,言止息比她心疼得多,而她自己,并不是非常非常地在意。
如果一个男人因为她破了相所以抛弃她,她一定会狠狠将他碾碎。
但好在,他不是。
只不过他在动用他所有的可用资源,寻找一切有可能的方法。
屋内弥漫着药香味,掩盖了凤尾竹的淡雅清香,一直蹲在一旁的白尼玛闻不得苦味,蹭了蹭君阡便跑出了屋子。
君阡带上面具便抱着胸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长久呆在睿宁王府并不是个办法。那日言止息来得太过仓促以至于直接去了战场救回了她,她不能连累到言止息。
况且,她还要回玄齐国。
“想什么?”言止息在门口站了很久,随手抄起桌上的药方看了看,便叠好放在袖口。
君阡耸耸肩,略带随意道:“想我要是这辈子脸就这样了,我以后一定不跟你站在一起。”
“哦?为何?”
君阡摊摊手道:“用我的丑来衬托你的妖孽,我想我还没有这种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要有多少勇气才能让一个女孩那自己受伤的脸来做缓和气氛的调侃?
言止息深深地看了一眼,心中满是酸楚。
君阡笑笑,低下头继续一步一步地来回走动,
“如果我把自己的脸毁了,你可会跟我站在一起?”
他问得很认真,彷佛下一刻就要拿出匕首在自己脸上划两刀。
君阡一怔,抬头看着他,没有半点的玩笑。
不过是她随口一问,从未想过要些什么回答,哪怕他就这么离开,她也认了。
反正现在,她却尴尬了。而心里却灌了蜜糖似的,说不出感动。
“开玩笑的,”君阡答道:“我这人吧,特喜欢美人,所以,你要是丑了,我一定立刻回国嫁给邵奕炆。”
君阡知道言止息耐她不何,便转了话题道:“这几天身体好了许多,要不是那该死的言止义那一掌,我大概都要痊愈了。”
言止息闻言一把抓住君阡的手臂,手指按在脉搏处切了一小会,皱了皱眉,确实,她恢复得很快,如果不是言止义那一掌。
现在他找到了一个机会,可保得君阡暂时的安全,却不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负担。
“安啦,”君阡揉着手腕轻声道:“你是不是向让我去尚武院?其实,我去那里,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安全。”
言止息原本正在想着怎么说,他怕贸然让君阡去尚武院,会误解他为了保全自身。
“有一天我偷听了你跟江进九的讲话。”君阡道,“其实,你说得有道理。”
她真挚的眼神此刻诚恳而无害,让言止息有一瞬间的错乱,这个足智多谋的女子有时纯净似一汪桃花潭水,而有时浓烈如一坛陈年佳酿。
那晚冷风依旧,不知夺走多少流落街头的浪人,千家灯火,几多欢笑几多愁。
江进九站在一侧疑惑问道:“王爷,您为何让睿安王故意看见梧桐姑娘?”
言止息一手托着下颚半躺在殿前的鎏金高座上,阖着双眼轻声解答:“我若告诉父皇梧桐是当年幸存在居忧关的妹妹,你说他可会信?”
江进九认真地思考之后摇摇头。
“与其这样,不如找个机会让他见到梧桐,可这个机会只有言止义能给。”
江进九幡然醒悟,“廿九是珍妃娘娘的忌日,皇上一定会去慧隆寺祭悼,王爷是想……”
言止息默认,继而道:“言止义从未放松对我的监视,这几日大夫进进出出已经引起他的注意,阿阡在这里很危险。昭平最安全的地方有两处,言止义的尚武院或者太宜的文绣院。”
江进九傻傻地点头,“王爷是安排了羽姑娘去文绣院吧。”
言止息微微睁眼,文绣院,他岂不想?毕竟尚武院全是男人。他的女人,决不允许别人染指。
可是君阡会同意么?
让她去文绣院学习诗词歌赋女红刺绣,对她是莫大的煎熬。
如果看着她难受,那不如替她减轻负担。她武功好,人也聪明,去尚武院不会吃亏,况且离言止义最近的地方,才是他的盲区。
私心里,他想留住君阡,因为他知道,君阡无时无刻都在想家。
一旦君阡到了尚武院,那么即便之后言止义发现了什么,也不会贸然行动,毕竟,进了尚武院,名义上便是言止义的人。无论言止义在尚武院有什么行动,他暗中混入尚武院的心腹便能保护好君阡。
当江进九听到言止息说不是文绣院而是尚武院时,江进九擦了擦自己的耳朵……
转念一想,确实,那是个男人婆,女人呆得地方不适合她。
所以,江进九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消息:主子其实跟言止义一样,在性取向方面有一定的问题!
但随即他想到蓼斐清那一张冷冰坚毅的脸,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实在已经转不过来了。
言止息仰头在扶手上,心乱成麻。
而这一切,正巧到处逛逛的君阡记在了心里。
“这也没什么,”君阡一本正经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考虑。你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言止息心中有苦难言。
男人不狠,江山不稳。可若是一个人的软肋被人制住,江山从何而来。
君阡,你是否觉得,我们的一类是狠心,激进,不顾一切?就像你悍然不顾地去攻打汶城,就像我胸怀江山又舍不得你。
可我所不顾的,是除了你的一切。
廿七,再过两天便是珍妃的忌日。
未曾散去的药味萦绕在心头,却感觉不到苦意。
言止息叹了口气,“阿阡,后天,陪我一起去慧隆寺吧!”
☆、第57章 古寺祭拜
慧隆寺于昭平西南一处清幽的皇家园林一侧,隐没在竹林深处。
那是一个很简易的寺庙,没有繁盛的香火,没有往来的香客。羊肠小道立于河面彷佛是托着钵的僧人,般若慈悲。
早些年慧隆寺也和其他寺院一样,虔诚的信徒三步一叩怀着崇敬,只是自从珍妃的骨灰迁入此处,便开始于外界隔绝。
珍妃没有被迁入皇家陵墓,她是个佛教信徒,言坤立不想拂了她的意思,便安排在这城市的一角,以慰她在天之灵。
每年这个时候,言坤立都会在慧隆寺度过三两天,吃斋念佛,偶尔坐在大殿中央,对着庄严微笑的佛像,诉说心中的眷念。
他从没捎上过言止息,却知道每每他走出慧隆寺的时候,言止息正一个人悬在大殿的梁上,静静地看着。
那年珍妃死时,五岁的言止息跪在娘亲的棺椁前,对他说,一个连自己的女人和女儿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失败的男人!
恨吗?
幼时的言止息只是暗下决心,他要做一个成功的男人,于家,于天下。
这次来,收到了言坤立的命令,也是第一次,父子二人在宫墙之外的见面。
言止息象征性地带了些护卫,因为君阡此刻只能以护卫的身份出现在他身边,伪装成男人,才不会被发现。
十一月廿九言坤立出行时,总是异于平日,身边甚少带人,他不想打扰到珍妃,便带了几个近身侍卫前往。
言坤立当年浴血沙场,以武风硬朗着称,他练得本就是外家功夫,抡起千斤锤依旧如履平地,而这些年虽是退化了些不比当年,根基却依旧在。所以他也大胆的很,并不怯于别人向他下手。
终日惴惴不安唯恐他人加害的上位者,总是活不长就的。
慧隆寺外的竹林前,言坤立停下脚步。
雪花盖在竹叶上,云与雪自天端延伸至地平线,雪絮纷纷扰扰彷佛柳丝飘摇,只是那从天到地的白,似乎是一个人挣扎在茫茫雪海,望不到明天,抓不住未来。
空蒙霏微,谩道昭平心似铁。词赋风流,不尽愁千结。望断天涯音信绝,一端缘生一端灭。
“什么时辰了?”
“将近辰时。”一个太监毕恭毕敬地答道。
言坤立有些不满,“老三怎么还不来?”
那太监毕竟是宫闱老手,一手扶了言坤立便往里走了几步,“兴许是睿宁王先到了。”
言坤立叹了声气,便向里走去。
原本这片竹林茂密得很,天一冷,落叶变成看着泥土的地毯,一踏上去便有清脆的碎裂声。几点从竹枝上挑着缝隙落在地上的雪似梅花零星地开在地上,一不小心便落上了脚印。
周围只有一行几人的脚步声,恬静得诡异。
这里本就是无人之地,言坤立也并未在意。
走了一段路程,他突然停下来,回望四周,心里隐隐不安。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一股熟悉的气息徘徊在身边,挥之不去。
是你吗?珍妃。
疏密的竹林,一道白影如玄天初降的流星,从斑驳的枝杈中穿梭而过。那端发出轻轻地喘息,像是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只是无声的林中,那女子从嘴里呼出的白色眼圈,朦胧细致。她只是向前跑着,没有回头。
那些年那些岁月,一幕幕从脑海喷涌而出。也是那样的冬天,鹅毛大雪,那个女子着一身白色的狐毛轻裘与他擦肩而过,惊鸿一瞥,竟是一生。
言坤立伸手示意侍卫莫要跟着他,自己则飘忽凫起,踏雪无痕,去追那女子。
梧桐微微一笑,便沿着言止息给她的路径飞奔,那条路直通慧隆寺的后院,中无一人,耳边是风在向后退,眼前的枯黄的竹枝消沉。
言止息说,这个时间来可以预见她的亲生父亲。
言止息还说,她可以见言坤立,但是绝不能认亲,为了君阡。
梧桐几乎毫不犹豫地便来了,二十载,即使她在羽府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从来没有体会过孤儿的感受,但当得知自己还有嫡亲嫡亲的亲人时,无论自私也好无私也罢,她都想见到父亲。哪怕,不认也好。
就在言坤立接近梧桐的刹那,他伸手去抓梧桐的肩膀,梧桐向后微仰,整张脸倒挂在言坤立的眼前,只一瞬,又立刻站直了身子,在他发呆的一刻,消失在前方。
言坤立久久地伫立,没有看错,那八|九分像珍妃的容颜,微笑时浅浅的梨涡,和那相近的年纪。
他站了会,亦不知自己如何走到了慧隆寺。
言止息一干人等候在寺院的大门口,看着言坤立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着,便不动声色地走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
君阡混迹在护卫队伍中,却看着这一对父子毫无情感可言,一个是敷衍,一个正失神。
天子人家,向来薄情寡义。
即便,言止息对她的情从不淡泊。
她似乎又开始重新审视,是否自己遗漏了对他的了解。
言坤立随即恢复了他平日里居高临下的模样,严肃的国字脸上是岁月遗留的深深沟壑,灰色的鬓发中散乱地夹着苍白。
“什么时候到的?”
言止息低声道:“刚刚。”
“哦?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言止息自然是知道他在说谁,动了一边的唇角,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却只是将头低得更下了些。
这一切,言坤立看在眼里。
他突然大改以往对言止息不上心的作风,和蔼道,“朕知道你心中的执念,二十年了,朕无时无刻都在后悔,若是当初我执意不让她跟着我去,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不,”言止息回答地干脆,并不看言坤立的诧异的神色,平静道:“退后一步,才是无底深渊。”
二十年,该想得也都想明白,当年意气风发的巾帼英雄,若是真让她呆在深宫高闱,那这世间少的是饶胆智、善骑射、熟韬略、工词翰的女将,多的是勾心斗角机关算尽的深宫怨妇。
也许死得凄惨,而非轰轰烈烈。
只是,这一切只在遇见君阡之后才认识到,这样骄傲的女子,怎会愿意留在皇宫做妇人之争?
女人之间的斗争,远没有家国之争山河之斗来得精彩纷呈,岿巍壮丽。
言坤立似乎是被这回答给怔住了,心中一软,这么多年来因为言止息在他眼中的叛逆和骄傲而被冷落,珍妃大约是会怪自己的吧。
他叹了口气,带着少有的慈父之爱,拍拍言止息的肩膀,这些年,长高了,愈发像珍妃,原来自己一直都没发现。
作为一个父亲,他很想说一句孩子对不起,但作为一个帝王,他却说不出口。
只是那慈爱的眼神皆在言止息的算计之中,一丝不差。
“进去看看你母妃,”言坤立开口道:“过了这段日子,你有空便常来宫里住吧。”
言止息偷偷地看了君阡一眼,某人此刻正盯着地上比正常体型大上好几倍的原生态蚂蚁,思考着若是带着白尼玛一起来,此刻眼下的这只一定会惨遭白尼玛辣手摧花。幸运的是,白尼玛现在正陪着她的好基友无小聊在竹林外谈心。
白尼玛四十五度明媚而忧伤地望着蓝天,打了个喷嚏,摊了摊爪子:“喵~”
无小聊一蹄子把它踹到了自己的背上,仰天嘶鸣:“咴咴!”
白尼玛一头埋在无小聊的马鬃里,用小脑袋顶啊顶,又打了个喷嚏。
它喷怒地叫了一声,一定是君阡没事又在意淫它,才导致它喷嚏不断。可是,人家不是说,一嚏话,二嚏骂,三嚏背后说好话吗?为嘛它只打了两个喷嚏,所以是被骂了吗?
无奈躺枪的白尼玛瘫在无小聊的背上,面朝天空作假死状……
言坤立看言止息并不答应去宫里住,只得无奈地眯了眯眼,没有找到方才那姑娘的影子,意识中却觉得此刻会以珍妃的模样出现在这里的,若不是鬼魂,那便与言止息脱不了干系。他似乎自言自语道:“也罢,你那王府朕倒也没怎么去过。”
言止息会心一笑,他不能将梧桐带进皇宫,只能让言坤立自己来王府。梧桐的身份特殊,他必须万分小心。
众人走进寺庙大门,里面的师傅们依然做了准备。每年这个时候,寺院内少有的香客都会被清空。所谓佛门净地,真正净的,少之又少。无论多么圣洁的场地,只要与皇权有一丁点的交汇,都会除却它原本的样貌。
人心,是这个世上最难清净的地方。心净了,市井街坊便是清修之地;心不净,纵然西天又何如,不过便是用般若慈悲来伪装红尘俗世。
按照一般寺庙的格局,依次为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法堂旁专门开了一间作为珍妃的安息之地。
众人直接穿过大雄宝殿来到法堂。
黑色的古木灵牌上赫然是用金漆涂染的珍妃的名字,和当年一样,沉重依旧。
言坤立站在蒲团边,凝视着那块灵牌,恍若当年细细欣赏她的眉目,一颦一笑皆成诗,是最为壮美的边塞舞曲。
言止息跪拜在蒲团上,曾经每年的十一月廿九,他都在法堂的梁上,看着言坤立对着一块没有温度的木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年的思念。
他从未在这一天光明正大的祭拜过,每次都是等到言坤立离去。
一磕头,愿母亲在天安息,保佑儿子平安如意。
二磕头,失散的妹妹寻回,愿未来风平浪静,补偿她这些年来的流落。
三磕头,带着此生的挚爱,愿从今往后年年忌日都能让母亲看见她出现在这里,一生,不离不弃。
一十七笔画相思,思亲,思情。
那坚定的眼神落在言坤立的眼里,他轻声对着珍妃的牌位道:“曾经有去无回,往后来去随心。”
☆、第58章 坊间传言
近来佻褚国最轰动的新闻,并非尚武院和文绣院的招生,而是,言坤立突然去了睿宁王府。
众人皆知皇帝对于珍妃的眷恋,却也以为不过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虽然当初同意让言止息掌兵出征,也从不吝啬夸奖,但比起同意在眼皮底下让言止义和言太宜拉拢朝廷势力,这个一回来就被除去兵权的王爷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言坤立突然去了睿宁王府,使得满昭平的流言蜚语如同这十二月天的雪花一样从不止息。
有人说,那是睿宁王要逆袭,莫看他平日里没什么动作,但常言道,不叫得狗才咬人,这个王爷不可小觑。
有人说,是言坤立看出来这个睿宁王心怀不轨,所以这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有人说,皇家势力向来不可揣度,没准这是一个计,言止义要他父子二人反目成仇。
也有人说,睿宁王重病在卧,不久于人世。
谣言四起,几家欢喜几家愁。
愁的是那些个处于观望状态的臣子们,或正在暗中排着队,希望别跟错人,又或者这些个年轻有为的皇子皆无正室,想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去一朝成为人中之凤。
言太宜站在公主府的大殿之上,听着手下将言止息回来之后的一切悉数上报,她略作深思,“你说四皇兄去过三皇兄的府上?”
“是!”
言太宜摇着头面带怜悯地嗤笑,绝美的面容柔情四溢,纤长柔荑卷着散在肩上的鬓发,落成一个连环的小卷,“我那可怜的四皇兄,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知自己是在为三皇兄做嫁衣裳。”
“属下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言太宜翩翩转身,裙摆飞扬如花瓣飘洒,蔓延着甜蜜的杏花香,连同那声音都甜美如天籁,“这还不明白么?你以为三皇兄当真是打不下白灵城?你以为他真是不谙政事?你不是说四皇兄之所以会去三皇兄府上是为了找一个人吗?”
“确实如此,睿安王曾在街上遇见一个俊美的男子,似乎是睿宁王府上的。”
“这不就对了,”言太宜摆弄着身上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依我看,八成那人是三皇兄安排的,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偶遇?”